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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嶺上。
無咎負手而立。
萬聖子、鬼赤,站在他的身旁,時而凝神遠眺,時而低頭觀望。
雪嶺下,便是元慄谷。冰穹塌陷之後,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雪坑。如今卻擠滿了人影,忙着搶修房舍、洞府,佈設防禦陣法。
再遠處,散落着一道道人影。那是龍鵲、夫道子,還有鬼諾、鬼宿,各自帶着人手在四周巡弋戒備。
風雪,依然不停。徹骨的寒意,肅殺萬里……
無咎佇立良久,許是倦了,他撩起衣襬,盤膝坐下。兩位老夥伴,依舊是陪伴左右,而各自疑惑難消,趁機出聲道——
“依老萬之見,修復元慄谷,不僅費時費工,也有失穩妥啊。試想,你我好不容易逃出玄鯤境,卻又留在此地。一旦畢節、垓復子追來,勢必再次陷入圍攻之中。無先生,你是不是糊塗了?”
“赤某也想不明白……”
“嗯、嗯,你我本該找個地方躲起來,查探虛實之後,再行設法前往赤蛟郡,卻偏偏在此耽誤工夫,豈不是本末倒置?”
“這般下去,處境愈發艱難……”
無咎帶着萬聖子、鬼赤趕到此地的時候,原界家族已有了初步的去向與打算。而他卻強行推翻了玉真人的提議,各家高人也自然遵命。唯有他的兩個老夥伴,依然顧慮重重。
與其想來,即使元慄谷修復如初,也不過是另一個東夷城、或是燕谷,根本抵擋不住神族的強大攻勢。而如今的原界家族,僅有兩萬餘人,倘若再次陷入絕境,休想擺脫覆滅的厄運。
不過,某位先生的強橫,也是有目共睹。只要他拿定主意,誰也無從更改。
“唉……”
無咎似乎忍受不住耳邊的嘮叨,搖頭嘆息一聲,然後拂袖抖去飄落的雪花,出聲道:“我也想前往赤蛟郡,我也怕陷入重圍,我也知道留在此地並非明智之舉,而敢問兩位老人家……”他回頭一瞥,問道:“你我如何逾越結界,不然又能躲到何處呢?”
“結界……”
“這個……”
萬聖子與鬼赤,各自沉吟不語。
“你我從原界殺入玉神界,又從鬥牛、天獬、狻猊、天馬、天獅、玄鯤,殺到白鳳郡。只要穿過赤蛟、青龍兩郡,便能抵達玉神殿,誰料竟然冒出一道結界,且難以逾越。你我是就此退卻,還是繼續流竄?既然神族不給你我藏身之地,遭到毀壞的又豈止一個元慄谷?七郡的百萬之衆,即將涌入白鳳郡,你我又能躲到何處,逃往何方呢?”
無咎幽幽說道,自問自答道:“行至今日,再無僥倖!”
萬聖子與鬼赤明白了他的用意,各自點了點頭——
“嗯,凡俗有句話,行百里者半九十。你我此行,如同登山,後退半步,前功盡棄,難道……”
“依你所言,唯有硬拼?”
“敵衆我寡,如何拼得?”
“若是如此,豈非與玉真人的計策如出一轍……”
老哥倆又面面相覷,更添幾分擔憂。
便如所說,玉神界之行便如登山,愈是往上,愈是兇險。而若想最終登頂,不能後退,無從躲避,沒有僥倖,更無捷徑,唯有全力以赴而捨命一搏。
“玉真人的計策?”
無咎搖了搖頭,道:“他是讓人去送命,你我是自家去拼命,豈能混爲一談呢!”
萬聖子與鬼赤,再次默然不語。
與玉神殿,終有正面對決的那一日。而本以爲相距遙遠,誰料那日已漸漸臨近。而與玉神九郡的對決,似乎已提前到來……
三日後。
無咎與萬聖子、鬼赤,依然守在雪嶺之上。龍鵲、夫道子等人,同樣在巡弋戒備。
遠處已出現異常的動靜,卻並無強敵逼近的跡象。
而在原界的兩萬多人的忙碌之下,元慄谷的陣法已初具規模。隨着陣法開啓,一層光芒籠罩山谷。又過了半日,曾經的大坑已然消失在風雪之中。
暮色降臨時分,幾道人影飛來。
“無先生,我元慄谷的陣法初成。”
“但有不測,陣法應能支撐片刻。”
“無咎兄弟,你我總算有了藏身之地……”
“呵呵,無咎兄弟在此守護三日,辛苦啊……”
是樸採子、沐天元、虞青子,還有面帶笑容的玉真人。
以此同時,龍鵲、夫道子、鬼諾、鬼宿等人,也從四面八方聚攏而來。
“千里之外,有數百神族弟子出沒,是否由龍某帶人驅逐,請無先生定奪!”
“只要無人逼近,便不用理會!”
無咎擺了擺手,飛身躍下雪嶺……
片刻之後。
一處峭壁前的山坡上,衆人聚在一處。
曾經坍塌的山谷,已被陣法撐起一方幽靜的天地。而山谷間的空地、房舍、洞府,依然殘留着毀壞的痕跡。倒是忙碌的人影,照亮的珠光,閃爍的陣法光芒,使得這荒涼的所在平添幾分生機。
峭壁間,乃是並排的幾間洞府。洞府門前的山坡上,無咎居中而坐,左右則是冰靈兒、豐亨子、萬聖子、鬼赤、樸採子、沐天元、玉真人,以及各家的天仙高人。如今初到白鳳郡,去路受阻,強敵環伺,難得暫棲之地,自然要探討前程而商議對策。
“神族隨時攻來,陣法堪憂……”
“卻也無奈……”
“這元慄谷,凶多吉少……”
“且設法西行,否則坐以待斃……”
“諸位,獻言獻策……”
“玉兄,有何高見……”
“呵呵,有無咎老弟在此,何須本人多言……”
衆人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無咎沒有說話,默然忖思。冰靈兒坐他的身邊,旁若無人般的繡着她的雪蓮花。萬聖子與鬼赤相視搖頭,顯得有些不耐煩。
而小半個時辰之後,各家的高人還是束手無策。
“咳咳!”
隨着豐亨子輕咳兩聲,四周安靜下來。他看向衆人,又看向無咎,伸手扶着銀鬚,緩慢而又堅定道:“老朽有言在先,凡事由無咎決斷。再有一個,哪怕你我身隕道消,也要力保晚輩弟子的性命,力保我原界的傳承不失!”
言罷,他站起身來,伸手拍了拍無咎的肩頭,然後獨自轉身離去。
衆人的眼光,齊齊落到某人的身上。
“無咎兄弟,何故惜字如金?”
玉真人好奇詢問,接着又道:“去路斷絕,四面重圍,縱然你神機過人,我也想不出你有何良策應對時危。無先生,切莫辜負了豐家主的重託啊!”
“哼,你休得看他笑話!”
萬聖子鬱悶不過,忍不住嚷嚷一聲。
而無咎倒是不以爲然,直接吩咐道:“樸家主、沐家主,即刻召集人手,將我所搶來的雷石,盡數煉成震元珠;虞家主、盧家主與各家高人,堅守元慄谷;鬼赤巫老與龍鵲的夔龍衛,留在谷中隨時應變。而本人與老萬,明日前去查看結界,或能找到破解之法,請諸位安心等待!”
他似乎早已深思熟慮,話語淡定自若。
而衆人尚未應聲,便聽玉真人說道:“倘若等你歸來,只怕元慄谷早已陷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無先生倒是深諳保命之道啊!”
“天宇城結界,距此三萬餘里,憑藉本人的搬運術,往來不過瞬息之間。玉兄,你儘管放心便是!”
“本人無妨……”
“你無妨,此間便無恙!”
無咎不容多說,帶着冰靈兒轉身走開。
萬聖子與鬼赤,隨後離去。
而樸採子、沐天元等原界高人,各自有事在身,不敢怠慢,也紛紛離去。
唯有玉真人留在原地,兀自伸手拈鬚,他微微閃爍的眼光中,竟然多了一絲迷惑之色。
無論是言語挑撥,或誘惑,某人皆無動於衷,與從前動輒發作的性情截然迥異,也使得他捉摸不透而難以計較……
……
陰暗的洞室,便是新的居所。
而兩、三丈方圓的所在,顯得頗爲陳舊、簡陋,分明是神族弟子所留,如今成了無咎與冰靈兒的暫歇之地。。
不過,兩人一個站着、一個在忙碌。
轉瞬之間,洞內清掃乾淨,懸掛了明珠,又擺放了木榻,鋪上了褥子。
“嗯,好啦!”
冰靈兒招呼一聲,徑自坐下,拿出絲帕,繼續穿針引線。
無咎很想獨處片刻,又不便離去,便也坐在榻上,順勢舒展腰身躺了下去。隨着放鬆筋骨,周身“噼啪”脆響。他愜意的哼哼一聲,又禁不住擡眼一瞥。
淡淡的珠光下,靈兒猶自默默凝神,儼然便是農家的婦人,傾情於女紅的樂趣中。而她小巧的背影,專注的神態,猶如圖畫剪影,嬌美而又透着寧和、溫馨……
無咎微微失神,心頭涌起一股暖意。
恍惚之間,他不再是叱吒風雲的仙者,而是一個庸俗的凡人,心滿意足的陪伴着婆娘,守護着歲月情長。
無咎情不自禁的翻轉身子,趴在冰靈兒的身旁。靈兒繡着花兒,與他嫣然一笑,仿若花兒盛開,明眸燦爛生輝。他則是枕着手臂,癡癡相望,隨着心神鬆弛,漸漸閉上雙眼,彷如沉浸在溫暖中不願醒來,或是已抵達旖旎夢鄉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