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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大海之上,一條大船順風漂流。︽,
遠遠看去,那一葉白帆,便像是片落葉,在波浪起伏的海面之上,倍顯渺小而又孤單。
而人在船上,卻是另一番情景。
無咎躺在甲板上,蓋着褥子,兩眼默默看着白帆,看着那好像一成不變的天光。
乘船之初,尚有白晝黑夜的變化,而三五日之後,漸漸黑夜不再,如今七日過後,天上只有一片蒙白且持續不斷。也就是說,一連幾日都是白晝。記得典籍之中有過記載,極北之地的冬夏兩季,黑白不分,晝夜渾然,堪稱奇觀,當如此情此景!
嗯,有趣!
無咎挪動身子,擡起手臂,看了眼手中的玉簡,繼續若有所思。
玉簡來自於木申的死鬼師父,一個叫作上官天康的前輩人物。其中拓印着一張圖,四洲蓋輿。上面除了神洲之外,還標記着另外三處地方,賀洲、部洲與盧洲。從圖示看來,四洲分居四方,彼此相距遙遠,卻又真實存在。倘若這般乘船一直航行下去,必然可以遠離神洲而抵達彼岸。
而安銘卻是斷定我這輩子都離不開神洲,他的依據何在?那個傢伙主動套近乎,還當他爲人不錯,誰料相處之後,他再也不肯正眼瞧自己。哼,居心不良啊!
此外,祁散人曾經信誓旦旦,只須吸納了神劍,一劍脫胎換骨,二劍練氣圓滿,三劍築基有成,四劍、五劍人仙、六劍地仙,七劍齊聚,便是超凡入聖的飛仙境界。而一旦第四把神劍到手,自己豈不是要成爲人仙的高手,再不用懼怕妙閔、妙山之流?照此說來,着實叫人期待啊!
不過,那個祁老道也有滿口胡謅的時候,至少他騙起人來很有一套。而他索取了天刑符經之後,始終沒有說法,是參悟不透,還是有所隱瞞?
便於此時,甲板上冒出來一道道人影。其中的貢金在大聲吆喝道:“哈哈,閒來無事,今日不妨聚而論道……”
無咎支起身子坐起,兀自裹着褥子。
衆人不是在甲板下的艙室安歇,便是在船尾的船艙享受安逸。即使祁散人、祁老道,也有容身之處,而唯獨自己,一個人在甲板之上露宿。
唉,人醜沒道理!
須臾,衆人聚集在甲板上,圍坐成圈,個個神情振奮。而貢金與桑魁則是居中而坐,其中一位擺了擺手,待四周安靜下來,出聲道:“還有三日,便可抵達北陵島,理當着手籌備一番,且互通有無,以免不時之需……”
所謂的聚而論道,分明就是一個幌子,聽着頗爲唬人,而說白了就是擺攤易物。既然趕上了,且瞧瞧熱鬧!
無咎揭開身上的褥子,站起身來,晃悠着湊了過去,卻沒人給他挪地方,即使祁散人也是連連擺手,顯然在責怪他礙手礙腳。他只得退後幾步,靠在船舷上袖手旁觀。
貢金率先拿出兩塊靈石,放在甲板上:“且求一瓶療傷的丹藥,與幾張護身的甲符。各位若有富餘,不妨勾兌一二。”
他的意思簡單明瞭,隨即有人響應。一人拿出丹瓶,自稱黃芪丹三粒;一人拿出的乃是常見的鎧甲符,足有四五張。不過兩人均要加價,各自兩塊靈石,只道是海外丹藥符籙奇缺,賣的是物以稀爲貴。
貢金爭執不過,只得再次掏出兩塊靈石成交。
接下來輪到了桑魁,他從袖口中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黃色之物,透着陣陣的異香,聲稱是來自於海中大蛇的蛇膽,有醫治凡俗百病的神奇。要價不高,一塊靈石。誰料無人問津,還迎來一片鬨笑。在場者均爲修士,根本不會在乎凡俗間的苦痛。
甲板之上,頓時熱鬧起來。各種稀奇古怪的寶物一一呈現,倒是讓人眼花繚亂。
無咎站在不遠處,不免有些蠢蠢欲動。
當年在古劍山的蒼龍谷之中,曾經殺了不少的修士,得到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而相對於自己眼下的修爲已是不足爲用,倘若拿出來換些靈石倒也不錯。卻不知會否泄露身份,且忍一忍再行計較。
一炷香的時辰過後,輪到了祁散人。
老道拿出兩個精巧的玉瓶,衝着衆人分說道:“此乃神芪丹,爲黃芝等十數位靈藥煉製,功效強過黃芪丹數倍不止呢,乃築基高人常備丹藥,每瓶三粒,作價靈石五塊……”他話音未落,四周手臂亂舞而大喊大叫,有的出兩塊靈石、有的出三塊靈石。而他卻是抓着丹瓶不撒手,面帶微笑連連搖頭。
在場的修士常年在外闖蕩,均爲識貨之人。丹藥易得,而真正的靈丹妙藥卻是稀罕。尤其是築基高人常備的丹藥,更是可遇不可求。怎奈兩瓶丹藥價值不菲,沒幾個人出得起價錢。
貢金有些後悔,不快道:“祁道友啊,你方纔爲何沒有拿出丹藥呢,莫非嫌我出價太低?哎呀、罷了,六塊靈石,且將兩瓶丹藥拿來……”
他摸出六塊靈石,顯然是志在必得。
而恰於此時,叫作安銘的中年男子突然出聲加價:“我出八塊靈石——”
貢金沒想到有人搗亂,臉上怒氣一閃:“我出九塊……”
“我出十塊!”
“這……”
安銘稍稍遲疑,看來是拿不出太多的靈石,只得面帶惋惜,拱手相讓:“呵呵,在下比不得貢兄的闊綽!”
貢金嘴裡悶哼一聲,看着面前擺放着一小堆靈石,不無肉疼般地咬咬牙,卻又帶着炫耀示威的神情看向四周:“還有沒有人加價?”
在場的衆人皆是微微搖頭,又一個個羨妒不已。拿出十塊靈石購買丹藥,堪稱大手筆!試問,除了眼饞之外,誰敢相爭,誰又拿得出如此多的靈石?
“祁道友,丹藥拿來——”
無咎站在人羣之後,正自伸着脖子饒有興趣,忽而眼光一閃,嘴角一咧,伸手搖晃道:“我出十四塊!”
貢金出聲催促,只想將兩瓶黃靈丹收歸囊中。誰料再次有人搗亂,他頓時怒了,不及多想,掏出六塊靈石“啪”的一聲拍在面前,揚聲吼道:“我出十六塊……”他話纔出口,察覺不對,急忙循聲看去,禁不住微微一怔。
只見人羣外站着一個青衣小子,黑臉疙瘩,甚爲醜陋,而方纔加價的不是那個無咎,又是誰?不過,他出聲加價之後,竟是聳聳肩頭,退後兩步倚在船舷上,還撇嘴感嘆:“丹藥雖好,奈何價錢太高,我就是十四塊也拿不出啊……”
拿不出靈石,你跟着瞎摻和啥呀?
貢金氣得兩眼直瞪,忍不住就要發作,而面前的靈石已被人揮袖捲起,他纔要伸手阻攔,兩個丹瓶飛了過來,還有一位銀鬚銀髮的老者在呵呵笑道:“成交!下一位道友有何寶物啊,且拿來開開眼界……”
“呵呵,獻醜了——”
“咦,這是何物?”
買賣繼續,喧囂又起。
而貢金看着手中的丹瓶,臉色一陣變幻。原本價值十塊靈石的丹藥,白白多掏了六塊。他擡眼一瞥,卻見安銘也在看向那個小子,有所察覺,回頭一笑。他又重重哼了一聲,兀自滿肚子的不痛快!
無咎依然靠在船舷上,卻對於安銘、貢金,以及衆人詫異的目光視而不見,獨自擡手撓着下巴而自言自語:“我原來尚有二十餘塊靈石,途中使去幾塊,借去幾塊,如今只剩下半數不到。嗯,我很窮啊,我要討賬!”
他想到做到,擡腳走到祁散人的背後,尚未出聲,便見老道回頭叱道:“何故這般鬼鬼祟祟——”
“你欠我的靈石……”
“我老人家還會少你幾塊靈石不成?”
祁散人不等有人開口討賬,一句話給堵了回去,轉而擺手示意:“這位道友,你的海龍石作價幾何?”
無咎聳聳肩頭,悻悻走開。他好像很受氣很窩囊,又很無可奈何!
一位三四十歲的漢子拿出一塊烏黑的石頭,自稱是來自深海的寶石,名爲海龍石,爲煉器之物。怎奈無人問津,他便要收起石頭,卻被祁散人攔住,並詢問價錢。
“還是這位道兄有眼光,一塊……兩塊靈石,你看如何呀?”
“成交!不過,你若能說出海龍石的出處,我另加一塊靈石!”
“當真?”
“我這把歲數,從不騙人!”
“詳細的出處,難以說清。此物來自北陵島的大海深處,爲我五年前所得……”
“你若能帶我前去,我再加一塊靈石!”
“哈哈,一言爲定……”
這場在甲板上展開的買賣交易,或是聚而論道,足足持續了半日之久。衆人各有所得,盡歡而散。
而無咎又被祁散人教訓了幾句之後,一個人悶悶不樂回到他歇息的地方。他慢慢躺在甲板之上,兩眼默默看天。彷彿他習慣了逆來順受,就好像他習慣了這沒有晝夜的航程。而他肚子裡卻在牢騷不斷,將可惡的祁老道數落了無數遍。
三日之後,大船去勢漸緩。
衆人涌到了甲板上,一個個翹首以待。
無邊無際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座座白雪覆蓋的小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