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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詩云: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這便是緣分的無奈,卻又叫人無從迴避。
當紫煙還是靈山仙子的時候,從沒想過與凡夫俗子有過交集。偏偏有位書生,對她一見鍾情,竟大老遠跑到靈山,惹下諸多荒唐的往事。而時過境遷,她從仙子變成凡人。曾經的書生,成爲了名動天下的仙道高手。誰料對方依然癡情不改,並陪伴左右悉心呵護。她雖然悲喜交加,卻又惶惶不安!
她已日暮西山,且一無所有。而那份真情,卻又太重,使得她難以承受,更難以償還!
而對於無咎來說,沒有紫煙,他至今仍是一位教書先生。沒有紫煙,他當年也逃不出靈霞山。而紫煙正是爲了救他,舊傷又添新創,並錯過了閉關療傷的良機,以致於落到今日的絕境之中。他同樣的惶恐愧疚,卻又來不及多想。他要竭力守護那風中的殘燭,爲她點亮最後的路程。
正如妙山的臨終所言:莫負初衷,莫負機緣,莫負所託,莫負恩義。此乃仙者根本,人之根本!
不妨再加一句,莫負此情!
既然當年的紫煙,能夠捨身庇護一個凡夫俗子。如今的紫煙,依然是那位書生心目的仙子。遑論歲月變遷,不管仙凡逆轉。真情來之不易,且遇且珍惜!
在無咎的勸說安慰下,紫煙終於漸漸安穩下來。
午後的穀梁村,籠罩在暖暖的日光下。
院前的草地上,遮掩的禁制已然消失。
紫煙盤膝而坐,蒼白的臉上帶着笑意。
不遠處則是架起鍋竈,滿地的罈罈罐罐,還有人端着陶碗,正大口喝着雞湯。
“哎呀,真是美味!”
無咎放下陶碗,意猶未盡,擦了把嘴,笑道:“倘若太虛在此,定要與我爭搶……”
他殺雞宰鴨,燒肉熬湯,給紫煙稍加品嚐,餘下的盡被他填入肚子。如今置身於田園之中,遠離了仙門紛爭,還能照顧陪伴紫煙,他只覺得心滿意足。
“你所說的太虛,莫非便是楚雄山的那位前輩?”
紫煙也是從未有過的輕鬆,便彷彿她成了村婦,守在自己的門前,看着自家的男人在忙碌。她隨聲問了一句,不由得微微低頭而神色含羞。多年苦修,遠離塵囂。她的心境,並無太大的變化。如今回到了穀梁村,她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尤其是有人陪伴,女兒家的心性漸顯。只可惜故園破敗,早也找不到曾經的記憶。
“太虛是……”
無咎聽到詢問,便要回答,卻又心煩意亂,擺了擺手:“嗯,那個老頭,不提也罷!”
太虛與祁散人,均被囚禁在玉山腳下。不經意間提起那個老夥伴,諸多煩躁隨之沓來。既然陪護紫煙,且將神洲仙門拋在腦後。
紫煙無心追究,款款起身:“我與葉子來到穀梁村之後,疲憊之餘,無暇多顧,眼下也該與村裡的鄉鄰打個照面。你能否陪我……?”
“什麼叫能否?只管下令,刀山火海也去得!”
無咎埋怨一聲,揮舞大袖。四周遮風避寒的禁制,頓時蕩然無存。他又緊走幾步,幫着紫煙披上一件外衣,卻聽道:“你呀,還是當年的模樣!”
他“嘿嘿”一樂,伸手攙扶:“在我的眼裡,仙子也是一如往昔呀!”
紫煙含羞帶嗔,蒼白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紅霞。
這女子雖然沒有修爲,身子羸弱,而行走無礙,舉動間與常人無異。她與無咎並肩而行,順着村道走去。
途中遇到婦孺老幼,皆含笑相迎。
還有人舉手致意,並不斷打着招呼。
“公子,這兩頭小羊,不妨一併賣與你……”
“我穀梁村,也出了富家公子,出手闊綽,上好的金錠……”
“一籃雞子,半塊金子便成……”
“公子,你家夫人真是美貌……”
無咎起初還是連連拱手,與村裡人寒暄,不過片刻,便已是滿臉的尷尬。紫煙詫異之餘,忍不住低頭含笑。
須臾,總算是出了村子,過了小溪,來到了田野之間。
“葉子沒有返回靈霞山?”
“嗯,她要回去嫁人!”
“你又滿口亂說……”
“沒有啊!她家中尚有兄弟姐妹,她要回去成爲一個女惡霸!”
兩人走上一片隆起的草坡,色彩斑斕的山谷頓收眼底。
“唉,葉子是怕步入我的後塵。不管如何,願她適得其所。而她尚有家人,我卻一無所有!”
紫煙知道無咎的性情不同於常人,尤其說起話來,時而斯文有禮,時而又粗俗不堪,時而又言語突兀,很是難以捉摸。而她漸漸習以爲常,並喜歡了這種輕鬆隨意的交談,卻又難免觸景傷懷,使得心境起伏不定。
“紫煙啊,我要狠狠地教訓你。你還有我呢,大名鼎鼎的公孫無咎!”
“嗯,卻不知你如何闖下偌大的名頭?”
“來日我定當如實相告,而眼下倒不如說說你幼年的往事來聽。”
“我……我那年只有十一二歲,去山裡採摘,遇見一位女子,便是我後來的師父。她二話不說,便將我帶到了靈霞山。而師父築基不成,身隕道消。我留在靈山至今,當年的往事已漸漸淡薄,只可惜我年幼無知,害苦了我的爹孃,唉……”
“往事隨風,不必理會!”
無咎見紫煙動輒唉聲嘆息,急忙勸慰。而紫煙撩起稍稍,衝着不遠處的穀梁村投去深深一瞥,微微嘆息,旋即挽着他的臂彎,輕聲說道:“我自從上了靈山之後,爲了求*購丹藥,與葉子出了趟遠門,再不曾外出遊歷。如今家中破敗,爹孃均已不在。我相隨你外出,四方走走……”
“哎呀,如此最好!”
無咎精神一振,連忙答應:“我帶你前往有熊的都城,再帶着你去一個無人知曉的仙境……”
穀梁村雖好,卻不免有村民的打擾。尤其是那個破院子,難以安身。他早便想着另尋去處,又怕紫煙留戀故土。如今她既然有了興致,不妨四處遊玩一番。
紫煙擡起頭來,一雙明眸透着柔情:“嗯!不管去往何處,紫煙隨你便是!”
曾幾何時,夢想着與心愛的人兒逍遙四方。如今歷經周折,終於得償所願。
無咎微微含笑,大袖輕拂。一層護體法力憑空而出,瞬間已將他與紫煙籠罩在內。而紫煙依舊挽着他的臂彎,隨其緩緩離地。與此剎那,一道丈餘長、尺餘寬的劍芒從他的腳下霍然而出,竟七彩閃爍,煞是神奇奪目。
“這……便是傳說中的神劍?”
“此乃彩虹!豈不聞:一道彩虹天上來,恰是仙子霓裳舞,從此乘風逍遙遊,踏遍神州人不歸!”
無咎催動法力,閃爍的劍芒託着二人冉冉升起。不消片刻,已到了數百丈的空中。腳下的穀梁村,與山野融爲一體。但見四方蒼茫,天地明媚。
“你雖油嘴滑舌,卻也滿腹錦繡!”
“仙子謬讚!且隨小生啓程——”
無咎是意氣風,卻也不忘呵護備至;紫煙則是含笑依偎在他的身旁,蒼白的臉上浮現着難得的一層玉澤。兩人沒有心思返回穀梁村,只管悠然而行。不消片刻,一道彩虹倏然遠去……
……
紫煙從未與男子御劍出行,更不曾被人這般悉心的呵護。當乘風千里,看天地廣闊,心頭那最後一絲沉重,也漸漸的隨之蕩然無存。既然上蒼賜下一段情緣,又何妨珍惜這最後的溫存呢!
無咎看着紫煙的心境好轉,暗暗鬆了口氣,途中指點着各處的風景,並趁機敘說着他這幾年來的種種遭遇。曾經的教書先生,口才很不錯。敘事平淡之中,暗藏伏筆,驚險之處,更添幾分曲折。每當身陷死地,他便賣起關子。只待紫煙連連催促,他突然揭開絕境逆轉的真相。之後又神情淡然,很是凡出世的高人模樣,引得身旁的人兒嬌嗔難耐,他本人這才低頭呲牙咧嘴報以怪笑。
夜色降臨,一道劍虹從天而降。
千丈峰巔,緩緩落下兩道人影。
無咎在峰頂找了塊平坦的地方,鋪上褥子,佈下禁制,讓紫煙躺臥歇息。
這女子不比常人,踏着飛劍站立一日,早已疲憊不堪,雖還勉力支撐,而躺下之後,便已沉沉熟睡過去。只是她還抓着一隻手不肯放下,唯恐夢中有失。
無咎任憑紫煙抓着他的手,獨自默默坐在一旁。明月鬆崗,夜色靜謐。端詳着那熟睡的人兒,他的神情中透着難言的感慨,旋即緩緩閉上雙眼,心底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清晨,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紫煙已從夢中醒來,見無咎依然端坐如舊。四目相視,神情暖暖。她順勢抓着那只有力的手掌,懶懶依偎着對方的肩頭,然後雙雙極目遠眺,看那萬縷朝霞燦爛蓬勃。
看罷了日出,無咎從山間採來野果與清泉,待紫煙稍加品嚐,他踏起劍光繼續趕路。
途中但有風景,便欣賞片刻。遇到山野村鎮,或也遊玩半日。
如此走走停停,到了十月的下旬。
這日的午後,鐵牛鎮的街道上,來了一對年輕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