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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被逮住了。
無咎順着泥流,划進山洞,隨即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拽着直奔黑暗深處。當四周的泥流稍稍停歇,他急忙往上掙扎,終於浮出了沼澤,卻不敢妄動,唯恐觸碰禁制而惹禍上身。悄悄喘了口氣,料定有人追來,又忙沉入泥水之中,藉助一小塊浮島順流而去。誰想還是沒能逃脫,再次逮個正着。
既然跑不掉,且深陷泥淖,索性趁機透口氣,接下來只能祈禱神明庇佑了。
而無咎剛剛爬上浮島,腐爛的獸皮“撲哧”裂開。他又是一陣撲騰,終於掙脫而出,卻滿身的污穢,後背還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跡。許是惡臭難消,他張嘴乾嘔,隨即翻身仰躺,鬼魅骯髒的模樣儼然到了一種慘絕人寰的地步。
慘啊!
姜玄的那一劍,雖然沒將他穿個窟窿,卻在背後留下一道尺餘長的創傷,再加上黑澤玄氣的侵蝕。哎呦,又疼又癢。且屢次閉氣,張口的時候,難免吞下惡臭,霎時陣陣痙攣從五臟六腑傳來,簡直叫人生不如死而幾欲憋死過去。
縱然如此,倒也罷了。關鍵是逃無可逃的下場,很是無奈呀!
“呵呵!”
姜玄踏着一把飛劍,盤旋了兩圈,悠悠回到浮島之上,兀自懸空三尺而輕鬆自如。他低頭打量,面帶冷笑:“我要將你捉回去,打斷雙手雙腳,再示衆三日,以儆效尤……”
“呸——”
無咎依舊是仰躺着,精疲力竭的樣子。他啐了一口,眨巴的兩眼中透着絕望:“同爲人族,又何苦加害呢?”
姜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異族也好,人族也罷,皆以強者爲尊!而你一個凡人,早已註定了螻蟻般的下場……”他相貌中年,五官尋常,而陰沉的神色中,卻透着漠然無情。隨其拂袖甩動,一根鞭子宛如靈蛇而出。
無咎頓時兩眼微縮,身子僵硬。
他此前見識過那根鞭子,吃過大虧。一旦遭到鞭子的捆縛,再難逃脫。奈何面對一個築基高手,他又着實束手無策。
恰於此時,姜玄忽而扭頭遠眺。
正當午後,天光明媚。一道道劍虹劃空而過,直奔十餘里外的黑澤孤島,竟不下百十之多,遠遠看去煞是醒目。
淺而易見,有大批修士御劍而來。
無咎看得清楚,暗呼倒黴。
一個姜玄,已令人人絕望。如今又冒出百多位仙道高手,簡直就是萬劫不復啊!別想逃了,賀洲之行就此終結。但願上天再降一道炸雷,讓我駕着霹靂返回神洲。不過,事有蹊蹺……
姜玄像是如臨大敵,臉色驟變,收起袖中的鞭子,轉身踏着飛劍便要騰空。而與之同時,一道人影離地躥起。他猝不及防,竟被一把攔腰抱住。他急忙催動法力護體,便要擺脫而去。誰料一把利刃突如其來,鋒利異常,“砰”的扎破護體法力,隨即惡臭撲鼻而氣息紊亂。且緊箍的手臂,頗爲勢大力沉。再加上衝撞之力,強橫難擋。他應變不迭,摔下飛劍,“撲通”墜入黑澤,緊接着一隻鐵拳與一把利刃如雨而至。
“砰、砰、砰——”
“撲哧、撲哧、撲哧——”
姜玄的護體法力碎裂,瞬間浸泡在黑澤之中。玄氣吞噬,法力難繼。有心招架,卻抵不過某人的貼身肉搏。尤其那鋒利的小刀子,竟刀刀見血。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他的口鼻嗆滿了泥水,前胸後背更是多了一個又一個血窟窿,隨即窒息難耐而神志昏迷。恍惚之中,猶然惱恨交加!
一個築基的高手,被一個山野小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想一想,都能讓人氣得吐出三升老血。
還有,他緣何如此大的力氣?還有那把小刀子,分明就是修士煉製之物,堪比法器,又從何而來……
而無咎隱忍許久,等待的便是這一刻。
他死死抓着姜玄不放,一刀接着一刀,一拳接着一拳。不管黑澤湖還有多少修士,也不管天上又來了多少高手,暫且出口惡氣,也算是爲了自己,討還一個公道。
姜玄起初掙扎,很是頑強。而被按在黑澤中,又被刺破護體法力,接着玄氣的侵擾,使得渾身的修爲難以施展。猶如一隻鳥兒墜入泥塘,再難振翅高飛。況且某人曾經打遍神洲,貼身肉搏更是兇悍異常。他從沒見過如此陣勢,漸漸放棄抗爭,最終趴在泥水之中,好像昏死過去,即使拳打腳踢,還有小刀子扎,兀自動也不動。
“呸!”
無咎終於停下手來,卻已累得呼呼直喘。
隱忍許久,暴起難。拳打刀落,瞬間得手。看着容易,其實不然。黑澤湖,乃絕境,死地,也是賴以逆轉的唯一憑藉。想要對付修士,唯有設法將其拖入泥水中。稍有差池,都將功虧一簣。誰讓自己沒有修爲呢,且遍體鱗傷,還要與築基高手拼命,當真是兇險萬分而步步驚心!
不過,築基高手又如何?我曾經殺過人仙高手呢,哼哼!
無咎翻身爬上浮島,又是一陣牛喘。
遠處依然劍虹紛飛,很混亂的樣子。還有電閃雷鳴,似乎生了一場惡戰。而此前那羣追殺自己的修士,也在四散而逃。
黑澤湖,究竟出了何事?
管它呢,應該與自家無關!
無咎張望片刻,將小刀子塞入懷中,伸手抓住趴在泥水中的姜玄,然後用力拽上來。
姜玄像條死魚,渾身上下都是烏黑的泥漿與鮮紅的血跡。
記得他說過什麼,哦,強者爲尊。而本人乃是苦役,註定了螻蟻的下場。哼,聽說過:螻蟻潰壩,滴水穿石嗎?這世間沒有絕對的強弱尊卑,也沒有一成不變的高低貴賤。乾坤尚有逆轉之說呢,更何況修士講究萬物混同而天人合一。如此境界,修煉個屁呀!
無咎伸手拍了拍姜玄的臉頰,一陣呲牙咧嘴,隨即又低頭打量,兩眼中閃動着期待的神色。
而彼此的情形,相差無幾,皆形同鬼魅,一樣的落魄不堪。只是一個坐着,一個躺着。而坐着的在上下其手,躺着的兀自昏死不醒。
兩個衣袖,啥也沒有,不見儲物的袖裡乾坤,也沒有任何的法力凝結。藏於袖內的右手腕上,則是纏着一條細細的皮鞭。解下皮鞭,放在一旁,接着搜查前胸後背,胳肢窩也沒有放過。
咦,左手的中指上套着一個指環。熟悉啊,此乃收納寶物之用!
無咎從水中拽出姜玄,並非爲了救人,而是另有所圖,也就是爲了謀財。他得到了鞭子之後,又抓着姜玄的手指,只想擼下指環,然後據爲己有。
誰料正當忙碌的時候,一股大力突然襲來。
無咎猝不及防,猛地倒飛出去。而原本昏死不動的姜玄,卻忽而醒轉,並伸手抓出一物拍在身上,瞬間化作一道光芒騰空遠去。
“撲通——”
無咎墜入黑澤,“咕咚”沒入泥水之中,又“嘩啦”冒出來,急忙手腳划動,終於再次爬上浮島。待狼狽坐起,伸手抹去滿頭滿臉的污穢,又恨恨啐出一口惡臭,他這才揚天出一聲嘆息。
唉,怎會成了這個樣子呢!
剛剛提到乾坤逆轉,便來個現身說法。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啊!
眼看着寶物到手,卻又飛走了。只怪自己,不夠心狠。否則捅破姜玄的氣海,我倒是看看他如何詐屍?不過,那傢伙沒有藉機難,已屬僥倖。而他好似驚弓之鳥,又爲那般?
無咎鬱悶之餘,又兩眼一亮。
姜玄那個傢伙只顧逃跑,卻落下了鞭子。拼死拼活一場,總算留下稍許安慰。
無咎伸手抓向鞭子,便欲細細端詳。
便於此時,一道劍虹由遠而近,隨即又倏然一頓,強勁的威勢隨之捲來一陣狂風。
無咎坐立不穩,差點摔倒,慌忙趴下,鞭子卻已脫手而去。
只見幾丈外的半空之中,一個女子踏劍而立。其二十五六歲的光景,金褐眼,膚色白皙,鼻樑挺翹,酥胸高聳,一身素色長裙隨風飄動,整個人透着說不出的嫵媚。尤其她光潔的額頭,束着珠鏈,彷彿異域風情,又添幾分魅惑嬌豔。
“此乃元山門所特有的如意索,又稱纏金鞭,難得的法器,我很喜歡……”
那女子隔空攝取鞭子,竟然愛不釋手。而她說話的嗓音,也頗爲的好聽。
無咎顧不得許多,慌忙招手:“還我鞭子,那是我的……”
鞭子竟是難得的法器,豈容別人喜歡?
他想討回寶物。
女子卻明眸閃動,意外道:“你乃黑澤湖苦役,怎會擁有法器?而你身爲凡人,緣何不怕我?”
她眼中的無咎,遍體傷痕,污穢不堪,分明一個黑澤湖的苦役。卻又並無凡人的猥瑣膽怯,反倒大喊大叫與她爭搶寶物。
“我……我怕你作甚?”
無咎變得口吃起來,一時語無倫次。他不知如何應答,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有什麼可怕之處。
一個築基修士而已,只是因爲她的相貌嗎?而男人又怎會懼怕貌美的女子,沒有聽說過呢!
女子見無咎的神色古怪,話語顛倒,不出所料般淡然一笑,隨即又面帶矜持說道:“如意索歸我所有,我幫你脫困。若是有緣,拜入我元天門也未可知!”言罷,不由分說,她揮手抖動鞭子,竟是將無咎攔腰纏起。
怎會又冒出一個元天門?
無咎大驚,失聲喊道:“鞭子歸你,放我下來!”
沒人理他,只有一道翩翩的人影踏着劍光疾馳而去。而他則是纏着鞭子,掠過惡臭瀰漫的黑澤湖,並在半空之中,來回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