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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道人影,在空曠的荒野中疾馳。
即使阿威、阿雅與阿勝,也改爲輕身術,擡腳便是十餘丈而去勢如飛。三人之中,以阿威築基八層的修爲最高,阿雅的築基七層與阿勝的築基六層分別次之。
餘下的六位弟子,隨後而行。
這六位弟子,以無咎、阿猿的修爲最高,分別是羽士九層,以及羽士的八層。馮田的羽士六層次之。阿金、阿離與阿三,均爲羽士五層,修爲墊底,卻也算是同期弟子中的佼佼者。
而無咎並未逞強好勝,只管不緊不慢,一步五、六丈,獨自落在最後。
雖然置身異域,且熱浪襲人,而穿行此間,卻有着難得的隨意自在。那清澈的天穹,低垂的白雲,遼闊的原野,孤獨的樹木,可謂風景處處,又蒼涼無邊……
如此又過了幾日,一行九人終於停了下來。
前方的十餘里外,是片茂盛的叢林,左右看不到邊際,但見綿延起伏而又鬱鬱蔥蔥。
阿威吩咐就地歇息,而他本人,則是與阿雅、阿勝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並拿出玉簡,施法拓印,或許有所交代。片刻之後,三人又走到了數十丈外,分別衝着遠方張望。
六位羽士弟子,則是坐在地上歇息。而歇息之餘,各自也是疑惑不已。
“你我本來人多勢衆,如今卻形單影隻。倘若不測,如何是好?”
“所言極是,尚不知諸位同門又在何處……”
“諸位同門去往何處,眼下不得而知。而你我萬里迢迢至此,所爲哪般……”
“要在這荒涼之地,待上十年,且不論兇險如何,只怕荒廢了修爲……”
“無咎師兄,你說呢……”
阿三與阿猿、阿金、阿離、馮田在爲前程擔憂,而有人卻是默不吭聲。
無咎尚自留意着遠處的動靜,收回眼光,看向馮田,轉而衝着衆人說道:“凡事自有長輩定奪,且聽吩咐也就是了!”
阿三意外道:“師兄,你是否無恙……”
在他看來,他的師兄並非溫順聽話之輩,如今竟然變得通情達理,反而顯得有些古怪。
馮田附和道:“無咎師兄,你最爲率性灑脫,且敢作敢當,何故言不由衷……”
率性灑脫,像是讚譽,卻還有個說法,那就是莽撞無知。所謂的敢作敢當,有時候更像是一種自認倒黴的無奈。
無咎也不辯解,伸手道:“誰有靈石借我兩塊,我窮啊……”
四周頓時寂靜下來,陣陣熱風吹得人煩躁不安。
無咎咧嘴微笑,翻手一抓:“嘖嘖,好大的個頭,不知味道如何……”
衆人循聲看來,只見他從泥土縫中抓出一物,像是山蟻,卻有四、五分大小,通體紫黑,長着獠牙,正衝着手指頭撕咬,很是兇狠可怕的樣子
阿三奉承道:“嘖嘖,如此巨大的山蟻,當真罕見,而師兄的嗜好,更是不凡……”
“嗯,這道美味送你嚐嚐?”
“不、不……”
無咎抓着山蟻轉手相送,卻被阿三連聲拒絕,他自得其樂,順勢屈指一彈。山蟻脫手而出,竟出“啾啾”嘶鳴,直至十餘丈外,“砰”的一聲炸成粉碎。
阿三失聲驚歎:“師兄厲害呀,是何神通……”
阿猿與阿金、阿離也看出名堂,又不明所以。
馮田卻是頗有見識,分說道:“法力所致,凝於一線,由近而遠,倒也尋常。而如此勢不可擋,堪比劍刃鋒利,應爲劍氣無異。無咎師兄,你懂劍修……”
無咎修至羽士九層的圓滿之後,從未顯示過法力神通。而他方纔一時興起,無意中施展出了靈霞山的劍氣。卻不想惹來猜疑,讓他一時無從應答。
阿三好奇:“何爲劍修?”
馮田自顧說道:“以氣馭劍,爲御劍之術,以劍馭氣,爲劍修之術。據說以人馭氣,以氣化劍,人劍合一,無堅不摧,無堅不克,方爲劍修的最高境界。我賀洲的人仙前輩,多通此術,卻以盧洲的仙道高人,最爲精通擅長……”
阿三更是詫異不已:“師兄,你不是妖族煉體嗎,怎會懂得劍修呢?”
無咎對於自家的出身避而不提,衝着馮田微微搖頭:“馮老弟,你無所不曉啊……”
馮田倒是泰然自若,反問道:“師兄,莫非你不知典籍?“
無咎的嘴角一撇,不予置否。
倘若我不知典籍的存在,這天下還有典籍嗎?
便於此時,那三位築基的前輩走了過來。
只聽阿威吩咐道:“即日起,分頭行事,間隔兩百里,以便彼此照應。我帶着阿金、阿離,師妹帶着阿猿、馮田,阿勝帶着無咎、井三……”
阿雅跟着說道:“眼下已是七月上旬,此後隔月重聚,直至乞世山,與萬吉長老匯合,再行計較……”
這對師兄妹簡短分說幾句,便各自帶着阿金、阿離,以及阿猿、馮田,相繼告辭離去。彼此沒有分別的不捨,反倒是頭也不回而匆匆忙忙。好像前方機緣無數,只待此去尋覓收穫。
阿勝無意耽擱,大聲喝道:“日頭暴曬,悶熱難耐,還不動身,更待何時!”
阿三頗爲興奮,擡手招呼:“阿勝師叔與無咎師兄,都是我最爲敬佩之人,此番結伴同行,榮幸之至也!”
而無咎與阿猿、馮田告別之後,兀自衝着那六道遠去的人影默默張望。當阿勝與阿三接連催促,他這才答應一聲,卻不急着趕路,而是微微搖頭。
想當初的**百之衆,化整爲零,而接下來四、五十弟子,又變成了九位。誰料再次分頭行事,最後的九人繼續分道揚鑣。轉瞬之間,只剩三人,在這陌生異域,熾烈的日頭下,就此踏上一條未知的征程。
阿勝已是煩躁不安,急道:“愣着作甚,你倒是挪步啊……”
阿三也是不解:“師兄,何故遲疑呢……”
無咎看着頭頂的日頭,終於出聲問道:“去往何處?”
“何必多問,跟着就是……”
阿勝一甩袖子,縱身而去,話音未落,人已到了十餘丈外。
阿三不甘落後,動身追趕,一步三五丈,瘦矮的身子倒也輕盈靈巧。
無咎則是隨後而行,依舊不緊不慢。
須臾,樹林擋路。
入眼處盡是合抱粗細的老樹,相互傾軋,相連成片,且枝幹虯伸,藤蔓牽扯,儼然就是一片古木叢林。
阿勝已是高高躍上樹梢,拿出一枚圖簡查看。他稍稍辨別方向,正要繼續趕路,又驀然一怔,隨即翻身落地:“哎呀,緣何這般磨磨蹭蹭……”
只見某人姍姍來遲,卻徑自跳到一截倒伏的樹幹上,然後頭枕雙臂躺了下來,看情形是要大睡一場。
樹下濃廕庇日,也着實少了幾分酷熱。
而阿三是有樣學樣,也找了截樹幹坐下,趁機避暑納涼。忽遭訓斥,他忙跳起來,小聲提醒道:“師兄,阿勝師叔怒了……”
無咎躺在樹幹上,很是悠閒,隨即又翹起一隻腳搖晃起來,理所當然道:“此間涼爽,暫且歇息個三、兩月……”
“你要在此歇息三、兩月?”
阿勝大步走到樹幹前,瞪起雙眼:“且不說與阿威、阿雅碰頭,如你這般耽擱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抵達乞世山,更何況還要趕往金吒峰,以及部洲最南端的扎羅峰……”
“又是乞世山,又是金吒峰,又是扎羅峰,都沒聽說過,這是要走遍部洲啊!”
無咎依舊躺着舒服,滿不在乎道:“爲期十年呢,何必急於一時呢……”
“怎會不急呢?”
阿勝錯愕難耐,攤開一雙大手:“倘若尋不見阿威、阿雅,便將錯過重逢時機,說不定就要迷失在大山叢林之中,但有不虞,生死難料……”
“既然如此,阿勝前輩,你不妨帶着阿三上路!”
無咎倒是善解人意,悠然又道:“我呢,留在此處,從此逍遙度日,倒也不錯……”
“你要留在此處,不走了?”
“嗯,不走啦!你知道我膽兒小,最怕兇險。你與阿三,還要多多保重啊!”
“你……你小子耍賴!”
阿勝與阿威、阿雅在商議之後,各自帶着兩個羽士弟子分頭行事。而那對師兄妹早已順利成行,他如今卻要散夥了。什麼膽兒小啊,分明就是賴着不走了,這不是目中無人嗎,他好歹也是一個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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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勝真的怒了,狠狠揮起拳頭:“你敢抗命不尊,違反門規,我……”
無咎看似悠閒,卻不忘留意阿勝的一舉一動,察覺不妙,他猛然跳起身來,不甘示弱道:“你說我違反的是元天門的門規,還是星雲宗的門規?我就是不走啦,又奈我何?動手打架,怕你怎地?以我羽士圓滿的修爲,尚且不懼築基八層的高手,你只是築基六層,未必討得便宜!來、來、來,既然活得鬱悶,不妨大戰三百回合……”
阿勝沒想到有人耍賴,更沒想到有人耍橫。他驀然一怔:“你……你小子有何鬱悶?”
無咎伸胳膊挽袖子,氣勢洶洶腦袋一甩:“至今不知去處,也不知如何行事,整日裡稀裡糊塗,叫我怎不鬱悶……”
“我有圖簡,我知道啊……”
“嗯,圖簡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