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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洞穴。
數十丈方圓,十餘丈高。
巨大的洞穴中,沒有阿三所想像的寶藏。而空曠之間,另有一番景象。
有人手持火把,坐在地上。那是一個身裹獸皮的男子,須斑白,滿臉皺紋,應該是位蠻族中的老者。所持的火把,幾近熄滅。微弱的火光下,可見他雙目微闔,嘴脣蠕動,仿如自言自語,又像是用心禱告,或是默默呼喚着什麼。
老者的身旁,是一灘凝結的血泊。烏黑的血泊中,躺着幾具蠻族的死屍,或神情猙獰,或肢體殘缺,或手持鐵斧,或抓着砍刀,無不慘烈而又悲壯。
而在老者與死屍的七、八丈外,靜靜站着兩羣人影。
左側三人,阿威,阿金與阿離。
右側七人,兩個築基修爲的中年壯漢,四個羽士修爲的年輕男子。而另外一位中年人,竟是位人仙二層的前輩高手。
兩羣修士,有所驚動,扭頭看來,神色各異。
“哦,又來了三位元天門的弟子……”
之前出聲詢問,與眼下說話的,應該同爲一人,便是那位人仙高手。他個頭粗壯,神情乖戾,嗓門洪亮,氣勢逼人。
“阿勝,你怎會尋到此處?想必是阿雅的主張,她對我就是放心不下……”
阿勝似乎有些錯愕,有些驚喜,好像還鬆了口氣,隨即招手示意:“此乃玄武谷四象門的象垓前輩,以及金水門的阿牤與阿薺師兄,你三人過來……”
“拜見前輩,諸位師兄……”
“嗯,同爲星雲宗弟子,不必多禮……”
無咎依然站在原地,不遠處便是阿勝與阿三。阿勝、阿三沒有怠慢,走過去與衆人拱手致意。他也舉手敷衍一二,挪步之際,兩眼中透着深深的狐疑。
來時的洞口,乃唯一的通道。而洞穴四周的石壁,以及角落,佈滿無數的細小縫隙,像是歲月侵蝕的痕跡,又像蛇蟲肆虐後的瘡痍。黑暗與潮溼之中,散着莫名而又詭異的氣息。
那位老者,或是蠻族部落僅存之人。從種種情形看來,他帶着族人殊死抗爭,直至剩下他最後一個,仍然不肯屈服。
兩羣修士,看上去相處甚歡,而彼此相隔甚遠,更像是一種對峙。
此外,這黑暗潮溼的洞穴內,空蕩蕩的,除了那位老者之外,什麼也沒有,爲何一幫人滯留至今?據說阿威與金水門的弟子同行,怎會又冒出來一個四象門呢?早便知曉四象門等幾家仙門,多了一位人仙的前輩,如今狹路相逢,尚不知吉凶禍福……
“阿威師兄……”
“你三人來了便好,隨我見機行事……”
阿勝與衆人見禮之後,被阿威招到身旁,相互遞着眼色,顯然是暗中有所交代。
阿三與阿金、阿離湊在一起,又東張西望,悄悄示意道:“師兄,情形不對啊!哦,我明白了……”
他後退兩步,大眼珠子直轉,伸手掩嘴,神秘兮兮地傳音道:“……金水門尋至此處,爲四象門獲悉,唯恐不測,邀請幫手,卻又彼此顧忌,故而僵持至今。那蠻族的老者,或許知曉寶藏所在。阿威師叔他勢單力薄,恰好你我趕來……”
這傢伙爲人精明,他與他師兄的猜測大致相仿。
而無咎沒有言語,只管默默打量着那個坐在地上的老者。
在場的修士,以象垓的修爲最高。他對於阿勝三人的到來,根本沒有放在眼裡,而是帶着幾分不耐煩,森然出聲:“老兒,這山洞乃上古遺蹟,其中必然藏着寶物。若非如此,你也不會拼命阻撓。而如今你闔族盡滅,實屬罪有應得。且交出寶物,我網開一面……”
他話音未落,衆人紛紛附和——
“老兒,聽見沒有,前輩饒你不死!”
“言語不通……”
“即使言語不通,他也該知曉你我的用意!”
“不如將他殺了,自行找尋……”
“此地空無一物,如何找尋,何況那老兒的身上也不見異常……”
“或許此地並無玄機……”
“倘若此地沒有玄機,他一蠻族中人,緣何懂得秘術,並害死了我金水門的弟子?”
“所言極是!老兒的手段,堪比羽士,此地必有寶物,或上古傳承……”
“都給我閉嘴——”
衆人的七嘴八舌,被一聲叱呵打斷。
只見象垓走到老者的近前,陰沉又道:“我不管你能否聽懂我的話,我只說最後一遍。再不交出寶物,我便將你抽魂煉魄,今生今世永難輪迴……”
金水門的阿扎與阿薺換了個眼色,忙道:“前輩,此法不妥……”
象垓的兩眼一瞪:“有何不妥?”
阿威適時出聲:“這老兒懂得秘術,且死意已決,倘若自戕,適得其反……”
象垓怒哼:“哼,這般下去,還要等到何時?”
阿三悄悄傳音:“師兄,瞧見沒有?那位前輩也懂得控魂之術,卻怕他獨佔便宜,於是阿威師叔與金水門弟子藉口阻攔,故而拖延,爭執不下……”
便於此時,那獨坐的老者,忽而慢慢睜眼,蠕動的嘴裡漸漸出聲響。
洞穴內,爲之一靜。
老者的話語聲,卻愈來愈響,撕裂沉寂,碾過黑暗,緩緩充斥四方。
在場的衆人,且凝神貫注,又聽不明白,彼此面面相覷。即使象垓也是詫異不解,一臉的茫然。
阿勝忽而想起什麼,扭頭詢問:“無咎,那老兒所言何意?”
與之瞬間,十餘雙目光齊刷刷看向一人。
“哦,是那小子……”
“他懂得蠻族方言?快快分說……”
無咎躲在阿威、阿金等人的身後,只想袖手旁觀。以他的修爲與身份,也沒誰將他放在心上。不料阿勝的一句話,頓時讓他成爲衆矢之的。他始料不及,微微皺眉。阿三爲表清白,已閃身躲到一旁。
象垓厲聲催促:“叫作無咎的小輩,焉敢知而不答?”
“無咎,我……”
“既然如此,說了便是……”
“小子,不得隱瞞……”
“快說、快說……”
衆人都想知道那老者在說什麼,而關鍵的時候,卻有人知而不答。毋容置疑,此舉必將惹起衆怒!
無咎擡起手來,眼光掠過衆人。
阿勝似有歉意。
阿威神色疑惑。
對面的人羣中,那個叫作阿牤的弟子,正是此前遇到過的築基高手,並與雷火門的阿康,玄火門的阿健,一起烤食活人,又聯手圍攻自己的傢伙。而他好像沒將那段舊事放在心上,與衆人一道虎視眈眈。
象垓,四象門的人仙前輩,氣勢逼人,神色不善……
無咎放下擡起的右手,順勢抄在身後,往前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那坐在地上的老者,依舊在高聲唸誦。所持火把的亮光,漸趨微弱。而他渾然不顧,只管一句一頓向天傾訴。他蒼老的面容,顯得異樣的莊重;他深沉悠揚的話語中,透着莫名的釋然與期待……
象垓叱道:“小輩,愣着作甚?”
無咎聳聳肩頭,輕聲道:“他說……自古以來,便有族人虔誠守護,守護先祖的遺蹟,守護這天界之梯。得益於祖靈的庇佑,子民們躲避天災,傳承至今,並抵達歸宿……”
象垓驚喜:“天界之梯,位於何處?抵達歸宿,又作何解?”
無咎沒有理會,自顧說道:“……怎奈天災易躲,**難防。懇請先祖憐憫,帶走遊魂。我以我血、我肉獻祭,乞求通靈之光降臨……”
“通靈之光?”
象垓還想追問,微微一怔。
只見老者所持的火把,寂然熄滅。而隨着火把的熄滅,他的唸誦聲也戛然而止。諾大的洞穴,頓時陷入黑暗與死寂之中。與之瞬間,他盤坐的身子轟然炸開。血肉飛濺的剎那,一道道黑影從石壁縫隙,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竟是成千上萬的屍蟲……
“可惡!真火御之——”
象垓大吼一聲,屈指連彈。點點火光倏然閃現,瞬即化作一道火龍橫卷四方。
阿威、阿勝、阿薺、阿牤四位築基高手不敢怠慢,各自祭出真火,全力抵擋屍蟲的侵襲。
在場的羽士弟子則是躲在自家長輩的身後,一個個驚慌失措。
阿三嚇得扭頭便跑,而來時的洞口已被屍蟲封堵。他慌忙躲在阿勝的身後,與阿金、阿離擺出一個防禦的陣勢。
無咎懂得那位老者的話語,分說之際,已察覺不妙,誰料狀況突起,讓他也是措手不及。而他沒有逞強,催動靈力護體,與阿三等羽士弟子站在一起,任憑几位前輩大顯神威。
整個洞穴,已是火光熊熊。
四位築基高手,再加上一位人仙高手,所祭出的真火匯爲一處,再又化作烈焰洪流呼嘯而去。
無數的屍蟲尚在半空,便被燒成灰燼。而前仆後繼,更多的屍蟲接踵而至……
八個羽士弟子,則躲在前輩們的身後,雖然安危無憂,卻也心驚肉跳而目瞪口呆。所在的洞穴,分明就是一個陷阱。那個老者臨死前的唸誦,或是一種咒語,只爲施展秘術,最終召喚更多的屍蟲。幸虧前輩高人在場,不然禍福難料啊!
真火燃燒,屍蟲焚滅,熾熱滾滾,氣機狂亂……
不知過去了多久,再無屍蟲出現。熾烈呼嘯的火光,漸漸熄滅。洞穴的四周,堆積着一層厚厚的灰燼。那老者與他族人的屍骸,也在真火的炙烤下化爲塵埃。
而煙塵猶在瀰漫,熱浪仍未消散。
便於此時,一縷亮光透着黑暗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