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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遠處看去,金吒峰所在的山谷,也不過十餘里的方圓而已,卻深埋地下而另有乾坤。
此時,當間的高塔之上,雲霧瀰漫,電閃雷鳴。離地百丈的半空之中,數道人影相互追逐。九塔之間,則是數百弟子混戰一團。但見偌大的山谷中,人影亂竄,劍光紛飛,殺氣震天。有的想要摧毀石塔,有的想要護持陣法,有人想要逃脫,卻又無處可逃,有的只管憑藉人多勢衆而隨後追殺。
就是一個火拼的場面。
想當初,近千弟子,浩浩蕩蕩遠赴異域,只道是弘法佈道而恩濟四方,孰料一朝撕破臉皮,只爲拼個你死我活。
“小輩,休走——”
象垓乃是四象門的高手,銅筋鐵骨,力氣過人,最不怕的便是比拼拳腳。而某個小輩不自量力,竟然發出挑戰。他旋即踏劍而落,誰料對方竟然扭頭便跑。他掠地疾行,緊追不捨。
繞過一座石塔,又是一座石塔。
一道淡淡的光芒倏然一頓,從中現出無咎的身影,他回頭張望,神色焦慮。
雖然故作輕鬆,並挑釁象垓,無非虛張聲勢,他並不敢爭強好勝。而天上爭鬥不止,地上混亂不停。沒人膽敢擅自逃走,否則必將陷入幾位高人的爭鬥之中而難以善了。此時雲霧聚合,大陣正在緩緩關閉,一旦金吒峰迴歸原狀,只怕是在劫難逃。所幸象垓不再半空叫嚷,使得這邊少了關注,卻不知接下來有無變數,又能否趁機擺脫困境。
不過,象垓那個傢伙御劍極快,又追了過來。
無咎的身形一閃,瞬息遁出去百餘丈。與四象門高手比拼拳腳?純屬笑話。比拼御劍之快?更是從沒想過。而爲了避免糾纏,他只有施展閃遁術加以躲避
轉眼之間,已繞過了四、五座石塔。
而如此這般,與兜着圈子沒有兩樣,一時片刻之後,說不定要返回原地。怎奈偌大的山谷,像個坑,似深井,或鐵桶,總之是無處可去。且天光愈發黯淡,顯然是金吒峰的大陣即將關閉。
“小輩,你逃不了……”
“狗東西,追上我說話……”
無咎奮力狂奔,再次繞過了一座石塔。
卻見幾道人影尚在遠處徘徊,竟是阿重、阿健、宰靈、阿鮑等玄武谷的築基高手,忽而像是見到獵物般的興奮,“呼啦”一下衝了過來。
而左側便是高塔,不敢靠近,右側峭壁山崖,沒有去路。象垓已追到身後,氣勢洶洶……
無咎的臉色微變,去勢被迫一頓。
倘若說籠中困獸,又遭絕殺,他此時的處境,便是那頭陷入絕地而十死無生的困獸。
便於此時,天上突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只見一道黑色閃電劃破雲霧,隨即一位老者的身影當空栽落下來。竟是瑞祥,口吐鮮血,顯然是遭到重創,情形岌岌可危。
河葉帶着幾位高手正在追殺泰信與馮宗,察覺有變,不失時機撲了過去。誰料彼此迎頭相撞,他尚未發難,看似不堪的瑞祥突然甩動袍袖,一片片無形的劍光急襲而至。他躲避不及,慘哼一聲,狼狽後退。而瑞祥卻是大顯神威,又是片片鋒利的光芒疾如驟雨般呼嘯四方。
地仙高手的逆襲,非同小可。
幾位金吒峰的長老,以及混戰中的玄武谷高手,皆難擋劍光的凌厲,慌亂躲避不迭。即使象垓與阿重、阿健等人,也嚇得東奔西竄。無咎不敢怠慢,接連幾個疾遁,趁勢擺脫圍困,卻又禁不住擡頭仰望。
只見瑞祥尚在半空,再次揮動大袖,橫卷四方的威勢倏然倒卷,旋即化作一道十餘丈的劍光而猛地往上劈去。恰逢一道黑色閃電急衝直下,卻被“轟”的撞開,狂怒的威勢依舊所向披靡,又是“轟”的一聲,竟衝開漫天的雲霧而天光乍泄。
“玉神殿的祭司,又奈我何——”
瑞祥大吼一聲,直奔天上衝去。
一道青衫人影試圖阻攔,爲時已晚,隨後緊追,併發出冷哼:“哼,瑞祥老兒,想不到你已半步踏入飛仙境界,倒是小瞧了你……”
泰信與馮宗緊隨其後,同樣怒吼不已:“元天門弟子,衝出金吒峰——”
與之瞬間,一道道御劍人影拔地而起。
無咎尚自目瞪口呆,猛一激靈,便要藉機離去,卻又咬牙轉身而接連疾遁不止。數百丈外的山谷角落裡,一高大、一矮小兩道人影猶在混亂中不知所措,他飛身撲了過去,一手抓着一個,旋即化作一道光芒急躥而去。
雲霧破碎,風聲呼嘯。千丈山谷,轉瞬即出。
但見十餘里方圓的山谷之上,霧氣翻騰之中,一道道人影相繼冒了出來,繼而又劍光閃爍而你追我殺不斷。
無咎抓着兩人,不敢停頓,也來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只管祭起冥行術,直奔遙遠的空曠處。
須臾,千里之外。
一片山頂平坦,遠近無遮無攔。
無咎就勢落下,並鬆開雙手。
“無咎,多虧了你當機立斷,真是兇險……”
“天吶,元天門羽士弟子,僅逃出我一人?”
“無暇多顧啊……”
“衆多師兄師弟,豈不是難逃一死?”
“唉……”
“怎會這樣子呢?”
“我也不知道啊……咦,何至於哭泣……”
“沒……沒有,只是心裡難受,不知以後如何……”
“唉……”
師侄倆僥倖脫困,顧不得僥倖,顧不得歇息,各自在山頂上來回徘徊。其中的阿三,大眼睛泛紅,便好似最後的夢境坍塌,傷心難耐之餘,竟給他擠出兩滴淚水。阿勝則是垂頭喪氣,一臉的茫然。
本想遠赴異域,修行歷練,十年期滿,便可迴轉仙門。誰料部洲之行,卻是一場死劫。即使瑞祥門主,也遭到追殺而不知去向。餘下的同門,更是折損殆盡。如今伶仃飄搖,直叫人心灰意懶。
“無咎……”
阿勝徘徊片刻,轉過身來。不知從何時起,那個出自他門下的弟子,成了他的倚仗。或者說,唯一的倚仗。不過,他此時有些心慌。因爲那個熟悉的弟子,似乎愈發陌生而難以捉摸。
“師兄……”
阿三漸漸恢復了常態,自然而然想起了他的師兄:“此地不宜久留,金吒峰的高手隨時都將追來……”
無咎抱着臂膀,獨自面對着來時的方向。衣襬隨風,亂髮飄揚。他依然眯着雙眼,默默凝神不語。當兩位同伴走到身旁,他這才幽幽問道:“兩位是否聽說過玉神殿,以及玉神殿的祭司?”
“不曾聽說。”
“也不知曉。”
阿勝與阿三,回答得很乾脆。他二人身份低微,所知曉的僅限於賀洲仙門的各種傳聞軼事。
無咎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阿三催促道:“師兄,還是找個地方躲起來吧。倒不如安穩幾日,總好過被人追殺啊。”
阿勝附和道:“阿三的擔憂,不無道理。如今仙門沒了,你我成了無根浮萍,唉……”
無咎撇着嘴角,沒有吭聲。
阿勝有所發現,驚咦道:“咦,那是……”
阿三急道:“糟了,金吒峰的那位河葉長老親自追來了……”
此時,天近黃昏。
幾道劍虹,由遠而近。不消片刻,半空中現出韋吉等人的身影,令人意外的是,馮田也在其中,由一位築基弟子帶着飛行,而無論彼此,皆行色匆匆。恰好途經山頂,來勢稍稍一頓。
無咎站着沒動。
阿勝與阿三忙着擡手召喚——
“長老,何去何從,還請示下。”
“哎呦,馮師兄,只當我一人僥倖,你也運氣啊!”
韋吉居高臨下,揚聲道:“馮長老有令,即刻趕往扎羅峰。”
阿勝詫異道:“事已至此,還要趕往扎羅峰?門主他老人家呢?”
“門主被高人追殺,下落不明。泰信長老爲了斷後,力拼河葉長老,已身隕道消。如今元天門由馮長老代爲執掌,逃生弟子務必趕往扎羅峰而以便重整門戶……”
“倖存同門又有幾人?”
“或有三、四十位……”
“這個……能否就地歇息兩日?”
“哼,金吒峰雖然自顧不暇,而玄武谷卻有高手隨後追殺。本人傳令已達,爾等好自爲之!”
韋吉分說過罷,無意停留,衝着腳下的白衣人影瞪了一眼,然後帶着幾位同伴匆匆遠去。
不過,一道人影落在山頂之上。
“師叔,總算相見,着實僥倖,弟子請求結伴同行!”
馮田,並未跟隨韋吉離去,而是留了下來,他衝着阿勝拱手施禮,又口稱師兄、師弟,禮數周到,且不失劫後重逢的欣喜。
“呵呵,我千慧谷,均爲有情有義之輩!”
阿勝頗感欣慰,又忙詢問幾句。
馮田並無隱瞞,只道是同門弟子死傷慘重,唯有前往扎羅峰,遠離兇險之後,方能再行修整,等等。他的分說,倒是與韋吉如出一轍。至於他的僥倖脫險,全賴於一位長輩的搭救。
“扎羅峰相距遙遠,途中又該幾多兇險,何況仙門已不復存在,如今得罪了星雲宗,唉——”
“師叔,你不必多說,弟子與你的想法,並無二致,卻不知師兄他……”
“無咎,你意下如何?”
“無咎師兄……”
無咎依然抱着膀子,手託下巴,凝望着韋吉等人遠去身影,一個人默默的出神。少頃,他收回眼光,衝着意外到來的馮田上下打量,並報以微笑,轉而又看向阿勝與阿三,咂巴着嘴道:“奈何亂像紛呈,倒也不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