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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昇時分,凝月兒走出屋門。
她站在門前的臺階上,舒展腰身,揉揉小臉,吐出一口濁氣,然後打量着熟悉的晨色,烏黑的眸子神采奕奕。
昨兒逛了一日,晚間便忙於靜坐修煉。待入定醒來,竟然一夜過去。
而最後的醃肉沒了,也少了生火造飯的麻煩。
凝月兒走向草棚,順手拿出幾枚野果。如今家中多了一人,總要有所關照。誰讓那個無咎啥也不懂呢,真是讓人操心勞神。
而走近草棚,棚下空無一人。轉而四望,還是不見人影。
咦,他不會騙吃騙喝,又騙了我的寶物,然後一走了之?而看他落魄可憐,便真誠待他,無非要他幫我出海,他卻……
凝月兒在原地轉了兩圈,已撅起嘴巴,而方纔還是神采奕奕的眸子裡,竟然水光盈盈。似乎再也忍耐不住,她一把扔了果子,猶不解恨,擡起光腳丫子追着狠狠踩了幾下,然後轉身跑回石屋。誰料沒跑兩步,她又慢慢停下而扭頭回望。
便於此時,山野小徑上,一道人影搖晃而來。
只見他青衫飄飄,步履逍遙,並手拎個罈子,時不時的昂首灌上一口而悠然自得。
凝月兒瞪大雙眼,而閃爍的淚光已消隱不見,小臉上反倒是露出一絲欣喜,還有一絲錯愕的神色。她不及多想,稍稍頓足,急急迎上幾步,又猛然停下而嬌聲叱道:“無咎,你成心氣我呀,竟然擅自外出而徹夜未歸……”
來的正是無咎,悠悠然到了近前,卻不加分說,而是擡眼打量道:“咦,小丫頭,明明悔恨交加,恨不得將我痛罵一番,此時卻偏偏佯作無事人,豈不委屈……”
凝月兒不禁小臉赧然,神色躲避,忸怩之中,又透着些許慌亂:“被人欺負多了,痛罵也是無用啊……咦……”話音未落,她難以置信道:“酒,你竟飲酒,你怎會買得起酒……”
恰好一陣微風吹來,酒氣熏人。不用神識,也能猜出原委。
無咎舉起酒罈晃了晃,從凝月兒的身旁擦肩而過:“這夏花島的果酒,勉強下口。而聊勝於無吧,沒酒的日子着實難熬啊!”
徑自到了石屋門前的草地上,盤膝坐下,然後他舉起酒罈子,“咕嘟、咕嘟”猛灌了幾大口。其迫切而又享受的模樣,儼然一個嗜酒如命之人。
凝月兒隨後跑來,神色慌張:“你尚未回話呢,是否昨夜外出行竊?”追問之餘,她又是焦急又是害怕:“倘若被人抓住,打死打傷也是活該……”
無咎猶自愜意不已,卻見一個小丫頭在面前叫嚷不休。
他頓覺掃興:“月兒,怎麼說話呢,你看我君子彬彬,像是行竊之人嗎?”
凝月兒站在三尺之外,小臉兒可憐:“像——”
無咎的兩眼一翻,苦澀道:“月兒,人不可貌相……”
凝月兒點了點頭:“我只當你膽小怯懦,誰料你卻不畏風險,幹出行竊的勾當,要知道鎮子的鋪子,多爲樂島主門人經營,一旦你行跡敗露,我也要跟着遭殃!”
無咎默默舉起酒罈。
面對一個孤獨無依,飽受苦難,卻又童真未泯,而志向不改的小丫頭,他着實無從分說。或許,他也不忍多說。
酒水酸甜,酒味寡淡,唯有猛灌幾口,方能稍稍盡興。
“你初來乍到,便四處行竊,倘若被樂島主知曉,豈不將你逐出夏花島……”
凝月兒還在擔憂抱怨,忽而臉色微變:“哎呀,人家追上門了……”她搖晃雙手,很是無措,忙又一把抓着無咎的袖子,急聲催促:“且去屋後的林子躲避,趕快呀……”
無咎任憑扯拽,卻坐着不動。
“哎呦,你爲何不肯躲起來呢,氣死我了,唉……”
凝月兒扯拽不得,百般無奈,索性一扭腰身,竟義無反顧般跑了出去:“樂伯,無咎他昨晚並未外出,亦無偷竊,我替他作證啊,絕無假話……”
山野小徑上,還真的有人走來。
是位老者,五官模樣,以及裝扮,正是昨日打過交道的那個坊間掌櫃,樂伯。而他並未怒氣衝衝,反倒是面帶笑容,衝着跑到近前的凝月兒擺了擺手,旋即擦肩而過,竟是直奔草地上的另外一人搖晃走去。
凝月兒神情絕望,連聲哀嘆:“糟了哦,這回人贓俱獲,如何是好……”
她已認定無咎行竊,有心幫着擺脫,又暗暗心虛而沒可奈何,只得隨後慢慢跟來,儼然就是聽天由命般的可憐模樣。
卻見無咎端坐如舊,毫無慌張,不僅如此,還輕鬆隨意地打着招呼:“樂伯,早啊!”
而樂伯徑自走到草地上,二話不說扔出一個玉匣,然後在一丈開外盤膝坐下,這才手扶鬍鬚而含笑示意:“還請笑納——”
無咎似乎早有所料,放下酒罈,撿起地上的玉匣,隨手打開。
凝月兒走到三丈外,遲疑着不敢靠近,卻眸子一閃,失聲道:“火雀丹——”
玉匣中,擺放着一刻拇指大小的火紅珠子,正是此前見過的火雀丹,足足價值八十靈石。而樂伯竟將如此貴重的寶物拱手相送,竟然不收一塊靈石。聽他說了沒有,笑納?
無咎卻將玉匣“啪”的合上,就手丟在一旁:“我果然沒有看錯,樂伯是個守信之人!”
“呵呵,據說,你也不比尋常……”
樂伯隨聲敷衍之餘,不斷打量着對面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年輕人,轉而又將一旁的凝月兒,以及不遠處的石屋、樹林,盡數看在眼裡,他又似乎有所斟酌,旋即肉疼般地擡手一拋:“也罷,再奉上五十靈石!”
無咎拂袖一捲,一個銀戒落入掌心。
樂伯似有不甘,接着又道:“你若有上好法器,價錢好說。而在夏花島,也只有我樂全拿得出足夠的靈石!”
他的本名叫作樂全,出聲之後,兩眼緊緊盯着無咎,忠厚的外表下透着一個掌櫃應有的精明。不過,他還是一位羽士八九層的高手。而從他的年紀看來,他的仙途已難有作爲,倒不如賺取幾塊靈石,見識幾件寶物,來得更爲有趣。
無咎將手中的戒子拋了拋,笑而不語。
樂伯搖了搖頭,無奈道:“你所問的火雀丹,購自玄明島,其間轉手幾回,我也弄不清煉丹者又是何人!”他察言觀色,頗爲善解人意,眼光一瞥,又道:“玄明島,乃是飛盧海第一大島,更是轉往盧洲的必經之地,若非身家清白,誰也休想踏入島上半步!”
無咎似有意外,低頭忖思。
樂伯站起身來,繼續說道:“樂島主並非苛刻之人,只要你與青湖島無關,與我夏花島無害,不妨在此暫住下去。而若有寶物,不妨來我的樂家坊盤桓一二!”
他的鋪子,叫作樂家坊。而這位樂伯、樂掌櫃,大清早跑了一趟,送了火雀丹與五十塊靈石,如今要回去了。
無咎不便怠慢,起身相送:“我尚有兩把飛劍,改日登門請教!”
樂伯頓作喜色,連連點頭,卻不再多說,拱了拱手大步而去。
無咎則是在草地上踱了幾步,神色遠眺。不消片刻,他又坐了下來,伸手酒罈子,狠狠灌了幾口而悠然長吁。
直至此時,凝月兒依然愣在原地。小臉兒傻傻的,一雙烏黑的眸子左右張望。只待樂伯走遠了,並失去了身影,她慢慢挪動腳步湊了過來,然後悄悄蹲下身子,小手托腮,兀自怔怔然而神情恍惚的模樣。
火雀丹,價值八十塊靈石,想都不敢想呢,竟被樂伯親自送上門來。不僅如此呢,又另外奉上五十塊靈石。
而樂伯最爲精於算計,怎會如此大方而一反常態?
太奇怪了!
此外,無咎他如此寒酸,怎會持有飛劍,並且還是兩把飛劍?他外出一夜未歸,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無咎只管飲酒,對於面前蹲着的凝月兒渾若未見。
石屋門前的草地上,兩人便這麼一個蹲着一個坐着,一個昂着小臉默默守望,一個舉着酒罈暢飲不輟。只待酒罈空了,彼此的眼光終於撞在一起。
“行啦,別這般盯着我,大白日的,嚇人!”
“……”
無咎轉身便要躲避,卻見面前的小丫頭神態如舊,慢慢撅起小嘴,而烏黑的眸子又透着執着,他不禁心頭一軟。
“這火雀丹,威力不俗,足以對付築基高手,且送你防身之用。而靈石我留着有用,暫且送你五塊。”
無咎將盛放火雀丹的玉匣放在地上,又從銀戒中取出五塊靈石。
凝月兒頓時兩眼一亮,卻艱難搖頭:“我……我不要!”
無咎笑了笑,手掌一翻。火雀丹與靈石消失不見,僅存一個銀戒擺放在地。
“你真的不要?”
“我……”
凝月兒神色掙扎,禁不住伸出小手抓起銀戒。而不過瞬間,她瞠目結舌:“哎呀,不僅有火雀丹、靈石,還有飛劍、符籙、功法玉簡……”
無咎微微點頭,笑意更濃。
當凝月兒爲他傾盡所有的那一刻,他頗爲尷尬。一個身家豐厚的仙道高手,竟然接受一個小丫頭的關照與饋贈。對方或許無知,自家卻不能無恥。何況今日稍加償還,亦無非順便而已。
誰料凝月兒的小臉微微泛紅,“啪”的放下銀戒,“噌”的跳起身來,竟擡手叱道:“你昨夜去了何處,怎會竊來如此衆多的寶物,快快說個清楚,不然我……我再不理你!”
無咎始料不及,錯愕難耐。直至片刻過後,他這才聳聳肩頭:“好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