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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混亂。
樑丘子與黃元子,剛剛嘗試掙脫束縛,便被推倒在地,淹沒在人羣中。不管男女老幼,爭先恐後,嘰裡咕嚕,拳腳其上。兩人掙扎不得,苦苦承受。
少頃,人羣分開。
一個男孩子,五官稚嫩,應該十來歲的光景,竟伸手抓住樑丘子的雙腳,然後掄起來猛摔。他猶不盡興,又高高躍起,狠狠撲在黃元子的身上,雙拳“砰砰”作響。雖說是個孩子,卻個頭粗壯,力氣過人,極爲的兇悍。兩個地仙高手,被他視爲玩物而肆意蹂躪。圍觀的人羣則是連連歡呼,場面熱鬧……
近在咫尺的另外一個木架,並未倒塌。上面捆綁懸掛的兩人,則是動也不敢動,唯恐遭到同樣的下場,卻又目瞪口呆而難以置信。
看得清楚,那就是一羣凡人,或一羣沒有修爲的婦孺老幼,而粗壯的體魄、矯健的身手,遠遠強過尋常的修仙之士。倘若樑丘子與黃元子任其毆打下去,一旦護體靈力受損,後果難以想象。
“師尊……”
甘水子在擔憂她的師父。
“噓,閉嘴!…”
無咎急忙提醒,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看着樑丘子與黃元子慘遭毆打,他由衷的感到痛快。兩個老傢伙道貌岸然,恃強凌弱,活該倒黴,當真是報應不爽啊!
“卑鄙小人,休要得意……”
甘水子見不得某人的幸災樂禍,出聲叱呵。何況師父受辱,她也是心疼。
“莫要大聲啊……”
“哼,師尊……”
不要大聲,偏偏大聲。
不知是話語驚動,還是體恤師父的誠意有了迴應,那個正在撒野的孩子從地上跳起,並隨着人羣圍了過來。
樑丘子與黃元子依然蜷縮在地,很是悽慘狼狽,所幸靈力護體,並無大礙,而不管彼此,再不敢再行嘗試逃脫。那羣大漢,招惹不得。眼前的婦孺老幼,同樣惹不起。
甘水子尚自爭吵,突然閉上嘴巴。
卻聽耳邊傳來一聲嘆息:“唉,爲何不嚷嚷了,女人啊……”
衆人只顧着毆打兩個欲圖不軌的老者,忽而想起還有一對年輕男女,於是循聲圍了過來,一個個眼光打量而指指戳戳戳。像是看熱鬧,又似品鑑獵物的成色。
那個野蠻而又身軀粗壯的孩子,徑自走到甘水子的面前,並未動粗,而是好奇端詳,並伸手在前後凸起的地方抓了抓,旋即像是發現寶物一般,咧嘴哈哈笑着。
甘水子猶在驚慌,唯恐遭到無端毆打,旋即羞怒不已,拼命扭動身子:“滾開——”
而她愈是抗拒,男孩子愈是興奮,只管兩手揉搓不斷,哈哈直樂。圍觀的衆人也不加阻攔,同樣的面帶笑容。
“孽畜,放開水子……”
“哎呀,言語不通……”
“黃兄,我豈能任由水子的清白受辱……”
“那又如何,你我自保不暇……”
樑丘子見甘水子遭受猥褻,大聲吼叫,怎奈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氣得他只能閉上雙眼而又悔又恨。
“啊……”
甘水子何曾被人如此蹂躪,止不住的連聲驚叫。即使對方的相貌稚嫩,孩子模樣,而身高、力氣過人,與成年男子也相差彷彿,且極爲粗野,簡直讓她羞怒交加,一時痛不欲生。
“無咎,救我……”
再也承受不住,屈辱之下,甘水子悽慘出聲。而師尊救不了她,她僅能指望的便是挨着最近的某人。誰料對方竟然在笑,笑得令人髮指——
“嘿嘿,這孩子,沒有見過異族的女人,看來是喜歡上了你……”
“無咎,你該死——”
甘水子的憤怒難抑,一邊徒勞的扭動身子,一邊瘋狂叫喊:“我必殺你,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忍受屈辱倒也罷了,卻遭同道的恥笑。此時此刻,她真的恨死了某人。
無咎沒有扭頭去看,只覺得腦袋亂撞,旋即一張溼漉漉的面頰貼到到臉上,竟帶着淚水與淡淡的異香。他躲避不及,驀然一怔。
“咦,怎會流淚呢……”
與之瞬間,耳朵一疼。
“哎呦——”
無咎再也顧不得瞧熱鬧,頓時驚叫:“又咬人呢……”
雖有靈力護體,尚不至於損傷,怎奈耳朵卻過於柔軟,且憤怒之下,牙齒用上法力,猛地咬上一口,真的很疼!
“嘩啦——”
“撲通——”
一人肆意抓扯,一人瘋狂掙扎,還有一人拼命躲閃,搖晃的木架轟然倒塌。
而那爲所欲爲的孩子猶不作罷,趁勢抽去木棒,一把抓起甘水子,竟是扛在肩頭撒腿便跑。圍攻的衆人也不阻攔,反而閃開去路,隨後發出轟鬧聲,顯然沒誰在意一個異族女子的死活。
“師尊,救我……”
“水子……”
呼救聲漸去漸遠,轉瞬之間,甘水子已消失在密林的深處。
樑丘子悲慟失聲,卻又無能爲力,恨得以頭搶地,咬牙切齒道:“無咎,都是你害了水子,老夫饒不了你……”
無咎摔在地上,恰好落在四、五個老嫗的身旁,隨即幾隻瘦骨嶙峋的手掌伸過來,不是撫摸他的筋骨,便是捏着他的面頰,並相互嘰裡咕嚕不停,像是交換着手感體會,皆是興致盎然的模樣。
無咎倒是沒有掙扎,任憑手掌在臉上亂摸,卻悄悄散開神識,追隨那無助的叫聲遠去。怎奈此處的山林房舍極爲詭異,便是神識也難以穿透。正當他有些鬱悶的時候,樑丘子的話語聲傳來。
“老東西,你師徒咎由自取,怪我何來……”
這世間,總是不乏那麼一羣人,不管自己的對錯如何,總是要遷怒於人、於天、於地,卻從來不知思痛、自省。先人早有定論,過而不改,是爲過也。
便於此時,人羣突然散開。
只見遠處的房舍中,走出幾個大漢,高聲叫嚷幾句,似乎在吩咐着什麼。
衆人則是將懸掛着大魚與野獸的木架搬了過去,旋即在山坡上點燃三堆篝火,又是一番忙碌之後,烤肉的香氣瀰漫四方。淺而易見。用飯的時辰的到了。卻不知早晚,也不知晝夜。
樑丘子、黃元子,以及無咎,依然躺在原地而滿身的泥土草屑。彼此雖爲仇家,而狼狽的情形並無二致。
“水子啊,爲師有愧……”
樑丘子放不下他的弟子,猶在悔恨不已。
“唉,老弟不必擔憂,令徒乃修仙之士,自有防身之法!”
黃元子雖也無奈,卻沒忘了安慰他的老友。
“她尚未元陰之身,一旦清白玷污,有損境界……”
“老弟多慮了,或許有驚無險呢?”
“但願如此吧……”
“近處無人,何妨設法脫困?”
“誰說沒人,那小子最壞……”
老哥倆竊竊私語片刻,禁不住擡眼看去。
最壞的小子,便躺在不遠處,竟蜷縮着身子坐了起來,鄭重其事道:“兩位儘管放手施爲,我全當沒看見!”
樑丘子與黃元子卻神色遲疑,面面相覷。
無咎扭過頭去,接着又道:“那羣人用罷了烤魚、烤肉,接下來便該將你我開膛破肚,上火燒烤。而我不比兩位前輩健壯有肉,到時候還請先走一步哦!”
樑丘子怒道:“哼,死到臨頭,你也休想倖免!”
“老弟息怒!”
黃元子卻出聲勸阻,接着又道:“小子,何不共渡難關呢?”
“我與他勢不兩立!”
“此一時彼一時也,好歹也算是飛盧海的同道……”
“他一小輩,何德何能?”
“唯有脫困,方能救回令徒!”
“這個……”
黃元子迫使樑丘子暫且放下仇怨,繼續衝着某人說道:“無咎老弟,你還有一位夥伴呢,我記得他並非血肉之軀,應該不受此地禁制,或能出手相救,機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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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此處,眼光示意。
樑丘子稍作遲疑,壓低嗓門道:“也罷,只要能夠救出水子,你殺我山莊弟子,毀我玄明峰的舊賬,就此揭過!”
老哥倆一唱一和,極爲默契,也顯得頗有誠意,奈何始終沒人理會。
無咎背轉身子,自顧默默張望。
山坡就在二、三十丈外,百多個男女老幼圍成三個大圈子,環繞着篝火,享用着吃食,儼然一個與世無爭、而又其樂融融的場景。在山坡的盡頭,則是一排屋舍,有幾個大漢守在門前,頗爲恭敬的樣子,而屋內的情形卻看不清楚。
再遠的地方,則是茂密的叢林,雲霧遮掩的山壁,使人不明所在。尤其那頭頂的天光,煞是斑駁怪異。
“無咎,無咎道友……”
黃元子口中的小兒,變成小子,如今又被他稱爲道友。他好像真的不計前嫌,語重心長道:“如今置身異地,吉凶未卜,你我理當相互幫持,方能不受外人欺辱而共渡難關!”依然不得迴應,他與樑丘子掙扎坐起,換了個眼神,接着又道:“再耽擱下去,只怕是在劫難逃。不知你是否聽說過此地的讖語,萬萬不可大意……”
無咎終於轉過身來,好奇道:“讖語?說來聽聽!”
黃元子歪斜身子,與樑丘子相互依靠,極爲的窘迫狼狽,卻是強作輕鬆笑道:“呵呵,有道是,元會數盡,神歸於極……”而話沒說完,他突然收聲不語。
無咎並未追問,同樣微微一怔,旋即慢慢回頭,禁不住瞪大雙眼。
那排大漢守護的屋舍,門扇洞開,從中緩步走出一道人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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