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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的清晨,天色陰沉。
北水鎮外的山坡,以及山坡上的宅院,籠罩着一層濛濛的霧氣。山坡下方的兩、三裡外,便是北水鎮。那已迴歸冷清的街道,與朦朧的屋舍,好像沉浸在晨色中而尚未醒來。
便於此時,“咣噹”一聲,院門大開。
隨即一陣輕風盤旋,霧氣四散。門前的兩盞燈籠,左右搖晃。上面的“麗水、玄明”四個硃砂大字,紅豔如血。
一位黑壯漢子,大步走到門外:“麗水島與我玄明島的諸位道友,即刻動身……”
與之瞬間,有人陸續走出院子,足有十餘位之多,均爲麗水島與玄明島的人仙高手。其中的兩個中年人,若是無咎在此,應該認得,正是他曾經打過交道的師古與晨甲。
衆人聚在門前的山坡上,相互舉手致意。
黑壯漢子,便是覃元,他沒有忙着動身,又喊:“小師妹,何故耽擱?”
“嗯,來啦——”
有女子應聲,卻遲遲不見人影。
覃元乃是玄明島的二師兄,他的小師妹,自然便是甘水子。
此時,甘水子站在院中,與兩人悄聲說話。
“況家兄弟,那位祁散人至今未歸?”
“已過了七日,始終未見迴轉……”
“去了何處?”
“我兄弟也不知曉……”
“哦,若是見到他本人,及時與我稟報!”
“遵命!”
“小師妹……”
門外又傳來呼喚聲,二師兄是個急性子。
甘水子匆匆問了幾句,直奔院外而去。
況家兄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轉身走到幾丈外的草棚下,雙雙席地而坐。所在的庭院四周,搭着一圈草棚。來自各地的數十個築基修士安坐其中,猶自閉目養神。
此處便是所謂的客棧,與舒適安逸相差甚遠。院內僅有的幾間石屋,則是人仙前輩的歇息之所。而地仙高人,另有住處。
兄弟倆打量着簡陋而又擁擠的庭院,禁不住竊竊私語——
“何處不能開闢洞府,卻偏偏這般寒酸!”
“空閒的宅子,以及左近的山谷,皆住滿了凡俗老幼,你我因陋就簡倒也尋常。”
“那位覃前輩帶人去往何處?”
“據說與鬼族約定的期限到了,卻沒有帶上你我,表明雙方仍在僵持,或能避免一戰……”
“一旦開戰,後果難料啊!”
“你我兄弟心裡有數便成,此番只爲助戰出力,卻非送命而來……”
“嗯!那位甘水子前輩,倒是關心祁散人,莫非他二人相識?”
“誰知道呢,他聲稱會見友人,一連多日未歸,不過,若能趁機結交玄明島,也不失爲一個收穫……”
“所言極是……”
此時此刻,地明島的半空之中,百餘道劍虹、人影破雲而出,直奔北方飛去。
兩個時辰後,衆人的去勢漸緩。
人在雲上,碧天無垠,豔陽高照,明空萬里。而腳下依然是烏雲翻涌,好似一場暴雨正在蓄勢待發。透過烏雲看去,十數裡外,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一座小島。便於此時,一股黑色的旋風從島上躥起,隨即撕破烏雲呼嘯而出,並從中現出一道道人影,足有五、六十之多,神情相貌各異,卻又無不陰氣環繞而殺氣騰騰。
轉瞬之間,雙方相隔千丈。
來自地明島的衆人,相繼收住去勢,一字排開,擺出應敵對陣的架勢。
另外一方,雖然置身於明媚的日光下,依然陰氣濃烈,且身影搖晃而虛實不定,顯得極爲的詭異莫測。
甘水子與覃元帶着十餘位高手,守在陣勢的左側。而師兄妹倆皆不敢大意,卻又狐疑難耐,彼此遞了個眼色,悄悄傳音對話。
“那羣鬼魅般的人物,便是鬼族?”
“正是,卻強於地下所見……”
樑丘子返回玄明島之後,獲悉飛盧海生變,很是詫異一番,卻還是略作交代,並留下人手看家,他本人則是率領兩位弟子與衆多高手匆匆趕到地明島。也就是說,覃元尚未參與戰陣,直至今日此時,纔算是見到了鬼族的真容。而甘水子對於鬼族的神秘與可怕,早有領教,再次面對,依然心有餘悸。
“我着實想不出,那小子怎能殺了二十多位鬼族的高手呢……”
“二師兄,我也想不出,而鬼族大舉來犯,絕非無緣無故……”
“哼,惹下如此大禍,便是玉神殿都被他驚動,真是該死……
“師尊說了,過往不究……”
“倒也未必,師尊有所顧慮罷了……”
“那便是玉神殿的祭司……”
“噓,且拭目以待,若能勸退鬼族,便是僥倖……”
便於此時,雙方各自有人越衆而出。
飛盧海一方,除了七位地仙修爲的島主之外,另有一位中年人,是個滿頭金髮的中年壯漢,渾身上下散發着飛仙高人的威勢。
鬼族一方,是兩位老者,皆相貌蒼老,形容枯槁,許是陰氣太重,竟看不出真實的修爲。其中一位銀鬚銀髮的老者,擡眼冷冷掃過四方,嘶啞出聲:“無咎殺我族人,十惡不赦。爲了將其繩之以法,我鬼族不得不上門討還公道。此前與諸位約定一月爲限,如今時限已至。請問,那小賊人在何處?”
飛盧海的七位地仙高手,沒人應聲。或者說,也沒人敢應聲。
而金髮漢子卻往前兩步,昂首道:“鬼赤巫老,聽我一言……”
“你是……”
“我乃玉神殿的道崖……”
“哦,原來是道崖祭司,那又怎樣,莫非你玉神殿包庇賊人不成?”
“我玉神殿統轄四方,公道爲懷,尚不至於偏袒徇私,更何況那只是一個胡作非爲的人仙小輩。不過……”
金髮漢子,自稱道崖,竟是來自玉神殿的祭司,言談舉止中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他話語一頓,揚聲又道:“至今尚未找到無咎的下落,故而也無從交出那個小子。諸位不妨退去,來日計較不遲……”
“大仇未報,你讓我返回雪域?”
鬼赤的嗓門不大,嘶啞的話語聲卻頗爲尖利,便仿如芒刺一般,直扎神魂深處。飛盧海一方的地仙尚可忍耐,而衆多的人仙則是心神震顫,慌忙運功抵禦。而他話聲未落,又問:“我若不肯退去,又將如何?”
道崖面帶不悅,哼道:“哼,你鬼族報仇也就罷了,卻殘殺凡俗無辜,擾亂飛盧海,將玉神殿置於何地?”
鬼赤的神情陰鷙如舊,冷冷道:“哦,且不說我雪域鬼族,不受玉神殿管轄。我慘死了二十多位巫師,只能強吞苦果了?”
“這個……”
道崖似乎無言以對,扭頭看向身後。飛盧海一方的人羣中,有個書生模樣的中年男子,不顯山不露水的模樣,猶自拈着鬍鬚微微含笑。他與對方眼光示意,轉而擺手道:“我答應你三年之內,找到那個無咎,而在此之前,你鬼赤務必帶人離開飛盧海。如若不然,我玉神殿便將北上雪域而登門拜訪!”
“呵呵,我雪域鬼族,並不想得罪飛盧海,更不敢得罪玉神殿,不過……”
鬼赤的笑聲刺耳,而話語中寒意更濃:“誰敢阻我報仇,便是生死大敵。哪怕是玉神尊者、左右神殿使與十二祭司一起現身,我鬼族也無所畏懼!”
他緩緩舒展雙袖,瘦骨嶙峋的手中,竟是抓出兩根白森森的人骨,旋即往前一指:“諸位出爾反爾,唯有神通說話——”
與之瞬間,晴朗的天穹下,頓然陰風呼號,烏雲漫卷,凌厲的殺機凌空橫掃四方。
道崖臉色微變,再想辯解幾句,卻又拉不下臉面,怒道:“也罷,我便領教、領教你鬼赤的手段……”而話音未落,卻見陰風、烏雲籠罩四方,旋即一道道猙獰的人影憑空而出,並鬼哭狼嚎着奔着飛盧海一方撲來。
“是何神通?”
“百鬼夜行……”
“哼,我有至剛至陽的劍珠,專破邪祟之物……”
道崖倒是臨危不亂,擡手急拋。一粒圓圓的珠子倏然飛到空中,“砰”的一聲炸開。與之剎那,光華刺目。萬千劍芒霍然而出,旋即疾風驟雨般撲向一道道鬼影。
地仙高人的較量,不同凡響。即使彼此相隔千丈,卻如同近在咫尺,強大的攻勢對撞之下,暴虐的殺機瞬間橫掃數裡方圓。
飛盧海的地仙高手唯恐殃及自身,慌忙退後。百多位人仙更是膽戰心驚,紛紛抽身躲避。
正當此時,鬼族的另外一位年邁的老者突然出聲喝道:“犯我鬼族,殺無赦——”
他的修爲與鬼赤相仿,顯然也是一位高人,而話音未落,卻帶着數十鬼族修士撲向腳下的雲霧之中。而不過眨眼之間,一羣裹挾着陰風烏雲的人影已出現在飛盧海衆人的面前。儼然便是真正的百鬼夜出,頓時令人毛骨悚然。
飛盧海的七位地仙島主,皆大驚失色。
今日本想協商一二,勸說鬼族退出飛盧海。若再不濟,能夠延緩地明島的危情也算是一個收穫。誰料雙方談崩,旋即大打出手。若非玉神殿的道崖相助,沒人能夠擋住鬼赤。而對方還有一位高人,同樣的難以對付。卻不想鬼族根本不懼玉神殿,兩位高人竟然同時發難,若再加上十餘位地仙,飛盧海一方必然大敗,而倘若硬拼下去,後果更加難以想象。
危急關頭,只聽道崖大喊:“夫道子,還不現身相助……”
笑聲迴應:“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