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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天雪地。
遠處萬山蒼茫,近處雪花飄飄。
一片冰雪覆蓋的山谷之中,靜靜站着一道人影。其兩腳埋在齊膝深的雪中,土黃的長衫略顯單薄。寒風吹來,衣袂隨着寒風微微飄動。而他頎長的身板挺立筆直,猶如荒蕪中的一截樹幹,雖迎風傲雪,卻又倍顯寂寥孤單。
他面對着無邊的空曠與沉寂,怔怔然良久,還是禁不住回頭看向來路,看向那更爲虛無的盡頭。他所戴的面罩,在雪花中金光閃動。他的兩眼之中,少了以往的慵懶隨意,多了淡淡的苦澀,與淡淡的落寞!
元靈耗盡壽元,死了。
一位陌路邂逅的老者,一位尋常的仙門弟子。他窮其一生,參悟仙道,或也境界超凡入聖,奈何荒廢了修爲,最終帶着欣慰、帶着遺憾、帶着最後的虔誠,跪倒在通天祭臺之前,伏屍於歲月的凋零之中。
他臨終之前,要自己送他一程。無非一張符籙罷了,送他前往歸宿的終點……
無咎回過頭來,轉而看向前方。
自己並非真正的修士,與元靈也是非親非故,而面對他的生死困惑,還是難免感同身受。尤其那位老者生於執着,歸於執着。即便臨終頓悟,依然無怨無悔。回想自己的這幾年,固然逃避、苟全,而途中的迷茫與惶恐,又何嘗不是一樣的呢!
正如所云:有無之間,便是仙道人生;寂落剎那,便是天地輪迴。既然風過無痕,又何必在意身後的花開花落。
仙道或許只有一條,走法卻有千種萬種。殊途同歸,精彩不同吧……
無咎舉起手來,衝着所持的玉簡默默端詳。
玉簡爲元靈所留,拓印着不下數萬字符,大致分爲四部,分別爲心篇、知篇、學篇,與遊記。其中天文地理,宇宙萬物,紅塵凡俗,鬼怪陸離,仙道感悟,等等,林林總總均有涉及。兩百年的心血,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自己卻非好學之人,如此鴻篇鉅著,還是留待他日的有緣人吧!
無咎收起玉簡,又默然片刻,這才收回心緒,轉而擡眼四望。
這便是龍氐川?
冰封萬里啊!
所幸有了靈力護體,不然要被凍死的。
無咎的眼光隨着一片雪花飄飄蕩蕩,轉而落在身上。
雪花尚未跌落,便在身外寸餘遠處悄然滑去。而體內猶自氣機涌動,渾然寒暑不侵。
他摔打了下袍袖,長舒了口氣,再稍加辨別方向,兩腳緩緩浮起,隨即往前踏去。轉眼之間,茫茫雪原之上多了一道人影。疾行如風,身後無痕……
龍氐川,方圓不下數萬裡。由此先後穿過雪原、萬鱗川,最經龍珠泉,即可抵達下一地界,龍亢嶺。而蒼龍谷的輿圖描述簡單,行走其間並不容易。
三日之後,風雪更甚。
大片的雪花隨着肆虐的寒風狂舞不止,遠近四方茫茫無際。渾如天塌了,只有迷失的絕望在盡情釋放!
無咎猶在疾行不止,孤單的身影在風雪中時而顯現、時而朦朧。當他躍上一片山坡,趁勢停下而極目遠眺。
四周的情景,依然如故。隨着寒風掠過,捲起的白色雪霧層層疊疊、滾滾不盡,如同一道道銀色的蛟龍蟄伏而起,再又碾過雪原而肆虐不休。一時之間,使人無所適從而又不知所向。
無咎摸出一粒辟穀丹扔進嘴裡,再又拿出一塊靈石攥在手心,稍稍歇息之後,再次一頭衝向風雪的深處。
此時此刻,輿圖也沒了用處。若想闖出這片雪原,只能照直了走下去……
又是七日過去。
一道人影從雪堆中飛躍而起,瞬間震落了滿身的雪花,隨即腳不沾地,在平坦的雪原全力奔馳。
當風雪漸漸消隱,前方有冰山起伏。
那高低不一的山川,盡被冰雪覆蓋。遠遠看去,峰巒層疊,形同片片銀色的龍鱗,在天地之間起伏延綿。又如羣龍橫臥,而氣象萬千。
無咎去勢不減,直至躍上一道山崗,從半空中飄然而落,就勢“啪”的一甩大袖,便想來個昂首挺胸傲然遠眺的架勢,卻不料腳下打滑而猛地閃個趔趄。他堪堪站穩,狼狽之餘,這纔看清腳下的情形。
山崗亦非尋常的山崗,而是覆蓋着一層厚厚的寒冰,堅硬而光滑,根本就難以立足。而由此前去,更是冰川重疊,遠近渾然一色,猶如天地凍結,徹骨的冰冷瀰漫四方。
淺而易見,此處便是龍鱗川。
無咎運轉靈力,纔有的寒意頓時消散殆盡。他又擡腳輕邁,慢慢滑下山崗,稍加張望,隨即掠地疾行。
如此又是半個月過去,冰川地勢漸高。沒過幾日,冰山也跟着多了起來。當四周冰峰林立,漸漸已去路難尋。
無咎行到此處,只得停下。
他在冰山腳下徘徊了片刻,依然無路可去,只得拿出那把無柄的鈍劍,奮力躍向就近的一塊冰壁,接着手臂疾揮,劍刃蕩起一串冰屑,隨即借勢縱身直上。幾次三番之後,人已到了數百丈的冰山之巔。他落下身形,才發覺冰山過後,還是冰山,層層疊疊,竟看不到盡頭……
當再無冰山擋路,已是踏入龍氐川的兩個月之後。
一片諾大的山谷出現在前方,雖殘雪未消,兩側卻有古木成羣,還有氤氳的霧氣在山谷中悠悠飄蕩。沉寂已久的荒涼之中,頓添幾分難得的生動景象。
在臨近山谷的冰峰之上,靜靜坐着一道人影。
他帶着金罩的臉上,原本靈動的眼光中透着疲憊與寂寞的神色。哪怕是前方出路在即,他也好像提不起精神,只管以手支腮,獨自衝着空曠的天地而默默發呆。
無咎趕到此處,並未繼續前行。
一路之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不見半個人影。那種獨自跋涉的煎熬,並非只是疲憊,還有孤獨的恐慌,像是被天地拋棄,常常令其不知所措!
好在想着逃出古劍山,想着見到祁散人,想着回家看看,當然,還想着紫煙,於是便有了執着的方向,有了信念的支撐。怎奈路途之中,又總是存在着太多的意外,叫人惶恐狼狽而措手不及!
緣何那些修士明明瞭悟,卻依然樂道其中呢?譬如雲聖子,元靈……
無咎的心緒有些煩亂,隨即直起腰身,舒展雙臂,張開嘴打了個哈欠。
胡思亂想,很累人。
他很想睡上一覺,又恐睜眼醒來再次忘記了時辰。記得功法典籍之中,有神念離體的小法門,若是修煉嫺熟,等於睡覺的時候睜着眼睛。以後閒暇之餘,倒不妨嘗試一二。
而據輿圖所示,下方的山谷便該是龍氐川的最後一關,龍珠泉……
無咎低頭俯瞰,神色一凝。
十餘里外的山谷深處,似有動靜。而想要看個明白,卻又朦朧不清。
唉,如今的神識已達千五百丈,還以爲挺厲害,比起天地之闊,猶如雲泥之別啊!
他無奈地搖搖頭,長身而起,擡腳離開山頂,墜落之際,信手摸出飛劍划向峭壁。冰雪石屑飛濺,人影倏然直落。須臾,人到谷底,左右張望片刻,隨即往前疾馳而去。
若說之前還是冰凍天地的酷寒季節,眼前的山谷則是多了幾分春雪消融的景象。殘雪之中,霧氣藹藹,古木吐翠,還有溼潤的山風迎面撲來。
愈是往前,春意愈濃。
再去二、三十里,谷地間竟然多了一眼眼泉水,尺餘、或是丈餘粗細不等,皆霧氣繚繞。遠遠看去,頗有明珠散落般的神奇。龍珠泉,倒也恰如其是。而臨的近了,頓有暖意瀰漫、靈氣陣陣。
無咎在一處泉眼前落下身形,纔要低頭打量,忽又神色微動,轉而擡眼觀望。
山谷到了此處,漸漸狹窄,卻在前方拐了個彎,形成了一片千丈左右的空地。四周峭壁聳立,當間則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泉眼,還有十餘位男修士聚在一起,要麼架起篝火燒烤食物,要麼褪去衣衫躺在泉水之中。便如城郭郊外遊玩的情景,卻並非來自都城的才子佳人,而是靈山修士,古劍山的弟子。且大都除去了面罩,一個個有恃無恐的模樣,許是見到有陌生者闖入,衆人皆凝神看來……
無咎愣在原地,進退不得。
要想前往下一地界龍亢嶺,此處的龍珠泉則是必經之地。至於又該如何穿行而去,尚且不明究竟,反而遇上一羣古劍山的弟子,誰說又會不會節外生枝呢!
無咎有些心虛,伸手扶了把臉上的面罩。
恰於此時,有人揚聲喚道:“師弟何必藏頭露尾,且就此消遣一番……”
出聲的是位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壯漢,光着身子躺在一眼泉水之中,並伸着雙臂,神情愜意。他話音未落,不遠處有人笑道:“呵呵,正是此理!龍珠泉不僅滾燙如沸,且富於靈氣,浸泡其中,最爲舒絡筋骨而養神健體。師兄既然不是外人,且自便就是。稍待幾日,離去不遲。瞧見沒有,出路近在咫尺呢……”
隨聲附和者,是位年輕的男子,一邊分說,還一邊伸手指向身後。透過泉水霧氣,可見一道山澗穿過峭壁而去。
噫,竟然遇到一羣隨和好客的古劍山弟子。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無咎放下心來,舉手寒暄道:“嘿嘿,見過諸位師兄,小弟有事在身,先行別過……”
他繞過泉水,便欲尋路往前。
而那位壯漢卻從水中直起身子,神色疑惑道:“這位師兄莫非不是百劍峰的弟子?”
無咎沒作多想,隨聲應道:“啊……小弟來自黃龍谷……”
而他話纔出口,頓時引來一通叱呵:“你既爲黃龍谷弟子,緣何穿着我百劍峰的服飾,姜峰師弟何在,是不是你殺了他……”
與之瞬間,一道道人影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