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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咎與妖族的高手,硬拼了一回。
他雖然頗爲狼狽,卻毫髮無損,並且接連救了四位同伴,還要留下來獨自斷後?
那強悍的身手,勇武的氣概,淡定的神情,舉重若輕的從容,哪裡還是曾經的姬師弟,儼然就是一位力挽狂瀾的高人啊!
冥烏,歸元,奚尤,水沐,皆沒有離開,而是怔怔看着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無咎卻無暇理會四位同伴,而是抓着鐵棒,站在峭壁之上,緊緊盯着妖族的高手。對方被他生生逼退,落在石坑深溝的對岸,兀自滿臉的錯愕,也同樣在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他此時呈現出的修爲,依然是人仙的三層,而他淵渟嶽峙的氣勢,卻叫人捉摸不透。
“嗷——”
妖族的高手,便像是一頭惡狼,衝着獵物揣測片刻,還是按捺不住嗜血的野性。只見他大吼一聲,騰空而起,擡腳跨越深溝險壑,直奔無咎撲來。其手中的鐵棒,更是帶着“嗚嗚”風響,瞬間扯碎濃霧、撞破黑暗,暴虐的殺機勢不可擋。
“啊——”
無咎也是大叫一聲,卻好像受驚所致,急忙拔地而起,掄起鐵棒倉促應戰。而他揮動鐵棒的瞬間,早已藏在手心的玉符後發先至,“砰”的炸出一層詭異的光芒,竟將妖族的高手吞沒其中。不待對方掙扎,他高高舉起的鐵棒呼嘯而下。
“轟——”
來勢兇猛的妖族高手,突遭禁錮,無從躲避,更來不及掙扎,便被鐵棒狠狠砸中,旋即慘哼一聲,像是一塊石頭,“砰”的栽下半空。
無咎則是身子倒卷,踉蹌落地,立足未穩,扭頭便跑。
冥烏與歸元、奚尤、水沐尚自目瞪口呆,卻應變極快,再不用招呼,跟着撒腿狂奔。
不管方向,也不管濃霧迷途。
直至數十里外,狂奔的五人突然往下墜去,旋即又“撲通、撲通”而身影狼狽,旋即又一個個翻身跳起而四下張望。原來是慌不擇路,失足墜入又一道深溝之中。
未見妖人追來,左右也無兇險。所在的深溝險壑,倒是便於藏身。
無咎的兩手拄着鐵棒,喘着粗氣道:“哎呦,真是兇險,幸虧只有一個妖人,否則斷難逃脫啊……”
黑暗中,濃霧之外,還多了嗆人的煙塵,以及接連不斷的喘息聲。而除了他在自言自語,沒人說話。四位同伴站在幾丈之外,神情各異。
“不對呀,緣何只有一個妖人呢?”
無咎仍在自說自話,疑惑道:“或許,妖人也在尋找你我的下落,而這毒瘴雖然禁錮了你我的修爲,卻也阻礙了妖人,故而有機可趁……”他好像餘悸未消,接着又道:“不愧爲妖族的高手,諳熟狩獵之道,先是藉助地利之便設下埋伏,再又暗中突襲,着實防不勝防……咦,緣何這般看我?”
他說到此處,終於察覺幾位同伴的異常。
“咳咳……”
冥烏乾咳兩聲,佯作鎮定道:“姬師弟僅有人仙三層的修爲,卻輕鬆擊敗地仙修爲的妖人……這個……”
“輕鬆?”
無咎瞪起雙眼,嚷道:“若非我力氣大點,家傳符籙的威力猛點,斷難擊退妖人,其間的驚心動魄,一點也不輕鬆哦!”他衝着冥烏上下打量,反問道:“倒是冥師兄,突遭偷襲,卻安然無恙,莫非深藏不漏?”
他的藉口,有些勉強,而計較起來,又難以駁斥。尤其他涉及家傳的功法,倒也能夠自圓其說。
“咳咳……”
冥烏再次咳嗽起來,搖頭道:“飛劍丟了,倉皇逃竄,九死一生,實屬僥倖!”
“哦,還有另外三位師兄……”
無咎看向另外三位同伴,接着又問:“本人活了下來,是否讓三位師兄大爲失望?歸兄……”
他話音未落,奚尤與水沐連連擺手。
歸元則是急忙趨近幾步,難爲情的模樣,小聲道:“我歸元豈敢妄稱尊長,真是折煞人也!姬兄不是有言在先麼,你豈止是力氣夠大,符籙夠猛,還有飛劍夠多呢,擊退妖人再也尋常不過,呵呵……”
他的笑聲,帶着責怪,又透着親熱,欺軟怕硬、見風使舵的嘴臉表露無遺。
“不錯、不錯,姬兄的修爲,或也不濟,而家傳驚人……”
“方纔,多虧你挺身而出,否則我兄弟四人難以脫險……”
奚尤與水沐隨聲附和,討好奉承的話語張口就來。
沒法子,原本令人嫌棄,且猥瑣無能的姬散人,突然之間變得厲害了。而強者,理當受人尊敬,難道不是嗎?何況再遇兇險,還要仰仗他的那根鐵棒子呢。
“哼!”
無咎懶得多說,哼了聲,左右張望,神色中透着一絲無奈。
令他無奈的不是那三個見風使舵的傢伙,而是眼下的處境。與醜女相認之前,他不願顯示真正的修爲,以免丟掉山莊弟子的身份。奈何危急關頭,他不能不出手。所幸遇到的只有一個妖人,堪堪應付。而又該如何走出危機四伏的葬龍峽,他也是束手無策。
無咎想着心事,禁不住抓着鐵棒往下一頓。
“砰——”
鐵棒好像是碰到了穿透堅硬之物,卻並未發出金石的脆響。低頭看去,竟是塵土覆蓋的一小片瑩白之物。
無咎擡腳拂去塵土,瑩白之物又大了幾分。
幾位同伴都在關注着他的一舉一動,趁機圍了過來。
“咦,骸骨……”
“左右都是……”
“葬龍峽……莫非龍骨……哎呀,撿到寶了……”
“即便是龍骨,萬千年過去,也變成了石頭,乃無用之物……”
所在的石坑,足有十餘丈深,七八丈寬,一側是懸崖峭壁,另一側延伸而去。
而深溝險壑而已,竟然藏着龍骨?
夥伴們顧不得猜忌姬散人,紛紛低頭查看起來。
隨着拂去塵土,一截瑩白的骨頭,出現在衆人的腳下,並順着深溝的走勢往前延伸。
就地尋覓,十餘丈過後,陡峭狹窄的深溝突然沒了,無邊的黑暗與濃霧撲面而來。
衆人止步觀望,錯愕不已。
呈現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谷地,足有百里的方圓,雖然濃霧阻擋,而神識之中還是能夠看出大致的情形。
空曠之間,沒有堆積的亂石,卻野草重生,滿目的荒涼。而荒涼之間,平地聳起一截截塵土掩埋、野草纏繞的骸骨,雖雜亂無章,卻又散發着莫名的暴戾之氣而顯得詭異非常。
那是龍骨,一具具龍的骸骨,怕不有千百之多,皆長達數十丈,靜靜匍匐在荒涼與空曠之間……
歸元與奚尤、水沐、冥烏,駐足片刻,猶自震駭難耐,慢慢往前走去。
“天吶,葬龍峽,名不虛傳,該有多少巨龍葬於此地……”
“龍乃神物,怎會喪命呢……”
“天下的巨龍,死絕了……”
“據說盧洲原界,尚豢養真龍……”
無咎扛着鐵棒,跟隨衆人步入谷地。他知道蛟龍的存在,卻從未見過真正的巨龍,
而正如所說,龍爲神物,下潛九淵之深,飛昇九霄之外,叱吒風雷而變化莫測,乃是令人敬畏,且又神秘的存在,卻羣聚於此,長眠萬年,即使親眼所見,依然叫人難以置信。
衆人走到一具骸骨前,停下腳步。
乍一見,那塵土掩埋,草藤纏繞的骸骨,早已看不出原有的面目,而數十丈的龐大身軀,依然帶着隱隱的龍形,並散發着令人心悸的威勢。
歸元禁不住擡起手中的飛劍,輕輕撥動着草藤。而他的飛劍稍稍觸及骸骨,便聽“啪”的一聲輕響。他不明所以,詫然張望。
而與此瞬間,“啪啪”的輕響連成一片,塊塊白骨碎裂,龍骸崩塌殆盡。隨之一道數十丈的輕煙悠悠盪起,彷如飛龍升騰,旋即又“砰”的炸開,瀰漫的煙霧霎時籠罩四方……
衆人尚未後退,又愣在原地。
恍惚之間,所在的谷地不見了。只有瀰漫的煙霧,化作一條條巨龍,或縱橫四方,或吞雲吐霧,或移山倒海,或興風布雨……忽而無數的火光從天而降,旋即山崩地裂而萬劫不復……一條條巨龍怒衝雲霄,卻無力迴天,旋即墜落塵埃,湮沒於滄海桑田的變遷之中……
而隨着一縷晨曦初現,詭異的幻象漸漸消失。
曾經的黑暗與濃霧,也隨之淡去。巨大的谷地,荒涼的景象,掩埋的龍骸,依然如舊。
衆人驀然醒轉,猶自詫異不已。
“地下的骸骨,變成石頭,而此處的龍骸,已盡數腐朽,稍加觸碰,便化作塵泥!”
“原來是浩劫降臨,巨龍也無從逃脫呢!”
“巨龍雖死,龍威尚在,怒氣沖天,故而呈現幻象……”
“那怒氣之中,夾雜着妖氣,方爲你我的困禁所在……”
“諸位,且看……”
衆人正在感慨着幻象的詭異,卻聽歸元驚呼一聲。
此時長夜過去,濃霧消散殆盡。
只見朦朧的天光下,數裡之外,一堆骸骨之間,坐着兩個人影。雖然相隔甚遠,卻已能夠看清二人的服飾與相貌神情。
“尾淵長老……”
“還有尾閶師兄……”
“咦,我的法力已恢復了三成……”
“我也是……”
“呵呵,快快前去拜見尾淵長老……”
不待吩咐,歸元與奚尤、水沐,已爭先恐後往前奔去。在驚恐中掙扎一宿,如今天亮了,黑暗與濃霧消失,修爲也有了轉機,並且找到了尾淵長老與尾閶師兄,着實讓三人喜出望外。
冥烏跟着往前,而離去之際,回頭一瞥,神色莫名。
無咎則是撇着嘴角,報以微笑,旋即扛着他的鐵棒,不慌不忙隨後而行。
而不消片刻,驚呼聲響起——
“尾閶師兄,長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