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驟然焦躁起來的氣氛,讓已經準備離開的路平也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他們。
“兩位這是準備去哪?”許川急忙問着。眼下的他們,迫切需要幫手,而除了眼前這個與他們玄武深仇大恨的路平,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先前從界川救出的一羣人,在這小鎮消失了,我準備找一找。”路平說着,語氣之平靜,與他敘述事情的嚴重性十分違和。這可是丟了一大羣人,不是丟了幾張雞蛋烙餅那麼可有可無。
“有什麼線索嗎?”正集接着問。小鎮的異常也關乎他們的安危,路平有什麼發現的話對他們來說同樣有價值。
“暫時沒有。”路平說。
“那你準備怎麼找?”正集問。
“問。”路平說。
“問?”正集不解。
“去雁蕩關再問一問。”路平說。
“雁蕩關多半會有問題。”許川正色道。
“那就好。”路平十分欣慰。
許川一時無語。這就是實力,他們覺得會是障礙的問題,路平卻覺得太棒了,這就是線索。
“我們有個不情之請。”許川道。
“什麼?”路平問。
“去雁蕩關,能不能帶上正集,把他送出關。”許川說。假路平也好,真路平也罷,繞來繞去,最後他們也只有這個辦法,讓唯一還能行動的正集速返關外向學院送信。
“正集是什麼?”路平聽後問道。
“我……我叫正集。”正集忙舉手,這才意識到路平其實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哦哦,那走吧。”路平說道。在玄武眼中救他這個大仇人做事那是不請之情,可在路平眼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壓根不是事。
於是再一次的,正集跟着路平、蘇唐一起出了門。與先前一模一樣,他擔負着事關學院安危的重大職責,而這些重傷的同門留在險地,很可能不會身還。上一次踏出門的正集,眼都溼了,連忙藏起不想被同門看到。但是頃刻間再來一次,同樣關乎生死存亡的危機大事,正集卻發現自己一點情緒都沒有了。
“先前那個假貨,說要帶我走一條不用過雁蕩關出關的路呢。”他對路平說着。
“哦,那條路啊。”路平說。
“還真有這樣的路?”正集瞪大眼。知道那是冒充後,所說的話正集都當是假了。
“有。但不如走雁蕩關方便。”路平說。
聽到這,正集覺得自己再也不會被冒充的路平給欺騙了。即便是剛剛很像很像不到出手一點都察覺不到端倪的傢伙,他的異能固然高明,可是他的言行其實早有破綻。指出繞關的路,那就是錯誤!強如路平是不把雁蕩關所存在的守衛視爲障礙的。
“我們快些走吧。”正集忽然間就充滿了希望,明明這一刻他在依仗的傢伙是他乃至整個玄武學院的大仇人來着。
一路上正集都小心在意,卻沒有任何發現,也沒有受到任何阻礙,三人很快就又回到了雁蕩關下。
雁蕩關的關裡關外,守兵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對外,那是嚴陣以待;對內,卻是禮數有加。這些日子會從關內往關外去的,那多是學院的修者。路平三人又是不久前才入的關,守兵還有印象,遠遠看到時,就已經在關下做好了迎接的準備。負責的青峰帝國守將宋文鳳更是親自過來候着。看這架勢,大概是有什麼將令讓他不得離關,否則早就奔出數百米來相迎了。
“三位這是?”宋文鳳迎上三人就問道。
“我們要出關,有什麼疑問嗎宋大人?”正集說道。
“當然沒有,三位請。”宋文鳳一個字也不多問,立即讓人開了門,客客氣氣地就要把三人往關外送。
就這麼簡單?
正集用最大的惡意,感知、揣測着他所能接觸到的所有人,他發現了一些防範,一些戒備,可作爲大戰之時的關隘守兵,時刻保持着警惕卻也不能說有什麼問題。至於將三人一直送出關的宋文鳳,看起來對三人倒是毫無戒心,一路保持禮貌。
“職責在身,在下就送到這裡了。”到了關外,宋文鳳停步說道。
“去吧。”路平朝正集點了點頭。
“啊?哦……”正集一路小心到恍惚,他都忘了,路平不過是要順路把他送出關,並不是要跟他一路同行。
“我去了。”正集轉身,朝着關外雪原走去。而路平就在宋文鳳不解的眼神中看向他,馬上開始了他此行的目的。
“先前入關的那些少年呢?”路平問道。
本該抓緊時間的正集,聽到路平這開門見山的盤問,忍不住都放慢了腳步,想能聽幾句聽幾句。
“那些少年?他們有拿北斗院士開的定製信箋,就放他們入關了。”宋文鳳說。
“然後呢?”路平問。
“在下只負責關門的看守和防務,放他們入關後就再沒有過問了。”宋文鳳答道。
“有人送他們嗎?”路平接着問。
“沒有,他們大多可以自理,在下也沒有收到要照應他們的指示。”宋文鳳說。
“但他們到了雁門小鎮後,就集體消失了,你說奇怪不奇怪?”路平說。
宋文鳳皺起了眉:“竟有此事?”
“會擼走他們的毫無疑問是關外的暗黑勢力,雁門小鎮已經被他們的勢力給滲入了,這雁蕩關上不知有沒有?”路平又道。
“我等都是大皇子親自任命,誓死護關,我相信這裡的每一位兄弟!”宋文鳳看起來有些激動。
儘可能放慢腳步,聽着這些對話的正集,此時都忍不住停步了。路平這盤問,如果可以稱之爲“盤問”的話,他真的是歎爲觀止了。這等拉家常似的詢問他以爲能問出些什麼嗎?他甚至想扭頭回去,用自己多年的經驗和見識,讓路平了解一下就算是聊天,也是可以聊得很有水平。但是路平緊接着的問題,也已經鑽進他耳中。
“知道我是誰嗎?”路平說。
這種話,常出於東都這等大地方的二世祖的口中。此時的路平,貌不驚人,衣着經過多番激戰也是骯髒襤褸,實在有些不配與這句話爲伍。
宋文鳳聽着也是稀奇,隨即道:“敢問閣下是哪間學院的高足?”
雖與玄武學院同行,但無論路平還是蘇唐身着的顯然都不是玄武院服,雖有易容面具,卻也還是少年樣貌,總也不會是什麼師長。宋文鳳這纔有這樣一問。
路平笑了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這麼客氣有禮,青峰帝國的大官和玄軍帝國這麼不一樣的嗎?”
這話一出,有如驚雷。正集大腦一通高速旋轉,馬上意識到其中問題。能擔負雁蕩關守衛重責的人,在青峰帝國的身份地位不會太低,至少也是一個深受器重的人。這樣的人,面對學院,大概只會對四大學院保留尊重。至於那些都已經被納入各國管轄的普通學院,怎麼也得是有相當名望的強者師者,纔會被他們另眼相看。
而路平,就衝宋文鳳剛剛那一問,可知他此時看起來的身份絕不可能是受另眼相看的人羣。
然而他卻被另眼相看着,宋文鳳這個身負重責的雁蕩關守將,客客氣氣地接受着他的詢問,沒有流露出絲毫不耐,這是隨便一家學院跑過來的少年學子能得到的待遇嗎?
所以說,他清楚眼前的人是誰,更清楚面對這個人,應該是何種態度。而眼下知道路平的人……
“正集師兄,你先不要走了。”正集突然聽到路平衝他喊話。
“他們不想與我起衝突,但是我不在的時候,可能就會對你下手了。”路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