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一個月前……不,即使只是一星期前,你對我那麼說,興許我還會很感動。不過……”她撇開了視線,不再看他。
夏天搶白道:“之所以我會突然消失,是想試着冷靜,看看如果一段時間不見面,對你的喜歡是不是會淡化下來。但你卻爲我做了那麼多,讓我根本就沒辦法淡化這份感情……”他用力的搖晃着她,強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你看着我,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要讓我沒有辦法忘記你?故意讓我欠下你那麼多的人情債,卻怎樣都無法還清?”
鈴音被他問得腦子有些混亂。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並沒有想過要故意讓他虧欠她的人情。
“我只是想幫你而已,你根本不用還什麼人情,沒什麼好還的。都是我自願的。”鈴音努力的給了他一個微笑——非常燦爛的那種——她想用這個微笑,減輕他的心理負擔。
“你是喜歡我,想讓我無法忘記你嗎?你爲我聯繫工作,爲我準備論文資料,是不是都是因爲你早就已經喜歡上我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你開始喜歡上我的?”夏天繼續追問。
肩膀被他抓得有些疼,她用了些力氣,才格開了他的手,“很晚了,快回家吧。”她假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不知道爲什麼,現在面對着這個她曾經爲之心動無比的人,看到他那麼激動的神情,聽到他剖白內心的話語,她卻反而變得無比冷靜。
他的體貼,他的關心,原來都只是因爲想要還人情債啊……所以,她幫他,是幫錯了嗎?
而現在居然還逼着她說出她對他的心意,是想怎樣?讓她顯得更像是在倒貼嗎?
這樣的認知,讓她心中的疼痛慢慢滋長了起來。好像,已經無法和他同步,無法融入他所帶來的氛圍中了呢。
夏天的手從她的肩頭慢慢滑落了下來。
他有些錯愕的愣在那裡,似乎不明白爲何她能夠那麼的冷靜。
其實她的冷靜,都是面具。在這面具之下,藏匿着一張哭喪着的臉。
“如果你是因爲覺得虧欠,因爲想償還人情,所以纔回來找我,對我好的話,那真的不必了。”她拍了拍他的手臂,就像長輩像對待一個晚輩那樣,“好了,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去休息吧。論文寫完了嗎?快畢業了,論文可是大學時代的最後一戰,一定要加油啊。姐姐我當年的這個時候,可是很拼命的哦。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請教我吧。”
聽完鈴音的這番話之後,夏天的眉毛開始抽搐,痛苦和後悔這兩種情緒,交替在他的臉上出現。
她看着他的表情,感覺像是獲得了勝利一般,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奇妙的優越感——原來,對曾經傷過你的心的人仁慈,也是一種報復呢。
哦,原來,她偶爾也是會有腹黑的時候的啊。這可是鈴音對自己的新發現呢。
她又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後轉身,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家所在的那棟樓走去。
夏天並沒有追上來。
她不敢回頭去看,不知他是已經頭也不回的走掉了,還是依舊站在原地。
她要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打消他那所謂的還人情債的念頭。
他來找她,接送她,原本都令她開心,讓她以爲他是回心轉意,要追回她。但今晚聽到他的心裡話,她卻失望透頂。
說白了,對他仍舊抱着希冀的自己,纔是這世間最可笑的人吧。
林御風最近忙得焦頭爛額。
蓮山區的地產開發,“Unica珠寶”的運作,都需要花費大量的資金。作爲Unica第二大股東的林氏,是反對Unica介入蓮山區地產開發的。所以爲了開發蓮山區,林御風幾乎將自己大部分的資金都投入了進去——但這還遠遠不足以維持那麼龐大的地皮的運作,所以,他必須在短時間內籌集更多的合作者。
而資金鍊已經開始逐漸浮現出行將斷裂的危機。
同時要管理幾家公司的運作,還有蓮山區的地產開發,以及爲父親的病情四處尋醫問藥,壓力越積越多。
偏偏吃早餐的時候,他又從日報上看到了遊樂場的那則廣告——夏天和鈴音坐在旋轉木馬上,親密相擁,簡直猶如一對真正的戀人。
上帝彷彿還嫌這廣告給他的刺激不夠強烈似的,竟然讓這張照片佔了整整兩個版面——刺激絕對翻倍啊。
林御風氣得恨不得將報紙當場撕成齏粉。
大好的週六早晨,鈴音原本想好好睡個懶覺,補補眠的,卻被一陣激烈的砸門聲給驚醒。
她頂着一頭雞窩似的亂髮,有些煩躁的吼着:“誰啊!”
門還在“咚咚咚”的狂響着。門外有人在喊:“李小姐!我是易寒!”
鈴音有些疑惑。易先生?他怎麼會突然來找她呢?聽他聲音如此焦急,莫不是林御風出了什麼事了吧?
鈴音慌忙用手指將亂髮胡亂的刮刮順,然後將門打開了一條縫,確定門外站着的確實是易寒之後,纔將門完全打開。
易寒滿臉焦急的站在門外。
“易先生,還真是你啊?”
鈴音伸頭出去望了望他身後,又問:“咦?林總沒和你一起上來?”
“李小姐,別問了,趕緊和我走吧。”易寒急匆匆的拉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鈴音趕忙扒住門框,不讓他拽自己。“唉,到底怎麼回事啊?你不說,我可不跟你去哦~”
易寒急得滿頭大汗,“林總暈倒了。李小姐,沒時間解釋了,快點跟我走,路上再跟你細說。”
“啊?哦……那,你等等,我去拿家門鑰匙。”看易寒的樣子,絕不像在開玩笑。鈴音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趕緊拿了鑰匙,又隨便披上一件在家裡穿的棒針毛衣開衫,就跟易寒下了樓。
一路上,易寒簡單說了林御風的情況。原來,林御風的神經性頭疼又發作了,疼到渾身出虛汗,暈過去又疼醒過來,輾轉反覆痛苦不堪。醫生也拿這病束手無策,吃什麼藥也不管用,只能帶鈴音去試試看了。
鈴音滿腹疑問,“啊?帶我去試試看?試什麼?我又不會醫術,難不成我去了,他就能好起來?”
易寒很認真的看着她,點了點頭,“極有可能。”
坐進車裡之後,鈴音才意識到自己出門太急,竟然把睡衣和拖鞋直接穿出來了。雖然這副模樣林御風也見怪不怪了,但穿着睡衣來看探他的病,總歸顯得她有些心急,就好像她有多麼緊張他似的。
但想回去換衣服已經來不及了,也就只能這樣了。
車子始終在市區內行駛,將鈴音帶到了一座被綠植包圍的靜謐的高級住宅小區內。
小區門禁森嚴,門口除了設有崗亭之外,還有全自動化門禁,車輛和行人從不同的通道進出,進出都需刷卡。
車子直接從門禁處駛入小區地下停車場。然後在停車場的電梯前,還需再刷卡一次,才能乘坐電梯。
電梯中途不會停在目標樓層以外的任何樓層,而是直通目標層。電梯打開,就會來到一處類似小門廳的地方。門廳內擺有盆栽和沙發,牆壁漆成溫馨的暖色調,牆上還掛着一幅抽象畫,除此之外,絕無它物。
而門廳內僅僅只有一扇門。
這也就是意味着,一層只有一戶住戶,上下樓都不需要和任何鄰居打照面,絕對的保護隱私。
易寒在門上的密碼機上輸入了密碼,又驗了指紋,掃描了瞳孔虹膜,門鎖方纔傳來細微的機械轉動聲。
門緩緩開啓,易寒引着鈴音步入室內。
鈴音對這繁複的門禁系統吐槽不已:“我去,什麼情況?這是銀行金庫啊還是阿里巴巴藏寶洞啊?需要那麼多層防護嗎?搞那麼神秘幹嘛,煩不煩啊……”
易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反應,笑着說明:“這也是爲了防止非法入侵。你也知道,林總的身份是有些特殊的……”
進入門內,首先看到的,是一座超級寬敞的大廳。層高被挑得非常高,大廳用弧形的小錯層區分出了許多區域。其中最靠邊界的區域,被幾乎佔了兩面牆的落地窗包圍着,落地窗是弧形的,而非直角,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窗玻璃是特製的,從外面看不到裡面的景象,但從裡面看外面,卻能夠看得非常清楚。
“譁!這是什麼地方啊?”鈴音好奇的問。
易寒答道:“這是林總的私邸。”也即是說,這裡,纔是林御風真正的居所。而星夜花園只是類似行宮一樣用途的地方。
這座大廳裡,天花板、牆壁、沙發等等,都是白色的,偶爾也會出現銀色或是其他的淺色,顯得冰冷而純淨。
“這麼性冷淡的室內裝潢,果然是林御風的風格啊~”鈴音這樣感慨着。
落地窗邊擺了一架純白色的三腳鋼琴,琴身擦得非常乾淨,光可鑑人。
鈴音被好奇心驅使着,跑過去摸了一下鋼琴的琴鍵。當她的手指滑過琴鍵之時,發現琴鍵的上表面有些部位已經被磨得非常光滑了,明顯可以感覺得出,這架鋼琴是被頻繁使用過的,而且某些黑鍵稍微比其他的要低,顯然是經常彈奏同一首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