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覺得很抱歉,如果真的要細細追究起來,晏如修變成這副模樣,都是因爲她。
是她逼着他們兩人離婚,是她認錯了人,是她害了他……
四周一片安靜,心中的罪惡感逼得她停不下流淚,她伏在牀邊輕聲痛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一雙手輕輕撫過她的頭頂,晏夫人睜開眼,就看到晏如修凝視着她的模樣。
她心裡一喜,趕忙抓住晏如修的手指,低叫道:“寧修,你終於醒過來了!”
晏如修靜靜的看着她。
她蒼白的頭髮,憔悴的面容,還有眼角的紋路。
這個女人已經老了。
不管保養多得當,時光還是無情的掠去了她的青春。
家裡只剩下他和她兩個人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
好像不堪重負似的。
他是她的兒子,不管怎麼樣,他總是……不能丟下她的。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昏迷的時候,他似乎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候木晚晚和木安安剛剛來,他被晏夫人牽着從樓上下來。
他對上了一雙眼睛,清澈明亮,好像能看到人心裡去。
那人小心翼翼又驚喜的看着他,一副害怕又忍不住接近的模樣。
小時候的他只是厭惡的皺了皺眉頭,從她旁邊走過了。
如果那時候能上去牽住她的手,會不會有什麼不同?
他不知道。
只是醒過來的時候,聽到的是母親的哭聲,夢境裡那個眼神明亮的女孩,也早已經離開了他。
終究還是隻剩下他和她兩個人了。
一如最初的時候。
他對不起她,可是已經沒有辦法去償還過去的過錯,就連未來,他也已經不被她收納。
晏如修手指放在母親的發上,低聲道:“別哭了,媽。”
“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已經全都,過去了。
,
半年後。
夏威夷沙灘。
蘇悅抱着泳圈在海里玩水,木晚晚怕熱又怕累,租了防曬傘在沙灘邊上乘涼。
夏威夷四季人流如織,現在正值盛夏,來旅遊的拍婚紗的人熙熙攘攘,幾乎佔領了整個海灘。
傷好後,琳達也回到了道格拉斯旁邊,一個月前她被琳達通知了道格拉斯的葬禮,她帶着蘇悅去了。
那個有着藍眼睛的小姑娘穿着黑色的葬服,看起來跟以前並不一樣,她臉上曾經的懦弱和天真已經褪去,好似一瞬間變成了一個成年人。
道格拉斯把遺產全部給了自己這個小女兒,離開的時候並不安詳。
這個老人在商業圈縱橫半百,卻在人生的最後時間折了,對他來說,實在並不是一個完美的結尾。
木晚晚在傘下昏昏欲睡,掏出兩個靜音耳塞塞耳朵裡,正式在沙灘上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木晚晚醒了過來。
陽光已經並不猛烈,耳塞已經在睡覺的時候掉出來了,她揉了揉耳朵,覺得有點不對勁。
太安靜了。
四周除了海浪的聲音,竟然沒有任何雜音。
她猛地睜開眼。
偌大的海灘,果然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蘇悅呢?
她心裡一跳,從躺椅上坐起來,望向百米處的一個淺海邊。
那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旁邊放着兩個一大一小的水桶,
兩人都坐在礁岩上,看那坐姿,好像是在釣魚……
木晚晚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邊的人似乎感覺到她醒過來了,小小的身影站了起來,轉過身望向她,然後提着水桶興沖沖地的跑了過來。
“媽咪。”
蘇悅獻寶一般把水桶提到木晚晚眼前,臉上出乎意料的帶着笑容,“你看。”
木晚晚低頭看了看。
小水桶裡什麼都有。
海星,螃蟹,幾條淺水魚,寄居蟹……
木晚晚伸手摸了摸蘇悅的腦袋,笑了笑:“都是你釣上來的?”
蘇悅笑眯眯的點了點頭。
木晚晚一邊撫摸着蘇悅的頭髮,一邊看着不遠處的人。
那個人穿着花襯衫,沙灘褲,一副休閒打扮,金色的頭髮比陽光還要璀璨。此刻他伸着懶腰從礁岩上站了起來,轉過身來。
隔着這麼遠,她第一眼看到的,還是那人比湖水還要翠綠的綠眼睛。
此刻倒映的藍天白雲,清澈的好似一汪清泉。
木晚晚愣住了。
他的眼睛……
男人扛着魚竿赤着腳走到她面前,臉上的笑容很無辜:“你睡得還好嗎?”
怪不得人都不見了……
原來是被他清場了。
木晚晚有點發愣。
距離再次見到蘭斯,已經半年多了。
他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只是眼睛,多了幾份神彩,看起來整個人都好像活了過來。
“你……”木晚晚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人來去都這麼出乎意料,頓了頓,她才把視線移到了蘭斯的水桶裡,他釣上來的東西比蘇悅正規多了,好幾條海魚在裡面撲騰,熱鬧非凡,“你跑這裡來釣魚?”
蘭斯似乎也沒意料到木晚晚會問這個問題,他噗嗤笑了一聲,“不是呀。”
“……”
“我是來找你的。”
“……”木晚晚看着他的笑臉,似乎是預料到他要說什麼話了,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耳邊似乎浮現出了琳達的聲音。
【只要看到那個人看着你的眼神,就知道他到底有多喜歡你啦。】
她心跳有些不穩。
任何人被這種眼神注視着,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只是……
她不知道怎麼接受……
蘭斯看着木晚晚臉上細微的表情,他心裡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提了提手上的水桶,道:“我在這裡有個海邊別墅,多琳已經在那邊做飯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木晚晚心裡鬆了一口氣,趕忙點了點頭。
夕陽西下,陽光照在海面上,起伏的波濤金光閃閃,好似破碎的金沙。
蘭斯走在木晚晚的身邊,他間或看她一眼,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溫柔起來。
或許現在還不可以。
但是隻要能像現在安靜的站在她身邊,他就已經覺得滿足。
能看着她,觸摸到她,有些事情不用着急,終有一天,他們會在一起。
他願意去等。
木晚晚接到許醉打來的電話是在半夜,她接起來的時候,卻是一個好聽的男音。
“請問,是木晚晚小姐嗎?”
木晚晚聽到聲音心裡一緊,對方轉而又說道,“許醉快生了,你要不要過來?我是許醉的老公。”
許醉的老公?
木晚晚沒見過許醉傳說中的丈夫,倒是在各種經商雜誌上見過他。
木晚晚心裡鬆了一鬆,趕忙道:“我現在去買機票!她現在怎麼樣?”
“還不賴。”她聽到對方笑了一聲,笑聲有些寵溺,“醫生說她快生了,但是她要吃小籠包,我開車去給她買的路上。”
木晚晚沒見過這個人,但是聽他的聲音,她卻對他十分有好感。
“我還在美國,可能趕不及,你跟許醉說一聲,我一定儘快過來。”
對方笑着說了一聲好。
掛了電話,木晚晚趕忙爬起來訂機票,她的動作吵醒了睡在她旁邊的蘇悅,小傢伙睜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看着她:“媽咪,怎麼了?”
“許醉要生了,我等回去一趟。”
蘇悅聽到木晚晚的話,一咕嚕爬起來,眼睛睜得大大的:“要生了?”
許醉懷孕的時候腰身還沒先出來,還是那副苗條纖細的模樣,蘇悅實在想象不出來,許醉懷孕大肚子的模樣。
這才幾個月,她竟然就要生了?
木晚晚訂了兩張八點鐘的機票,又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多了,還有五個小時,去往機場卻需要兩個多小時,剩下三個小時自然不夠她補覺。
她摸了摸蘇悅的小腦袋,柔聲道:“小豌豆,你先睡覺,媽咪去準備一下。”
她關了電腦,安撫小豌豆躺會牀上,才起身去儲存室拿出櫃子裡的皮箱,把幾件換洗的衣服拿出來,整理到了一半,她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回頭一看,一張放大的臉突然就出現在她面前,嚇得她差點尖叫出來!
對方一把捂住她的嘴,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四周,“別怕,是我啦。”
多琳穿着睡裙,探頭看了看木晚晚的皮箱,疑惑道:“你要去哪裡?”
半夜三更起牀整理,莫不是想要偷溜?
幸好她半夜起牀喝水,看到這邊燈光亮着,纔過來看一眼,要不然第二天起牀木晚晚不見了,她怎麼跟蘭斯交代?
她默默在心底給自己點了一個贊。
“我要回M市一趟。”木晚晚撥開她的手,狂跳的心臟穩定下來,忍不住道,“以後不要默默出現在別人身後好嗎?人嚇人,嚇死人啊!”
多琳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笑了笑:“晚晚,這你就不對了。你不能趁着蘭斯不在家,就出去廝混啊。我作爲蘭斯的姐姐……”
木晚晚瞪了她一眼。
多琳默默收口,湊過頭看了她準備的東西一眼。
還好還好,只帶了幾件衣服,一看就不是準備住幾個月的樣子。
“去M市幹什麼?”
“許醉要生了。我去看看。”
多琳點了點頭,又道:“你們感情真好啊……”轉而又道,“我記得那個姓晏的也在M市吧?不行不行,我得通知一下我那個傻弟弟……”說着就要去拿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