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皇舊帝亡國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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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彭走出皇宮,帶着太監們在街上行走,行人紛紛避開。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因爲長街盡頭有一座陰森的衙門。

這裡便是杜彭創建的西廠,由陛下直管,那麼在大多數情況下便意味着這就是他的衙門。

西廠擁有數千名密諜,數量更多的探騎,高層官員大部分都是杜彭提拔的太監,可以不經各司批准,直接監察、緝拿大臣甚至王公,擁有極大的權力。

太監官員們都穿着很低調的黑衣,那些武力高強的探騎統領則是身着錦衣,哪怕在夜色裡,依然耀眼。

杜彭走進衙門,太監與探騎統領們紛紛躬身行禮,他面無表情地走到最高處,解下大氅扔給下屬,在椅子裡坐下。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齊聲道:“拜見千歲大人。”

杜彭依然面無表情,手指微翹,示意衆人起身,用右手撐着下頜,閉上眼睛開始養神。

下屬們知道大人的習慣,照慣例依次上前開始彙報最近的情況。

“松濤書院的學生怨言極多,甚至暗中與齊國的儒生聯繫,想做大逆不道之事,其中領頭的十三人已經下獄。”

那位官員頓了頓,接着說道:“只是消息泄露的有些快,松濤書院學生已經聚集,如果強行彈壓,只怕會引發……”

杜彭閉着眼睛說道:“全都殺了吧”

他的語氣很平緩,那位官員卻是瞬間被冷汗溼透了衣背,聲音微顫說道:“卑職遵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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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皇宮。

病榻上的一位老人滿臉皺紋,滿頭白髮枯乾的像深秋忘了燒掉的霜草,兩眼深陷,呼吸微弱,眼看着便要死了。

太子寧川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悲痛的情緒。因爲他會是秦國新的君王,也因爲他對這位老人沒有太多感情,哪怕二十幾年的歲月消磨了很多記憶,至少這件事情他記得很清楚,對方並不是自己真正的親生父親。

當年的少年武神,現在已經變成能止小兒夜啼的北國殺神,就算在秦國皇宮裡,也沒有人敢直視他的眼睛。

寧川說道:“登基大典已經準備好了,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死,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說完這句話,他向着殿外走去。

老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眼裡滿是怨毒與痛悔的情緒。

咸陽皇宮裡有無數座宮殿,以數量而論,只有齊國學宮能夠與之相提並論。

那些宮殿在夜色裡就像是無數只蹲着、準備出擊撕咬獵物的猛獸,被星光照亮的時候,更加猙獰。

寧川走到最深處的那座宮殿裡,揮手趕走所有的人,循着琴音找到了那個人……

又過去了五年。

秦國皇帝行事暴虐,橫徵暴斂,強命洛西三千豪戶入咸陽,一時間怨聲載道,但皆被鎮壓,只能背後怨怨。三萬鐵騎在他的親自指揮下,如最鋒利的劍鋒,橫掃整個大陸北方,所向無敵,就連那些野蠻部落也畏懼的連連退卻。

唯一能與秦國爭鋒的趙國,偏在這時候遇着了一件大事,他們的皇帝要死了。

這位皇帝陛下英明至極,智慧無雙,寬嚴相濟,可惜的就是先天不足,身體太過虛弱,沒有子嗣。

過去的五年時間裡,可能便是因爲這些問題,趙國朝野間一直瀰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皇帝陛下接連頒旨,做出多項人事任免,強力限制西廠的權力,大力扶植後黨,明顯是要對杜公公開刀的模樣。但不管趙國官員百姓乃至齊國商人如何翹首以待,最終皇帝陛下也沒有對杜公公動手,甚至依然信任有加,就連喝藥也還是隻喝杜公公親自熬的藥。

殿裡的藥味要比往年淡了很多,可能是因爲窗子都開着,通風良好的緣故。

“張大學士比我們要大五十歲,再怎麼能熬,也熬不到二十年後。”皇帝喝完藥後蒼白的臉色沒有任何好轉,半倚在榻上,喘了兩口氣,接着說道:“今後的天下,能對付秦皇帝的也只有你了。”

杜彭沒有說話,也沒有勸陛下好生休息,因爲誰都知道陛下已經撐不了幾天。

迎着皇帝滿是企盼與懇請的眼光,杜彭沉默了會兒,拍了拍他的手背,還是沒有說話。

有風從宮外灌進來,隨之而入的還有皇后娘娘。

她滿臉淚水走到榻前,有些粗暴地擠走杜彭,坐到皇帝身邊,牽起了他的手。

杜彭向殿外走去,隱約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

……

當天夜裡,趙皇便死了。

杜彭親眼看着他斷的氣,然後平靜地開始佈置各項事務,直到忙得差不多,纔回自己的房間去睡了半個時辰。

整個過程裡,他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沒有失禮數的地方。

但是,當天晚上,杜公公就拿着一疊卷宗走進了太后的寢宮。

太后對着那些卷宗沉默了一夜時間,第二天清晨便做出了決定,召數位顧命大臣進宮,接連頒下數道旨意,閣臣領命,御史臺被清洗了一遍,該下獄的下獄,該流放的流放,松濤書院被封,太學停課……

這些事情都很驚心動魄,最驚心動魄還是三千名學子的慘叫聲。

……

事態漸漸平息,雖說西廠的密探與杜公公一系的官員,在整個過程裡什麼都沒有做,但依然止不住天下人把罪惡歸在他的身上,就像過去那些年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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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公公的名聲更加糟糕,彷彿變成了真正的魔鬼,對那些夜啼的頑童來說,威懾力甚至已經超過了可怕的秦國皇帝。

趙國新帝年齡還小,太后垂簾聽政。

整個天下都知道,站在陰影裡的何公公纔是真正的掌權者,人稱九千歲。

……

……

楚國。

某天傍晚,張大學士批完奏章,覺得眼睛有些花,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着漸要落下的夕陽,生出一種明悟。

前代秦皇已經死了快二十年,那位北海郡的秦皇死了十年,那位年輕的趙皇也已經走了。

大學士去了皇宮深處的一座殿宇。

這個消息震驚了整座都城,甚至很快傳到了趙國與秦國。

緊閉的宮門斑駁如畫,鐵鎖已經鏽死,牆那邊的檐角上到處都是年久失修的痕跡。

看着這座已經廢棄多年的宮殿,張大學士心裡生出極其複雜的感覺,整理衣衫,緩緩拜倒。

“臣請陛下賜見。”

一道清冷的聲音從宮殿裡傳出:“我說過無事不要來擾我。”

對很多太監宮女來說,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皇帝陛下的聲音,表情有些複雜。

張大學士說道:“臣有事。”

那道清冷的聲音說道:“何事?”

張大學士對着宮門莊重行禮,說道:“臣已經老了,要死了。”

那道清冷的聲音沉默了會兒,然後再次響起:“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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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時候,大學士死了。

楚國舉國齊哀,滿城縞素,就連秦、趙、齊三國都派了使團前來弔唁。

但之後三年時間,楚國便在秦趙聯擊之下亡國。皇帝不知所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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