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痕與朧月到了水火不容之勢。
自從與夔軍交戰, 邊城皆是失守。晉州隔山觀虎鬥,以軍力無法跨越晏山適應戰鬥爲由不肯援助。朧月責備無痕之前得罪李璀月,要無痕此刻割地像青將軍求和, 無痕偏還要硬打苦撐。夔軍已經攻到了焚城, 墨音也急急回城迎戰。無痕失了墨音這個有力的支撐, 朝中一片倒的向着朧月, 令他心煩不已。
戰事本就緊急, 往南地區又發春旱,政務推擠如山,真是內憂外患, 忙得他是焦頭爛額。
他已經很難抽出一個完整的夜晚來陪着恬甜,偶爾有空都在自己寢宮裡閉目思索着對付朧月和青將軍的策略計謀。
他骨子裡有不服輸的勁, 明知朧月是要藉此機會重新奪權, 還是不肯就如此輕易拱手相讓。他是個男人, 這天下本就該是男人的世界。若是被一個女人操控或攆走,那豈不是丟盡了祖宗的顏面?哪怕這女人是他的親姐姐, 也是皇室之脈。
他請恬甜搬到自己的寢宮裡來,他說看着她,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就會有很多的勇氣與力量。這話讓恬甜心中也有些內疚。
她委婉的拒絕了他的好意,也盡力柔聲的安慰了他。
無痕躺在她的腿上,將頭靠近她的小腹, 問她道:“恬甜會給朕生個兒子吧?爲了這個兒子, 朕也一定要守住朕的江山。”
恬甜反問他:“要是女兒呢?”
無痕便說:“那也沒關係, 只要是朕的孩子, 只要是朕的血脈就好。恬甜總會再生, 總會生出兒子,總會讓我皇室後續有人。”
恬甜微微笑了笑, 低頭問他:“還有其他妃子的呢?她們也可以生。”
無痕卻半擡起身子,望着她,道:“只有恬甜生的,朕纔會最愛。”
他說完又躺倒,有些疲累的望着天花板道:“如果朕不是皇帝,就這樣帶着恬甜走多好,去過妻賢子孝的生活,過以前我們約定好的生活。”
他沒有在她身邊睡着,數不清的事務催着他趕回去處理。他說他有空閒就過來,讓恬甜好好的,別生氣別擔心,他不會浪費時間去其他妃子那裡。
恬甜送走了他,站在宮門前。
她慢慢的坐到了臺階上,三年前一個早春的上午,她也是這樣坐在自己寢宮的臺階上,那時候她失去了記憶,是紫藿的香味喚回她的過去。這三年,無論是她,還是無痕,都在變。他們都在慢慢的成熟,生活的荊棘讓他們傷痕累累,可是也讓他們長大。
雖然這樣對你很過分,小璨。可是我還是必須瞞着你,小璨,孩子不是你的……就算我做錯了事情,孩子也是無辜的,所以爲了他,我必須瞞着你。
小璨對不起,這一生也許只有這樣對不起下去……
她坐夠了,就轉身回去,剛跨入臥房之內,突然有人從後面關上了門。
恬甜只愣了一秒,身子就被人從後面抱上了。
“親愛的!”她神經質的叫喊起來。
“噓——”他小聲的在她耳邊發聲,那熱流立刻竄到她的全身。
她立刻轉過來,緊緊的和他抱在一起。
“親愛的,親愛的。”她擡起頭,和他短促的熱吻着,眼淚不知不覺就溢出來了,“親愛的我親愛的。”
“是我是我。”他也反覆的回答着她,也不停的吻着她,順帶吮去她的眼淚。
等到這股子熱情過去,他將她抱起來,抱到牀上躺着,之後就半跪在牀邊,握她的手仰視着她。
“親愛的,”她忍不住俯下身子又抱住他,哭道,“我以爲你不要我了,不要我們的寶寶了。”
“不會不會,”他的嗓音異常的溫柔,第一次這般繁瑣的安慰她,“不會拋棄小妹,江山都可不要,不能不要小妹。”
“不求大人不要江山,只是不要拋棄恬甜就好。”她一哭起來又是沒個完
將軍就起身抱她在懷,一邊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肩,一邊柔聲的安慰她。
“實在不知小妹有了身孕,”他說道,“否則不會此刻纔來。”
恬甜原來倚靠着他抽抽嗒嗒的,聽這話又推開他坐起來:“什麼!如果沒有身孕,以後都不來了嗎?”說着就又連推帶搡的,“你是爲了孩子纔來的嗎?那如果我沒有懷孕,或者懷的是別人的孩子,一輩子都不來了嗎?”
將軍本沒用什麼力,差點被她給推下去。忙抓住她的手,頗有些求饒的說道:“會來會來,只是可能會再等兩個月。賾猊也是常人,難以免俗,若是受傷,小妹需給我時間療傷痊癒纔是。”
“受傷!”恬甜大驚,“哪裡受傷,什麼時候?出宮的時候受傷了嗎?”
將軍就微微一笑,將她的手放在心口。
恬甜一個雷……“大人,我錯了。”
將軍重新將她摟住,低頭問她:“怎麼?難不成我就是神人?且不說不會刀槍不入,你這讓我受的,可是何藥也救治不了的心傷。”
恬甜真是很雷將軍大人如此認真嚴肅的說着和他平日裡形象極端不符的情話,忍不住又雷得發抖。
不過如果她是將軍,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和別人做什麼,一定早就抓狂暴走。這樣想想,確實是讓他受了很重的傷。於是就伸手去揉他的心口:“親愛的不痛了哦,恬甜給你治癒了。”
將軍立刻將她壓倒:“治癒須得用另外之處。”
恬甜斜眼,男人啊……果然都是……
搖頭:“不行啊,我有孩子了,不能做那個事情了。”
將軍微蹙眉:“誰人騙你這些胡話?這規矩我還未聽說過。”
恬甜說:“沒人說,是我自己這樣認爲的。”
將軍垂頭:“不會太過用力,小妹放鬆信任我就好。”
恬甜死守:“我怕,不要,萬一對寶寶不好怎麼辦?”
將軍就起身嘆息道:“那是沒法。我只得尋別人去……”
“什麼!”恬甜一個鷂子翻身,迅猛得不像是懷胎四月的女人,且一把就揪住了將軍的衣領,兇悍道,“你去找別的女人?你給我說清楚!”
將軍攤手:“是小妹自己不肯和我一起,不能總是抓着賾猊不放吧。”
恬甜一把就放了他,坐到牀上就哭起來。
“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她眼淚如今是說來就來,“我有了孩子,不能行房,男人就要以此爲藉口去找別的女人,口口聲聲是爲了孩子纔來看的我,實際上……嗚哇……寶寶,你爸爸不要我們了,你爸爸是個大混蛋,他不要我們了。”
將軍那表情是又驚又怪,頗有些哭笑不得的望着她,見她好像演戲似的哭嚎着,不認識了一般。
“小妹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刁蠻了?”他驚奇的疑問道,“我記得從前,賾猊要求與你行房,你還讓我去找別的女人,難道別人說女子懷孕性情即大變,此話是真?”
恬甜越哭越厲害,撲在牀上捶:“男人要求女人忠貞理所當然,女人要求男人一點就是性情的問題嗎?難道我可以忍受我男人出去找其他女人嗎?我腦子進水了嗎?我不想和他長相廝守嗎?我真是吃飽了撐得,給你們這些男人懷孕!“
說着又蹦起來,掄着拳頭就給將軍打過去。
將軍只有躲避的份,且不肯告饒,只是問:“小妹先不急着打人,先說清楚,何爲給我們這些男人懷孕?難不成你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別人的份?”
恬甜跌坐在牀,嘴張得老大,半響突然哭得聲嘶力竭。
“天啊,他居然懷疑我的孩子不是他的!寶寶,你爸爸真的不要你了,他說你不是他的,嗚哇——”
說着竟然輪拳頭去打肚子,將軍本還是帶些玩樂嘻戲她的心,見她此舉不由大驚失色,連忙一個箭步衝上前,繳了她的雙手,一把摟到懷裡。
“莫要幹這些蠢事!”
低頭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恐她動到胎氣,便只有認錯:“好了,給小妹開些玩笑而已,千萬別當真。”
恬甜就伸手抱緊他,靠着他抽泣個不停。
將軍安撫着她,說:“玲兒說你沒事就發火,砸東西鬧脾氣,還企圖偷跑出宮。我還當她是誇大其詞,心想我小妹哪裡會做出這些個驚天動地的事情,如今看見,才知所言句句屬實。莫非賾猊真有那麼大功力,讓小妹變了性情。”
恬甜邊抽邊說:“你再不來,我就要死在這裡了。”
將軍便又戲言:“那爲何今日來探,居然還是紅光滿面?“
見她又要生氣,忙又說是戲言。
恬甜瞪着他:“去找過其他女人沒有?”
“沒有。”
“說謊!”
“那有。”
“什麼!”
“那還是沒有好。”
“到底有沒有!”
將軍就打太極道:“其實天下女人,對賾猊來說,睡上去都是一個樣,但是惟獨小妹不同。其實男人寵愛女人,就是圖心頭一個念想而已,與身體無關。”
恬甜偷偷汗,這男人,太狡猾了。
捶打:“以前就既往不咎,以後不許找了!”
“好,不找。”
得到點肯定答覆,田小妹心頭安慰了一點,哪知將軍又接口道:“心頭早已認定,哪裡還會去尋覓他人。小妹多心了……”
恬甜現在確實很多心,一巴掌就給將軍扇過去,居然不偏不倚打他個側臉,脖子都扭到後面去了。
“心頭不會,身體上呢?”這話問得很陰沉兇險
馳騁沙場多年的大將軍哪裡會怕你這些小小的威脅,滑得像條泥鰍,轉過頭來,無視臉上的紅印,嚴肅答她:“這副臭皮囊,哪裡能和心魂相提並論。皮囊已經這般,就放任它去吧,千萬別玷污了小妹。幸而這顆心還算乾淨,給小妹就好。定要珍惜!”
“這樣啊,”恬甜恍然大悟狀,握拳,“那皮囊還在這兒膩着幹嘛?有心就好了,以後都不用來了吧,去吧去吧,我放你自由,免得把我玷污了。”
將軍沉痛狀:“可惜這渾濁之物不知廉恥,非要過來糾纏小妹。我私下裡訓斥責罰它多次未果,心有餘而力不足也!”
說完還未等恬甜回話,突然就將她壓倒,一邊抵着她一邊繼續揪心道:“小妹你看,正是說着它,它還愈是胡來,這孽障,毫不知禮儀羞恥,讓賾猊也無地自容。”
恬甜:“……”
無語也就是秒把秒,衣裳已經被解開,恬甜驚道:“我說過不行的。”
將軍邊輕車熟路的繼續解,邊搖頭無奈狀:“我也對它說不行,可它偏不聽。小妹,願你看到我這顆心的份上,還是饒恕它得了。”
說着已經將雙方二人都脫了個精光。
恬甜心虛,小聲道:“大白天的,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將軍也壓低嗓子,用蚊子都聽不太清楚的聲音,神神秘秘的對她耳語道:“噓,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也怕被發現,所以昨日特命軍隊增援進攻……你放心,這幾日保定他愁到出不了正殿。”
原本這兩人的事情是見不得人,這話的內容也是齷齪陰險。可不知爲什麼,將軍故意用這麼小的聲音和如此神秘的表情說出來,讓恬甜也忍不住想笑。
還真噗的一聲笑出來了,惹得將軍也穩不住,跟着笑起來。
恬甜故意斜着他:“你多大啦,還頑童似地,又腹黑又賴皮。”
“什麼是腹黑?”將軍問道
恬甜用手在他腰上那勻稱結實的腹肌塊上戳着:“就是這裡面很黑很壞很陰險。”
將軍便又調侃道:“爲了小妹,腹黑得也算是動情銷 魂。”
恬甜正掛一頭的黑線,突然又被拿着手去握住了他那下面,且聽他沒正經的輕浮:“這裡更要黑壞陰險一點。”
說完就不顧她推擋,硬是與她廝混,忘情得不知時日。
這一次他入夜便要離去。
恬甜拉着他:“親愛的等一會兒走不行嗎?現在還早呢。”
將軍回過來坐到牀邊:“我恐留下,又與他撞上。莫非小妹認定我真是金剛不壞之身?任憑經歷何事都可屹立不倒?”
恬甜便求他:“不是說他三天都不會來的嗎?親愛的我等了你好久,這纔來就要走。”
將軍見她這樣懇求,便答應她多呆個時辰。
於是坐牀邊抱她,兩人東拉西扯的聊了會兒。
恬甜讓將軍放過無痕:“小璨真的很努力了,親愛的別逼他了吧。”
將軍的回答很明顯有點缺良心:“我何時逼迫過他?現如今與他爲敵的人,應當不是我纔對。”
“那親愛的不幫着朧月,會這樣嗎?”恬甜反問
將軍立刻離她有半米遠,審視她道:“你聽何人說的此事?”
恬甜擺了擺手:“親愛的大人,你小妹我不是傻子。這事情想想就應該是你們在合計着捉弄小璨啊。你、朧月、小鹹,現在鐵定是一夥的。親愛的是想要借別人內鬥侵吞別人的土地,朧月應該是想借着你的進攻排擠小璨退位,小鹹的明確目的不太清楚,不過肯定也心懷鬼胎。親愛的你們要把小璨給逼瘋了啊。”
將軍靜靜注視着她,過了良久纔回她道:“原來以前真是低估了小妹。”
恬甜不太喜歡聽他那樣說話,好像嘲諷她一般。她更不喜歡和他談論政治上的話題,她的處境太複雜,心情太糾結,很難完全站在他的那邊替他說話
不料將軍又偏頭問她:“小妹是爲了無痕纔要這般解析勸說?”
恬甜看了他一眼,好氣又好笑:“怎麼啦?不能爲了他嗎?”
將軍反問:“不爲自己腹中胎兒做思量?”
恬甜忍着笑瞅他:“你該問我怎麼沒爲你解析過吧?”
將軍聽這話,就微斜眼,抱過她:“小妹,借了你大人我一點智慧,果真是聰明靈性了許多。”
恬甜疑問:“哪裡借了啊?“
將軍將頭埋下,將耳貼在她肚子上:“這裡借的。”
恬甜嗤笑他:“我要借你的了!你放心,懷孕了嗅覺特別靈敏,我老早就聞到這寢宮裡大股的醋酸味。”
說着捶他的背,將軍卻急忙拿住她的手:“你別動!”
等恬甜定格半響,才擡頭起來看她,眼裡竟然閃着絲驚喜:“小妹,剛纔這孩子踢了我一下。”
恬甜乾笑:“騙鬼吧你,才四個月,手腳都沒長全,還踢你呢。”
將軍卻又去聽,異常固執:“不會,先前是踢了一下。”
恬甜就問:“親愛的想要男孩還是女孩呢?”
將軍答,毫不猶豫的:“女兒。”
“爲什麼啊?”恬甜有些驚奇,按理說都想要男孩纔對。
將軍說:“要是生兒子,如我一般,還是不要得好。”
恬甜問爲什麼,將軍就又答:“如我一般厭煩自己父母,以後怎麼對我們好?”
恬甜就笑:“你這人怎麼這麼自私,老想着自己啊。”
將軍閉目靠着她的小腹:“女兒好。像恬甜當初和孃親一般,那樣最好。”
“萬一是兒子呢?”恬甜有小小擔憂,不會不要吧?
“那就不要。”
“啊!”還真是的啊
正要罵他,他卻又起身,重新作神秘狀,小聲道:“要是真的生兒子,就把這孩子留在這宮裡。小妹和我走。以後他大了……繼承了帝位,我們再認。”
“噗——”恬甜忍不住噴出來,“虧你想得出!到時候你想認,人家還不認你呢。”
將軍說:“這就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實在不行鐵蹄踐踏。”
恬甜笑得腰都直不起來:“有你這樣的父親嗎?生下來就不要人家,末了有好處,還強迫別人認你。”
將軍便抱她說:“所以小妹一定要生女兒,我拼死也要把你們娘倆給帶出去。”
恬甜有些鬱悶:“還要生了以後纔出去啊……”
將軍笑問她:“怎麼?難不成你現在這樣子還想出去?不急小妹,等到萬全之刻,我自會讓你安全出來。”
“親愛的給寶寶取個名字吧。”
“甜椒?甜醬?”
恬甜汗:“不會吧……”
“恩,不會。”
亂拳雨點揮下。
“你正經點行不行!”
恬甜又擔心戰事,她換了換說法,她說:“如果不是親愛的進攻這裡的話,我才懶得管呢。你知道我不喜歡動腦筋,可是現在不一樣啊。”
將軍寬慰她的心:“放心,不多日我就會退兵。卿國畢竟不同於綢朝,對我來說要困難一些。況且小妹在他們手中,不能傷到你。只是你我就此一別,或許要等到長久以後才能相會。接下時日恐會攻打晉州。”
恬甜聽這話,又拉着不肯放他走。
兩人便又磨嘰了大半夜的,將軍見天色不多時就會亮,只得忍痛離開。
離別前取出一副韌絲軟甲讓她今後都穿在身上,還給小刺一對防身,教了她使用的方法。不過最重要的是,硬是被逼迫着許下許多不靠譜的承諾,最爲不切實際的就是答應恬甜以後絕不再去找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