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用，還是沒用！”趙天海額頭上的青筋鼓出，像一條條蠕動的蚯蚓，正試圖爬出他的臉皮，拼命扯動着他的神經，讓他面目猙獰。
在他身周的地上，隨處扔着各種東西，有顏‘色’詭異的‘玉’牌，形如鬼爪的樹根，不停吐着白霧的小碗，還有被摔裂的粉‘色’小角。
“廢物，通通都是廢物，一點用都沒用。”他不停的咆哮着，在空無一人的密室中，對着一具漆黑的石棺，發泄着心中的不滿。
半個時辰後，面帶微笑的趙天海出現在議事堂，面對衆多的弟子‘門’人，還有各大長老，完全看不出有半點異樣。
“掌‘門’，現在各‘門’各派的修煉靈丹，有八成出自我們聖丹派，各界稍微大一些的‘藥’圃靈園，也都基本在我們名下，除去‘私’人和各‘門’派擁有的‘洞’天福地，可以說天下的靈‘藥’都出自我聖丹派。”一名長老滿臉紅光，他負責聖丹派的靈丹銷售，能有這樣的成績，自然很是自豪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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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做得不錯，八成靈丹的供應，足夠勒住他們的脖子。”趙天海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吩咐道：“現有靈丹的售價再降一成，爭取再拿下一成的靈丹供應，還有稍微小一些，但品質不錯的‘藥’圃靈園也都去問問價，稍微多給些也沒問題，最關鍵的是，市場上的靈‘藥’流通，必須掌握在我們的手裡。”
“是，掌‘門’。”長老隨口應道，但神情卻頗不以爲然，聖丹派現在已經是靈‘藥’靈丹界的大鱷，手掌緊一緊就能勒死一羣人，根本不需要再收購。
“怎麼，你覺得八成已經夠了？”趙天海眼中兇光一閃，語氣‘陰’森道。
他‘胸’口處的邪火莫名地冒了出來，這樣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一旦有人對他的話陽奉‘陰’違，他就會隱隱失控。
“掌‘門’，你……”長老心中一驚，就在剛纔，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兇獸盯上小獸，那種隨時要將他撕碎吞下的感覺，讓他‘毛’骨悚然。
“哦，沒什麼，我剛纔正在想，你說的八成靈丹供應，指的是那些靈丹？”趙天海及時控制住了自己，臉上又掛上了‘春’風般的微笑，彷彿剛纔的‘陰’寒是不知什麼地方吹來的一陣風。
“稟掌‘門’，是提升修爲，補充靈力，還有解毒淬體的靈丹。”長老忙收斂了得意的神情，誤以爲趙天海剛纔在敲打他，讓他不要得意忘形。
“嗯，都是些什麼品級的靈丹？”趙天海道。
“大都是二品三品的靈丹，佔七成，四品靈丹佔二成，五品靈丹佔一成，六品以上的靈丹可以預定，但有沒有貨還要看情況。”長老恭敬道。
“嗯，很好，那品質呢？”趙天海道。
“謹遵掌‘門’令，二品三品靈丹只是中等，四品靈丹中上等，五品靈丹上等。”長老道。
“嗯，很好。”趙天海滿意了，長老的回答正合他意，完全按照他之前的意思去做，心裡的邪火終於被壓了下去。
“只是這樣做，有些……”長老心裡一直疑慮，他認爲這樣不妥，這次掌‘門’召集大家來商議，他就想借機會說說自己的意見。
“噢，有些什麼？”心情正好，趙天海笑着讓長老繼續。
“掌‘門’，這樣做是否有些不妥？”長老試探道。
“什麼不妥，說來聽聽？”趙天海笑道。
“是。”長老見趙天海神情未變，心裡鬆了口氣，果然是自己之前太得意忘形，纔會惹得掌‘門’不快，只要一心爲了‘門’派，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解決問題的意見，這樣一來纔會讓掌‘門’滿意。
“我認爲二品三品的靈丹品質可以更好些，這些靈丹煉製容易，靈‘藥’也很便宜，品質更好並不會‘花’費我們太大力氣，而且因爲量大，品質好才能讓更多的人放棄其他地方煉製的靈丹。”
長老道：“反而是四品以上的靈丹，煉製需要的靈丹種植不易，需要的年份長久不說，還需要高品質的靈田，這些靈丹不必出售上等，只需中等就可，畢竟能煉製四品以上靈丹的人比較少，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購買我們的靈丹。”
長老話音剛落，其他長老和內‘門’弟子們紛紛點頭贊同，二品三品的靈丹煉製容易，需要的靈‘藥’也很容易購買，如果品質只是中等，需要的人可能會選擇自己煉製，或是就近購買，而不會專‘門’找聖丹派的店鋪。
這樣一來，他們無形中就會失去一大部分客戶。
四品以上的靈丹則正好相反，能煉製的人不多，‘精’通的人則更少，加上需要的靈‘藥’也價值不菲，加上煉製失敗的比例，基本上一般修者不願意自己煉製，他們寧可‘花’錢，找值得信任的‘門’派去購買，聖丹派出售的靈丹不需要是上等，只要中等就會供不應求。
趙天海的臉‘色’又‘陰’沉了下來，見衆人紛紛點頭，他垂下頭冷聲道：“你們也是這樣認爲嗎？”
“是，掌‘門’。”衆人齊聲道。
“掌‘門’，如果照這樣出售靈丹，不用再購買‘藥’圃靈園，我們的客戶也會多出一成，而且成本還能降低，收益比現在更多。”長老掐指粗粗一算，‘露’出滿臉喜‘色’，只等趙天海發問，他就能準確報出多增益多少。
“愚蠢，全都是鼠目寸光之輩，你們懂什麼？”趙天海猛然擡起頭，冷冷的目光掃向所有人，“知道一棵樹最根本的是什麼嗎？是它的根，是包裹着樹根的土壤，你們居然想賣給別人最好的土壤？”
衆人面面相覷，不明白趙天海此話是什麼意思。
“哼，其他‘門’派就像一顆顆樹，他們能否成長爲參天大樹，全靠樹根吸取的養分，二品三品的靈丹在你們眼裡不算什麼，但在他們的眼裡就是培養‘門’人弟子的土壤，中等怎麼了，要不是顧忌聖丹派的名聲，我還想出售下等，甚至……”
趙天海的臉面開始扭曲，他有話沒說完，沒錯，還不是顧忌聖丹派的名聲，他甚至想在那些低品靈丹中做手腳，讓其他‘門’派無法教出一個出‘色’的弟子。
嘶，議事堂突然響起一陣吸氣聲，能來這裡議事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輩，趙天海的話沒說完，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話裡的意思，不由齊齊感到心驚‘肉’跳。
‘門’派之間自古就存在競爭，甚至滅‘門’滅派的事也常有發生，在場的人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手中或多或少都沾有類似的鮮血，但是，殺一兩人，一兩百人，甚至一兩千人的事，怎麼能和直接毀掉八成‘門’派的根基相比，天啊，太可怕了。
人類修者的地界有上千界，大大小小加在一起，說得出名號的‘門’派就有上千，還不包括哪些沒什麼名氣，但卻擁有幾十上百‘門’人的小‘門’小派，還有一些家族和散修。
在這些人中，真正包含在八成靈丹供應中的人，恰好是那些小‘門’小派，家族，散修和名號普通的‘門’派，像是那些有名的大‘門’派，低品的靈丹也都是從聖丹派購買。
這樣一想，基本上整個人類修者地界，練氣到凝脈這一階段的修者都在服用聖丹派的靈丹，如果趙天浩真那麼做的話，聖丹派將毀了整個人類修者的根基。
妖毒事件剛過去沒多長時間，那件事涉及面之廣，越發的事件之多，至今還留有沒收拾乾淨的尾巴和後遺症，在場的人無一不感到後怕，但相比趙天海沒有說出口的話，妖毒事件根本就是小兒科。
衆人被嚇住了。
“掌‘門’，你不會說真的吧？”長老第一個反應過來，聖丹派想要坐穩天下第一的寶座，事情謀劃了許多年纔有建樹，確實會讓人生出無力感，偶爾冒出些發泄似的想法也很正常，只是一向穩重自律的掌‘門’怎麼也會這樣，而且是在衆人面前？
“嗯，嗯嗯！”話一出口，趙天海就知道糟了，他忙垂下頭，拼命壓制着‘胸’口處的邪火，嘴裡發出呻‘吟’般的嗯嗯聲。
“掌‘門’，你怎麼了？”察覺到趙天海不對勁，在場的衆人立時緊張了起來，紛紛站起身想要圍過來。
“沒……沒事，我沒事，可能是最近太累了。”趙天海忙出聲制止，“我想休息一會，你們先下去，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掌‘門’，你真沒事，要不要去請老祖看看？”長老很擔心趙天海，他是聖丹派的主心骨，尤其是現在，所有事情都按照計劃，正一步步收網的時候，更是不能出現紕漏，萬一功虧一簣，聖丹派幾代人的心血就會毀於一旦。
“嗯，我等會就去。”趙天海沒有反駁，他此時也是同一想法，事到如今他只能去找聖丹老祖了。
聖丹老祖閉關超過千年，‘門’中沒人見過他，只有趙天海等幾位長老聽過他的聲音。
來到聖丹派後山禁地，趙天海體內的邪火更加旺盛，沒有外人在場，他差點失去控制，有那麼幾息的時間，他成了另外一個人，體內的另外一個意識，差點壓制住了他。
“咦，是趙天海嗎？”剛靠近禁地，聖丹老祖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沒多少驚奇，反而有種早知如此的感覺，“進來吧，順手把禁地‘門’口的野草拔一拔。”
“是。”平常的聲音，卻像一股冰泉涌入‘胸’口，生生熄滅了那股邪火，讓趙天海清醒了過來，他忙朝禁地躬身行禮，“天海謝老祖出手相助。”
“你也算難得，能壓制那麼多年才發作，行了，拔完草再進來說話。”
“是。”趙天海心中一驚，他以爲瞞住了所有人，誰知道還是沒能瞞住聖丹老祖，不過現在想來他心反而定了，既然老祖早就知道他身體的問題，那就說明老祖有解決的辦法，只要老祖肯出手相助，他就有希望。
心中大定，手上的動作自然飛快，即便已經多年沒幹過拔草的粗活，趙天海也能又快又好地幹完了，整理好儀容他才邁步走進禁地。
穿過一片不大的樹林，來到一片七彩的光幕下，趙天海腳步不停直接撞了上去，只見光幕像水面一樣出現漣漪，趙天海的身影消失不見。
光幕後是一片漆黑，早有準備的趙天海十分鎮定，他朝前方拜了下去，“弟子趙天海拜見老祖。”
“起來吧，朝前走十步。”聖丹老祖的聲音傳來。
“是。”趙天海恭敬的朝前走了十步，一步不敢多也不敢少。
叮！
一聲金石之音響起，彷彿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腳下碰撞，只見一個光圈在他的雙腳間閃動。
“別動，什麼都別想，也別害怕，無論看見什麼聽到什麼，知道嗎？”聖丹老祖道。
“弟子遵命。”趙天海不敢動，他知道聖丹老祖這是在檢查他的身體，雖然不知道用的什麼方法，但總是有益無害，他忙放鬆心神，讓自己處於沒有壓制的狀態，只有這樣才能檢查得更徹底。
嗡！
耳朵裡傳來一陣蜂鳴聲，趙天海突然失去了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纔在一聲嘆息中清醒了過來。
“老祖，弟子還有救嗎？”趙天海忙問。
“事情有些難辦。”聖丹老祖沒有直接回答。
“弟子願意拼盡全力。”趙天海忙道：“只要老祖吩咐。”
“你如果早些年來找我就好辦多了，甚至還能爲我聖丹派多添一名大乘修者，現在嘛，晚了，可惜啊。”聖丹老祖道。
“老祖救我。”趙天海心裡一慌，聽聖丹老祖的意思，他的事情比較麻煩，能讓聖丹老祖覺得麻煩的事，那基本就是指絕望。
“放心，你是我親自選定的掌‘門’，再怎麼樣也不會讓你出事，最多庸碌無爲罷了。”聖丹老祖道：“你身體的問題說簡單也簡單，只需要換一個思路，既然不能分離那就吞噬，或者說是奪舍。”
“奪舍？”趙天海傻了，自己奪舍自己，這……
“沒錯，你天生雙識，本來是修煉第二分身的絕佳體質，可惜你這麼多年來只一味的壓制，甚至將所有不好的情緒都讓另外一個意識承擔，這才造成今天的後果。”聖丹老祖道：“想要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合二爲一，你奪舍你自己。”
“老祖，弟子不會。”趙天海爲難道。
“沒事，我教你，不過會有些後遺症，你必須先做些準備。”聖丹老祖道。
“請老祖吩咐。”趙天海忙道。
只要能解決體內的另外一個意識，別說有些後遺症，那怕更嚴重些他也在所不惜。
“聖塔在你手中已經很多年，至今也沒能讓你解決問題，看來你也沒找到聖塔的秘密。”聖丹老祖突然道。
“老祖恕罪，弟子實在是……”趙天海嚇了一跳，聖塔在聖丹派的地位非常特殊，他隱瞞身體的問題沒事，但擅自盜用聖塔，按‘門’規當廢除修爲逐出‘門’牆。
“沒事，如果不是有意讓你拿走，你以爲你能找到聖塔，並藏了那麼多年嗎？”聖丹老祖輕笑起來，“呵呵，別怕，我既然讓你拿走，就不會追究你，只是你終究還是讓我失望了，我原以爲你會發現聖塔的秘密，看來是我想多了。”
“請老祖責罰，弟子太愚鈍了。”趙天海羞愧難當，覺得自己愧對聖丹老祖的信任，垂下頭不敢看向前方，真想在地上找條地縫鑽進去。
“你也不算愚鈍，天醫的傑作連我都爲難，更不要說是你。我本只是想換一個角度，或許能發現點不一樣的東西，結果……”
聖丹老祖嘆氣道：“其實我早該想到，你接受我的傳承，所思所想自然離不開，也超不過我的範圍，怎麼可能不一樣。天海，想要解決你的問題，只有‘摸’清聖塔的秘密，而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外人幫忙，你有什麼想法嗎？”
“聖塔？”趙天海的心涼了半截。
說了半天，解決問題的根源在聖塔，但聖塔在聖丹派無數年，爲了‘弄’清楚它的秘密，聖丹派無數前輩高人嘔心瀝血都沒能做到，他這麼多年來更是日夜‘摸’索也不得半點頭緒，聖丹老祖這樣說，豈不是宣告他的死刑。
“別擔心，我知道你最近遇見一些人和事，其中似乎有能解決問題的人，你把他們給我找出來。”聖丹老祖道。
“最近？老祖指的是……”趙天海的腦子轉得飛快，最近爲了分離體內的另外一個意識，他找的人很多，不知道聖丹老祖說的是誰？
“你問我？”聖丹老祖笑了起來，“那我還找讓你去找出來做什麼？考驗嗎？”
“是，弟子錯了，這就回去找人。”趙天海忙低頭認錯。
“記住，別硬來，請人幫忙要有禮貌，懂嗎？”聖丹老祖道。
“是。”
回到密室，趙天海的後背一直沒幹，他怔怔看着被僞裝成石棺的聖塔，嘴裡一陣發苦。
許超死了，在幫他‘弄’回那些察覺出他異樣的東西，喜滋滋等着成爲親傳弟子的時候，被他親手處死了。趙天海當時鬆了一口氣，沒人會知道他的秘密，但現在，這口氣又被提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