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的百姓坐在船艙當中就是一陣陣的慶幸。能活下來的感覺真好,而船上的人也同樣爲他們高興,親手把人給救上來,救人的也會得到滿足。
一個剛剛被人從水中撈上來的老頭子,吐了半肚子水,能說話了之後,先給綁着繩子過去把他撈上來的人磕頭,接着就問道:“你們是州府的人?看身上穿的衣服像。”
“我們是陸州府的人,知道要發大水,提前過來等着,裡面管不了,但凡是衝到了海上的人都能救上一救,能就多少是多少。”
救人的把老頭給扶起來,旁邊就有人端來冒着熱氣的湯放到船艙裡的桌子上,其實就是最簡單的雞蛋甩袖湯,裡面有點蛋花與幾片菜葉,還有些姜沫子及浮油,別的就沒了。
可就是這樣的湯,在此等時候也顯得無比珍貴,主要是它熱呀,老頭吹着氣喝了一口。嘴中嚼着姜沫子,對救他上來的人問道:“你們州怎麼樣了?把船派過來救我們,你們州就不怕死人?”
“不知道現在如何了,我們出來的時候還沒發水,不過也不用擔心,那裡有八條這樣的大船在,我們刺史大人還提前做了準備,想是死不了幾個人,老丈,難道你不知道要發水了?”
救人的在那裡解釋了兩句,其實他也擔心,可命令下來了,他不得不離開到這邊等待。
老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那還是你們的刺史好,能提前想着,這邊就不行了,沒有人管,我知道要發水了,也知道海龍王也發怒了,可我一個老頭子能怎麼辦?想跑根本就跑不了。
幾天的工夫能跑多遠?何況外面還下着大雨,只能提前做了一個木筏,把一些東西搬了上去,等着洪水來的時候,就把鄰居家的幾口人一同叫着上到木筏,結果一個風浪下來,我就被打了下來。木筏上的人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平時我就在這海中打漁,漁船讓另外的鄰居用了,其實這時的小船不如木筏,早知道我就用繩子把自己綁上了,那時怕木筏會翻,這才只坐在上面,你們一定要在這裡好好地找找,還有活人呢。”
老頭說着,用手抹了下眼角流出來的淚水,又低頭喝起了湯,救人的這個也非常的難受,同時也很無奈,他知道自己的水性不行,若是能夠比得上刺史家中的那幾十個護衛,或許能多救些人。
見老頭喝上湯了,他便站起來,對老頭說道:“老丈先呆着,我繼續出去看看,是否有人沒有力氣爬上來,老丈放心,只要我能做的。我就會盡力去做。”
“去吧,到時可把人送到這個船艙中,就算是沒有了氣息的也送來讓我看看,或許好有救。”老頭那寫滿了滄桑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蘇茂州這邊也是重複着似乎是一樣的情形,不少的人被衝了過來,接着又讓人給救,別看這十艘船不多,卻是讓很多人留下了生命。
等大雨下到了半夜的時候,更大的山洪就衝了下來,這次不僅僅是水,還有一些個泥土和大量的被連根拔起的樹木,在水中打着旋兒的朝着由木排組成的陣地而來。
早已經有準備的張忠一見水大了,馬上讓前面的人向後退,退到陣地的中間,把前面那些個木排空出來等着讓樹木來撞,大船也藉着水深跑到了前面兩翼,萬一前面的木排承受不住了,就需要用船身來阻擋。
柳紹卿這四個人還不清楚怎麼回事呢,正在那裡吃水果,生面和生米就讓下人來吃,這種東西吃到嘴裡根本就難以下嚥,可下人也不敢說什麼,不吃還餓,只能忍受着一點點吃起來。
當第一棵隨流而下的大樹撞到了這一小片的木排上的時候,柳紹卿等人終於是明白傍晚時候六個人爲什麼會有那種笑容了,這個前面也不安全呀。
先前被木頭裝壞了三個木排,這時剛修好不長時間,就又壞了五個,這一小片的陣地也被樹木退着撞到了後面的大陣地上。一陣晃動之後,柳紹卿對着下人大喊道:“先別吃了,快點把木排修上,快。”
範柬曦也跟着喊“快劃,劃到大木排陣的後面去,面前不行啊,快點劃。”
下人劃了幾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對着範柬曦說道:“劃不動了,被卡住了,我們的木排插到了他們的木排當中,除非是先撐出來。”
“那就快點撐啊,還等什麼?”蔣奐詩焦急地喊起來。
“來不及了。”下人剛一說完這四個字,木排又是一陣晃動,又有兩棵樹撞到了木排上面,從一棵樹上還下來三個人,三個人跳到了木排上,四下裡看看,對着蔣奐詩等人就道謝起來。
接着就往那更多的木排上跑去,那邊亮着的燈光多,看着三個人跑遠,曹和睿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罵道:“他們一定知道這麼回事兒。卻不告訴我們一聲,人全撤到後面,把前面讓出來撞,給我拿點清水過來,有藥沒有?我舌頭咬破了。”
從樹上跳下來的三個一路跑着來到了張忠這邊,看到不少的人都在這裡,開心地笑了起來,躲到棚子中,問道:“哪位是大好官?我們先給大好官磕頭,太厲害了,竟然在這邊有一片地。我們兄弟三個還以爲會騎着樹直接衝海里去呢。”
“大好官哪有時間等你們磕頭,先把湯喝了,不然得了病就麻煩了。”過來一個當地的百姓,把手中端着的木碗送到了三個人的面前,只有一碗,一大碗,能裝平時的五小碗。
三人確實是又餓又累又怕又冷,低頭先喝了一口,等肚子裡暖和了,其中的一個人指着來時的路,問道:“大好官不會是在那裡吧?剛纔我們三個就從那裡過來的。”
“那是壞官在的地方,以爲跑前面就不會被海浪給掀翻,結果撞樹上了吧?該,他們有糧食和錢財,就是不想拿出來,看看他們再撞一撞過來不過來?過來那東西就不歸他們了。”
這個百姓恨透了柳紹卿四個人,連着他們的家人和下人也同樣恨,以前這四個人家中的家人和下人就經常到外面買東西不給錢,走路撞了人還打人,現在看着他們在那邊遭罪,別提多高興了。
三個人愣了一下,剛纔說話的那個後悔地說道:“早知道就不跟他們道謝了,反正也能撞到這邊,弟弟們,快喝,不能光等着被救,我們三個還有力氣,一會兒去幫着大好官乾點活。”
兩個弟弟同時點頭,不顧燙地喝了起來,三個人一看就是非常樂觀的那種,被洪水衝,騎着樹過來,能跑能跳。
他們安穩了,柳紹卿這邊有點挺不住了,下人們用最快地速度修着,可上游不停地往下衝大數,一個接一個。讓前面的地方根本就呆不了人,偶爾就會有人從樹上下來,有的是騎着,有的是抱着。
每一個上來的人都非常高興,借燈光,看着眼前這一片用木排連接起來的地面,朝着人多的那邊跑過去。
曹和睿坐在木排上,看着前面似乎又有一個黑影衝了過來,已經沒有心思去躲避了,在一陣晃動之後,對着旁邊的三個人說道:“不如我們也過去吧,再這麼下去,命都沒了,還要什麼錢財,他們想要就給他們。”
另外三個人也沒有心思管什麼錢財了,早就想過去,卻害怕丟了面子,有人提議了,那就好說了,柳紹卿咬了咬牙“那就過去,跟張忠好好商量一番,給他,都給他,他這是在吸血啊。”
四個人都同意了,帶着家人和下人,以及那些個物資和錢財,上到了大的木排陣中,聽到身後那不停的撞擊聲,一陣的後怕。
四個人找到張忠的時候,張忠剛剛睡了半個時辰,眼睛紅腫着,面色憔悴,這還是平時吃的東西搭配的好,不然早就累趴下了。
“大人,我們想了想,還是按照您說的來做的好,大人,東西都在這裡了,您全拿去吧。”柳紹卿非常不甘心地對着張忠說出了這番話。
張忠卻是把眼睛一瞪“誰讓你們上來的?你們自己有木排,還上來擠?所有的人都算上,有一個是一個,上來一個交五十貫錢,你們的東西和錢財只不過是給你們做東西所用。”
“啊?一人十貫錢?我家六十多人就是三千多貫?大人,我們沒錢了。”柳紹卿沒想到張忠這麼狠,在那裡委屈地說道。
“沒錢就寫個字據,先欠着,以後慢慢還,寫不寫?”張忠沉着臉問道。
“寫,大人讓寫那就寫。”曹和睿在旁邊認命般地說道,欠錢總比被攆下去強,活着才重要。
其他三個人也不想反抗了,跟着張忠到了一個棚子裡面,那裡已經有人研好了墨,筆和紙也準備妥當,就等着他們寫了。
四個人心中流着血,手哆嗦着寫下了這張欠條。
寫完了之後,曹和睿對着張忠問道:“大人,東西都送來了,我們是不是可以吃飯了?”
“吃什麼飯?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等着吧,到了叫你們。”張忠扔下句話,又開始在人羣中走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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