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衙役想着心事的時候,周倥也在感嘆着張家莊子的厲害,這下好了,三水縣必然會被定爲受災,均產少四成就免掉所有的稅,若是三水縣均產少六成,那調也免去了,少了收七成,連勞役都不用服。
看情形,今年三水縣至少要減五成的產量,程縣令和自己稍微做一點手腳,今年的稅就收不上來了,服勞役還是要服的,不可能減七成,那就讓他們這些人幫着修面前這條河吧,反正都是自己家門口的河,別人不讓,他們自己也會修,這下好了,全免。
別處是真受災,這邊啥事兒都沒有,葛家莊子的水田就已如此了,張王兩家的呢,想來比這還好一些。
周倥打心裡佩服,這時看到那從田裡往外揀東西的人手上拿的東西,又愣了“這是怎麼回事兒,爲何把田中的苗給拔出來?”
周倥指着那莊戶手上的稻苗問道,衙役也不清楚,只好叫來人詢問。
莊戶認識衙役身上穿的衣服,卻不知道周倥那一身常服,見人家問的是這個事情,笑着攤開手,讓三人看那手上的稻苗說道:“沒什麼,昨天一場大風,吹到了不少的苗兒,有的折了,有的根斷了,揀出來扔了,沒用。”
周倥打量着這個莊戶,皺了皺眉頭問道:“那你爲何不愁?莫非就指望減產,好等着朝廷免去賦稅不成?”
“你這人也真是的,閒吃蘿蔔淡操心,減不減產和你又什麼關係?朝廷是你家的。”莊戶一聽這話,就不願意了。
“恩哼!”衙役在旁邊咳嗽一聲,並給這個莊戶使眼色。
莊戶一看衙役的眼神,突然也明白了,這定是哪個官員下來微服私訪了,一改剛纔囂張的模樣,拘謹地回道:
“我不知道,那個,大……大家其實都不急的,主家已從張王兩家莊子換新的稻苗了,再過兩天,就可以補種,絲毫不會耽擱,別看晚了幾天,到秋收時比原來田中的糧食還多呢,若不是怕主家出不起那麼多種子,我真想把所有的稻苗都拔了,等到時換新苗。”
“哦?這麼說張王兩家的苗好?”周倥更納悶了,通常補種都是無奈的辦法,沒想到葛家莊子的莊戶竟然盼着。
莊戶把手上的稻苗一扔,指着張王兩家的方向瞪着眼睛說道:“不是好,是神了,昨天那麼大的風,人家都過來幫咱們這邊扶苗,你猜怎的?那兩家的苗莊個就跟那小牛犢子似的,大風一來,咱這的苗一個接一個趴下,人家那晃晃腦袋就過去了。”
“真的?好,你自去忙,待會兒我到那邊看看。”周倥以爲這個莊戶瞎說呢,也不繼續問了,先是到這裡的田邊看看,發現確實有不少倒伏的,昨天那場大風又讓災情加重了。
等看完這邊,與侄子和衙役繼續往前走,一會兒工夫到了小橋這裡,一眼看到下面在蓋房子的人,回頭瞧了衙役一眼,衙役連忙說道:“這處要蓋一酒樓,三家莊子一同出錢,蓋成時,可在水上飲酒吃飯。”
“恩,好盤算,正好趁着現在無水。”周倥應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等過了小橋,看到王家莊子田中的那些稻苗,周倥再一次停了下來,指着這些稻苗“這怎麼可能,爲何這邊的稻苗比那邊的粗壯不少,高不少?難道是提前種的?”
“大人,不可能是提前種出來的,否則會被凍死,這些稻苗只能說是種的好,或者是選的種好,大人您看,這田中沒有留下太多的腳印,說明這些田裡的稻苗沒被昨天的風吹倒太多。”
衙役也不是很清楚種田的事情,可他知道從一些方面來判斷,辦案的時候都要用到的。
周倥聞言向田中看去,眉頭再次皺了起來“爲何種的如此隨意?那葛家莊子都是一行行一列列排的整齊,這張王兩家莊子的莊戶難不成是糊弄主家?”
他不相信張王兩家莊子的主家會如此笨拙,讓人把稻苗隨便扔到田中,想要爲兩家抓出一些故意使壞的人。
“哎~!那邊的,你瞎喊什麼呢?你說清楚了,誰糊弄主家?什麼都不知道就亂說。”
周倥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結果讓那邊的幾個人聽到了,這幾人馬上就走了過來,對着周倥指責着。
“你們是?”周倥看着幾人問道。
“我們就是張王兩家莊子的莊戶,剛弄出來的,專門看守田地,叫,叫茁壯護苗隊,我就是隊正,這些都是隊員,你這是在埋汰,不對,叫污衊張王兩家的莊戶。”
這人走到周倥近前,挺了挺胸,指指自己,又指指身邊的人,傲然地說道。
“恩哼!”衙役那邊又咳嗽了一聲,同時說道:“這是上面來的大人。”
“哦~!原來如此,大人啊,官啊,官就可以隨便污衊別人了?主家說了,茁壯護苗隊只對主家負責,其他人,不管,這叫軍令如山,是官的找官去說,我等聽命於主家。”
這人根本就不在乎,王鵑當出選中他就是因爲他的性格,她把護苗隊當長軍事單位來對待了,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不能弱了威風,哪怕惹出了禍事,自有主家來擔,進一步,哪怕刀山火海,退一步,怎管金銀財寶。
這人把王鵑的精神領會了,絲毫不退讓,哪怕知道旁邊站着衙役,面前的人身份不一般。
“呵呵,這麼說你們把地種成這樣是主家安排的?”周倥又問道。
“當然,你以爲我們都是傻子,不懂怎麼插秧?這叫拋秧,主家定下來的,當初我們也不信,可主家說,我們就照着做,現在知道了,大風吹來,插秧的倒了,拋秧的還直挺挺地站在這裡,主家就是厲害。”
這人依舊那麼傲然,直視着周倥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好,果然是張家莊子,名不虛傳,區區一個莊戶都有如此氣節,主家更不用說了,好厲害的治下手段,竟然能讓莊戶和主家一心,不懼強權。”
周倥沒有生氣,反而覺得興奮,治軍也不過如此,對外人彎腰的士兵不是士兵,是懦夫,從莊戶就可知主家的手段了,定是那兩位高人,否則哪能如此。
想到這裡,周倥繼續問道:“是不是主家太過嚴厲,治人有方?”
哪知這幾人一聽此話,臉色登時就黑了下來,隊長瞪了那個衙役一眼,對着周倥說道:“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給修房子叫嚴厲?給做衣服叫嚴厲?給送燈籠叫嚴厲?給……。”
這人把主家給的那些好處從頭到尾說了出來,惟獨沒說主家怎麼種的黃瓜。
把周倥聽的一愣一愣的,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莊戶,實在是太牛氣了一些,感覺不像是莊戶,說是某家的老爺也差不多。
旁邊的衙役這時急了,緊怕大人不高興,只好開口說道:“你可知道這是誰?比你們縣令都大,還不老實說話?”
“比縣令大又能如何?什麼叫老實說話,俺不懂,俺就知道,弱了護苗隊的威風,回去就無法面對主家,主家選了俺當隊長,俺就是死也得挺着主家。”
這人牛脾氣也上來了,絲毫不管他面對的是誰,其他跟着他的莊戶一個個也沒有絲毫退縮的樣子。
“無妨,無妨,不說這個,還請幾爲待爲通報,就說周公子叔侄到此,請見主人。”周倥對這點再無話可說,張王兩家竟然把莊子上的莊戶衣食住行都管了,不怪人家如此賣命。
隊長一聽這話,連忙行禮“原來是周公子和周大人到了,小的不知,多有得罪,這就去報,到時小的親自請罪,主家吩咐了,只要周公子和周大人到此,不得怠慢,小的先行一步,你們把周公子和周大人伺候好了。”
這隊長說完了話就向着張家莊子主院跑去,路上還差點摔了一下,其他幾個人都直接站到了水中,伸手虛扶,不讓周倥等人不小心掉到水裡。
周倥、周西虎、衙役,三個人都愣了,這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一些,方纔提身份時,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一說周公子叔侄,人都跳到水中去了,若說剛纔丟了面子,此刻人家把臉都給足了。
周西虎這時牛氣了,揚了揚頭,對叔叔說道:“叔叔,如何?”
“好,聽你名字就能這般,小虎出息了,比我這個當司倉參軍的六品官叔叔還厲害,以後周家就靠你了。”
周倥高興,用周西虎叔叔的身份是這待遇,換成官身就另一種,這說明人家只認親情,不認其他的,和這種人好打交道。
周西虎自然是謙虛一番,稍微等了那麼一會兒,那邊嘩啦一下子過來不少的人,打頭的還有兩個年歲大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張王兩家的老祖宗,這架勢大了。
周倥這時纔想起來,自己只顧着早點到來,竟然什麼禮品都未曾帶着,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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