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是無情雲壓境,漫卷狂風塵遮影。路人偶問車中物,潔白如雪透晶瑩。
黃顏色韭菜的推出,一時間竟然有隱隱壓過蒜苗的趨勢。
宮中,李隆基吃着用黃顏色韭菜做的三鮮餡餃子,又不倫不類地喝一碗蒜苗湯,似與殿中衆太監宮女道:“如何?如何?朕說的如何?可是被朕猜到了?駱賓,你來說。”
駱賓茫然,不明陛下所問何事,見皇上看過來,連忙道:“陛下真乃神算也,前幾日話中之意,不成想今天應驗,陛下之威,讓人長嘆,不如不如,多有不如。”
聽到駱賓的誇讚,李隆基高興地又吃掉一個餃子,對駱賓再問:“可知朕如何猜出具體事宜?”
駱賓這下懵了,具體?誰知道具體是什麼?
正犯愁間,高力士手擎一托盤從外走進,替駱賓解圍道:“陛下前段日子所言,臣是最清楚不過,道張小寶還有後手未出,待出時必然可使張王兩家有錢能賺,陛下謀算之深,臣佩服。”
“哼哼,小計而,小計而,任他張小寶狡猾如狐,也休想騙到朕,沒有那蒜苗在先,黃色的韭菜又如何能賣得火熱?”
李隆基一副老謀深算的模樣,微仰起下巴,做目空一切狀。
“陛下,甜蒜醃製好了,您嚐嚐,以後想吃黃顏色的韭菜,可讓司農寺專門種植,其方法簡單,遮其光,久處陰涼,其葉必黃。”
高力士換回李隆基的下巴,把托盤放到案几上,介紹韭黃的種植方法。
李隆基略頓,不成想黃顏色的韭菜種植這般簡單,再看看盤子中的蒜,夾起一個放到口中輕咬,馬上滿意點頭“恩,好好好,不錯,此蒜味道甚佳,可佐飯食之,爽口開胃,此後,我大唐多一美味矣。”
“陛下所言極是,然,往後我朝耕種之地,定要多出無數蒜秧,臣恐蒜常豐,蒜農虧,還要仔細斟酌纔是。”
高力士提醒道,眼睛看向李隆基剝掉的蒜皮,剔透中帶有光澤,又言:“陛下不知,甜蒜表皮依舊能夠入口,比照蒜瓣清脆,更添些許韌勁,選青蒜醃製,其皮韌而不柴,紋理適中,撕絲成線,或連不斷。”
李隆基聽高力士說,忍不住又夾起一個,這回連皮一起吃,點頭道:“確實不錯,明日早朝商議此事。”
高力士把話記下,又對李隆基說道:“陛下,臣方纔前去取蒜時,得一電報,言及新羅事。”
“何事?”
“那小寶連環計中的一環,前段時日,從新羅調大蒜入我唐,乃用甜蒜配方交換,故新羅於國內收集大蒜,用以製作甜蒜,然,甜蒜配方中所需糖卻不少,新羅無糖可用,欲從我唐購買。”
高力士不急不緩地道出電報內容。
“哦?還有這等事情?”要是以前的李隆基,可能還不會有多大的反應,如今的他對張小寶所做的事情非常感興趣,感覺此事絕對非同尋常。
“有,已有人想要把別處的糖運到登州,裝船賣給新羅,但是……。”
“但是小寶給阻止了是不是?”不等高力士說完,李隆基接着話問道。
“陛下聖明,小寶在登州讓人下了購買糖的定單,說等大量新蒜下來時好集中製成甜蒜,是以,欲向新羅販賣糖的商人立即轉賣張王兩家,無人敢杵,那邊聚集運糖車輛一眼掃去,望不到頭。”
高力士面有榮焉地回話。
李隆基放下筷子,道:“哪有那麼多糖?估計是商人帶了空車,想從新羅多換東西,有小寶出手,自然是無人敢反對,風之物流之時,恍若昨日,你可知小寶這番行事爲哪般?”
“臣不知,想是定有深意。”
“朕還用你說,小寶說過幾時回來?讓他儘快,朕要治罪於他,在芙蓉園那裡治罪,你負責,順便從御廚房搬炊具一同去,來電報答應給朕做辣椒炒土豆片,朕是等了又等,帶罪之身,還敢拖延時間。”
李隆基想不出來張小寶後續動作,卻惦記起張小寶承諾給做的菜,到現在還不知道土豆長什麼樣呢。
“是,臣記下了,算時日,小寶或許已經動身,與小寶同來的還有突厥的各部首領,陛下到時需要親自封官,以彰大唐恩德。”
高力士答應下來,同時對土豆炒辣椒也期待不已。
“到了京城,估計能把婚事定下來,接着還住在一起?”連接羅水河到京城的小河上,張小寶親自搖槳,王鵑坐在張小寶對面,兩個人一路慢慢行進,同時閒聊。
小船上就他們二人,其他人則是乘坐別的船,張小寶想起離開前家中來電所言之事,向王鵑問道。
“從小一直住在一起,難道就因爲訂婚,刻意分開?我纔沒那麼虛僞,誰還敢在背後說壞話敗壞咱們兩個的名聲?”王鵑沒多想,直接回道。
“不是,那到是無所謂,我的意思是說,你看啊,咱們兩個已經不小了,現在也是提倡晚婚,主要的原因在於晚育,畢竟生小寶寶對女人的身體有影響,一般二十歲左右就差不多了。
但是呢…..那個……其實吧……如果那什麼……就是先不要……不進行人類的生命繁衍,到了我們這樣的年齡,也是……是吧?”
這段話被張小寶說的斷斷續續,到最後也沒有直接說要幹什麼,不只說話吞吐,臉也紅了,手還在搖槳,但如果仔細看,能發現槳貼在水面的時候,居然蕩起一圈圈連續地波紋,再也展現不出那單槳輕推貼岸的水平。
王鵑斜看着天,吸吸鼻子,眼看沉寂的時間太長,方問道:“你想要做什麼你就直說,咱們兩個之間還用客氣?”
“啊?直說?好吧,那我可說了,現在天暖和了,訂完親,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們是不是可以……可以……那個,一起數星星?”
鼓足勇氣的張小寶終於是把話說出來了,說完之後,整個身子都虛脫了,委在那裡。
王鵑不看天了,轉回來看張小寶,語重心長地說道:“小寶,你情商差了點,星星就別數了,你還是數月亮吧,乖啊。”
當張小寶數了一段時間的月亮之後,隊伍進到京城,默棘連一行人告別張小寶,先去報道,學習面見聖上的禮節,不能有失禮之處。
張小寶則是嘟囔着‘天上一個月亮,水裡一個月亮,天上的月亮在水裡,水裡的月亮在天上’,與一路上總是抿嘴笑的王鵑住進狀元樓,連京城置的家宅也不回了。
比張小寶一行提前到了的是建安大棚出產的幾樣新菜,不多,還準備繼續留種子用,拿來的菜,一部分給李隆基,一部分自己家吃。
惦記着辣椒炒土豆的李隆基聽到當值太監報告人來了之後,根本沒把默棘連放在心裡,第一個詢問的就是張小寶再哪?爲何沒進宮?
“回陛下,小……張節度使與王副節度使回狀元樓了,連京城中張王兩家都沒去,小的聽來人報,說張節度使路上說什麼天上一個月亮,水中一個月亮,估計,估計是病了,風寒?”
當值太監還給張小寶找理由,拿人錢財了,自然得維護。
李隆基信纔怪了“風寒到現在還沒治療好?他一路走一路嘀咕?那朕立即下旨封了德藝醫學院,他帶着弟弟妹妹,會不帶好醫生?
哦,天上,月亮,恩,朕懂了,月亮裡有什麼?嫦娥呀,小寶是年歲大了,也該把親事訂下來,安排人……還是你親自去一趟吧,跟小寶說,明日早朝,朕把所有事情都壓後,先與羣臣商議渤海節度正副使成親事宜,朕餓了。”
李隆基終於是聰明瞭一把,雖說猜想的線索不對,但結果是一樣滴。
至於把一個臣子成親的事情放在五品官可參加的大朝之上是否合適,他沒多去考慮,相信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會明白。
當值太監比較聰明,不傻,沒去給李隆基安排御膳,答應一聲,恭敬地退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趕往狀元樓。
到地方的他沒費多大工夫就見到了數月亮數迷糊的張小寶,張小寶別看數月亮數不明白,做其他事情還是條理清晰,此時正緊要筆頭,眼睛死死地盯在面前的紙上,另一隻手一下下地輕點着臉,喃喃低唱。
“天上一個月亮,水裡一個月亮……望月亮,思故鄉,一個在水裡一個在天上。”
連續反覆幾次,又道:“我讓你們全給我數月亮去,還想在我大唐買糖?等我能數星星了再說。”
當值太監愣了,這張小寶怎麼了?又唱又說的。
一直陪在旁邊的王鵑‘噗嗤’一聲笑了,捏住筆桿從張小寶嘴裡拿出來,飛了張小寶一眼道:“哎呀,小寶,我不得不承認,你情商是差了點,但智商絕對沒問題。
讓你數幾天月亮,你也能用在算計別人的身上,行,等過段日子,我就讓你數星星有幾顆,恩,聖上派人來看你了,還不迎接?”
“有幾顆?”張小寶看了太監一眼,邊起身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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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很多。”王鵑扭過臉去說道。
“我當然知道很多,可是……。”
“哎呀,張公子,您坐,小的就是過來看看,聽人說張公子與王小娘子回來,小的恨不能長出翅膀飛來看看,卻是當值,好在陛下開恩,這纔派小的來。”
當值太監哪敢讓張小寶說迎接的話,要不是他聽着兩個人的對話更迷糊,他都不能讓張小寶起來。
“啥事?一會兒在這吃完再走,來人啊,吩咐後廚房,做地級一星套餐,減一道菜,加一道從海外帶回來的番茄炒蛋。”
張小寶也不與來人說客套話,向外吩咐。
當值太監一聽‘海外’二字,笑容中多一分感激,他還從未吃過,他不怕張小寶留他吃飯,剛纔他已經說自己當值,想是會用食盒裝了帶走,連忙道:“多謝張公子,呃~朕餓了。”
“恩?哦~~回去與陛下說,臣馬上下命令,調渤海都護府精製大米一千石進宮。”張小寶稍微愣下,明白過來,來人是學李隆基的話,因爲東北大米成熟期長,所以味道好點,於是順着來人的話說道。
當值太監眨眨眼睛,看着張小寶,說道:“張公子,不是調米,是……小的突然想起一事,陛下有言在‘先’,明日大朝,其他事宜延後,先議渤海正副節度使成親之事,張公子,看陛下的意思,是想給渤海的正副節度使行朝禮。”
“啊?有這事兒?鵑鵑,別看牆了,跟我走,聖上餓了,臣當爲聖上親自下廚才能表臣之忠心,能對渤海節度使那般照顧的聖上,身爲臣子,心有榮焉。”
張小寶書案也不收拾了,拉起突然面色變得紅潤的王鵑匆匆向外走去,臨到門口,回頭對當值太監說道:“我們一起走,你別等飯菜,回頭再說。”
“好,好的,張公子,等等小的,張公子……。”
“好,真好,此二物,炒在一起,味道清新,香辣爽口,小貝,小遠,還有你們,都嚐嚐。”
芙蓉園中,李隆基開心地吃着,菜是熱乎的,剛炒出來,不用別人去試毒,見跟張小寶過來的小貝低個頭努力地對付面前碟子中的澆汁鹿肉,出言相邀。
小貝到皇宮跟到家沒什麼區別,絲毫沒有見皇上的膽怯,聞言,微微擡頭,撇撇嘴道:“不好吃,我喜歡吃土豆泥,哥哥自己做的醬,配上細細的蔥花,往上一澆,那才香。”
“哦,還能做成別的菜式?”李隆基又知道一樣,看到小貝嘴邊沾的芡汁,呵呵一笑,問道:“小貝,我給你們巡查大唐所有官員的官,你可查到了?”
一說這事小貝高興了,自己權力更大,伸舌頭把嘴角芡汁舔回去,回道:“還沒,得到消息時,到三水縣啦,我查誰?順流見到皇上伯伯之前,一路上的官員都很聽話,沒人花縣中錢財迎接我,先忍着,等到別的地方再說。”
“那我可等着咱們小貝大殺四方了。”李隆基也不知爲何,只要一見小貝,心情就非常愉快,可惜宮中找不到,只能期待盼兒表現的好點。
“恩,臣定爲陛下解憂,誰要是敢不聽皇上伯伯的,我過去收拾他。”小貝仗義道。
看着小貝那副認真的模樣,李隆基哈哈大笑,心道‘別說小貝查到的人有問題,就是沒問題,看小貝可愛的樣子份上,狠狠心,也能給定上罪’。
看着看着,李隆基一時間有些恍惚,再看看忙碌做菜中的張小寶,和不時給他擦擦汗的王鵑,又長嘆一聲,歲月流逝的真快,一晃,兩個人都大了。
記得要兩個人畫像的時候,可不正如小貝一般?恍如昨夢,變了,宮中許多地方變了,京城變了,大唐也變了,曾經滿朝的文武,有的致仕,有的走了,小寶與鵑鵑同樣變了,只是無論怎麼看,改變的似乎只是模樣,那雲淡風輕的眼神依舊不顯火氣。
‘啪’,李隆基沉浸在回憶中時,張小寶把最後一道菜端上來,一共四葷四素,四涼四熱八道菜,一個素燴湯,湯上那油炸土豆絲焦黃焦黃的,讓人看了就好象是藝術品。
菜樣式不多,量大,見者有份,高興中的李隆基甚至讓在一旁伏侍的宮女與太監也嚐嚐。
李隆基跟張小寶也不客氣,不出聲,只是隨意地指指椅子,讓坐到他旁邊。
洗過手的張小寶把擦手的毛巾扔給一個太監,庸懶地坐到李隆基身邊,往後一靠,同樣不出聲。
“小寶,你讓人從遙遠的地方尋回來的東西中,地瓜、土豆和玉米產量的真的高?”
“高,尤其是土豆,種起來方便,可當菜還可當飯,對,還能當零食。”張小寶篤定地說道,後面的零食是看到小貝擡頭望過來加上去的。
“哦,那就是說,即便我大唐多處同時受災,大米與白麪產量銳減,也可用對土地不挑的作物挺過來,然否?”
“然。”
看着張小寶一副無聊的樣子,李隆基也不生氣,要是換成別人,張忠除外,誰敢這種態度,早拉下去砍了,微微一笑,李隆基擡頭瞧了眼天,對張小寶說道:“小寶,你看天上圓圓的月亮,仔細看,見到玉兔沒?”
張小寶根本沒擡頭,大中午的哪來的月亮?何況就算晚上,那今天也只剩一彎殘月纔對。
‘李隆基一定是故意的。’臉快綠了的張小寶暗自嘀咕,又腹誹下,轉頭看向王鵑,發現王鵑從狀元樓出來這段時間,變個人似的,總是喜歡低頭,耳根還紅紅的。
納悶中的張小寶李隆基說道:
“看到了,玉兔正搗藥。”
“見玉兔搗藥,小寶,你可是病了?”李隆基過來人,一見王鵑的樣子,就能猜到二人之間與月亮有點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