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明好端端的婚事,最後因爲孫氏跟趙氏二人的打鬧而添了幾絲火氣。等到聶夫子出來將這兩人喝斥開來時,孫氏臉上早就已經開了花,今兒特意穿的新衣裳也被扯破了,連頭髮都被抓散,這可是孫氏昨兒特意花了十文錢讓人給自己盤的頭髮,據說是城裡夫人們纔會盤的,她昨天一盤上晚上就沒怎麼敢睡,可今天被趙氏給抓散了開來,險些沒將她氣得發了瘋,孫家的人這會兒也是又氣又怒,今日天不亮他們便過來了,本來就是想爲了孫梅的事兒找聶家落實下來,可誰料結果卻攤上了這個,孫梅哭哭啼啼的被趙氏等人拉走了。
若是換了平常,少不得孫氏這會兒要慌忙上前將孫家人拉住,不過她剛跟趙氏打了一架,心裡火氣正旺,自然巴不得他們早走,孫家人氣沖沖的離開了,孫氏昨兒起便收拾打扮,可誰料今日卻因爲被趙氏抓傷了臉而被深感丟臉盛怒之下的聶夫子勒令不準出去,心裡的鬱悶就不要再提了。
孫氏一不能出門,出面的自然就是崔薇了。羅家過來擡人時看到主事的是個面容稚嫩的少女,心中無不詫異,但因爲聶秋染身份足夠了,崔薇這個當嫂子的親自給聶明操辦婚禮,羅家的人自然也不會心中不滿,自然興高彩烈的進來擡新娘子了。
逮着空閒,崔薇瞧了一眼那穿着一身大紅喜袍的新郎倌兒,表情有些流裡流氣的,身材中等,年歲瞧着倒是不小了,與他一同過來的是他本家一個嬸子,羅大成的娘並沒有親自過來。村裡兩個熱心的婦人扶了聶明出來,將她擡上了花轎。一路吹鑼打鼓的就要走。孫氏今兒不能出門,崔薇自然是要一路跟到羅家去的。
迎親隊伍沿路倒是極熱鬧,如今天氣雖然冷,但道路兩旁卻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們,個個好奇的站在旁邊,一面跟在後頭歡呼熱鬧。崔薇擰着裙襬走在隊伍中,雙腳濺得滿是濘泥,一路打着晃,隊伍纔剛出聶家不遠,倒有人不小心一撲爬摔倒在地。聶秋染看崔薇皺着眉頭的樣子,忍着滿耳的喧譁,一邊湊近她耳邊道:“我去將馬車趕過來。咱倆坐車過去。”
要真是能坐車,崔薇自然求之不得,忙就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等着,幸虧今日下雨。隊伍走得並不快,地上路滑,若是走快了將新娘子摔出來,才真正是出了大丑。聶秋染不多時將馬車趕了過來,抱了崔薇坐在前頭,自個兒也跳了上去。趕着馬車不遠不近的跟在轎子邊。
這羅大成家所在的黃桷村正是緊鄰着鳳鳴村,隔小灣村也並沒有多遠,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衆人便已經到了。羅家人這會兒早已經準備妥當了,屋外的大壩子上一溜兒擺開了七八套桌椅,許多婦人都在壩子中忙活着幫忙煮飯拆菜等,看到這邊新娘子隊伍過來時,一些半大的小孩子連忙就涌了上來。有人便拿了糖果出來,壩子上歡笑聲更響亮了些。崔薇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打量了這羅家一眼。羅家的房舍約有七八間,看起來倒是不錯,趁着那羅大成扶聶明下轎子的功夫,崔薇眼角餘光看到一個年約四十許的婦人挺着個大肚子,牽了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童正往這邊看着,一邊不時的便抹下眼淚。
“那是羅大成的娘。”聶秋染看到她眼神,一邊就湊近她耳朵邊輕聲說了一句,末了,又盯了那小男孩兒一眼,嘴角邊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來,語氣多了幾絲凝重:“那是她七兒子,羅石頭。”
不知爲何,聽到聶秋染說到羅石頭幾個字時,崔薇像是聽出了他話中的一絲冷意,頓時打了個冷顫,擡頭看着聶秋染時,又見他臉上帶着溫文爾雅的笑意,一雙眼睛深邃迷人,剛剛就像是自己的錯覺一般,頓時就甩了甩頭。本來想問他爲何會認識羅家的人,可誰料經他這樣一打岔,卻又忘了個乾淨。
這羅大成的娘倒也能耐,生了好幾個孩子了,肚子中還揣了一個,崔薇看她肚子,頓時打了個冷顫,古代女人都不避孕,一旦有了孩子便生,光是瞧着就已經很嚇人了。不知是不是因爲之前聶秋染提起羅石頭時的語氣有些奇怪,崔薇目光總不自覺的朝那小男孩兒身上轉。這孩子瞧着瘦弱得很,一雙手腕跟蘆葦杆似的,只剩了皮包着骨頭,臉頰極爲瘦弱,凸顯得一雙眼睛便大了些,看人時的目光帶着警惕又帶着好奇,死死的跟在那懷着身孕的婦人身邊,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
瞧着這模樣,倒不像是能被聶秋染另眼相看的樣子。崔薇打量了他半晌,沒發覺這孩子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倒是看他瘦成這模樣,心中也覺得有些憐惜,衆人忙着將新娘子送進房中,那挺着大肚子的婦人也跟了進去,那孩子也想進,只是羅大成的娘魏氏根本沒功夫搭理他,自然將他一個人留在了外頭。
屋裡面擠得很,崔薇也懶得跟進去湊熱鬧,坐在了屋外,見那孩子怯生生的模樣,乾脆衝他招了招手,一邊笑道:“過來。”
那名叫羅石頭的孩子猶豫了一下,大眼睛中露出惶恐與驚駭之色,搖着頭想要往外退,崔薇見他這模樣,乾脆起身蹲在了他面前:“你叫什麼名字?”雖然早已經從聶秋染嘴中知道了這孩子的名字,但崔薇依舊是問了他一句,原本是想打消他的顧慮,誰料這孩子抿緊了嘴脣,臉上現出一絲倔強之色,一邊背脊更是貼緊了門一些,沒有開口。
崔薇也不以爲意,見他消瘦的臉頰,以及身上明顯已經短了一截的衣裳,手腕與腳裸處露出來的地方竟然已經凍得有些發紫了,心中不由更是憐惜,乾脆伸手過去摸了摸他手,入手便是冰涼一片,凍得她打了個哆嗦,一邊就皺了皺眉頭道:“真冷,怕不怕感冒了?”崔薇話音落了,那孩子卻依舊盯着她不肯出聲。崔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身上,她早上出來時怕自己半路想吃東西了,拿油紙包了幾顆奶糖,這會兒取了出來,乾脆拈了一顆衝這孩子示意他張嘴,可誰料這孩子滿臉倔強,崔薇最後也沒法子了,乾脆將糖全塞到他手上,一邊摸了摸他腦袋,感覺到這孩子身體緊繃了起來,這才站起身來又朝聶秋染走了過去。
“聶大哥,這羅石頭怎麼穿成這樣。”此時人一般都是重男輕女的,而這羅石頭是個男孩兒,平日裡卻像是沒過什麼好日子一般,羅家看樣子又不像是窮得連飯都吃不上的,怎麼對兒子卻這樣苛刻,連大兒子娶媳婦兒都捨得花銀子辦得這樣熱鬧,偏偏對這個小兒子看起來卻根本不太重視的樣子,一般人家都愛幺兒,這情況倒當真是有些稀奇了。
那孩子捏了糖,定定看了崔薇半晌,這才往外躥了出去。
聶秋染嘴角邊露出一絲笑意來,眼神漸漸變得溫和了些,替崔薇理了理頭髮,這才拉了她坐在自己身邊,與她低聲說道:“羅石頭他娘生他時難產,是寐生,先出腿,險些命也沒了,而那一年他爹也受了傷,羅石頭在五月五日出生,這一天是毒日,他爹孃認爲他不吉利,對他並不喜歡。”聶秋染看着崔薇,語氣溫柔而緩和,卻是聽得崔薇愣了一下,睜着一雙大眼睛盯着聶秋染看。聶家跟羅家是姻親,雖然聶明當初沒有嫁過來,可到底兩家之間換過庚貼,聶秋染對於羅家的一些情況知道也並不足以爲奇,但爲何他對於這羅家人竟如此熟悉?尤其是這羅石頭,他竟然連羅石頭幾月幾號生都一清二楚,崔薇頓時有些驚訝,看着聶秋染就道:
“聶大哥,你怎麼知道這些?再說五月五日生怎麼就不吉利了?”
聽她問話,聶秋染的表情有一瞬間不自在,看了門外一眼,腦中不知想到了什麼,一雙眼睛裡露出深邃神秘之色來,半晌之後纔看着崔薇道:“五月初五自古以來便是被人認爲乃是一年之中最毒的一天,羅石頭生在這一天,黃桷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他說到這兒,忍不住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來,表情冷得讓人心寒。如今這個名爲羅石頭的孩子,小名爲寐生的不起眼小孩兒,在多年之後,卻是成爲了一個大慶王朝之中上至王公皇親,下至達官貴人俱都無人不怕的存在,多年以後,他下令將整個黃桷村屠殺乾淨,親手將自己的父母兄長與侄兒女等都一一手段殘忍的殺死,許多百姓平民不知道他的手段,但權貴之中卻對其大名如雷慣耳,又有誰知道,他現在不過是黃桷村裡,一個受人瞧不起的孩子而已?
當初自己跟他鬥了大半生,不分伯仲,此人的心狠手辣與陰毒殘忍他是深深領教過的,對他的出生來歷只差沒有刻進骨子中,如何又能不曉得?
ps:
第一更,感謝的話晚點傳。
碼字到早上,我太高估我自己了,以爲兩點能起來,結果事實證明我起不來,嚶嚶,晚了一個小時。。。
今天看到有個人留言,說女主惡毒,還放狗咬一個老人楊氏,我震驚了,楊氏要來把她賣了做妾,還不要放狗咬,要怎麼樣聖母的行爲才能這樣寬宏大量,我如果真寫女主像那位親說的聖母的話,估計有不少的親們要罵我小說憋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