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時,平王爺府。
武寧熊急匆匆奔進後花園,“王爺,不好了,出大事兒了!”
平王推開膝上柔若無骨的美婢,攏了攏敞開的外衣,淡淡地看向武寧熊,“出什麼事兒了,如此慌張?”
武寧熊擦了擦滿頭的冷汗,喘着粗氣道:“王爺,大理寺外跪了近千名書生,聯名要替張蒼和幾人擊鼓鳴冤。如今已引來了大批的圍觀者,下官不知如何是好,特來請示王爺!請王爺指點迷津!”
平王皺起眉頭,“不是讓你草草審了儘快結案嗎?怎地拖到如今還不曾判罪?”
武寧熊一陣汗流浹背,連忙跪地請罪。
“王爺有所不知,下官本已按王爺的吩咐開堂候審的,怎知陳大人以證據不足爲由,愣是不讓下官定罪。下官無奈只得暫時將人收監了,容後再審。”武寧熊匆忙擦了把汗。
“荒謬!”平王怒得一把摔了手中的茶盞,“陳希明這老匹夫,皇祖母給了他什麼好處,竟讓他如此死心塌地,處處與本王作對!”
他磨牙道:“上回小姨丈的事兒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也不至於讓小姨一家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本王且看他得意得了幾時,皇祖母總不能時時刻刻護着他,他最好祈禱莫要落入本王手中,否則本王定讓他生不如死!”
平王說罷面容一陣猙獰,嚇得一旁的美婢簌簌發抖,伏在地上不敢作聲。
平王斂去怒容,冷冷地看向武寧熊,“那些書生又是怎麼回事兒?無端端地怎地引來了這麼一羣麻煩精?”
武寧熊惴惴地偷覷了平王一眼,期期艾艾道:“下官也不太清楚這些書生的來歷。方纔下官將張蒼和等人收監後。就聽屬下報大理寺外頭有書生聚衆爲幾位罪臣請命。下官不敢有誤,急忙趕來將此事兒稟報王爺知曉。”
平王氣得一腳踢翻矮几,“蠢貨!你沒腦子的嗎?出了事兒只曉得來找本王拿主意,本王養你何用?盡是一羣吃乾飯的飯桶,連幾個書生的來歷都查不出來,還做什麼大理寺少卿?本王看你乾脆辭官回去種田得了!”
武寧熊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跪地請罪,“下官無能。請王爺息怒!下官馬上回去着人調查這些書生的來歷,定將他們的來龍去脈查個水落石出,請王爺允下官將功贖罪!”
平王正欲開口說話,就聽不遠處傳來田若甫的聲音。“不用查了,他們是老夫安排的人。”
武寧熊訝異地擡起頭看向田若甫,“田大人此話何解?”
田若甫並不急着回答,他慢悠悠地來到平王跟前,拱手行禮道:“老臣見過王爺。”
平王不耐地揮了揮手,“免禮!請坐!”
他滿臉戾氣地看着田若甫,“田大人方纔說那些鬧事兒的書生是你安排的?這是何用意?”
田若甫不疾不徐地坐在平王下手,笑吟吟地看向平王,“王爺稍安勿躁。請容老臣慢慢說來!”
他接過侍婢遞過的茶盞,輕輕啜了一口,順了一口氣後,這才緩緩回道:“王爺也曉得陳希明跟張蒼和那幾個老匹夫一樣,都是老佛爺的人。老臣早已料到陳希明那老狐狸定不會任武大人輕易結案的。”
田若甫頓了頓,接着道:“而他唯一能阻止武大人定罪的理由,只有證據不足這一項。”
武寧熊聽罷忍不住大讚道:“田大人真不愧是朝中諸葛。真是料事如神啊!下官如今正爲此事兒發愁着呢!”
平王不耐地皺起了眉頭,“別盡說些羅裡吧嗦的,這跟那些書生又有何關係?”
他此刻心情正煩躁着,實在不耐看田若甫那擺足了姿態的模樣,田若甫這股拿喬勁兒讓他心裡十分的不爽。
田若甫意味深長地笑道:“陳希明不是說咱們證據不足嗎?那老臣就給他製造些活生生的證據出來。王書平和郭志銳這兩人便是老臣着人安排的人證。”
平王挑了挑眉,“田大人莫不是在跟本王開玩笑?他們如今不正跪在大理寺外給張蒼和等人喊冤嗎?明眼人都曉得他們分明就是張蒼和等人的人,這又是哪門子的人證?”
田若甫捋着鬍子笑眯眯道:“王爺這般想就對了。怕是如今滿天下的人都以爲這兩人是張蒼和那幾個老匹夫的門客,老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平王素來自大。實在看不慣田若甫這副擺譜的模樣,弄得好像全天下就他一個聰明人,其餘人都是任他糊弄的傻子。
他冷哼道:“田大人就別賣關子了,說點本王聽得懂的人話吧!”
田若甫解釋道:“王爺別急,如今王爺只需讓武大人將這一干鬧事兒的書生逮捕了,再擇日公開問審。屆時王書平等人必會認罪畫押,承認自己是受張蒼和等人的指示,來聚衆鬧事兒的。”
田若甫頓了頓,接着道:“屆時武大人再對其着重審問,自然會拔出蘿蔔帶出泥,這活生生的人證不就擺在眼前了?屆時任他陳希明再想橫插一腳也入之無門了吧?”
平王眼睛一亮,“田大人的意思是讓那幾個書生在所有人面前承認張蒼和等人給他們泄露了考題,以坐實這科舉舞弊的罪名?”
田若甫頷首道:“老臣正是此意!如今咱們缺的不正是這個人證嗎?眼下所有人都相信王書平是個正人君子,若是由這正人君子口中說出張蒼和等人的罪名,相信比什麼證據都更爲有力吧?王爺認爲呢?”
平王忍不住擊掌大笑,“哈哈,妙極妙極!此計真是大大的好!田大人好計謀,這次多虧了你,事成後本王必定重重有賞!”
田若甫微笑道:“不敢當王爺的賞,能爲王爺分憂,是老臣的榮幸。”
田若甫這番話讓平王心裡說不出的熨帖,方纔對田若甫的那點子不滿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轉頭看向武寧熊,“武大人,田大人的話你聽清楚了吧?接下來怎麼做不用本王吩咐你了吧?”
武寧熊連忙點頭道:“下官聽明白了!王爺放心,這次下官定把事情辦得妥妥帖帖的,王爺且安心等下官的好消息吧!”
武寧熊說罷急匆匆地起身告辭離去了。
田若甫也尾隨武寧熊,請辭離開了平王府。
他追上武寧熊,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武寧熊連連點頭道:“大人儘管放心,只要這人進了咱刑部的大牢,下官定讓他不死也脫層皮,以泄大人心頭之恨。”
田若甫笑吟吟地拍了拍武寧熊的肩膀,“如此就有勞武大人了。”
武寧熊點頭哈腰道:“不敢不敢!大人看得起我武寧熊,我武某定不讓大人您失望的!大人且回去等下官的好消息吧!告辭了!”
武寧熊說罷朝田若甫拱了拱手,彎腰鑽進了大理寺的馬車,急匆匆往回趕去。
武寧熊趕回大理寺後,當即以擾亂辦案秩序爲由,命金吾衛將那羣聚衆伸冤的書生統統押入刑部大牢,明後再逐一審問。
這個消息頓時像長了翅膀般,一盞茶的功夫便傳遍了長安城,在長安城引起了劇烈的轟動。
那些文人騷客們對大理寺的舉動表達了強烈的不滿,迫於大理寺的淫威,他們不敢像王書平等人那般聚衆起事兒,只能三兩羣人聚在一起,共同聲討大理寺的野蠻和粗暴。
一時間,長安城裡風聲鶴唳,事情漸有愈演愈烈的態勢。
花府裡,楊筱筱在客廳裡坐立不安,急得團團亂轉。
她抓住花朵朵的手,慌得六神無主道:“朵兒,這可怎麼辦?你二哥他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被捕入獄了呢?他在獄裡會不會出事兒啊?”
楊筱筱越說越怕,聲音已隱帶哭腔。
花朵朵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柔聲安慰道:“二嫂,你別擔心,楚凌軒已經打點好一切了,刑部大牢裡有楚凌軒的人,二哥他不會有事兒的。”
她頓了頓,又接着勸道:“再說了,二哥他平日裡行得正坐得正,又沒做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他們不敢對二哥怎麼樣的。待事情告一段落後,二哥他就能回來了。放寬心啊,別自己嚇唬自己。”
勸罷楊筱筱後,花朵朵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安。
她不能拿花志榮冒哪怕是一點點的險,如今最關鍵的事兒是太皇太后昏迷不醒,無法主事兒。
若是太皇太后能及時醒來,一切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沒想到偌大一個太醫館,連這麼一個小小的毒都解不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也不知是真不能醫,還是受了別人的指使不敢醫,這才以一些尋常的藥物拖延着病情。
花朵朵一想到這點就覺心急如焚,她忽然想到多年前花嫁村那個妙手回春的杏林之後花大夫,也不曉得他如今還在不在長安。
若是能把他挖出來,也不愁太皇太后醒不來了。
花朵朵想罷急忙着手畫了幾幅花大夫的肖像,叫來楚五等人,讓他們即刻加派人手,掘地三尺也要把花大夫給找出來。
楚五等人接過花朵朵手中的畫像,二話不說便閃身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