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平沒想到田若甫竟將事情推得一乾二淨,一時間不知該從何反駁,只得愣愣地看着他,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畢竟此事兒由始至終他都沒和田若甫正面接觸過,一直都是他的幕僚楊曉生出面與他們交涉,此事兒他的確奈何不了他。
田若甫得意地看了楚凌軒一眼,“哼,想扳倒老夫,你還嫩着呢!”
他心裡得意罷,又不着痕跡地垂下眼簾,佯裝出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
田若甫並不擔心楊曉生會揭發他,畢竟他對楊曉生有過救命之恩,當年要不是他惜才,從死牢裡將楊曉生救了出來,如今他早已隨同盧啓年一起成爲一抔黃土了。
況且他事前答應了楊曉生,若是事情敗露,他一定會善待他的家人,將他的子女撫養成才,如此楊曉生也能無後顧之憂地替他赴死了。
楊曉生除此之外再無別的選擇,畢竟他若是不死,田若甫若是因此受了牽連,事後平王一樣不會放過他。
楊曉生是聰明人,孰輕孰重,田若甫相信他一定知道該從何選擇。
田若甫如今是老神在在,即便楚凌軒等人知悉背後指使之人是他又如何,他們一樣咬他不入。
他的前面自有千萬死士。如銅牆鐵壁般擋在那裡替他赴死。任楚凌軒等人有三頭六臂,也傷他不着。
事情果然沒有出乎田若甫的預料。
在陳希明的再三盤問之下,楊曉生終於還是扛不住壓力,低頭乖乖地認罪了。
如此一來。此事兒自然是與田若甫沾惹不上半點干係。
在如此危難的境況下,他仍能毫髮無損地全身而退,這叫田若甫心裡又怎能不得意?
他不着痕跡地揚起了嘴角,擡眼得意地瞟了楚凌軒一眼。
楚凌軒淡淡地笑了笑,並不曾將田若甫的挑釁放在眼裡。
對於這個結局,楚凌軒並不感到有多意外。畢竟他也從沒想過能一鼓作氣將這老狐狸扳下臺來。
狡兔尚且懂得要時備三窟,像田若甫這般狡猾多端的老狐狸,在臨冒險之前,又怎會忘了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呢?
這次的事兒,他必定是打一開始便留有後手。
在田若甫有所防備的情況下。他們是絕無可能傷得了他半點的。這一點楚凌軒打一開始便了然於胸。
因而對於這個結局楚凌軒並不感到失望。他們此次的目的並不是田若甫。而是要藉此機會砍掉平王的另一個臂膀。
楚凌軒想罷不着痕跡地朝王書平的母親打了個眼色。
王書平的母親看到後,機靈地附在王書平耳邊耳語了幾句。
這頭陳希明剛宣判了楊曉生的罪名,就聽王書平朗聲道:“稟大人。在下還有冤屈要訴,請大人爲我等做主!”
陳希明挑了挑眉,“爾等有何冤情要上陳?”
王書平拱手回道:“稟大人,我等要狀告武少卿大人濫用刑罰,私下對我等動用極刑,企圖讓我等屈打成招!”
陳希明眼睛一閃,若有所思地看向王書平。
武寧熊驚得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慌不迭地指着王書平罵道:“一派胡言!你這王八羔子!本官何時對你們動用私刑了?你莫要含血噴人!”
陳希明瞪了武寧熊一眼,“武大人,這裡是公堂。請注意你的言行!莫要擾亂了公堂秩序!”
武寧熊悻悻然地閉上嘴巴,心頭忐忑地坐了下來。
他轉頭滿臉慌張地看向魏承平,希冀這時候魏承平能出面保他一下。
只是魏承平如今連自身都難保了,又怎麼顧得了他?
他如今在太皇太后跟前失了聖心,正想着要怎樣討好這尊大佛,以挽回太皇太后對他的寵信呢!哪兒還顧得上武寧熊是生是死啊!
其實陳希明老早就想判武寧熊一個藐視大晉律例,知法犯法的罪名了。奈何他今日是主審官,身份比較特殊,實在不好說話。
武寧熊平日裡賴着平王在背後替他撐腰,常常濫用私刑,私下裡不知判下了多少冤假錯案,把堂堂一個律法嚴明的大理寺攪得混亂不堪。
若不是苦於沒有足夠的證據,陳希明老早就將武寧熊清理門戶了。
如今難得王書平等人肯站出來指證武寧熊,陳希明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陳希明目光灼灼地看向王書平,“王書平,方纔的狀告你可有證據?”
王書平點頭道:“回大人,在下身上的傷痕便是證據!大人可遣人來給在下驗傷!”
王書平說罷一把扯開身上的外衣,露出滿是鞭痕的胸膛。郭志銳等人也隨之七手八腳地露出身上累累的傷痕。
花朵朵等女眷見狀連忙別過頭去,不好再看。
王書平指着身上的傷痕,滿臉憤怒地將武寧熊半夜到刑部大牢對他們動刑逼供的罪行一一訴來,頓時引起了衆人的怒聲指責。
陳希明揚手招來仵作,給他們一一驗過身上的傷痕。
半晌後,仵作伏地回道:“稟大人,他們身上的傷痕的確是鞭打所致,據傷口的癒合程度看來,約莫是昨晚凌晨所致。”
陳希明看向武寧熊,“武大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武寧熊死不認罪,他大聲辯解道:“大人,下官不曉得他們在說些什麼!這幾個起子小人出爾反爾,他們方纔還說幾位大人科舉舞弊呢。這些人口中所說的話哪裡還有半點可信之處?”
武寧熊無賴地駁斥道:“即便他們身上的傷痕的確是昨晚留下的,但大理寺又不是隻得下官一個大臣,又怎知一定是下官所爲呢?下官是被污衊的,大人要爲下官做主啊!”
陳希明心裡一窒。頓生無奈之感。
每回都是這樣,總是能給他尋到脫身的藉口。這個老狐狸實在是太過狡猾了啊!
陳希明還未沮喪完,就聽王書平冷笑道:“武大人,我等的話不可信,但花兄的話總可信了吧?”
王書平轉頭朝陳希明拱手道:“大人,昨晚受刑的除了我等外,還有臨陽解元花志榮,在下所言是否屬實,大人招花兄來一問便知。”
陳希明心裡一喜,“對啊。我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呢?”
陳希明連忙揚手道:“來人。傳臨陽解元花志榮!”
武寧熊一聽要傳花志榮。心裡急得如同打翻了一鍋熱粥,頓時坐立不安起來。
很快,花志榮便在衙役的帶領下來到了聖裁堂。
花志榮方一現身還未來得及回話。他那滿臉的傷痕便赤果果地彰示着他昨晚究竟受了多重的刑罰。
楊筱筱看見花志榮那腫得不成人形的臉蛋,頓時心疼得哭成了個淚人兒,捂着胸口壓根兒說不出話來。
莊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低聲安慰道:“孩子,別哭了!沒事兒了,一切都過去了啊!”
楊筱筱撲在莊夫人懷裡,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
一旁圍觀的人聽了無不倍感心酸,心裡對武寧熊的憤慨自然又上升了一個檔次,紛紛大聲叫嚷着讓陳希明務必要揪出這背後動刑之人。
花朵朵儘管曉得花志榮身上的傷並無大礙,但乍一看到他滿臉的傷。仍是忍不住嚇了一大跳,心裡頓時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她本就是極端護短的性子,平日裡連她也不捨得欺負的人,如今卻被武寧熊這個老匹夫打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花朵朵哪裡咽得下這口氣?
花志榮自小便是二房的心頭肉,雲氏那是寶貝得捧在手裡怕融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樣的寶貝疙瘩兒,哪曾吃過什麼苦頭啊!
別說是像如今這般身負重傷了,平日裡那可是連磕到碰到雲氏都會心疼個老半天的,如今若是讓雲氏見着了花志榮此番豬頭般的模樣,還不得哭昏過去啊!
花朵朵攏在袖中的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她發誓事後必定會讓武寧熊遭受百倍花志榮如今所受之苦。
她要讓那些虎視眈眈的人知道,他們花家的人,可不是任誰都能隨意動得的。
陳希明拍了拍驚堂木,待衆人安靜下來後,方纔看向花志榮,“花志榮,你可否告訴大家,你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花志榮拱手回道:“回大人,昨晚武大人深夜到訪刑部大牢,逼迫我等指證幾位大人的罪名。在下不從,武大人便命人對在下動用私刑。此事兒那幾個動刑的獄卒大哥可以作證。”
陳希明很快便找來了那幾個動刑的獄卒,在獄卒們的指證下,武寧熊濫用私刑的罪名自然是無可逃脫。
太皇太后怒道:“好你個武寧熊!原來你平日裡就是這般辦案的?濫用私刑,屈打成招?虧得你還是大理寺少卿,如此知法犯法,你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你如此做可對得起太宗皇帝建立大理寺的初衷?”
太皇太后越說越怒,當即揚手道:“來人,將罪人武寧熊拿下,鞭刑一百,擇日行刑!即日起武寧熊貶爲庶民,其子孫後代永爲庶民,不得錄用!”
武寧熊嚇得屁滾尿流,忙不迭地求饒道:“老佛爺饒命啊!微臣再也不敢了!求老佛爺網開一面啊!”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衙役拖了下去,關進了原先關押花志榮等人的大牢裡。
此事兒總算是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