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廣源羞惱道:“三弟,你這分明是強詞奪理!”
劉廣榮拱手道:“大哥,二哥三哥雖然說話難聽了些,但說的也是實在話。”
“咱們站在這裡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咱們身後還有一大族人等着咱們養活呢!可不興說些冠冕堂皇卻不負責任的話!”劉廣榮義正嚴辭道。
劉廣源被窒的滿臉通紅,情急之下也找不到別的話來反駁,只好梗着脖子道:“我沒你們想的那般長遠,爹自少教導咱們要行仁商之道,我一直秉持爹的教誨不敢有忘!反正我做不來那些雞鳴狗盜之事兒,這事兒我萬萬不會同意!”
劉廣明還欲再反駁,卻見劉老太爺擡了擡手,“好了,這事兒我會好好考慮,回頭再與你們細說。今兒難得軒兒過來,咱們爺倆說會兒貼己話,你們先下去吧!”
劉廣進等人儘管心有不甘卻也不敢有異議,只得忿忿不平地退了下去。
書房裡頓時靜得只剩下劉老太爺和楚凌軒倆人。
劉老太爺長嘆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該來的終究還是要來!”
楚凌軒勸慰道:“外祖父無需過於擔憂,舅舅們都很能幹,一定不會辱沒劉氏的門風的。”
劉老太爺嘆息道:“老夫不怕他們沒出息。就怕他們太能幹了啊!沒出息還能依靠祖宗的蔭庇老老實實過日子,太能幹了反倒個個都不安份,如此下去總有一天會給劉氏帶來滅族之災。”
楚凌軒低下頭,“外祖父多慮了,舅舅們心裡有分寸的,定不會招來禍患。”
劉老太爺疲倦地擺了擺手,“罷了,你也別跟我打馬虎眼。我雖然老了,可眼還沒瞎,他們揹着我做了些什麼我看得清清楚楚。”
楚凌軒擔憂道:“外祖父,大夫說了您的身子不宜操勞,這些事兒交給軒兒來辦吧!軒兒定會勸着舅舅們,不會讓他們行差踏錯的。”
劉老太爺長嘆道:“我都一把年紀了,要是能不操心我也不想操這份閒心。我就怕倘若我真撒手不管了。咱們劉氏幾百年的基業都被那幾個不肖子孫敗壞殆盡啊!”
楚凌軒還欲再勸,卻被劉老太爺擡手阻止了,“你不用再勸了,我曉得你這孩子也是出於孝心,只是劉氏族內的事,你一個外人也不好插手過多。要是被有心人捉住了把柄,怕又是一翻彈劾。”
“你如今的成就都是你辛辛苦苦打拼來的。外祖父不能置你於不利的境地。”劉老太爺語氣堅決道。
楚凌軒知曉劉老太爺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勸,只是憂心仲仲道:“外祖父,您也要顧着點自己的身子,實在不行還有大舅父在呢!要不軒兒把暗衛營的令牌交給大舅父吧!這畢竟是外祖父您一手創立起來的基業,理應還由劉氏子孫來接管。”
劉老太爺搖了搖頭,嚴肅道:“此事兒莫要再提!我已經決定將暗衛營全權交給你處置了,從此暗衛營姓楚,再與劉氏沒有半絲干係。”
楚凌軒滿臉着急,“外祖父。軒兒……”
他正欲再勸,卻被劉老太爺開口打斷了,“不必再勸了,這件事兒你給我爛在肚子裡,莫要再說與第三個人知曉。若是讓你那些舅舅們知曉了,只會徒招禍端。”
楚凌軒爲難道:“可是外祖父,這對劉氏子孫們不公平啊!”
“有什麼不公平的?”劉老太爺冷哼道,“暗衛營之所以能有如今的規模。全靠你這些年的辛苦經營,那羣兔崽子立過什麼功?憑什麼就能平白來分一杯羹?”
“再說了,你還是老夫的嫡親外孫呢,可不是外頭隨便拉來的無名小子。我說你當得就是當得。誰要是不服氣大可來找老夫理論!”劉老太爺脾氣犟起來真是十頭牛都拉不會來。
他見楚凌軒還是一臉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賭氣道:“臭小子,給你好處你還跟外祖父拿喬是吧?反正令牌我是給了你了,你愛管不管!你要是不想再管,大可回頭就解散了它。”
楚凌軒抹了把汗,無奈道:“外祖父您別生氣,軒兒接管就是了。”
劉老太爺這才滿意地翹起鬍子,語重心長道:“軒兒啊,你要是真爲外祖父好,就老老實實利用好暗衛營的人力,早日替你孃親報仇雪恨,如此我九泉之下也有顏面去見你外祖母和孃親了。”
“外祖父……”楚凌軒眼眶一陣發紅,語氣不自覺帶了哽意。
劉老太爺一臉平靜,“你不必難過,是人都會有這一天的,如今能看到你娶妻成家,外祖父已經很滿足了。”
楚凌軒搖了搖頭,像是要說服自己般,用力道:“外祖父一定會長命百歲,福壽延綿的,軒兒的孩子還等着收曾外祖父的見面禮呢,可不興說這些喪氣話。”
“傻孩子!”劉老太爺傷感地拍了拍楚凌軒的肩膀,“原本我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如今看到你這般爭氣,娶回來的媳婦又懂事能幹,老頭子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楚凌軒哽咽道:“外祖父,您別這麼說,軒兒捨不得您!軒兒還有許多要請您指教的地方,您可不能拋下軒兒不理。”
楚凌軒跪在劉老太爺跟前,死死攥着他蒼老的手掌,生怕他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從小到大,劉老太爺是最疼愛他的人,在他失去孃親的那段日子裡,是劉老太爺一直在他身邊守護着他,默默替他擋去那些明劍暗槍,給他當爹又當娘,彌補了他童年失去的所有親情。
若是沒有劉老太爺,他如今怕是早就化成一抔白骨了。
如今這輩子最親愛最敬仰的長輩卻猛然跟自己說,他時日無多了,或許下一次再見便是永別,這樣的傷感讓楚凌軒又怎能不潸然雨下?
他埋首在劉老太爺膝前,不由失聲痛哭起來。
“你這孩子啊就是見不得離別。”劉老太爺心疼地摸着他的腦袋,“都快當爹的人了還這般藏不住淚,回頭你媳婦該笑話你了。”
楚凌軒繃緊身子,只知道慌張地重複道:“外祖父,您一定能長命百歲的,軒兒的孩子還要等您教他讀書寫字呢!”
劉老太爺嘆息道:“孩子啊,外祖父也捨不得你啊,只是人命由天不由己,外祖父怕是等不到這一天咯!”
楚凌軒慌張地搖着頭,“不,不會的!軒兒一定能尋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外祖父的病的,外祖父您別泄氣啊!”
劉老太爺好笑地看着楚凌軒,“傻孩子,外祖父得的不是病,是壽盡至此啊!這輩子外祖父看過了天底下最好的風景,攀登過大晉最高的山峰,也創下了別人幾輩子也累積不到的財富,這輩子外祖父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劉老太爺擡眼看向窗外,嘆息道:“要說真有什麼放不下的心結,那便是沒能親手替你孃親報仇。這件事,如今外祖父託付給你了,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
楚凌軒鄭重地點了點頭,“外祖父放心,軒兒一定會手刃仇人,以慰藉孃親在天之靈的。”
劉老太爺點了點頭,“此事兒交給你,我當然放心。你是外祖父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比起你那些舅舅和表兄弟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身上同是留着一半劉氏的血液,他們怎麼就這般不爭氣?”劉老太爺不由心生感概。
楚凌軒連忙勸道:“外祖父也別太憂心了,舅舅們只是暫時被利慾矇住了眼睛,待此事兒過後他們自然會清醒過來的。”
劉老太爺搖頭嘆息道:“只怕待他們清醒過來,已爲時晚矣!”
“方纔你也看到了,外祖父還沒死呢,他們就個個蹦躂得歡,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出這個家去。”劉老太爺氣得捶胸頓足。
楚凌軒連忙上前來替他順氣,“外祖父莫要動氣,當心自個兒的身子。”
劉老太爺擺了擺手,待這口氣順下來後,又接着道:“如今他們個個羽翼豐滿了,我這老頭子是管他們不住了,即便管的住人也管不住心。”
“我看這個家啊,還是早些分了的好,免得累得你大舅父也一同遭殃。”劉老太爺面色黯然。
楚凌軒忙勸道:“外祖父切莫意氣用事啊,您如今身體還康泰的很,好端端的怎能說分家就分家呢?外頭那些人看見了還不曉得會怎麼想,對劉氏產業也會造成不利的影響啊!”
劉老太爺嘆氣道:“外祖父並不是意氣用事,打從你孃親出事那天起我便生出這個心思了。”
“這個家同住不同心,早晚還是要四分五裂的。與其等我兩腳一蹬他們再你爭我奪,還不如趁我還有口氣在,公共平平把家產給分了,這樣誰也恨不着誰。”劉老太爺滿臉毅然決然,顯然是早就拿定了主意。
楚凌軒怔怔地看着劉老太爺,忽然覺得心酸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老人,爲了這個大家庭忙忙碌碌了一輩子,臨老卻還要爲子孫的事兒操碎了心,至死都放不下心來。
作爲劉氏子孫,他們因何就看不到這個老人家背後的一番苦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