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語見雪花終於沒再反駁,不由地心放了下來。
“妹妹,姐姐說是邀請妹妹來賞花,結果卻只在娘這裡吃茶說話了。”席莫語說到這兒,有些撒嬌地轉向於氏,“娘,我帶妹妹去園子裡走走,看看貴妃娘娘新賞下的那幾盆紫玉蘭花,再說些我們姑娘家的知心話。”
說到“貴妃娘娘”幾個字時,席莫語的口氣中不由帶上了一絲得意。
於氏聽了席莫語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種顯示雍容高貴的笑容,是那種久居高處,高傲中又強自聚斂內心的自得,力顯平易近人的一種姿態,語氣也顯得很是和祥可親,“去吧,招待好雪丫頭,芳菲苑的那幾株牡丹開的也算華麗,也帶雪丫頭去看看。”
要說於氏此人,年齡並不老,據雪花估計也就四十出頭,可是,儘管保養得宜,仍是能從眼角看到密集的紋路,而略微向下耷拉的脣角,更顯示出此人並不是一個隨和的人。
席莫語完全承襲了於氏的容貌,方臉、粗眉、週週正正,但無一絲女兒家的柔美。
雪花很是同情席莫語,席莫寒長得那麼溫文俊雅,看來是襲自慶國公了,可席莫語一個女兒家,卻沒隨了優良基因,好在雖然沒有優良基因,但還有高貴的身份,婚事上應該不會受什麼影響,這個時代的男人對正妻的第一要求是身份地位,至於容貌,反正還可以隨便納妾呢。
雪花心思百轉間,席莫語已經站起了身,雪花連忙也站了起來。
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身穿淺綠比甲的丫頭,屈膝對於氏稟報,“啓稟老夫人,侍郎府的表姑娘來了。”
於氏聽了丫頭的話,眉頭一皺,席莫語也是面露不屑。
雪花冷眼旁觀席家母女的表情,心中不由一動?
莫非是——肖玉容來了?
於氏看了雪花一眼,對那丫頭揮手道:“讓她進來吧。”
須臾,身穿水紅交頸掐腰小襖,月白撒花落地裙的肖玉容在丫頭的帶領下,蓮步款款地走了進來。
“玉容拜見姑母,姑母萬安。”肖玉容說罷,屈膝福身對着於氏緩緩一拜。
“罷了,起來吧。”於氏淡淡地道。
雪花挑眉,這位席老夫人對自己的孃家侄女的態度,很是惹人奇怪呀。
她對肖玉容的冷淡,正好對比於對待自己的熱情,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爲自己是她侄女呢。
“謝姑母。”肖玉容說罷起身,轉頭對着席莫語微微一福,“表姐。”
席莫語面帶疏離,語氣冷淡,“肖表妹。”
肖玉容彷彿沒感覺到席家母女擺明不歡迎的態度,笑意盈盈地轉向雪花,“昨日去定國侯府,聽聞雪妹妹來了京城,正想去拜訪呢,不成想今兒就碰上了。”說罷,親熱地拉起雪花的手,“一別月餘,姐姐着實想念妹妹。”說到這兒,臉上露出一絲心疼的模樣,“妹妹怎麼清瘦了這許多?是來京的路上太辛勞了嗎?姐姐家裡剛剛得了一株上好的山參,回頭讓人給妹妹送去,好好補補身子,把掉了的肉給補回來。”
肖玉容一長串的話說完,雪花還沒反應呢,席莫語就開了口,“妹妹要補身子國公府有的是好東西,就不勞表妹了。”
聽了席莫語的話,肖玉容面色一變,一直維持在臉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於氏高坐在上方,目光略過雪花和肖玉容,肖玉容一頭烏髮盤了個墜馬髻,斜插了一支白玉髮釵,圓臉、大眼、皮膚白希,配上水紅的小襖,顯得如一朵盛開的鮮花。
雪花則不同於肖玉容的張揚之美,湖藍的斜襟小襖,小襖的頸前盤了一朵珍珠絞花盤扣,下面斜着下去的是一溜金銀線盤成的滿天星的小扣,小襖在腰間收起,顯示出婀娜地曲線,露出下面淺藍爲底,繡了幾朵馬蘭花的落地長裙,膚若凝脂,瞳若秋水,秀美的瓜子臉上,小巧的紅脣微微翹起,大度而又不失高傲,溫和而又不失漠然,正如一朵盛開的蘭花,不流於俗又豔壓四方。
於氏看到這樣的雪花,再想到剛纔雪花滴水不漏地應答,心裡露出一絲猶豫,這個丫頭心機聰敏,將來不是個好拿捏的呀,況且又長了這樣一副傾城傾國的相貌,寒兒被她迷了心去,說不得將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可是——
於氏又看向肖玉容,那絲猶豫立刻不翼而飛,比起侍郎府的嫡女,李家丫頭再聰明也不過是一個農家女,翻不出什麼大浪,可這侍郎府就不同了,馬上就會變成尚書府了,背後有尚書府這樣一個靠山,肖玉容若是爲了討好寒兒,沒的就會對她這個嫡母不敬,而且,若是肖玉容進了國公府,做了國公夫人,天天在她眼前晃,堵心也能把她堵心死。
想到這兒,於氏接口席莫語的話道:“不錯,貴妃娘娘纔剛賞了幾枚參果,正好拿去給雪丫頭補補身子。”
若說剛纔肖玉容聽了席莫語的話只是臉色小變,那現在聽了於氏的話則是臉色大變了。
其實不僅肖玉容的臉色變了,雪花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席家母女的態度太曖昧了,這種親暱透露出了信息,再聯想起初說她照顧席莫寒的那翻話,這裡面暗含了什麼,雪花心中有些明瞭了。
可是,這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不過是一顆心罷了。
“老夫人的厚愛雪花心領了,那等富貴之物,雪花是萬萬生受不起的。”雪花說完,對着於氏彎身一福,拜辭了於氏的好意。
“妹妹不必客氣,娘既然給了妹妹,妹妹就受得起。”席莫語拉過雪花,挑眉斜了肖玉容一眼。
肖玉容的臉色一時間變得蒼白,咬了咬脣,眼珠轉了轉,瞬間恢復了神色,巧笑倩兮地道:“是呀,雪妹妹是個有福氣的,絕對受得起,昨日去定國侯府,侯府老夫人也說要給雪妹妹送些補身子的東西呢,話裡簡直把雪妹妹當成自家人疼愛了。”
雪花聽了肖玉容的話,立刻想起了侯府老夫人外看慈祥可親,內裡卻對她的身份多有貶低的樣子,不僅冷淡地道:“肖姐姐此言差矣,侯府老夫人不過是因着我送了些自己做的棗,想着回份禮,給些銀錢罷了。”
她既然是進京來賣棗的,索性痛痛快快地說出來罷了,她就是一個農家女,身份地位在那擺着了,你們若是想買棗,歡迎,其它的,免談。
況且,肖玉容這時提起這種話,不過是在暗示她和侯府的關係罷了,其實,說白了是在暗示她和韓嘯的關係。
對於這些,雪花早就有所準備了,昨天趙子沐就提過,喬琛那番話很快就會傳遍京城,雪花相信,肖玉容肯定是聽說了。
何況,當初在青河縣衙,韓嘯對自己的態度,肖玉容就已經放在心裡了。
肖玉容對席莫寒的心意,雪花是再明白不過了,若說以前還有所懷疑,現在知道肖玉容的姐姐早就故去了,也一切疑慮盡失了。
在席家母女面前污衊自己的名聲,不過是覺得自己對她有威脅罷了。
雪花內心一陣苦澀,威脅?能有什麼威脅,三年了,席大哥都沒放下那個人,任何人也沒能撼動他心裡的那個人的位置,自己也不過是一直自作多情罷了。
於氏聽了肖玉容的話後,微微蹙眉,雪花和侯府的牽扯畢竟關係到國公府的臉面,他別的到不在乎,可是席莫語還沒出嫁,自己女兒的親事若是因此受到影響就得不償失了。
席莫語一見她娘皺眉,立刻接口雪花的話,“就是,侯府雖說是富貴之家,這吃人東西也應該給銀錢的,況且,妹妹家的棗可是金貴的東西,和侯府非親非故,當然不能白給。”說完,對着肖玉容扔去一個不滿的眼神。
“語兒,你不是說要帶着雪丫頭去賞花嗎?快去吧。”於氏對着幾人揮了揮手。
她要靜一靜,好好地算計一下利弊。
當然,至於肖玉容該幹嘛去,於氏沒提,因爲肖玉容從來不用人特意招呼,你即便對她不理不睬,她照樣會隔三差五地來國公府。
雪花對着於氏福身一禮,腳步不緩不急地隨席莫語向外走。
肖玉容咬了咬牙,臉色火辣地壓下心底的那股羞惱,舉步跟着席莫語和雪花一起向外走。
她一早就聽說貴妃表姐賜下了幾盆罕見的蘭花給表哥,那麼蘭花肯定是放在芳菲苑中了。
她已經好幾年沒去過芳菲苑了,表哥離開國公府後,姑丈就叫人封了芳菲苑,現在表哥回來了,肯定是住進了芳菲苑。
她,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個一直埋在她心底的地方。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