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氏對於席莫寒的感覺,一直是很複雜,又忌恨又必須要拉攏,不僅是爲了國公府,更是爲了她的一雙兒女。
也因此,於氏是萬分不想和雪花交惡,甚至一直想要巴結雪花,藉此緩和同席莫寒的關係。
“語兒,快扶郡主起來。”於氏趕緊吩咐席莫語把雪花撫起來。
其實雪花只是微微彎了彎腰,沒等於氏說話就已經自行站直了身子。
席莫語聽了於氏的話,連忙笑容滿面的走過來拉住了雪花的手。
雪花看着席莫語,臉色依舊淡淡的,眉梢卻不禁挑了挑。
無它,席莫語竟然和她撞衫了。
同樣是淺粉色出風毛的長褙子,同樣是梳得彎月髻,只不過是髮簪的樣式略有不同,但也是赤金鑲嵌寶石的,行動間滿是流光溢彩。
雪花和席莫語站在一起,從背影看竟然十分相像,當然,從正面看,席莫語就是一個悲劇了。
屋子裡的所有的人,目光都若有若無的從兩人身上掠過,一個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一個就顯得過於方正,有些呆板了。
席莫語對這些目光似無所覺,依舊親切熱絡的拉着雪花的手。
於氏卻是皺了皺眉,發現了她讓女兒和雪花站在一起,真是個錯誤。
看來,她必須要把女兒支開,讓她去換件衣服。
於氏正在想借口的時候,藉口就來了。
項氏帶着肖玉容走了進來。
於氏雖然原本和項氏不對付,但因爲席莫寒拒絕娶肖玉容後,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關係變得微妙了。
項氏畢竟是席莫寒的親舅媽,於氏想拉攏席莫寒就不敢深得罪項氏,反正肖玉容不會嫁進國公府來堵心她了,她高興之餘也就表面上對項氏以禮相待了。
至於項氏,自己女兒嫁不進國公府已成定局,也就沒有了和於氏叫板的理由,所以兩人表面上反倒比以前親熱了。
說過吉祥話,項氏落座後,於氏看着站在項氏身邊,一身素雅,毫無飾物的肖玉容,笑着道:“容丫頭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怎的穿的如此素淨,沒的折了福氣。”
於氏說到這兒,對着和雪花站在一起的席莫語道:“語兒,帶着容丫頭去換套喜慶的衣服。”
“是,娘。”席莫語脆聲應道。
於氏滿意的對着席莫語點了點頭,並對女兒使了個眼色,眼光從席莫語的衣服上掠過,意思是你自己也換一套。
席莫語的目光閃了閃。
“把頭上的簪子也換一支。”於氏繼續道。
於氏的話,說的彷彿是嫌肖玉容頭上的銀簪素淡,但說話的時候,看的卻是席莫語頭上的簪子。
很明顯,於氏是暗示女兒,把頭髮上的簪子也換掉。
席莫語心領神會的對着於氏又應了一聲,轉頭對肖玉容道:“肖表姐請跟我來。”
按說,肖玉容是來給於氏賀壽誕的,穿的素淨是失禮之處,所以聽到於氏的話後,沒有反對,順從的跟着席莫語向外走去。
慶國公府的前院和後院是分開的,但是和花園卻分別相通,也就是說,從花園裡可以去國公府的各個院子。
席莫語和肖玉容出了主屋正廳後,沿着花園的遊廊向後走,一路靜默無語,在外人面前,席莫語可以對肖玉容表現的很親熱,但沒人了,兩人就各自恢復了原本相看相厭的相處方式。
但是,當經過席莫寒居住的芳菲苑時,肖玉容淡漠的神色有了一絲改變。
“席姑娘,你想不想李家丫頭死,然後取而代之?”肖玉容冷冷地吐出了幾個字。
席莫語聞言心裡一驚,“肖表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席姑娘難道不明白嗎?”肖玉容嗤笑一聲道。
席莫語立刻露出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直視着肖玉容說道:“肖表姐這話好無道理,雪妹妹是我大哥的義妹,我也一直視雪妹妹爲親妹子,我只盼着雪妹妹好,何來死不死之說?肖表姐若是再口出妄言,別怪我不顧念親戚的情分!”
肖玉容聽了席莫語的話,露出了一臉譏諷的笑,“席姑娘的心思雖然可以瞞過別人,卻瞞不過我的眼睛,當初在皇宮中的御花園內,席姑娘不顧中秋水寒,毅然跳入湖水之中,爲的不過是想引人一救罷了,可惜呀……”
肖玉容說到這兒,眼中劃過一絲鄙夷之色,“可惜落花有情,流水無意,人家根本不屑一顧。”
“你……”席莫語臉色漲得通紅,“我當晚不過是失足落水罷了。”
“是嗎?”肖玉容神色淡淡的,但嘴角的嘲弄卻是毫不遮掩,“是不是失足,席姑娘心裡最是明白。”
席莫語被說中心思,臉上又羞又惱,眼中噴火,恨不得把肖玉容凌遲,“肖玉容,你有何顏面嘲笑別人?當初你在靖王府的花園中,不是一樣跳入湖中,等着被我大哥救起?可惜的是……”
席莫語的聲音尖銳,說到這來終於出了一口惡氣般,臉上也露出了嘲諷的樣子,繼續道:“可惜的是我大哥雖然救起了你,卻根本不屑於娶你!”
席莫語等於是把肖玉容給她的一巴掌,赤luo裸的還了回去。
肖玉容聽了席莫語的話,臉上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龜裂。
席莫寒拒絕娶她,不僅是她心裡的痛,也是她的恥辱。
想她自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裡長大,更兼之貌美聰明,嘴甜手巧,無論何時都是被人稱讚的對象,何時受過這等屈辱?
更何況,她的心自從懂得男女之情起,就全部放到了席莫寒的身上,一直的期望就是長大了嫁給席莫寒,爲此她不惜……
肖玉容想到這兒,眼中劃過一絲狠厲,“席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不必以五十步笑百步,總之,引起這一切的不過是那一個人罷了,只要那個人死了,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肖表姐,你想做什麼是你的事兒,表妹什麼都不知道。”席莫語眸光閃了閃,說道。
那個人若是死了,她當然拍手稱快,可是,她卻不想參與其中,在肖玉容手裡留下把柄。
自從那日在銀樓她被那個長身玉立的人吸引了目光後,她的眼裡就容不下其他的人了。
她本以爲那人搶着從她手裡買下那隻銀釵是爲了她,沒想到他幾日後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直接插到了另一個女人的頭上,她的心裡是又羨又恨。
儘管如此,她還是願意自降身價,以平妻的身份入府,可是,仍遭到了拒絕。
肖玉容說的對,這一切不過是因爲那一個女人罷了,若是那個女人死了,她或許可以……
席莫語的眼裡因爲這個念頭,閃過了一絲猶豫。
肖玉容聽了席莫語的話後,明白席莫語的心思。
席莫語不過是想坐收漁人之利,又不想在她手裡留下把柄罷了。
“席姑娘,你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兒過後,李家丫頭會死,我……”肖玉容說到這兒,眼裡劃過一絲哀傷,隨即就化爲了一股玉石俱焚的狠厲,“也會死!”
席莫語聞言,猛然擡頭看向肖玉容,滿臉震驚。
她沒想到,肖玉容竟然是想搭上她自己的命?
用她自己的命去換敵人的命,這是何等的決絕?
席莫語看向肖玉容的眼裡,有了一絲驚恐。
這種人只能或親之,或遠之,但是不能得罪之。
肖玉容看着席莫語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嘴角勾起,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
但那笑,看在席莫語的眼中,卻讓人不寒而慄。
如同一朵罌粟花,魅惑誘人卻又能置人於死地。
“所以,你不必害怕會在我手裡留有把柄,這件事兒過後,沒人知道你也參與其中了。”肖玉容湊到席莫語的耳邊,用充滿you惑的語氣,緩緩地低聲說道。
不得不說,肖玉容的話,對席莫語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肖玉容等於是把一碗含着蜜汁的毒藥擺到了席莫語的面前,她想拒絕,但是那碗裡的散發出誘人的香甜,這對於一個腹中飢渴難耐的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you惑。
席莫語忍不住就想端起碗,深陷其中。
“……你想怎麼做?”席莫語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沒有抵擋住內心的渴望,低聲說道。
肖玉容退後一步,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又極快的劃過一絲嘲弄,隨即就斂了眼簾,說道:“你稍後只要按我的話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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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國公府主屋的正廳中,雪花臉上掛着淺淺的笑,靜靜的站在老夫人旁邊,做出了一副孝順恭敬但又大方得體的樣子。
雖然屋子裡許多人的品級都比她低,按理說她絕對是應該坐到上首的,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這樣做,等於是給足了老夫人這個做祖母的面子,讓老夫人倍感高貴威風。
只要不涉及到切身利益,雪花樂得哄老夫人開心一些,這樣,大家都好過,不是嗎?也免得她和老夫人有矛盾,她家男人在中間爲難。
在這一點上,雪花看得很明白,也盡力去做。
很快,京城裡的官宦人家的女眷來了一撥又一撥。
慢慢的,雪花發現,屋子裡的未婚姑娘竟然比成了親的婦人還多了起來。
有的人家,嫡女庶女的竟然帶了好幾個來。
每一個姑娘都略帶羞澀又嬌豔無比的上前給於氏拜壽,說完了吉利話,又單獨奉上一份壽禮,大多都是親手做的一些針線或是字畫等物。
雪花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看來,這些人家帶着衆多女兒前來的目的,就是如今仍是鑽石王老五的席莫寒呀。
席莫寒無論身份地位還是相貌才華,在京城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也難怪會引來如此前仆後繼之勢。
不過,雪花也發現了,京城中相貌最爲出挑的兩個姑娘,沒來。
當日在皇宮中,雪花曾經和這些姑娘大多會過面,所以還記得有兩個姑娘長相絕美,豔絕人寰。
一個是吏部尚書的女兒,一個是衛國公府的嫡女。
看來,那兩位姑娘和她們家中的表姑娘沈落雁一樣,是志在宮中呀。
如今的聖上正當壯年,且後位空虛,這當然會引得京城權貴人家爭相把女兒送進去。
雪花感到有點惋惜,因爲從她的角度看,無論哪一點,席莫寒都要比同晉帝強。
做慶國公的夫人,絕逼要比做皇上的妃子要強。
雪花想到這兒,忽然發現了一個怪現象,爲毛她們家的那些姑娘們,一個沒來?
叮叮確實是因爲感染了風寒,不宜前來,不過,不是還有好幾個嗎?
就算雙潔、雙華是庶女,但是雙舞和雙蝶卻是二房的嫡女,何況,雪花觀察一屋子的姑娘,庶女不在少數。
別家的庶女都能前來應徵,怎麼她們定國公府的嫡女、庶女一個也沒來?
憑老夫人和於氏互相間那個熱絡勁,大有恨不得結成兒女親家之勢頭,怎麼在如此的關鍵時刻,兩人彷彿都沒有這等心思?
除非是慶國公府想把女兒嫁進定國公府,可是,這可能嗎?
以席莫語身爲皇貴妃妹妹的身份,會嫁給二叔家的小叔子嗎?
雪花開始在心裡過濾韓橫家的幾個小叔子的樣子。
說實話,雪花對那幾個小叔子也沒什麼深刻的印象,也沒覺察出哪一個有出彩過人之處,更何況,韓橫本身就是庶子,只是在刑部領了個五品的官職,就他們家的身份,無論如何也沒資格娶慶國公府的嫡女。
雪花立刻把這個想法推翻了。
“郡主安好。”
輕柔溫婉的話聲打斷了雪花的思緒。
雪花擡頭順着聲音看過去,原來是王尚書的女兒——王語嫣。
見到雪花看過來,王語嫣對着雪花福了福身。
“王姑娘不必多禮。”雪花輕聲說完,對着王語嫣點了點頭。
“語嫣當日在宮中聽了郡主一曲,對郡主一直甚爲仰慕。”王語嫣微微笑着,對着雪花表達善意。
“是呀,靈韻也一直對郡主當日的提跋佩服得五體投地。”一個眼神很是靈動的姑娘接着王語嫣的話,也笑着對雪花說道。
“香雪也一直仰慕郡主的才學,一直盼着能得郡主指點一番。”又一個巧笑倩兮的姑娘,笑着對雪花道。
很快,雪花周圍就圍上來好幾個姑娘,一個個都是笑語盈盈的樣子。
雪花明白了,京城的貴女們終於開始對她表達結交之心了。
不過,這未免太熱情了吧?
誇讚溢美之詞鋪天蓋地而來,砸的雪花有點蒙。
漸漸的,雪花身邊的姑娘們愈來愈多了,差不多屋子裡所有的姑娘都開始向雪花靠攏,即便有幾個沒反應過來,還在後面沒有行動的,也接到自家長輩的示意,開始向雪花移動。
於氏看着圍着雪花的一干姑娘們,用長輩的口氣,笑着道:“好了,你們這些年輕的也別陪着我們這些老婆子在這兒憋悶了,外面雖然天氣冷了,可是園子裡卻有幾株早梅開得正好,你們就去園子裡轉轉吧。”
於氏的話正中雪花的下懷,她其實早就覺得屋子裡憋氣了。
一間屋子這麼多人,還生了火盆,真真是有一種讓人喘不上氣來的感覺。
不過,雪花不可能聽於氏的話,轉頭看向坐在於氏旁邊的老夫人。
老夫人見雪花如此知禮,很是滿意,“這裡有你二嬸伺候我就行了,你就出去走走吧。”
雪花料定老夫人會如此說的,因爲老夫人不可能撥了於氏的面子。
“是,祖母。”雪花規規矩矩的答應一聲,和一衆姑娘們向門外走去。
領着雪花等人去園子的丫頭雪花認識,是席莫語身邊的大丫頭。
雪花記得這個丫頭剛纔隨着席莫語、肖玉容一起走了,但是不知道何時,這個丫頭又回來了。
慶國公府的園子雪花曾經來過一次,那時候有花團錦簇之感的地方,如今已經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但枝幹上到處都掛滿了紅綢和紅燈籠,卻也顯得園子中滿布喜慶之氣。
遠遠的可以看見水榭旁有高高的戲臺搭了起來,但凡過壽或是添丁生子的,吃過席之後聽戲是必備的曲目了。
雪花被一衆姑娘簇擁着緩步向前走,大有衆星捧月之感。
通過交談,雪花發現有幾個姑娘無論是言辭舉動還是對字畫琴曲的見解,都有獨到之處,謂之才女毫不爲過。
陽光暖暖的撒下來,越過乾枯的花圃、樹枝,落在遠處那個長身玉立的人身上。
席莫寒一身醬紫色的錦緞長袍,在陽光下愈發顯得俊逸非凡,貴氣逼人。
雪花起初並沒有看到席莫寒,但是圍在她周身的鶯聲燕語驀然一停,由不得雪花不順着別人的目光側頭看去。
看到席莫寒的瞬間,雪花明白了,她被這些姑娘們如此的擁護着,仰仗的竟然是慶國公義妹的身份。
不過,雪花瞅了瞅那幾個出挑不俗的姑娘,或許,這裡面有席大哥的姻緣也未嘗可知。
想到這兒,雪花對着遠處的席莫寒喊了一聲,“席大哥!”
席莫寒聞聲看了過來,正在和席莫寒說話的一個管事穿戴的人立刻對着席莫寒躬了躬身,轉身走了。
雪花眼角的餘光看着四周姑娘們個個面帶驚喜的樣子,對着向她走過來的席莫寒露出了一個戲婗的笑。
席莫寒立刻從雪花的眼睛裡看到了調皮的笑意,再一看圍在雪花周圍的姑娘們,明白了雪花的意思。
不得不說,席莫寒見到雪花的驚喜,化爲了淡淡的失落和苦澀。
在離雪花十來步遠的地方,席莫寒停住了腳步。
“見過國公爺。”
站在雪花身邊的王語嫣首先對着席莫寒落落大方的襝衽一禮。
緊隨其後,一衆女子紛紛彎腰,一時間如同大批黃鶯出谷,鶯聲燕語此起彼伏。
雪花臉上帶着笑,調皮對着席莫寒眨了眨眼睛。
席莫寒搖頭一笑,沒有理會一衆女子,對雪花說道:“小丫頭,這裡沒什麼好看的,梅園的幾株早梅開得還不錯,你可以去看看。”
“國公爺,老夫人剛纔也是這樣說的,我們正是要去看梅花呢。”王語嫣面色微紅,擡頭看着席莫寒,溫婉的說道。
雪花很明顯的感覺到了,這位王姑娘爲了在席莫寒面前彰顯存在感,已經拋卻了矜持了。
話說,這些姑娘中,這位王姑娘確實是一個出類拔萃的。
席莫寒對着王語嫣微微頷首,隨即看向雪花:“小丫頭,招呼好各位姑娘。”
說完,轉身就走,其口氣,完全是把雪花當成了主人。
“席大哥,等一等。”雪花連忙叫住席莫寒。
席莫寒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看着雪花,用眼神詢問:還有什麼事兒?
雪花轉頭對着一衆姑娘道:“諸位先走一步,我和席大哥說句話,隨後就到。”
衆姑娘雖然不捨,但還是點了點頭,又都偷偷看了席莫寒一眼,隨着領路的丫頭向前走去。
當然,“不捨”是針對的席莫寒,而不是雪花。
待衆人走遠後,席莫寒才又向雪花走進了幾步,“小丫頭,還有什麼事兒?”
“怎麼,沒事就不能和席大哥說說話嗎?”雪花故意嘟着嘴道。
“你呀。”席莫寒看向雪花的眼中滿是寵溺,“又要歪曲席大哥。”
雪花“噗嗤!”一聲笑了,隨即正了臉色,看向遠處的亭臺樓閣,輕輕說道:“席大哥,我現在過得很滿足,很幸福……”
雪花說着,踏上前面的一個遊廊,向前緩步走去。
席莫寒錯後一步跟在雪花身後,眼中露出了複雜的光芒。
他知道雪花下面會說些什麼,但是,那不是他想聽的。
果然,雪花繼續道:“所以,席大哥,我也希望你能過得這麼幸福。”
“小丫頭,我……”
“席大哥,你先聽我說。”雪花打斷了席莫寒的話,看着席莫寒的眼道:“席大哥,我知道你會說,你現在過得很好,可是,這話你能搪塞別人,卻不能瞞過我。”
席莫寒苦澀一笑,他知道他瞞不過她。
雪花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悠遠,彷彿回到了過往的時光,緩緩的繼續道:“席大哥,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你的眉心就是淺淺的攏在一起的,從沒有舒展開過,我那時就想,是誰讓你如此的滿心憂傷?我也常常想,或許自己有朝一日能化解那股憂愁,爲此,我一直在努力。”
“小丫頭,是席大哥對不起你。”
席莫寒苦澀一笑,想起了那些曾經的過往,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小丫頭是如何拼命逗他開心的……
可是,這一切他都沒能把握住。
或許現在的這個結果,是對他當初傷她的懲罰。
“席大哥,你——後悔了嗎?”雪花有些殘忍的問道。
她知道她不應該這樣問,她不是傻瓜,她早就感覺到了席莫寒的心,甚至在出徵北齊的時候,有好幾次,席莫寒都要挑明瞭對她的心意,是她一直在迴避。
席莫寒望着雪花的眼睛,沉聲說道:“是,席大哥後悔了,很後悔!”
雪花錯開目光,不忍直視那雙一直溫潤的眼睛中,如今竟然滿是傷痛。
“那麼,席大哥,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以後又會有一天,你會因爲現在每天沉浸在後悔當中,以至於錯過了又一個女子而後悔?”
席莫寒聽了雪花的話,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雪花的意思,隨即苦澀的搖了搖頭,“小丫頭,人這一生能碰上一個知己紅顏已屬難得,哪有那麼多的女子讓人後悔?”
這世間,能有幾個芷兒?能有幾個小丫頭?
他遇到了兩個,已屬難得。
雪花知道席莫寒明白她的意思,於是說道:“席大哥,萬事沒有絕對,幾年前,席大嫂剛過世時,你以爲你的心不會爲了其他女子而動了,可是後來你……”
雪花說到這兒,停了一下,終歸沒好意思直說席莫寒爲她動心了,不過,她沒說,相信席莫寒也明白,所以轉而道:“席大哥,我希望你能放下過往,用心重新去感受,或許很快你就會發現,世間有許多美好的女子,正等着你去發現。”
席莫寒搖了搖頭,“小丫頭……”
“席大哥,我,不希望將來有一天,你再次因爲今天,而後悔!”雪花打斷了席莫寒的話,看着席莫寒的眼睛,鄭重的道。
席莫寒因爲雪花的話以及鄭重的樣子,微微動容。
從雪花的眼睛裡,他能看出,他其實已經成了雪花心裡的包袱,他一直一個人的過活,已經給雪花帶去了負擔。
席莫寒的感覺是對的,雪花真的一直覺得她虧欠了席莫寒。
雖然當初是席莫寒先拒絕了她,可是——
雪花不得不承認,這些年,她一直享受着席莫寒的關懷和寵溺,是她一直努力的想走進席莫寒的心裡,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若是沒有她,席莫寒心裡或許已經走進了別的女人,所以,雪花希望席莫寒徹底的放下她,放下心中的那個雪花,打開心門,迎接另外的女人。
只有這樣,她面對席莫寒時,心裡纔會沒有了罪惡感。
“小丫頭,席大哥明白了。”席莫說完,終於沒能忍住,伸出手,和以前一樣,摸了摸雪花的頭。
就讓他再放縱一次吧,爲了她,爲了卸去她心裡的負擔,他或許該離開京城了。
“你們在幹什麼?”
冰冷的聲音傳來,夾帶了陣陣寒氣。
“爺?”雪花驚訝的回頭,正好看見黑着臉走過來的韓嘯。
不!不止是韓嘯,在韓嘯的身邊,還有一個粉色的身影——席莫語。
他們兩個怎麼在一起?
雪花的心裡立刻滿是疑惑。
雪花只顧着疑惑了,竟然沒發現韓嘯和席莫寒的目光已經交匯,並且火花四濺。
席莫寒挑釁般的看着韓嘯,又揉了揉雪花的頭,這才收回了快被韓嘯的目光凌遲了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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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須要留給韓嘯點危機感,他要明確的告訴韓嘯,他若敢負了雪花,他不會給他後悔的機會。
韓嘯接到席莫寒的挑戰,大步走過來,一把攬過雪花,對着席莫寒甩眼刀。
意思很明顯:你死了這條心吧,她是我的女人!
當着外人,雪花猛然被韓嘯摟進懷裡,立刻紅了臉,“爺?”
雪花叫着,掙扎了一下,想掙脫出來。
她和韓嘯現在這個樣子,若是被人看去,沒的會說她不知檢點。
唉,這他媽的古代,就是這點最不好,她和他本來就是夫妻,竟然在人前連拉個小手都有可能被人說三道四,而且,說的還都是她!
雪花的內心狂吐槽。
韓嘯鐵臂一緊,紋絲不動,雪花等於做了無用功。
席莫語看着被韓嘯摟進懷裡的雪花,眼裡閃過一絲豔羨,隨即低斂了眼簾,掩住了眸光。
“韓世子不在前院喝茶,怎麼獨自跑到這園子裡來了?”席莫寒收拾心情,若無其事的問道。
席莫寒問的,正是雪花要問的。
雪花立刻停止掙扎,看向了韓嘯,等着韓嘯回答。
韓嘯冷着一張臉,但卻極快的閃過了一絲異樣。
雪花對於自家男人是相當瞭解的,若是讓韓嘯流露出面無表情之外的表情,是相當不容易的。
捕捉到韓嘯臉上的那絲異樣之後,雪花的心裡一沉。
而這時,席莫語卻面帶嬌羞的低下頭,輕聲說道:“韓世子是……”
席莫語說了這麼幾個字後,竟然打住了,不再說下去,一副害羞的模樣。
看到席莫語這副欲語還羞的樣子,席莫寒和雪花同時皺起了眉。
這是什麼情況?
席莫語曾經對韓嘯的心思,雪花是知道的,她從沒有把席莫語當成過威脅。
席莫語的斤兩,還不夠做她的情敵。
可是,現在,很明顯,韓嘯和席莫語之間發生了什麼。
“莫語,不要亂說話!”席莫寒厲聲呵斥道。
席莫語聽了哥哥的斥責,眼圈一紅,露出了委屈的樣子,隨即擡頭哀怨的看了韓嘯一眼,轉身跑了。
遠處的假山後面,有一雙眼睛透過假山的縫隙,冷冷的看着這一切,眼裡露出了一絲陰毒的光。
韓嘯一直看着雪花,並沒有看席莫語,所以對於席莫語那副先是嬌羞,後是哀怨的樣子,根本就沒看到。
他沒看到,雪花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而席莫語用“跑走”這一行動表達的意思,更是引人遐想。
“莫語!”席莫寒看着跑走的妹妹,眉頭皺得更緊了。
“爺,席姑娘怎麼一臉委屈的樣子,是你冷着一張臉嚇到人家姑娘了嗎?還是,你欺負人家了?”雪花壓下心裡的疑惑,故作輕快的問道。
即便席莫語的行爲讓人懷疑,雪花也並沒有懷疑韓嘯會和她有什麼糾纏不清的事兒,充其量是席莫語一廂情願罷了。
對於自家男人,雪花還是萬分相信的。
當然,這並不影響雪花想知道韓嘯和席莫語間發生了什麼。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一皺眉。
韓嘯仍記得雪花上次來慶國公府發生的事兒,當時若不是煙霞和籠月衝進去的快,他就會錯過雪花,那麼今天留有遺憾的不會是席莫寒,而是他了,所以,韓嘯對於雪花進慶國公府給於氏賀壽,並不贊同。
也因此,雪花進了二門後,韓嘯不放心,就信步來了花園,結果正好看到一身淺粉衣裝的席莫語。
從背影看,席莫語竟然和雪花十分相像,而且,連走路的樣子都異常相似,以至於韓嘯竟然以爲是雪花,大步走了過去。
關於他認錯了人這一點,韓嘯是無論如何不願承認的,更何況還當着席莫寒的面。
“小丫頭,席大哥相信世子爺不過是和莫語偶然遇上的罷了。”席莫寒說着,眼帶威脅的看向了韓嘯。
韓嘯冷哼了一聲,“原本就是偶然遇上的。”
雪花立刻就相信了韓嘯的話,因爲她知道,韓嘯是不屑於撒謊的,而對於席莫語的爲人,韓嘯也知道的很清楚,斷不會動什麼心思的。
更重要的一點是,雪花相信自己的魅力。
韓嘯說完,一手攬着雪花的腰,一手開始攏了攏雪花的頭髮,並且正了正雪花頭上的髮簪。
他的女人,頭髮上怎麼能有別的男人的痕跡?
一顆顆的粉鑽在陽光的照射下,隨着韓嘯的大手炫出道道流光。
席莫寒很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韓嘯表達的意思,壓下心底的苦澀,對着兩人溫潤一笑,轉身離去。
紫色的背影,在初冬的風中,揚起獵獵衣角,顯示出一種悲愴的孤單。
雪花不禁因爲那孤單溼了眼角。
“你是爺的女人!”冰冷夾雜着醋火的聲音在雪花的耳邊響起。
雪花明白,某個小氣的男人又吃醋了。
“爺,我知道,我是你的女人。”雪花收回目光,擡頭看向韓嘯,並且安撫似的摟了摟韓嘯的腰。
韓嘯立刻雙手把雪花圈進了懷裡。
“爺,現在是青天白日之中,朗朗乾坤之下,你做出如此行爲,若是被人看了去,沒的又會被人說三道四。”
雪花被韓嘯圈着,把頭擱在韓嘯的胸前,心裡暖暖的,語調也很輕快,但話裡的打趣成分毫不掩飾。
“你也知道被人看了去會引來閒言,那你怎麼不知道要避諱外男?”韓嘯黑着臉道。
說完,更加緊了緊手臂,他就是要昭告天下,這個女人是他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