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秦修身上的氣勢立刻消弭,一臉苦兮兮的樣子看着梨花,語氣都帶上了哀求的調子。
活脫脫是由一頭雄獅,瞬間變成了一隻家貓,就差對着梨花搖着尾巴“喵喵”了。
梨花看着這樣的秦修,咬了咬脣道:“我們的親事,還是作罷吧,我不想還沒成親,就有了那麼大的一個兒子。”
梨花說完,扭頭就進了內室。
“梨花!”
秦修大叫一聲,旋風般的就追了進去,“砰!”地一聲,還把屋子門關上了。
“那個、秦將軍……”李達對着秦修的背影伸了伸手,想阻止秦修私自進入自家的內室,去追自己的女兒。
他和梨花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若是傳出去,梨花的名聲可就毀了。
不過,李達的話,只換來了一聲關門聲。
李達看向夏氏,這個,門關上了,他們還能不能進去?
夏氏接到李達的目光,心裡沒什麼主意的看向了金花、金花看向銀花、銀花看向雪花,雪花——
雪花摸了摸荷花的頭。
然後,一家人面面相覷。
“梨花,你聽我說……”秦修焦急的聲音。
“你放開!我不……”梨花嗔怒的聲音。
然後,兩個聲音戛然而止。
李達和夏氏的心,立刻提了起來。
這個、秦修不會是在做什麼非禮的舉動吧?
牽涉到女兒的清白,李達和夏氏不再猶豫了,立刻就要把門踹開衝進去。
不過,這時,屋子裡又傳出了聲音。
“你怎麼在這兒?”秦修不可思議的大叫聲。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兒?”韓嘯冰冷、毫無起伏的聲音。
韓嘯的聲音一傳出來,就連雪花也才發現,堂屋中鬧得如此熱鬧,韓嘯竟然一直在裡屋沒有出來。
內室中,秦修拉着梨花的胳膊,停滯於正在把人往懷裡帶的過程中,韓嘯則是面無表情的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絲毫沒有他的存在,已經影響了人家的自覺。
秦修對着韓嘯使眼色,意思是,兄弟,你先出去。
韓嘯神情平淡無波,絲毫不爲所動。
秦修咬了咬牙,開口道:“我和梨花有話說,你先出去。”
韓嘯冷聲道:“我憑什麼要出去?”
“你……”秦修瞪眼,“你沒看到我……”
“你和梨花一個未娶,一個未嫁,怎麼能獨處一室?”韓嘯聲音淡定的道:“我是她姐夫,自當爲她的名節着想,不能讓你壞了她的閨譽。”
韓嘯的話一說完,梨花本來就通紅的小臉蛋,簡直要着火了,猛地甩開秦修的手,就往門外衝。
秦修簡直快氣炸肺了,他覺得自己太不幸了,這都攤上了什麼樣子的連襟呀?
門外有一個趙子沐瞎攪合,門內又多了一個韓嘯在這兒說教。
“哎喲!”
“哎喲!”
梨花一開門,雪花也正推開,然後姐妹兩個就直接撞到了一起。
原來,聽到了韓嘯的聲音,雪花一怔之後就想往屋子裡走。
她家男人在屋子裡呢,她也沒有什麼顧慮了。
當然,李達和夏氏等人也鬆了一口氣,跟着雪花進屋。
結果沒成想,梨花正好猛地開門衝出來,於是就和雪花撞到了一起。
這也就是雪花在最前面了,若是夏氏、金花、銀花之中的任何一個在前面,就麻煩了。
梨花和雪花是同時驚呼出聲的。聽到梨花的痛呼聲,秦修當然是箭一般的衝了過去,一把將梨花拉了起來。
至於雪花,嗯,是被李達拉起來的。
“梨花,你沒事吧?沒摔疼吧?”秦修一臉關心的上上下下打量梨花。
雪花覺得這一幕,太——特麼的,辣眼睛了!
其實,這是很平常的一幕,可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雪花覺得她被深深的傷害了。
因爲她家男人,坐在那兒,連動都沒動!
“雪花,沒事吧?”夏氏關心的問道。
金花和銀花則給雪花拍打身上的髒污。
“我沒事,娘。”
雪花面上若無其事,心裡則是咬牙切齒。
好你個韓嘯,你竟然連這點本能的反應都沒有了!
你給我記着!雪花在心裡,給韓嘯劃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來時路上,那根糖葫蘆的甜蜜,徹底的連糖渣都沒有了。
狠狠的瞪了韓嘯一眼,雪花開始炮轟秦修。
“秦將軍,你與梨花名分未定,況且又出了今天這檔子事兒,你不宜在我們家久呆,還是回去把自己的事情查清楚再說吧。”
“三姑娘,我……那個、梨花……”秦修聽了雪花的話,一臉的不願。
“梨花?”秦修又對着梨花擺出了可憐兮兮的樣子。
“你回去吧!”梨花再次甩開了秦修的手。
“好了,走吧,走吧,秦將軍,不送!”趙子沐幸災樂禍的對着秦修擺了擺手。
秦修看着趙子沐,分分鐘有扁死他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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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李家出來後,雪花沒有回國公府,而是先去了靖王府,然後又去了皇宮,同行的還有荷花和趙子沐。
至於韓嘯,早就被秦修給拉走了。
秦修拉走韓嘯是去單獨比劃,還是有正事,就沒有人知道了。
反正,對於秦修敢拉走冰冷着一張臉,讓人都不由的退避三舍的韓嘯,就連趙子沐都對秦修無畏的精神,深表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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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晉帝坐在御書房中,聽到胡公公的稟報雪花姐妹和趙子沐求見後,眉梢一挑。
他就知道,這幾個人定會來求見他的。
同晉帝是在御書房中召見的雪花姐妹和趙子沐。
雪花施過禮後,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啓稟皇上,臣婦此番前來,是求皇上賜旨,命臣婦前往南夷……”
同晉帝聽着那個清脆如黃鶯出谷的聲音,只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
而且,他只注意到了兩個字——臣婦。
想到昨天晚上下面躬身站着的小女人,還有些討好的對着他自稱“臣妹”,今天就又冷漠的變成了“臣婦”。
對於雪花過河拆橋的這種行爲,同晉帝也是滿心的無奈。
雪花說了一大通,大意就是,大燕和南夷若是共同締結同盟,就該有來有往,南夷使者既然來了大燕,大燕理當派人出使南夷,所以雪花毛遂自薦來了。
雪花說的都是表面的話,而實際上雪花想的是——
荷花身上有天靈蛇的毒素,所以荷花是必須要去南夷的,而且,荷花認下南夷靈女的身份,也是同晉帝的命令,因此,荷花去南夷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雖然如此,荷花也去南夷,還是要得到同晉帝的諭旨,否則,萬一被扣上一個諸如私通南夷的罪名,就麻煩了。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變了?所以,雪花覺得一切還是挑明瞭,有明文旨意比較好。
至於雪花和趙子沐去南夷,兩人當然也要討旨了。
他們兩人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百姓,去南夷若是代表大燕,是名正言順,若是私自去,那就是私通。
雪花對於這點,就當成了是出國旅遊辦簽證了。
同晉帝早就知道幾人的來意,倒也爽快,直接給了雪花和趙子沐兩人大燕使者的身份,讓兩人正式出使南夷。
雪花和荷花、趙子沐從御書房出來,果不其然的就見到了等在門外的玉姑姑,也就是太后宮中的大宮女。
雪花嘲諷的一笑,她沒有真的遵從太后的懿旨,服毒自盡,太后肯定會見見她的。
就是不知道,太后此番見她,是想繼續逼她死呢,還是緩和關係?
如今荷花成了南夷的靈女,太后動她,恐怕會有所顧忌了。
宮道依舊漫長,陽光依舊明亮,光影琉璃,打在金碧輝煌的屋檐上,爲這皇宮,增添了更多的富麗,但是,即便如此,也遮掩不去冬日的蕭瑟,帶給這座牢籠的死氣。
不錯,是死氣。
沒有了繁花似錦的裝點,偌大的皇宮,在雪花看來,只有一片死氣沉沉。
荷花雖然是第一次進宮,但是沒有絲毫的怯懦之色,即便剛纔面對同晉帝,荷花也沒有一絲的緊張,依舊是一副嬌憨的樣子。
“三姐,這皇宮裡,好安靜。”荷花的大眼睛四處張望着,低聲道。
雪花嘴角一挑,摸了摸荷花的頭。
安靜,說白了,也就是死氣沉沉了。
“雪雪,你出使南夷,表哥知道嗎?”趙子沐問道。
“我不是當着他的面說了,我會去南夷的嗎?他會不知道嗎?”雪花反問。
“那,表哥……同意嗎?”趙子沐眼珠轉着,問道:“現在的表哥,可不是以前的表哥了,不會什麼事都依着你的。”
“他不依着又能怎麼樣?皇上的聖旨都在我手裡了,好不好?”雪花不屑的道。
她現在一提起韓嘯就來氣。
幾個人邊說邊走,過往的宮女太監見到雪花等人,都遠遠的躬身施禮,等幾人過去後,望着雪花姐妹的背影,眼裡都露出了明顯的羨慕之色。
荷花身上披着一見紫緞爲面,雪貂皮子爲裡的斗篷,頭髮上插着一朵朵的紫玉珠花,如同一株剛剛盛開的紫羅蘭,顯得華貴而又不落於俗。
雪花則是披了一件雪狼皮子的斗篷,頭上戴的是赤金蝶戀花的大步搖,耳朵上戴着一對赤金鑲嵌着紅寶石的的耳釘,通身的飾物雖然簡單,但卻都透露着精緻。
至於趙子沐,則是身披紫色緞面,雪貂皮子爲裡的大氅,頭上束着紫金冠,更兼劍眉星目,五官俊朗,完全是一副玉樹臨風,卓爾不凡的樣子。
這三個人走在一起,彷彿一瞬間使漫天的陽光失去了顏色。
這兒,能不羨煞一干的宮女太監嗎?
而在前面領路的玉姑姑,更是內心翻涌,思緒紛飛。
這李家姐妹,真是個個不俗,都是有大造化的呀。
原本以爲只有一個三姑娘是最出彩的,沒想到連一個還沒長開的小姑娘,也在一夕之間,成了南夷的靈女,有了尊貴無比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這個小姑娘能不能坐穩這個身份?
玉姑姑的眼裡,不着痕跡的劃過了一道精光。
慈禧宮中,太后身穿暗金色繡金鳳的宮裝,頭上戴着赤金九尾鳳釵,脖子上掛着一大串名貴的東珠項鍊,坐在鋪着金絲絨毯的暖炕上,看着地上的二皇子在屋子裡跌跌撞撞的跑着玩兒。
雪花還沒進門,聽到殿裡傳出的二皇子的笑聲,就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果然,雪花和荷花給太后行過禮後,太后立刻一臉慈祥的把姐妹二人往近前叫去。
二皇子一見雪花,大聲叫着“皇姑姑”跑過來了,於是,雪花只得抱起了趙澤,荷花則被太后拉住了小手。
太后擡眼,仔細看着荷花。
荷花臉頰圓潤,膚色白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見底,讓人一見,就感到一種純淨之美,彷彿是沒有感染到一絲世俗之氣的小仙女。
太后暗暗點了點頭,說道:“怪不得靖王妃天天把你掛在嘴邊的誇讚,今天一見,連哀家都滿心喜歡,想要搶過來,留在身邊。”
聽了太后的話,趙子沐立刻跑到太后身邊,語帶雙關的道:“皇伯母,荷花可是我們家的人,您老要是喜歡她,經常招她進宮陪您就好了,搶過來可不行。”
太后瞪了趙子沐一眼,癢怒道:“哀家就是要搶過來,讓她天天陪着哀家,不行嗎?”
“皇伯母,那個……荷花她其實笨的很,嘴笨人也笨,沒的一不小心,說了不中聽的話,惹您老生氣。”趙子沐說着,一臉巴結討好的開始給太后捏肩捶背。
“這丫頭不是笨,是單純,乾淨。”太后說着,嘆了一口氣,“唉,這皇宮中,最缺少的,就是這麼單純,這麼幹淨的人。”
雪花聽到太后竟然說出了這樣的話,心裡不由的“咯噔!”一下子。
太后這是有感而發,還是……另有所圖?
太后這般精明的人物,會對她們幾個人發感慨,說真心話嗎?
不、不會!
那麼太后這番話,就是另有目的了。
雪花想到這兒,顧不得再哄懷裡的趙澤,眼光不由的向着荷花看去。
荷花能有什麼令人惦記的?
雪花的目光,落到了荷花頭上裝逼的天靈蛇上面。
荷花能讓人惦記的,無非是南夷靈女的身份罷了。
南夷靈女?
雪花驀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澤兒乖,自己去玩兒,皇姑姑下次再來看你。”雪花說完,把趙澤交給了奶孃,向着太后走了過去。
太后雖然滿臉喜愛的拉着荷花的手,又被趙子沐伺候着,見到雪花走過來,還是把目光放到了雪花的身上。
“太后娘娘,臣婦和妹妹已經在皇上那裡領了聖旨,後日就要去南夷了,因爲此事匆忙,家裡的行禮還沒有收拾,太后娘娘若是沒有其他的吩咐,臣婦攜妹妹告退。”雪花躬身道。
太后看着雪花,眼裡滿是複雜。
這個女人,難道真的是大燕的變數嗎?
她竟然把一個必死的局給破了,而且是用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方法。
“雪丫頭,你一直是個明理的女子,最是識得大體的,有些事,哀家也是爲了大燕的江山,哀家相信你定會明白哀家的一番苦心。”太后聲音威嚴,但也透露着一絲示弱的意思。
雪花垂眸,掩住了眼裡一閃而過的譏諷,隨即擡頭道:“太后娘娘過譽了,臣婦不過是一介內宅女子,哪裡懂得什麼大體,只求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罷了。”
“看來,那件事,你心裡還是在怨哀家。”太后的聲音裡,終於有了一絲蒼老的粗啞。
“太后娘娘多慮了,臣婦萬不敢有絲毫怨恨之心。”雪花恭敬而又冷淡的道。
趙子沐和荷花聽了雪花和太后的對話,眼裡都閃過了一絲疑惑。
很明顯,太后和雪花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麼不好的事。
趙子沐眼珠轉了轉,立刻就想到了雪花自盡,皇上賜婚韓嘯和古雅的事。
莫非,這裡面還有其他的事兒?
雪花對於太后曾經威逼她的事兒,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所以,趙子沐並不知道。
太后聽了雪花的話,心裡一時間複雜難陳,望着雪花的目光,更是晦暗不明。
這樣一個農家女子,到底會有多麼大的福澤?
太后想起了死去的古雅,一個正宗的南夷靈女,沒有逼死雪花,卻落得個自己自盡身亡,而靈女的身份,更是落到了雪花的親妹妹身上。
南夷的靈女,竟然是大燕的女子,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是歷代的史籍中,都沒有記載過的事兒。
如今,這件事兒,竟然發生了,而最初引起這一切的,竟然是這樣一個農家女。
太后想到這兒,目光又看向了眼前的荷花,然後又想到了靖王妃曾經隱隱的提過,將來這個小丫頭,將會是靖王府的世子妃。
太后的心裡,翻起了驚濤駭浪。
靖王府和南夷靈女結親,是好,還是壞?
趙子沐看着太后的臉色,心裡也是“砰砰!”亂跳,心裡涌上了不好的預感。
“皇伯孃,皇侄兒也在皇上哥哥那裡討了聖旨了,要出使南夷,皇侄兒不打擾皇伯孃歇息了,回家準備一下。”趙子沐連忙說道。
“罷了,罷了,你們都退下吧。”太后有些疲累的揮了揮手。
雪花幾人連忙躬身告退。
太后看着雪花的背影,眼裡劃過一抹深思。
這樣一個女子,對於大燕的江山來說,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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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慈禧宮的大門,趙子沐就恨恨的道:“都怪秦修那個混蛋,他要是早點和梨花定了親事,我也早就向荷花下聘,定下名分了!”
雪花聽了趙子沐的話,明白趙子沐也想到了什麼,所以才如此的着急。
其實,不但趙子沐着急,雪花也着急。
當初確實是因爲梨花做姐姐的沒有定親,荷花做妹妹的也不好在姐姐前面定親,所以李家和靖王府纔等於是私下裡定的,沒有正式下聘。
現在看來,還是早點下聘的好,免得夜長夢多。
“哥哥,我還小,你幹嘛那麼着急呀?”荷花不解的道。
“荷花,你不知道,你現在可成了一個肉包子了,人人都想搶。”趙子沐一臉哀怨的看向了荷花。
“哥哥別擔心,任誰也搶不去的。”荷花憨憨的道。
“還是荷花最好了。”趙子沐立刻露出了一臉算計的笑,“今天和哥哥去王府住吧,哥哥心裡難受,怕你被別人搶走,你要去安慰一下哥哥。”
雪花覺得,她看到了大灰狼在向小紅帽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