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現在的身份,雖說貴重,可是也很棘手。
若非如此,恐怕也不會有這一場賜婚了。
雪花等人都認爲荷花年紀尚小,暫時沒事兒,可是她們忽略了,趙子沐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紀了。
以前,趙子沐想娶一個農家女,皇上當然不反對。
趙子沐愛什麼時候成親,就什麼時候成親。
可是不成想,這個農家女的身份,忽然變了。
那麼,趙子沐再想娶,就要問皇上答應不答應了。
聽了雪花的話,苗夫人不知道是失望,還是高興,然而心裡,卻驀然的鬆了一口氣。
終歸,讓女婿娶一個他中意的女人,而且還是身份高貴的女人,苗夫人內心深處是萬分不樂意的。
結果,事情說了半天,還是無解。
“還是我死了的好,那樣的話,皇上的賜婚就不做數了,表哥也可以娶中意的姑娘了,嗚嗚……我還是死了吧……”
苗玉婉突然哭着說完,猛地站起身,向着一旁的衣櫃撞去。
衆人大驚,連忙手忙腳亂的攔住。
苗夫人見狀,死命的抱住女兒痛哭。
好在請的大夫來了,給苗玉婉開了些安神的藥,靖王妃親自逼着苗玉婉喝了下去。
直到苗玉婉在藥的作用下睡着,靖王妃又派了一屋子的丫頭守着,衆人這才離了苗家母女的院子。
一回到靖王妃住的正房,靖王妃就一臉悲切的看向雪花。
“雪雪,靖王府和李家的親事,就……作罷了吧。”
靖王妃說到最後幾個字,很是艱難。
她這幾年,一直把荷花當成了親生女兒看待,也當成了未來的兒媳婦看待,現如今說出這番話,也止不住的心痛如絞。
“娘,那怎麼行?!我……”趙子沐瞪着眼睛大叫,不過,話沒有說完,就被靖王妃喝斷了。
“你住嘴!”
靖王妃指着趙子沐怒聲道:“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玉婉死?!”
“我……”趙子沐啞然。
他當然不想眼睜睜的看着苗玉婉死,再怎麼說,那也是他嫡親的表妹。
“就這麼定了!等欽天監看好了日子,你就娶玉婉爲妻!”靖王爺沉着臉,一錘定音。
“那怎麼行?!荷花怎麼辦?!”趙子沐梗着脖子道。
“荷花年紀還小,還什麼都不懂,等過幾年,她就會把你只當成一個哥哥看待的。”靖王妃心酸的道。
趙子沐立刻反駁,“纔不是!荷花什麼都懂!我……”
趙子沐說到這兒,臉上竟然一紅,頓住了。
雪花的心,立刻提了起來,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驗證了雪花的想法。
趙子沐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目光堅定的看向靖王妃,張口說道:“我和荷花已經有了肌膚之親!”
“什麼?!”
這聲淒厲的尖叫,是發自雪花。
雪花腦袋“嗡嗡”的響,火氣“蹭蹭”的竄。
她的小妹妹,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給吃了。
“趙子沐,你這個禽獸!荷花纔多大年紀?!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我、我……”
雪花對着趙子沐尖聲叫着,然後四處搜尋武器。
一見雪花的樣子,趙子沐就知道雪花要發飆,上演全武行。
不過,他說出剛纔的話,也是抱了破釜沉舟的決心了。
“反正……荷花是我媳婦了。”趙子沐低聲嘀咕道。
爲此,就算是挨頓打,他也認了。
只要能娶荷花,就行了。
靖王爺猛地站了起來,指着趙子沐怒喝,“孽子!”
說完,一揚手——
“啪!”
時間瞬間靜止了。
不!趙子沐的臉沒有靜止。
迅速腫了起來。
趙子沐長這麼大,靖王爺和靖王妃也沒有動過他一根手指頭。
可是今天,靖王爺竟然狠狠的給了趙子沐一個耳光。
可見靖王爺是氣得狠了。
靖王妃雖然也是驚怒交加,可是看到兒子的臉,又心疼的直吸氣。
雪花雖然見趙子沐被打了一巴掌,可是火氣依然在亂竄。
好吧,她終於找到了一個雞毛撣子。
當然,這還是韓嘯不動聲色的遞給她的。
雪花拿着雞毛撣子,奔着趙子沐就去了。
“荷花還那麼小,你竟然會對她做出禽獸不如的事兒,我今天非打死你!”
雪花開始發瘋一般的對着趙子沐揮動雞毛撣子。
趙子沐“嗷嗷”叫着,疼得原地跳腳,可就是不閃開。
靖王爺心疼了,張了張嘴,最後又閉上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兒,他也沒有臉爲兒子求情。
靖王妃一見,就更心疼了。
索性站起來,撲過去幫着雪花拍打趙子沐。
好吧,靖王妃一攪合,雪花反倒沒法子往趙子沐身上招呼雞毛撣子了,免得不小心誤傷了靖王妃。
而且,肯定會誤傷。
很明顯,只要雪花揮動雞毛撣子,靖王妃就拍打着往趙子沐身上撲。
那純粹是去給趙子沐擋雞毛撣子的。
靖王妃一邊拍打趙子沐,一邊哭着叫道:“你個小冤家,你怎麼就那麼不省心?你知不知道,女人太小破了身子,會影響以後的生養?你要是忍不住,隨便收個通房不就行了嗎?幹嘛要禍害荷花……”
好吧,雪花剛剛停了手,又揚了起來。
她最害怕的就是這點,這不僅僅是荷花名節的問題,還有荷花身體的問題。
在這個年代,女人不能生養意味着什麼,雪花能不知道嗎?
趙子沐聽到靖王妃這樣說,終於還是沒忍住,辯解道:“娘,我是那麼不知道輕重的人嗎?我根本沒有把荷花怎麼樣,只是讓荷花幫我……用手摸了摸……”
靖王妃的哭聲,立刻滯了一下。
雪花揚起的手,也停住了。
不約而同的,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再說了,我想碰荷花也碰不了呀,那條破蛇,連摸都不讓我摸……”
趙子沐又嘀咕了一句。
若說以前雪花特別討厭那條天靈蛇,那麼現在她覺得那條小紅蛇,簡直是太可愛了。
不過,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衆人也反應過來了趙子沐話裡的意思。
不約而同的,又都有些尷尬。
就連靖王妃這個當孃的,也感到不好意思。
當然,靖王爺這個當爹的,韓嘯這個當姐夫的,只能是當做沒有聽見。
雪花呢,她既是妹妹,又是表嫂,還是姨姐,也是在生氣之餘,面紅耳赤。
這時,趙子沐忽然一撩衣袍,轉身跪在了靖王爺和靖王妃面前。
“爹、娘,兒子不孝,你們就當沒有生過我這個兒子吧!”趙子沐眼中含淚,但是語氣堅定的道:“我這就去找皇上,請求貶爲庶民,以後和靖王府,再無瓜葛!”
趙子沐的話一說完,靖王妃差點沒有暈過去。
趙子沐的意思很明顯,只要他不是靖王府的世子了,那麼他娶荷花,皇上心裡就不會扎着一根刺了。
皇上無非是不想靖王府的勢力太過於強大了罷了。
更何況,玉王爺的謀反,也給皇上的心裡蒙上了一層陰影,讓皇上的猜忌之心,愈發的重了。
以至於對於皇室宗親的權利,愈發的注重了。
“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嗎?”靖王妃指着趙子沐,哆哆嗦嗦的道。
“娘,荷花已經是我的人了,我絕不能負了荷花!”趙子沐態度強硬的道。
“那麼你就眼看着玉婉去死嗎?”靖王妃怒道。
牽涉到侄女的性命,靖王妃顧不得其他了。
“玉婉是表妹,荷花是媳婦,表妹和媳婦,當然是媳婦重要!”趙子沐振振有詞的道。
靖王妃被兒子這話噎得張口結舌。
說起來,趙子沐雖然沒有真把荷花怎麼樣,但是剛纔的那話也說明了,荷花的確是把名節給了他了。
他對荷花,的確有了責任。
靖王妃起初提議的兩家親事作罷,還真的難以成行了。
“是!媳婦比表妹重要!”靖王爺這時突然一拍桌子,怒聲道:“媳婦比爹孃也重要!”
靖王爺說着,眼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傷心悲痛,“你這是隻要媳婦,不要爹孃,你這是想讓我們靖王府絕後呀!”
“爹、娘,我……娘,您怎麼了?!”
趙子沐話沒說完,“蹭”得站了起來,向搖搖欲墜的靖王妃衝了過去。
靖王妃臉色蒼白,手捂着胸口,一副喘不上氣來,痛苦難受的樣子。
雪花也吃了一驚。
下意識的就認爲,這是心臟病發作的樣子。
“翠兒!”靖王爺也衝了過去,隨即對着門外咆哮,“快去請御醫!”
一陣兵荒馬亂後,御醫不知道被王府的哪個暗衛給拎了來。
而顧賢也趕了過來。
靖王妃終於平穩了下來,服過藥睡了過去,衆人也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雪花這才發現,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雙腿發軟,連邁動步子都難了。
**
雪花和韓嘯離開靖王府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落日斜墜西天,彩霞靜默的揮撒。
暮春的風帶着微涼的氣息,越過一院子的繁華,落在了雪花那張柳眉微蹙的小臉上。
如今的靖王府,看似富貴無雙,可是四周又暗含着危機。
就象這滿園子的春花爛漫,風光無限,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颳起一陣狂風。
然後,就只剩下殘枝敗葉,獨自凋零了。
雪花的心裡,忽然涌上了一股惆悵,腳步不由的慢了下來。
“怎麼了?累了?”韓嘯深邃的眸子看向雪花。
雪花的小臉上,確實有遮掩不住的倦意。
不過,雪花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爺,我就是想起了一句話,感覺有些淒涼。”
“什麼話?”韓嘯說着,攬住了雪花的腰。
雪花立刻身子一輕,身上的重量差不多都到了韓嘯的胳膊上。
心裡一暖,雪花說道:“月盈則虧。”
韓嘯一皺眉。
本能的,他不喜歡這句話。
“別亂想,靖王府絕對不會有事兒的!”韓嘯語氣肯定的道。
“嗯!”雪花重重的點頭。
是她多慮了。
靖王府對皇上,對朝廷,根本就沒有威脅!
老王爺常年雲遊,根本不過問政事,靖王爺一直韜光養晦,不露鋒芒,趙子沐更是常常犯二。
這樣的一家人,能有什麼事兒?
“喂,你這個小哥,怎麼一直在二門處轉悠,莫不是有什麼事兒?”
前面忽然傳來了一個婆子的喝問聲。
雪花和韓嘯立刻向前看去。
二門口處,一個身穿侍衛服飾的男人,正站在門口,猶豫徘徊。
不過,很明顯,那不是王府侍衛穿的衣服。
那個男人看到雪花和韓嘯走了過來,彷彿下了某種決心,立刻對着守門的婆子道:“這位媽媽,我是渝州來的,是表姑娘身邊的丫頭白芷的哥哥,我找她有急事,麻煩您能不能喊她出來?”
說完,那個男人從懷裡掏出一物,迅速的塞給了那個婆子。
那個婆子不動聲色的收進袖子裡,嘀咕道:“早說呀,等着,我這就給你喊去。”
然後一回頭,正好看見雪花和韓嘯。
“見過世子爺!郡主!”那婆子連忙對着雪花和韓嘯施禮。
雪花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從那婆子和那個侍衛的身邊走了過去。
那個婆子進門去傳信,那個侍衛則望着韓嘯和雪花的背影,滿臉的複雜。
韓嘯猛地轉過了頭!
那侍衛一驚,立刻低下了頭去。
**
坐在馬車裡,雪花滿腦袋都是今天的事兒。
“爺,爲什麼苗家表妹給我一種一心求死的感覺?”雪花皺着眉頭,懷疑的道。
確實,苗玉婉給她的感覺,真的不像是裝的,而是真的受不了羞辱,一心求死。
看苗玉婉的面相,不是潑辣之人,也不是心機深沉之人,就是一個柔弱溫柔的女子,可是她怎麼就有那麼剛烈的性子?
雪花覺得,自尋短見真的是個勇氣活兒。
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更何況,她明明可以什麼做,只需要慢慢的等待,就可以一步登天,爲什麼要因爲趙子沐的幾句話,就不活了?
很明顯,這件婚事,是皇上親賜,根本不能改變,況且將來還有雙方父母的壓力,最後趙子沐妥協的機率,是最大的。
雪花百思不得其解。
韓嘯聽了雪花的話,沉吟了一下說道:“或許,她原本就不想活了。”
雪花一怔。
難道是真的?
雪花的心裡,立刻劃過了那些患了憂鬱症後,自殺的例子。
難道苗玉婉得了憂鬱症?
若是那樣的話,她不會三天兩頭的尋短見吧?
雪花一陣心驚肉跳,極力避免自己去想,苗玉婉要是死了,那麼這門親事就可以……
臥槽!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齷齪了?!
雪花開始鄙視自己。
可是——
丫的,這件事兒,到底怎麼解決呀?
荷花和趙子沐如今這番情形,難道還能不嫁給趙子沐?
“爺,這件事怎麼辦呀?”
雪花如今真是焦頭爛額,一籌莫展。
看到雪花精緻的小臉都皺成了小包子,韓嘯不由的伸手就把人摟進了懷裡。
“只要子沐一日不成親,這件事兒就有迴轉的餘地,而子沐成親,不會那麼快,即便是行文定之禮,也要欽天監看日子的,所以,半年之內子沐是不會成親的,我們可以慢慢的想辦法。”
韓嘯說完,拿了一塊小糕餅,遞到了雪花的嘴邊。
雪花思考着韓嘯的話,張嘴就把糕餅吃了下去。
於是,馬車裡變得寂靜無聲。
雪花思考問題,韓嘯喂雪花吃東西。
彷彿有什麼東西,在雪花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可是,她沒有抓住。
於是,雪花繼續想,韓嘯繼續喂。
等雪花吃了半碟子糕點,又喝了一杯香茶,她也沒有捉回剛纔在她腦子裡跑過的東西。
當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半碟子糕點已經下肚了。
吃飽喝足,雪花就開始犯困了。
小手伸到嘴邊,不由的就打了個哈欠。
“困了?睡一會兒吧。”韓嘯低聲道。
雪花嗔了韓嘯一眼,“爺,發生了這種事兒,我怎麼能睡得着?”
荷花是她最疼愛的妹妹,眼看着一輩子的幸福就要泡湯,她能安心睡覺嗎?
不過,雪花沒有發現,她說完後,下意識的在韓嘯的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爺,你說,要是人活着,沒有這麼多煩惱,多好呀!”
雪花說着,又打了個哈欠,不由的用手揉了揉眼睛,隨即又道:“人們每天都順遂平安,喜樂度日,那該多好呀……”
雪花的聲音,越說越低,然後變成了輕微綿長的呼吸。
韓嘯挑眉,眼裡飛快的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
這就——
睡着了?
他家的小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嗜睡了?
當韓嘯抱着熟睡的雪花踏下馬車時,煙霞和籠月也是滿臉詫異。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事關五姑娘一輩子的幸福,自家夫人竟然能如此輕易的睡着了。
而且,這纔剛剛擦黑。
她們若是沒有記錯,夫人是日上三竿纔起來的。
這一刻,煙霞和籠月心裡也飛快的閃過了一個念頭。
難道夫人說的是真的,她是因爲吃太多東西,所以變傻了?
兩人的眼前,不由的同時浮現出了一個字——豬!
當然,這個字是雪花自己形容她自己的,兩個丫頭可不敢這樣形容雪花。
不提韓嘯和兩個丫頭的想法,單說雪花。
雪花這一覺直睡到第二天,又一個日上三竿。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雪花是被餓醒的。
“嫂子,你說你像個做新媳婦的嗎?竟然睡到這個時辰才起牀?”
一直在花廳裡等着雪花醒來的叮叮,聽到屋子裡的動靜,立刻走進來,調侃雪花。
雪花瞥了叮叮一眼,“怎麼,你羨慕呀?放心,將來給你也找一個沒有公婆、夫婿拘着的人家。”
叮叮聽了雪花的話,小臉一紅,瞪了雪花一眼。
隨即斂下眼簾,遮住了眼裡的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