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飛收手,領着人退回孟倩幽身側。
剩下的黑衣人上前,對孟倩幽拱手行禮:“孟姑娘!”
孟倩幽點頭。
黑衣人道:“齊王爺知道孟姑娘帶人出了城,擔心你路上有什麼意外,特派我等趕來相助。”
“多謝王爺了。”孟倩幽道。
黑衣人繼續說道:“我等留下善後,請孟姑娘先去臨城,處理完了這邊我們隨後跟來。”
孟倩幽點頭:“裡面有兩個兄弟遭了毒手,請你把他們安置好。”
黑衣人應聲,又道:“孟姑娘,王爺說了,有人膽敢爲難你,不必手下留情,出了事他擔着。”
看來齊王爺也可能料想到了某些事情,纔會帶了這些話給她。
孟倩幽點頭,領着衆人去了後院,牽出馬兒,翻身上馬,打馬離去。
一路再無阻攔,到了第二日的晚上終於到達了臨城。
進入臨城地界,連絲人煙也沒有,路上也看不到行人,孟倩幽心裡着急,馬兒催的更快。
快到臨城府,纔在路邊陸陸續續的看到無數個安置災民的地方,而每個安置的地方面前,都支着幾口大鍋。顯然是給災民們做飯用的。
沒有慌亂,沒有暴力,看起來很平和。
越往城裡走,這種安置點越少,而人們的臉上也有了恐慌的表情。
但卻沒有看到滿大街有死人堆放的情景。
攔住一個老人,孟倩幽有禮的問:“老伯,不是說臨城鬧瘟疫,死了很多人嗎?我看着這大街上秩序井然,不像是傳說中的樣子。”
老人上下打量了她幾眼,道:“姑娘是外地人嗎?”
孟倩幽點頭。
老人嘆了一口氣:“姑娘有所不知,這些都是齊王世子的功勞,他來了以後,便設置了許多安置點,把我們這些災民安置在裡面,每天定時定量的供應給我們熱乎的飯菜。後來瘟疫爆發,也是世子想出了這個好主意,把有可能感染的人全部安置去了西城,隔離起來,我們這些剩下的人才免於被傳染。”
聽她提到皇甫逸軒,孟倩幽急切的問:“那他人呢?老伯可知道在哪?”
老人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哎,世子一心記掛着我們這些老百姓,沒日沒夜的領着人做安置、做隔離,還想辦法治理瘟疫,可惜呀,他自己卻染上了病,被新來的大人關去了西……”
他的話還沒落,眼前已沒了孟倩幽的身影。
老人愣住,望着遠處的塵土,疑惑不解。
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孟倩幽的心沉到了谷底,已經六天了,不知道逸軒能不能撐下來。
青鸞和朱籬以及郭飛的心裡則是驚駭的不行,世子竟然感染了瘟疫,京城裡的人卻沒有得到任何一點消息,就連皇上的龍衛都沒有消息傳出,難道……
幾人不敢想下去,只是隨着孟倩幽急急的打馬來到西城。
剛要出城門口,便有守城的兵士想要攔下她們:“站住,外面是隔離區,不許在往外走……”
孟倩幽沒有理會,直接打馬從他面前飛奔而過,後面衆人跟隨。
兵士嚇了一跳,堪堪讓開身體,怒聲罵道:“奶奶的,不知道好歹,非得自己去找死。”
出了城門,大概又走了二三十里,纔看到有一片用繩子圈起搭起來的簡易的棚子,裡面橫七豎八的躺着人,而繩子的外面則有不少的兵士把守。
而在這些兵士的面前,賀璉正一臉陰狠的看着她。
孟倩幽下馬,徑直朝着賀璉走過來,還沒走到他面前,便被兵士攔下:“站住,這裡的瘟疫區,不許再往前走。”
孟倩幽停住腳步。
賀璉皮陰沉着嗓子,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孟倩幽,好久不見呀。”
也不跟他廢話,孟倩幽直接問:“逸軒呢?”
賀璉伸手往後一指,聲音裡有說不出的痛快和得意:“世子感染了瘟疫,依他定下的規矩,送他去了裡面。”
孟倩幽移動腳步往前走,賀璉命令兵士:“攔下她!”
而孟倩幽的冷聲也響起:“郭飛,拿下!”
話落,郭飛飛身一躍,想要挾持住賀璉,從賀璉身後也躍出幾道身影,在半空中對郭飛打出凌厲的招式。
郭飛身子後仰,退了回來。
青鸞和朱籬立刻迎了上去。
郭飛沒等站穩,又躍了過去,身後衆精衛也紛紛出手。
賀璉的帶來的暗衛很快被制服,而郭飛手裡手裡精緻的小刀抵在了賀璉的頸側。
兵士們大駭,齊齊驚呼:“大人!”
賀璉的臉色瞬間就白了,強撐着虛張聲勢道:“孟倩幽,你好大的膽子,我是皇上親派的朝廷官員,有先斬後奏之權,你竟敢對我動手?”
孟倩幽定住身形,轉身,走到他面前,盯視着他,面色沉靜,聲音平穩,說出的話卻讓賀璉身子不由得打顫:“如果逸軒有事,我就拿你陪葬。”
說完,轉身往隔離區走去。
“大膽!竟敢挾持朝廷命官,來人呀,給我拿下!”身後傳來一個陌生而又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孟倩幽回頭,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員邊急匆匆的走來,邊對自己帶來的衙役命令。
衙役們應聲,亮着明晃晃的大刀將郭飛衆人圍了起來。
孟倩幽眯起眼睛。
官員來到孟倩幽面前,大聲呵斥:“大膽刁民,敢動……”卻在看清孟倩幽的面容時,驚呼出聲:“孟姑娘!”
孟倩幽點頭微笑,“章大人。”
章澤懷的聲音裡充滿激動:“孟姑娘,你怎麼會來臨城?是有要事要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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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幽沒有隱瞞,簡短回道:“齊王世子是我將要成親的相公。”
章澤懷倒抽了一口涼氣,天下盛傳,齊王世子有一心儀女子,爲了她,不惜毀了和兵部尚書府小姐的婚事,更是爲了她,小小年紀,便替皇上辦一些重要的差事,原來這個女子竟然是孟倩幽。
心裡思量,臉上的神色也變換了許久。
孟倩幽一直盯着他,看他臉色變化,自然猜出了他的心思,笑問:“不知章大人可否行這個方便?”
她說的行方便,自然是放她進去疫區內,可是……
“怎麼,章大人不願意?”孟倩幽臉上的笑容退去,聲音冷了一些。
章澤懷急忙擺手:“不不不,孟姑娘,你誤會了,當年你助我和語兒的時候,我就說過,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就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可是,現在是性命攸關的時候,姑娘要是進去裡面,有可能就出不來了,你可要三思呀!”
孟倩幽面色清冷,神色淡然,沒有任何懼怕,道:“我和逸軒同命而生,如果沒有了他,此生我也沒有了意義,所以,章大人不必顧忌這些,儘管讓你的人讓開就是。”
章澤懷心裡震撼,不再猶豫:“好,我放孟姑娘進去,我會日夜守在這邊,姑娘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孟倩幽的神色緩和了一些,露出一絲笑容:“那我就謝過章大人了,如果我和逸軒能活着出來,絕對會報答你的這份恩情,如果不能,我也會傳信齊王爺,保你一生平安。”
這一話出,在場的人都明白了,章澤懷以後這高官厚祿是免不了了,頓時有不少的兵士轉了念頭。
而章澤懷卻急忙說道:“孟姑娘對我和語兒有再造之恩,這點小事怎能勞你掛在心上。在下只是盼着孟姑娘和世子能夠平安出來就行。”
孟倩幽點頭,朝着裡面走。
青鸞和朱籬對看一眼,躍身,擋在她的面前,單膝跪下,拱起手,請求:“請主子三思!”
孟倩幽停住腳步,看着她們,不說話。
郭飛等人站在原處,不知道該不該阻攔。他們當年接受訓練時,唯一的職責是保皇甫逸軒的安全,後來皇甫逸軒將調令精衛的玉佩交給了孟倩幽,孟倩幽便變成了她們的主子,現在皇甫逸軒不知是死是活,而孟倩幽進去後也不知怎樣。
“你們知道逸軒對我的重要性,別的話我不想多說,讓開!”孟倩幽冷聲開了口。
青鸞和朱籬沒動,青鸞道:“奴婢的職責是守護主子的安危,誓死也不會讓主子去做這樣的事情。”
青鸞和朱籬的武功高強,要是兩人執意攔截,自己肯定闖不過去,孟倩幽迅速拿出匕首,抵在了自己頸側。
“主子!”
“孟姑娘!”
驚恐的叫喊聲響起。
青鸞和朱籬神色着急的望着她:“主子,你……”
孟倩幽威脅:“兩個選擇,一是我立刻割斷自己的頸脈,死在你們的面前,先一步去黃泉等着逸軒。二是你們讓我進去,我和逸軒同死或者同生?”
青鸞稍微動了一下,孟倩幽的匕首抵得更緊,道:“青鸞,你應該知道我的本事的,我要想死,你攔不住我。”
意圖被識破,青鸞停止了動作,語氣裡有了無奈和請求:“主子!”
“我數到三,你們給我一個選擇。”
說完,便喊道:“一……”
青鸞和朱籬沒動。
“二……”
兩人的身體震動了一下。
“三”字剛出口,朱籬立刻答應:“我們讓主子進去!”
抵着頸側的匕首沒動,孟倩幽命令:“你們起來,退後三米!”
“主子!”
“快點!”
青鸞和朱籬起身,退後了三米。
孟倩幽動作不改,倒退着進入隔離區內,才把匕首拿開。
青鸞和朱籬立刻躍起,想要跟着進來。
孟倩幽似乎早就料到了她們的動作,手中的兩把匕首同時出手,對着兩人飛來。
兩人大驚之下,立刻撤回了身形,回到了原地。
匕首落在地上,發着寒光。
“章大人,看好她們,如果敢擅闖,依法治罪。”孟倩幽趁機吩咐。
“主子!”兩人驚叫。 шшш★Tтkǎ n★¢○
“知道了,孟姑娘。”章澤懷應聲。
孟倩幽毫不猶豫的往裡走,後面傳來賀璉氣急敗壞的聲音:“章知府,你竟然敢放她進去,你這腦袋是不要了嗎?”
章澤懷沒有說話。
郭飛依舊挾持着他。
疫區內,到處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多數的人面色潮紅,還有嘔吐的,症狀重的已經就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了,有幾名身穿厚重衣服,全身包裹嚴實的兵士正在不斷的往外擡屍體。
看到她沒有任何症狀的進來,兵士和那些症狀較輕的人們用奇怪的眼光看着她。
孟倩幽沒有理會,邊往裡走,邊輕喊着皇甫逸軒的名字:“逸軒!逸軒!”
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皇甫逸軒,孟倩幽的心沉到了谷底,身體陣陣發涼,攔住一名搬運屍體的兵士,急切的問:“齊王世子在哪?”
兵士彷彿怕被她傳染了瘟疫似的,急忙後退了幾步,纔打量了她幾眼,沒有說話,用手朝着放置死屍的地方指了指。
孟倩幽的腿腳發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兵士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瞬間驚喜起來:“世子身份高貴,怎能與這些平民呆在一起,我們知府大人特意給他在那邊搭建了一個小屋。”
“謝謝,謝謝”孟倩幽差一點喜極而泣,再也沒有了淡然的樣子,連聲給兵士道謝,甚至還給她鞠了一個躬,才轉身朝着他指的那個小屋狂奔而去。
兵士用看瘋子的眼光看着她的背影,搖了搖頭。
小屋裡傳來了咳嗽聲,孟倩幽一腳踹開了小屋的門,驚喜的喊了一聲:“逸軒!”
皇甫逸軒閉着眼睛,面色潮紅的躺在屋內的牀上,旁邊幾名龍衛躺在地上。
昏昏沉沉中,聽見了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皇甫逸軒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睜開眼睛,看到孟倩幽站在眼前,悽慘一笑,低聲呢喃:“我真的是快死了嗎?竟然看到幽兒站在了我的面前。”
說完,又無力的閉上了眼睛。
孟倩幽蹲下身子,手在他的臉龐拂過,讓他感受到自己的溫度,柔聲道:“逸軒,是我,我來救你了。”
皇甫逸軒猛然再次睜開了眼睛,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真實的孟倩幽。
孟倩幽笑望着他。
感覺這不是幻覺,孟倩幽是真的在自己的面前,皇甫逸軒沒有狂喜,反而用了很大的力氣怒聲大吼:“誰讓你來的,趕快走!”
喊完,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躺在被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孟倩幽笑着抓起他的手,眼中含淚的笑着說道:“剛纔在外面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你,我還以爲你已經死了,我準備殺了賀璉之後,立刻就去找你的。幸好,幸好,你沒死。”
皇甫逸軒眼中也流出了眼淚,費力的想舉起手,摸一摸她的臉,可是被傳染了好幾天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虛弱之極,沒有絲毫的力氣。
孟倩幽明白了他的意思,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皇甫逸軒的眼淚如斷了線一般流了下來,喃喃道:“幽兒,你不該來的。你若出了事,爹孃會很傷心的。”說完,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喃聲道:“我的錯,我應該給章大人要了紙筆,給你寫封信的,那樣你就不會不顧性命的過來了。”
說完,眼淚流得更兇,急促說道:“幽兒,你聽我說,趁着現在你還沒有被感染,趕快出去,我腰間有皇伯父給的令牌,你拿着它,沒人敢阻止你,走,快走,不要管我!”
孟倩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似乎是做對了一件很大很大事情的表情:“出不去了,我剛纔爲了找你,在前面的疫區裡已經轉了一個遍,也許早已感染上瘟疫,這時候出去,只能給更多的人帶去危險。所以,我只能留下來陪你。”
皇甫逸軒神情出現了絕望,口氣了帶了埋怨和深情:“幽兒,你這又是何苦?”
孟倩幽把臉貼在他的手上,摩挲了幾下,眼中的淚水也流了下來:“逸軒,你忘了,我曾經許諾過,這一生我們不離不棄,生死相隨。你若是走了,我又怎麼可能獨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