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郎中挑事
名字簡單易懂,而且也好聽,秦霜和阿辰都很滿意,沒什麼異議地就決定了用這個名字,直接讓玄蔘找人把牌匾定下來,等工事結束就掛上去。
同福村‘淨心寺’的事情一切安排妥當,接下來便可以專心應對那些想打他們田地裡增產秘密的官員了。
正如秦霜預料的,不管是縣衙還是知府衙門,地方戶部,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他們回來的消息,就在定下寺廟名字的這天午後,三方人馬同時齊聚如意莊門前。
如意莊的人多多少少對一下子聚集這麼多‘大人’有些忐忑,特別是李縣令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來的時候還帶着十個官差,雖說比秦霜和阿辰之前說得五六十人少了很多,但是隻是尋常拜訪的話,誰無緣無故帶着這麼些人來?
地方戶部來的郎中也帶了四個護衛,從他們的外在條件和精神面貌上來看更厲害幾分,和他們相比,論官職該算是最高的宋知府反而只帶了一位親信部下,只看這氣度,就完勝其他兩撥人
。
三方人馬抵達如意莊門口的第一時間,莊內便彷彿早有準備似的出來了幾個人,面不改色地帶着他們往主院前廳去,並且表示每個人身邊最多隻能帶兩個人,多了他們招待不過來,其他人可以到有空位的院落裡點些飯菜,他們東家請,不要錢。
戶部郎中方郝冷哼一聲,傲慢地揚起下顎,不屑地掃了眼道:“你可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敢這樣和我說話!?我們想帶多少人進來你都沒有資格多說一句話,便是我想帶着四個人一起進去,你還能把我怎麼着!?更何況,我聽聞如意莊的夥計可都是奴籍,你區區一個奴籍的賤民,見了朝廷命官居然不下跪!該當何罪!”
宋知府和李縣令一個神色淡淡,一個面帶微笑,卻都不曾打斷方郎中耍威風,後者是因官職擺在那裡,郎中比縣令官職高,說話也輪不到他,論官職,在場宋知府倒是最高的,但他也沒開口,倒不是因他和方郎中想法一致,他只是想親眼看一看面前這個如意莊的人會如何應對方郎中的刁難。
這三方人馬中,要說對眼前的人還算熟悉,也只有一個李縣令了,其他人都只聞如意莊的名,之前幾次造訪,都不是他們本人過來,自然不可能認得如意莊各組的人,而他們面前被派來帶路的人,正是地字組一號,天冬。能讓地字組的頭頭帶路,要秦霜來說,這些人該趕到榮幸了,其他人想要還沒有這待遇呢。
天冬怎麼說也是在外人眼裡的他們如意莊的護院頭領了,平日裡除了一些必須親自處理的事情由玄蔘出面,其餘的很多事情都是天冬處理,要是換其他來莊裡吃飯的客人,別說是讓天冬給帶路,讓隨便哪一個地字組的人給帶路都沒門!
面對方郎中明顯的刁難,天冬表情都沒變一下,面無表情地看了眼傲得鼻孔朝天,長得格外刻薄的方郎中,在心裡撇了撇嘴,眼中也不經意地顯露出一絲不以爲意,態度不卑不亢地說道:“主子說了,不論任何人,來到如意莊,就得按照莊裡的規矩來,不願意的,大門就在那邊,好走不送。”
“你!”方郝先是一愣,緊接着便氣得漲紅了臉,一隻手指着天冬的鼻子,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怎麼也想不到區區一個奴籍的賤民居然敢這樣和自己說話!
天冬又道:“我的確是奴籍,但我的賣身契上主子的名字只有一位,能讓我跪的也只有主子,除了主子,能讓我跪的,普天之下只有五者,便是天、地、君、親、師。方郎中並不屬於當中任何一種,所以恕我不可能向你行跪拜之禮。”
宋知府頗爲欣賞地看了眼天冬,沒想到區區一個護院竟也能說出這麼一番話,從他的神態上來看,此人並非裝腔作勢,而是真的這樣認爲。方郎中沒有資格讓他跪拜,自然,他,還有李縣令也不可能讓他跪。
“你這個賤民,簡直放肆!”方郎中大怒,不管不顧地對身後四個護衛一揮手,厲聲道:“還不將這個賤民給我拿下,好好教訓一頓!”
在方郎中發話時,宋知府特意注意了一下天冬的表情,發現他不但沒有絲毫後悔,懼怕或擔憂等情緒,反而眼底滿是漫不經心和正中下懷,看着方郎中身後四個護衛的表情更彷彿……正中下懷?
宋知府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
他看走了眼了嗎?當然沒有!方郎中讓四個護衛動手,本來就正中天冬的下懷,平時在莊裡他們只能做日常訓練,和地字組其他人過過招,二三組的人是沒辦法和他們對招的,水平太低,無緣無故的他們又不可能隨便找外人打,今天難得有人蠢得自己送上門來給他揍他還不高興?
在那四個護衛上前一步自以爲很有氣勢地目露兇光之時,天冬已經在考慮,是把他們打得半死呢,還是半死呢,還是半死呢?反正不能真把人弄死了,不然主子的正事就不好談了。
可惜,宋知府並不打算事情還沒半成,人都沒見到就起太大的衝突耽誤了正事,沒等方郎中的人動手,便開口道:“方郎中,別忘了今日來的目的,你來如意莊應該不只是爲了擺官架子耍威風吧
。”
宋知府的語氣很平靜,神色也沒怎麼變,但看着方郝的目光裡卻透着明確的警告之意。
方郝神色微僵,本來被天冬反駁感到被人冒犯的憤怒,卻因宋知府的話不能發作,直憋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無法平息心頭怒火,不甘心地瞪着天冬,咬牙道:“宋大人,難道你不認爲這個賤民看見我等居然不行跪拜之禮是爲不敬嗎!若是日後其他百姓也有樣學樣,這天下還不大亂了!哪有百姓見官不拜之禮,根據我玄天國的律法,此賤民應該杖責一百大板!李縣令,我說得可有錯?”
李縣令表情也變了變,對方郎中拖自己下水有些不滿,只笑呵呵地說道:“方大人,這裡並非衙門,我們也沒穿着官服,屬於微服出巡,這些俗禮沒必要太過介懷。”
他也很意外天冬會是這麼個強硬的態度,不過仔細想想,他過去來如意莊吃飯的時候因如意莊給兩儀縣帶來許多稅收,讓他上任以來政績一直都很好,倒是從不曾在如意莊擺過官架子,以至於從不曾發現原來如意莊的人居然會有這樣的一面。
這是否代表着,除了天冬,如意莊裡其他人也是這個態度,除了他口中的‘天地君親師’,見了其他官員們也不會跪拜?想到這裡,李縣令的心情也很是複雜,同時暗自慶幸,還好過去沒擺架子,要是也碰見今天這種場面,豈不是要和方郎中一樣丟人?
因宋知府已經表了態,李縣令才順着知府大人的話往下說,沒有附和方郎中,但心裡對天冬的態度也不是沒有不滿的,以前還覺得如意莊在各方面都很得心意,但自從得知他們有增產的法子卻不曾透露出風聲,他幾番前來都沒能得到半點好處,而今又發現他們莊裡的人態度竟如此囂張,對如意莊的印象便直線下降。
就算如意莊的生意好,賺得越來越多,也終究只是商人,商人在玄天國的地位可不怎麼高,跟他們這些朝廷命官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如此態度,是否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李縣令不禁開始考慮,日後是否有必要稍微打壓一下如意莊的生意,免得這莊裡的人賺了點錢便不知天高地厚,還以爲在兩儀縣能橫着走,連官府的人都毫不在意了。
方郝當然知道李縣令之所以不附和自己的話是顧及着上司宋知府,可仍然覺得心裡非常不痛快,正想着要怎麼挽回面子,便聽宋知府又說道:“若是方郎中認爲官威受到冒犯,這位小哥不是說過,不願意的,大可以離開,沒人逼着方郎中非要在這讓你感到不快的地方久留。”
說實話,宋知府雖然也驚訝如意莊的人在明知道這裡有他這個四品知府的情況下還能擺出這樣的態度來,但更舉得啼笑皆非的便是方郝的自以爲是。
這人莫非是真忘了他們來到如意莊是爲了什麼?連輕重緩急都弄不清楚,非得爲了這點不值一提的小事在這裡耽誤時間,在什麼都沒開始談的時候就和如意莊的人產生完全沒必要的衝突,就不怕這麼一下,給莊裡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導致後面進展不順利,被人刁難?
好在方郝也不是真的不知輕重,只是在戶部習慣了被人捧着,走到哪裡都有人誠惶誠恐地聽候差遣,忽然有個人在自己面前態度不夠恭敬,又因宋知府親自前來讓他不再是最佔優勢的一方本就心裡煩躁,一時腦子發熱便擺起官架子,等到聽了宋知府的提醒,腦子這才猛地清醒過來,將那些怒火生生壓了下去。
沒錯,正事還沒辦好,可不是爲了這麼個賤民耽誤時間的時候,而且這賤民是如意莊的人,萬一到他主子面前嚼舌頭跟,耽誤了最要緊的事就得不償失了!他可不能因小失大,誤了大事!
方郝心裡一番思量,臉色沒多久便又恢復平靜,目光陰冷地看了眼天冬,暗自想着過後再狠狠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人,哼了一聲,道:“本官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計較了,還不前面帶路!”
天冬微微一挑眉,掃了眼他們身後跟着的人,不厭其煩地再次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想見我家主子的,身邊最多隻能帶兩個人,其餘人請到其他院子裡等候
。”
這一回方郝沒再多說廢話,皺着眉頭對身後兩個侍衛揮揮手,李縣令那邊也不例外,身邊只留下隨性而來的師爺和捕頭,其他差役則讓他們跟着邊上等候的如意莊的夥計去其他院子裡等着,宋知府身邊只有一個親信跟着,就沒必要再把人遣走了。
“現在滿意了?還不快帶路!”方郝沒好氣地催促。
天冬看都沒看他一眼,徑自在前頭走,那在方郝眼中不可一世的態度又把他氣得夠嗆,暗暗發誓等這次的事情了了以後非得讓這個囂張的小子好生折磨一番,讓他跪下向字跡求饒不可!
宋知府和李縣令倒是並不怎麼在意天冬的態度,神色自若地跟在後面,心思都放在了接下來等見到如意莊的主人後該如何讓對方同意將增產的法子交出來。
按理說,既然知府衙門都驚動了,縣衙屬於知府衙門下面的從屬,就沒必要參合進來,交給宋知府便是,地方戶部是因糧食這方面本就屬於戶部管纔會出面,可李縣令還是來了,要說原因,也很簡單。
李縣令雖然面上確實是宋知府管轄下的下級官員,但官場上也都有派系,這倆人便屬於兩個不同派系,其他事情上李縣令身爲一個七品縣令,自然得遵從知府大人的吩咐,可如意莊可能有讓糧食增產的法子,這便不是能聽之任之,任由宋知府獨佔鰲頭的事了,便是爲了在他那一個派系得個功勞得到上頭的垂青,保證日後的官途,李縣令也沒有放棄想辦法從秦霜和阿辰嘴裡優先摳出那法子的機會。
宋知府也知道這一點,因此對李縣令的行爲也不曾表示過什麼不滿。如果如意莊真有辦法讓糧食增加產量,只要拿到這個法子,玄天國的農業方面便能進一大步,國內許多吃不飽飯的百姓們也能填飽肚子,假以時日,綜合國力也會明顯上升,在原本便是強國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這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大事!
只憑這一點,他們這些不論任何派系的人,便該全力以赴地去爭取讓如意莊拿出這個法子來,只是,用什麼手段讓對方交出這個法子,就要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宋知府看着前方身形挺拔,無端給人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勢的男子的背影,對身旁的親信低聲道:“你覺得此人如何?”
親信看了眼天冬的背影,面色有些凝重,低聲回道:“不容小覷,若是與此人對上,屬下沒有自信能拿下他。”
宋知府本就覺得天冬不是尋常護院,聽親信這番話,既驚訝又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來之前他對如意莊也做過多番調查,隨着查到的東西越多,心裡的震驚也越深,在短短兩年多不到三年的時間將一個本來很普通的一個莊子發展到現在這樣的遠近聞名,幾乎北方一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已屬極爲不凡,可更令人震撼的是,如意莊的主人阿辰居然還將盛城蘇家的產業也拿到了手,在國內頗爲有名的當初的千藥堂,如今的如意藥堂也是他們的產業。
蘇家在玄天國也算是一方富賈,可去年卻以所有人都無法預料的速度倒臺,產業也被人全部奪走,既然蘇家的產業都成了如意莊主人的所有物,那麼是否代表,當初蘇家的事情有如意莊的參與?只經營着一個飯莊的人,曾經一無所有隻是一個小村落出身的人,如何能迅速將蘇家那樣的家族都搞垮?這樣的人,能簡單得了嗎?
宋知府本就對如意莊不能有半點輕視,之前幾次派人過來時都沒什麼收穫,今日親眼見過天冬的氣勢和對待他們這些朝廷命官的態度,心頭驀然生出一個說不清理由的強烈的念頭。
如果不想竹籃打水一場空,在想得到增產法子這件事情上,最好不要想用強硬的態度去強取豪奪爲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