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誰是大爺(二更)
“這裡就是如意莊?”呂雄在後頭粗略將如意莊的大門掃了一圈,雖然沒有繼續往下說評語,可面上明晃晃地寫着嫌棄兩個字,其他人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站在前方的玄子灝不用回頭都能從這連語氣裡都帶出來的嫌棄當中猜測呂雄的表情,皺了下眉,聲音有些冷地警告:“呂雄!”
玄子灝的聲音很清透,雖然因有些不悅而顯得有點冷,但依舊感覺得出聲音中透出一種很溫潤優雅來,這大約和他的性格有關?
呂雄也因他的警告神色一動,稍微收斂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板着臉不再開口。
宋知府看向秦霜,又看了眼世子,爲他們雙方介紹道:“秦霜,這位便是端親王府世子爺。”儘管玄子灝不是皇子,但世子的的身份也足夠尊貴,宋知府自然不能隨便叫他的名字,反正他不說秦霜肯定也知道。
“世子,她是如意莊的主人。”之一。
“哦?”玄子灝詫異地略微挑了下眉,意外地打量了一番秦霜,目光中沒有輕視和不滿,也不會顯得輕佻,只是帶着好奇,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反感。
在端親王的封地,他走到哪裡總會有許多人對他阿諛奉承,便是不那麼諂媚的人,肯定也是恭恭敬敬,言談間帶着若有若無的討好之意,但秦霜,甚至是她身側,身後的這些人,卻沒有一個露出哪怕一丁點的討好的意思,反而要麼面無表情,要麼只帶着疏離客套,或帶着興味的笑容?
最後一個不用說也知道,肯定是鳳仙。
在玄子灝打量秦霜時,後者也沒客氣地看了看他,只是怕犯什麼忌諱,倒是特意沒看得那麼直白,再說,一個女子,哪怕已經是有夫之婦,直勾勾盯着個男人看也不像話不是?
目前來說,秦霜對這位可能認識阿辰的世子爺的印象相當不錯。
但禁衛副統領呂雄就不行了,宋知府才這麼一介紹,都來不及介紹玄蔘這個同樣在如意莊有話語權的大管家,更沒介紹到戶部侍郎,文書等人,呂雄再次忍不住開口道:“宋知府,你這是在開什麼玩笑!?之前可沒聽說這如意莊當家的居然是個女流之輩!你是讓我們和這個女子談豐產之事嗎!?”
這回的語氣當中,鄙夷不屑的情緒更是毫不掩飾,看着秦霜的輕鄙目光讓合歡等人都目光一冷,危險地眯起眼睛死死看着呂雄,彷彿他再嘴賤就準備把人揍趴下一般。
這可是連大門都沒來得及進呢,這呂雄拉仇恨的技能是不是練得太滿了點?確定這人是來保護世子等人談成交易,而不是故意來挑事兒攪黃這次的事的攪屎棍?
這下不但世子臉色更沉,連戶部侍郎和文書的表情都不太對了,可呂雄依舊跟沒發現似地滿臉‘開什麼玩笑’的表情,不爽地一會兒瞪向宋知府,一會兒又瞪眼看着秦霜。
真是可笑,你不爽?你不爽個鳥!有什麼不滿的都直接說出來了,連世子都沒法堵住你的嘴,你還有什麼不爽嗎?沒看見比你更不爽的人這周圍隨便一數都能有十來個人嗎?眼睛長後腦勺去了沒看見?就這眼力價兒和智商,他是怎麼當上宮裡的禁衛副統領的?
果然就是靠丞相府的背景,走後門的吧?宮裡的禁衛要都是這般模樣,皇帝啊皇子公主的安危還保得住嗎?
世子還想更嚴厲地開口制止呂雄繼續找茬,但這一次沒等他開口,秦霜便鎮定自若,面帶着一抹涼涼的笑容,不鹹不淡地說道:“一直聽說京城裡達官顯貴大人物們頗多,我想着,天子腳下的顯貴們出身都極好,家教也該是尋常百姓無法相比得好,今日可算是見識到了。”
語氣並不像呂雄那般透出明顯的嘲諷來,但話中的嘲諷含義卻讓所有人都聽得明明白白,這感覺比起呂雄說的那些惹人不快的話更讓人覺得想笑,還是非常認同地想笑。
你說你一個天子腳下的來頭挺大的人物,要丟人在京城丟也就算了,跑到這偏僻小縣來不顯顯讓人仰望佩服羨慕的一面,竟將最難看的一面表現出來,沒看連世子爺臉色都有些黑了嗎。
呂雄這次的任務不是保護世子,而是給世子專業拖後腿一百年不動搖吧?
秦霜攏了攏出門時戴的圍巾,道:“天寒地凍的官爺不想着趕緊進去暖和暖和,非要在這裡嫌棄這嫌棄那,看起來是並不怎麼願意來這麼一趟,所以才寧願讓世子爺也跟着你在外頭受凍也要挑釁。”
“你這女人不要胡說八道!”呂雄面色微變,厲聲呵斥道。
玄蔘等人看着呂雄的目光更利了,呂雄說是什麼禁衛副統領,但一看就知道根本沒見過多少血,看着色厲內荏,身上氣勢比起之前見過的駐紮軍的陳副將要差得遠了。
秦霜氣定神閒地繼續說道:“而且,這位官爺似乎是忘了,這次豐產一事,可不是我們如意莊有求於人,而是你們官府希望從我們手裡買到肥料。”換言之,真要裝大爺也該是他們如意莊的人,而不是他們這些上門來想和他們買東西的買家。
哦,目前看來還不能確定是不是買家,萬一人家真有‘骨氣’一氣之下乾脆直接拂袖離去呢?那就沒他什麼事兒了,她只要把世子爺get到就算成功!
“若是這位官爺覺得和我這個女流之輩實在沒法談。”秦霜指了指後頭的馬車,“車不就在那兒呢嗎,您現在轉身,上車,調頭就可
轉身,上車,調頭就可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看不上他們如意莊的人她還不稀罕‘請’進去呢,反正他繼續作死,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此時被她用手勢攔住纔沒直接把呂雄按住的合歡等人重新扔出去。
呂雄之所以敢用這樣的態度,想法她也不是猜不到,無非就是因爲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真的要用上等大米來交換,而是打算靠武力鎮壓,既然沒打算拿東西換,在呂雄心裡肯定也沒有是他們官府對如意莊有所求的概念,自然也不會試圖和他們搞好關係。
說來也是,他可是呂丞相家的親侄子呢,多高貴的身份啊,哪肯和他們這些窮鄉僻壤的小人物們搞好什麼關係,在他看來,或許他們都得對他點頭哈腰,甚至跪拜磕頭地奉承捧着他纔是最準確的做法吧?
呂雄目露兇光地爆喝一聲,怒道:“你說什麼!?你這是在趕我走不成!?你這女人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我是誰!”
在京城時,除了少數人以外,其餘人見了他哪個不是客客氣氣地討好着,不討好也交好,尋常平頭百姓要是見了他,各個都誠惶誠恐的,呂雄什麼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一個區區沒什麼出身的賤民女人居然也敢這樣和他說話?簡直豈有此理!
“抱歉,我不知道你是誰。”秦霜氣死人不償命地說道:“宋大人還沒來得及介紹你就急着‘表現’,我一個小地方出身的女子哪裡會認得京城的‘大人物’。”
故意咬重了最後三個字,果然呂雄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而且,我想着,宋大人既然先介紹了世子爺,這回從京城來的人當中,身份最尊貴的該是世子,我想,比起其他無關緊要的人,我只要將世子記清楚便足夠了。”秦霜微笑着看了眼玄子灝,然後似笑非笑地轉向呂雄,挑了下眉,眼中掠過一抹嘲諷之意。
玄子灝本來是想攔着呂雄的,但秦霜一開口,他就改變了主意,然後就看着秦霜一個人毫不畏懼他們,不,是呂雄身份地嗆聲,句句都是會讓呂雄暴怒的話,原本只是觀望,此時看着秦霜的目光裡卻多了幾分欣賞和讚歎。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說的真是太好了!
原本呂雄並不在這次出行的人選當中,是丞相推薦,他本人也非常積極地自薦,皇上纔會勉強點頭,可現在看看?就像秦霜說的,他們現在連如意莊的大門都沒來得及進呢,這呂雄就一句又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來滋事挑釁,他真的弄清楚他們這次的目的和成功後會給整個玄天國帶來的影響和意義嗎?
平時在京城裡仗勢欺人也就罷了,這種重要的時候還如此不知收斂,真以爲他是丞相府的親戚就可以爲所欲爲,沒人能管得了他了!?
呂雄氣得直喘粗氣,胸口也劇烈地起伏着,目光裡更是透出一股狠厲,一隻手也下意識地抓向腰側隨身攜帶的長劍,其他人的注意力本就都在他和秦霜身上,他這動作一出,衆人同時面色大變。
“呂雄!你敢!”玄子灝可不敢再繼續放任了,面露怒色地低喝一聲。
“副統領不可!”戶部侍郎和文書本來看世子沒開口,也就保持沉默看戲,這會兒也被呂雄的動作嚇了一跳,心裡暗暗叫苦,覺得這呂雄簡直就是故意來阻撓他們,專門和他們作對的!
他們可是來和如意莊談生意的,不是來砸場子的!雖說他們代表着官府,代表着朝廷,代表着皇上,如意莊的人只是百姓,再怎麼因手裡有好東西而端些架子也不至於太過分,但是個人被人在家門口這般找茬都會不高興吧!
或許他們不用擔心生意還沒談成就直接崩了,但保不齊人家到時候藉口擡價,讓他們需要付出更多代價才能把東西弄到手呢!
秦霜也真沒讓這倆人失望。
之前用手勢攔着合歡等人不讓他們出手是因爲她有話說,想刺激刺激呂雄,也告訴他們這一行的其他人,他們如意莊不是好欺負的,也別以爲她是女流之輩就會怕了他們,自覺在他們面前矮了一節。
但現在,特麼的還想在他們自己的地盤對他們動粗?真是給他臉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還真要造反了呢!
這兒可不是丞相府,更不是京城,沒人會捧着他這麼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他有丞相府撐腰,京城萬一有人惹了他,他或許一回頭就能找來丞相府或者官府的一些官差來給他撐場子,但在這裡他能找誰?縣衙的官差?呵呵,自打上回有了方郝的經驗,他想隨便調遣縣衙的人可不容易,就算因爲李縣令一直想搭上丞相的線,也算丞相一脈的人或許會幫他,但秦霜可還有駐紮軍做依靠呢。
就算不叫來駐紮軍,宋知府的府衙難道是吃乾飯的?他可不是丞相的人,而是世子這邊的,縣衙的官差能比府衙的有能耐?
這呂雄壓根就沒弄清楚情況,還以爲到哪兒他都能充大爺呢!
你想當大爺是吧?現在就讓你看看,到底在如意莊,誰纔是大爺!
秦霜對合歡和白朮再次換了個手勢,本來一直剋制着的倆人的眼睛裡瞬間迸發出如刀般鋒銳的光芒,在呂雄還沒來得及拔劍之前,一個手裡飛快地彈出個什麼小東西,正好打在呂雄拔劍的手上,後者毫無防備地被狠狠打了一下,當即痛呼一聲,“啊!”
緊接着白朮便一個閃身衝過去,在呂雄還捂着直接腫起來的手背時,
的手背時,將他的兩條胳膊用力往後一扳,膝蓋也狠狠踢了他後背一腳,讓呂雄本能地彎起了腰。
呂雄本能地掙扎反抗,但胳膊卻依舊死死地被人制住,而且他越動,白朮便擰得更狠,只把他擰得額頭都冒出汗來,呂雄氣得嘴裡罵罵咧咧的同時腿也不斷往後踹,試圖讓白朮把他鬆開,但白朮卻毫不費力地避開他的亂踢,不但沒鬆開,還用腳對準他的小腿肚子又是發狠地一踹。
“唔!”呂雄悶哼一聲,被白朮從身後往下一壓,膝蓋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
這一切只發生在幾息之間,如意莊這邊的人倒是將整個過程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戶部侍郎,宋大人等人卻根本沒反應過來,只知道當他們回過神來,本打算拔劍動用武力的呂雄已經被白朮按着單膝跪在地上,臉上滿是屈辱和怨毒之色地兇狠地瞪着秦霜,整張臉氣得漲紅,眼見着都快紫了!
宋知府暗想,這大概是呂雄這輩子最丟人,最難堪的一次經歷了。
“該死的!放肆!快放開我!”呂雄怒吼道:“反了反了!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是要造反嗎!”
面對戶部侍郎等人同樣驚疑不定的目光,秦霜依舊神色不變,只淡淡道:“官爺可不要隨便給人扣帽子,我只是怕你在這裡拔劍,一個不小心手抖,傷到世子爺或者其他人多不好,這要是傷了人,誰負責?怎麼說這裡也是如意莊門口,既然世子來到我們這裡,我們當然有責任要保護他的安全。”
保護安全這四個字,對別人而言還沒什麼,但對於本來應該是帶着同樣目的和任務而來的呂雄,卻被秦霜指責差點可能危及世子安危,就顯得異常諷刺了,戶部侍郎和文書用一種很詭異的目光看了眼狼狽的呂雄,心情都有種說不出地酸爽和微妙。
雖然他們覺得這個叫秦霜的女子只是個尋常飯莊的老闆,居然敢對禁衛副統領動手太過囂張和大膽,但不得不承認,她的舉動,着實讓他們覺得很痛快,世子當前,呂雄還這般跋扈,確實太欠妥當,一點分寸都沒有,活脫脫就像秦霜之前暗示的,專門來丟人現眼的!
“還有。”秦霜悠悠道:“有句話我必須在這裡先和諸位說一聲,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我不高興,我也不會讓別人高興,本來聽說世子來我是很高興的,想着等談肥料的事情時可以稍微給讓讓利,但現在,我很不高興,所以,我覺得,肥料的價錢,可以適當地稍微再提一提。”
戶部侍郎:“!”
文書:“!”
宋知府:“!”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