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之後,百里星辰身上的紅斑消退了不少,眼看着就要痊癒了,北宮雪心中一塊重石終於放下。 可是一塊重石放下,另一塊重石又壓了上來。
首飾設計的比賽要開始了。
具體的時間已經確定下來,三日後,在皇宮的大殿之外的比武場,舉辦這聲盛大的賽事。
這段時間,忙壞了宮裡的太監丫鬟們。
他們在皇后娘娘的指揮下,將比武場硬是改造成了一個集時尚與華貴爲一體的大花園。比武臺被改成舞臺,四周包圍着奼紫千紅的名貴花草。
舞臺正對面,搭起了看臺,幾十個坐席呈半圈型圍繞在舞臺周圍,供那些達官貴人們來看熱鬧。
北宮雪進到宮城時,時間已是不早。
昨夜不知爲何,百里星辰哭鬧的厲害,怎麼哄都哄不好,一直哭到天矇矇亮才睡過去。北宮雪囑咐孟荼在家看着他,自己匆匆出了門。
所幸此次比賽衣服是由宮中提供,她隨便穿了一件衣服,準備進宮之後再換。
到達宮門時,多數來參加比賽的人已經進去了,守衛接過她的帖子和編號牌檢查後,又目光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好似她哪兒不太對勁一樣。
北宮雪有些心虛地低頭檢查自己衣裝。
今日出門太匆忙,她沒怎麼顧上梳妝,還以爲自己在穿戴上出問題了。
正在這時,過來一個看起已經有些年長的女官,冷硬的聲音問道:“你是北宮雪?”
“正是,北宮雪見過嬤嬤。”北宮雪欠身,端莊得體。
嬤嬤點了點頭,看不出滿意還是不滿意,冰冷的眸子冷冷掃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半晌,復又開口道:“你隨我來,領你進宮穿的衣服。”
“是。”北宮雪恭順的回答,隨着她進到一側的房屋中。
房內還有兩名年輕的宮女,四處橫七豎八的堆放着許多衣服、鞋子,應該是前面來參加比賽的人們換下來的,隨手便扔到了凳子、架子上。
年輕宮女見到女官,皆恭恭敬敬的委身行禮,“奴婢見過秦嬤嬤。”
“起來吧。”她掃了一眼二人,指着北宮雪說道:“這是一百零柒號,給她拿衣服換上。”
“不敢勞煩嬤嬤和兩位姑娘,我自己來可以。”北宮雪說道。
秦嬤嬤聞言,嘲諷了看了她一眼,鼻孔哼出一個單音,“笑話,難道你還以爲老身伺候你們更衣是給你們面子?要不是爲了萬歲爺和各位娘娘的安全着想,誰會管你們這些小蹄子穿些什麼衣服!”涼薄的眸子一翻,對着兩個宮女吩咐,“幹什麼活麻溜點兒,別磨磨蹭蹭的!”
“是。”兩個小丫頭立刻去拿衣服的拿衣服,拿鞋子的拿鞋子。
北宮雪這才總算明白了。原來不許參賽者穿自己的衣服,不是爲了統一服裝會顯得隆重好看,而是爲了便於搜身。
畢竟搜身搜的再仔細,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可是衣服都換了,你總不能將利器藏進身體裡吧?
皇家的人心眼子就是多!
嗤笑一聲,卻也不得不將裡裡面面的衣服全褪了下來。
脫下衣服,那位秦嬤嬤走上前,將她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生怕她哪個看不見的部分,藏着一把刀子似的。北宮雪鳳眸涌動着怒火,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屈辱感在心中蔓延開來。
這便是皇宮後麼?
呵呵,她想自己這輩子也不會再來參加什麼破比賽了!
鳳眸掃過秦嬤嬤的臉,此時,這位橫眉豎眼的婦人愈發變得面目可憎起來。她憑本事來參加比賽,可不是來看人臉色的,眸光一凜,伸手扯過了宮女托盤中的衣衫。
“嬤嬤,檢查完,我可以把衣服穿上了麼?”言辭間,咬重了檢查一詞。
秦嬤嬤一怔,似乎沒想到北宮雪會以如此態度對她說話。
眸底閃過一絲獰笑,要知道,她可是皇后娘娘身邊的紅人兒。只因此次大賽茲事體大,現場參加的人又多是朝廷重臣,安全方面不可小覷,皇后纔派她親自來督察此事。前面過去了幾百個參賽的人,哪個不是唯唯諾諾恭恭敬敬,這個北宮雪,竟然敢對她不敬意。
“可以了。”秦嬤嬤深居宮中,雖仗勢欺人卻也極有城府,嘴上沒說什麼卻在心中狠狠記了一筆。
北宮雪絲毫不將她放在眼中,自顧自的穿着衣服。
宮中提供的衣服是一套粉色的翠綠色的對襟襦裙,清新淡雅的綠色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俏豔卻不失雅緻,猶如一朵盛開在夏日裡的蓮花。
清新,脫俗!
秦嬤嬤有些恍惚,在她換好衣服的一剎那,彷彿看到一個優雅端莊的女子站在對面,向着她露出笑臉,再一眨眼,那女子卻又不見了,只剩下北宮雪冷若冰霜的模樣。
再怎麼回想,卻也想不起來那女子是誰。
“比賽再有半個時辰便開始了,小青,你帶她過去。”秦嬤嬤吩咐。
那名爲小青的姑娘福身行禮,“是。”
帶頭向門外走去。
介於對秦嬤嬤行爲的不滿,北宮雪出門時連個招呼都沒打,直接一轉身跟上了前面的宮女。只是她心頭有些奇怪,方纔換好衣服,看到秦嬤嬤眼中有瞬間的失神,或者說是驚訝。她自認爲身上這身衣服還沒達到驚豔的效果,所以她的反映,讓她有些奇怪。
隨着小青走地幾條長廊,七拐八拐的,最後到了一間大殿中。
殿內擺放着一排排座位,多數上面已經坐滿了人,大概是和也一樣等着比賽開始的人們。裡面男女參半,偶爾有人小聲低語,被穿插在中間維持秩序的侍衛和太監製止。
一個設計比賽,被弄得像科教似的!北宮雪心中嗤笑,隨便找個坐位坐了下來。
她看到不遠處,慕容婉兒身着一身淡藍色對襟襦裙坐在椅子上,雙眸低垂不知在算計着什麼。慕容婉兒氣質本就有些冷豔,配上一身淡藍色,更多了幾分青出於藍的雅靜。
見大家都安靜的等待,北宮雪也不再四下觀望,靜下心來等着比賽開始。
此時的另一座皇宮中,百里玉衍負手而立,清冷的眸凝望着不遠處的宮殿,不知所想。少白蹲在他的腳下,眨着蔚藍色的狐狸眼與他望着同一個方向,時不時引頸長鳴,嗓子中發出“嗷嗚嗷嗚”低沉的嘶吼。
今日是北宮王朝舉辦首飾設計大賽的日子,她一定會參加吧?
“少白,你也想她了麼?”寡薄的脣輕扯,冷冷清清的聲音溢了出來。迴應他的,只有那道“嗷嗚嗷嗚”的叫聲。
低沉,嘶啞,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傷感。
百里玉衍身上,漸漸染上了一層落寞。
他突發奇想,北宮懷柔可以做的事情,他爲什麼不可以做?如果他也辦個首飾設計大賽什麼的,她會不會也會趕來參加呢?
那時候他就可以見到她了吧?
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百里玉衍猛然回過神來,又覺得十分丟臉。當初那個女人燒了漱芳齋不說,還狠心往他心口上捅了一刀,如此狠心絕情,到底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可偏偏他就是放不下。
前幾日月恆來報,說那女人帶着他兒子去河邊,結果笨手笨腳的將他兒子掉進河裡了。情急之下,他差點兒就動身去了北宮,若是不汶江、夏侯濬那幫人礙手礙腳攔着他,說不準他現在已經見到兒子了!
長嘆一聲,轉身向大殿走來。
回來,究竟是對還是錯?
一年了,對她的思念只增不減,他究竟該如何,才能讓她回心轉意,才能讓她心甘情願的回到他身邊?還有他的兒子,那可是堂堂西涼皇長子啊,就這麼流落在異國他鄉,若是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一百個她都護不了他的安全。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與處境?!
又是一聲長嘆,究竟是她任性,還是他過於縱容?
就在他心心念念想着北宮雪之時,北宮皇帝北宮懷柔剛下早朝。
北宮懷柔一身玄色龍袍,眉宇間的陰鶩,刀片兒般的鋒利。無需說話,身上那股子帝王獨有的強大氣勢,便讓所有人不得不臣服。
他走在前面,所有人都矮了好幾頭。
從橋上走下來,遇到了皇后娘娘一行。
“臣妾參見陛下。”皇后鳳千雪福身跪拜,她身後,太監宮女跟着跪到了一片。
“皇后免禮。”北宮懷柔伸手將她扶起。
她起身後,北宮懷柔身後的太監侍衛們立刻跪地參拜:“奴才/奴婢參見皇后娘娘。”
“平身。”
衆人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排在兩人身後,這時北宮懷柔才發現,皇后盛裝打扮,像是要去參加什麼大型活動,她的身後,跟着嫡妹鳳千月。
“皇后這是要去哪兒?”北宮懷柔饒有興趣的問。
“臣妾聽聞前面首飾設計大賽很熱鬧,正好月兒來了,便想與她一起去前面看看。”鳳千月是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鎮北王北宮朔的王妃。
爲彰顯對新太子的寵愛,皇后主張辦了這場比賽,北宮懷柔是點了頭的,但事情進展從未過問。今日一聽,也來了興致,“朕剛好無事,陪皇后一道過去看看。”
能讓皇帝親自陪同,自然是莫大的寵幸,鳳千雪受寵若驚,忙退後兩步給皇上讓出路來。
“皇上移駕比武場。”太監總管扯起嗓音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