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幾晚的煎熬,陸凌西奇蹟的適應了病房中的呼嚕聲。在一夜好眠之後,他早早的起了牀,惦記着去醫院後面的小花園溜達一圈。
作爲鳳城最大的醫院,鳳城第一醫院的規模巨大,涵蓋了醫學樓、門診樓、住院部等幾座大樓不說,醫院還特意在住院部的後面隔出了一個小花園,作爲病人平時的散心之所。陸凌西的目的就是這裡。
昨天晚上,他已經拿醫院大廳的綠蘿試驗了一番,確定了神秘的白色面板不僅可以顯示病房中他養的那盆吊蘭,還可以顯示其它的植物。他當時就想去花園繼續試驗,可當時正是傍晚,花園裡的人太多,他擔心被人看出自己的異常,只能忍下了這個念頭。今天一早,天還沒亮,陸凌西就睡不着了,一直想着這件事。他隱隱覺得,白色的面板就像是一個植物探測儀,而他就是類似於手握探測儀的“植物醫生”,這個新的身份讓他對植物多了一種難言的親近。
簡單的洗漱完,陸凌西穿好衣服一路下了樓。眼下正值七月,小花園內種植的三色堇開的正旺。各色花朵爭奇鬥豔,迎着橘紅色的朝陽微微搖曳,濃烈的色彩讓人的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
以前陸凌西還是陸家幼孫時,曾經見過家裡的花農在花園的角落種植三色堇。據說這種花在歐洲多屬於野花,因爲種植簡單成活率高,花期又長,很受花農的喜歡。但在一些專業人士的眼中,三色堇這種花太過普通,實在是上不了什麼檯面。陸凌西倒是沒有這種想法,在他的眼裡,路邊一株野生的矮牽牛和陸家重金購買精心培育的蘭花名品其實沒什麼區別。都是自然的饋贈,何來高下之分?
因着時間還早,花園裡面沒有幾個人。陸凌西去的時候,只有兩名衣着普通的老者蹲在一進花園的那處花壇前,頭湊頭聚在一起,指着花壇中正開着的三色堇說着什麼。陸凌西隨便聽了一耳朵,兩名老者似乎是負責小花園的花農。他沒有太過在意,就近找了一個花壇,學着老者一樣蹲在那裡,輕輕地拿指尖碰了碰面前的一株三色堇。白色的面板凌空出現,漂浮在了他的面前。
植物名稱:三色堇
植物需求:肥料
植物成活度:高
陸凌西嘴角的笑意因着植物需求上面的肥料二字凝在了臉上。無論是之前的吊蘭也好,綠蘿也好,每次需求的都是水分,陸凌西差一點忘記了一株植物想要長好,除了必須要的水分外還有其他。比如光照,比如肥料。可澆水還好,施肥他該怎麼辦?陸凌西又接觸了旁邊的幾株三色堇,植物的需求無一不是肥料二字。他有些爲難起來,先不說該如何施肥,只說需要的肥料從哪裡來?
陸凌西下意識的看向了不遠處的兩名疑似花農的老者,其中一名身形微胖,看着慈眉善目的老者恰好站了起來,肯定道:“肥有點跟不上了,該追次肥了。”
陸凌西:“……”
這名老者說完,另一名站起來顯得十分瘦高的老者跟着點了點頭。兩人似乎是行動派,很快就從花園角落的一處鎖着的小房子內拎了一個白色的塑料桶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工具過來。身形微胖的那名老者打開塑料桶,倒出了一些褐色的顆粒,加水稀釋融合,動作十分的熟練。另一名高瘦的老者接好水源,調試着手中的工具。
陸凌西在一旁看的認真,微胖的老者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扭頭和藹的衝他笑了起來。“小夥子在看什麼?”
陸凌西有點不好意思,靦腆的衝着老者笑笑,好奇道:“你們是要施肥嗎?”
老者以爲陸凌西是聽到了他們之前的對話,點點頭。
陸凌西猶豫了幾秒,主動問了一句,“需要我幫忙嗎?”
他的這句話讓微胖的老者愣了一下,連瘦高的那名老者也看了過來。陸凌西被他們這樣看着,臉微微的漲紅了。他想要幫忙併非因爲可以得到植物之心,而是看到這兩名老者年紀大了,他們在幹活他在一旁看着不合適。但話一出口,又被對方這樣看着,他不由覺得窘迫起來。好像被對方看透他身上有一個神秘的面板,所做的這些就是爲了得到植物之心一樣。
微胖的老者在最初的意外之後,很快爽朗的笑了起來。“年輕人想幫忙是好事,來來,我來教你怎麼用。”
瘦高的老者讚賞的看了陸凌西一眼,卻是笑罵道:“張老頭你個老滑頭,你沒看小夥子還穿着病服,怎麼能幹這些。”
被稱爲張老頭的老者似乎也覺得他的行爲有些不妥,陸凌西趕在對方婉拒之前堅持道:“我沒事。”
兩名老者拿來的工具他之前在陸家也見過,其實操作起來並不累,只是需要彎腰控制着噴水的方向。陸凌西一直堅持,瘦高的老者想了想,也就答應了下來。
醫院的小花園看着大,但除去草坪剩下的花壇沒幾個。草坪上有自動的灌溉系統不需要他們管,真正需要他們弄得也只有那十幾處分散各處的花壇。三人一起動手,效率十分的高。除了陸凌西的動作不怎麼熟練外,兩名老者輕車熟路,看着就是老手。等到小花園的人慢慢多起來之時,三人都已經幹完了。
在這個施肥的過程中,陸凌西也知道了身形微胖,長得慈眉善的老者姓張,身形瘦高,表情嚴肅看着不太好說話的老者姓趙。兩名老者對陸凌西的印象十分好,聽說他失憶後,還認真的問了半天。陸凌西原本以爲對方是照顧小花園的花農,可聽他們問的專業,和醫生說的差不多,心中又有點搞不清他們的身份了。
雖然心中疑惑,陸凌西卻什麼也沒問,弄完這一切之後,他很快就離開了小花園。算算時間王淑秀該來醫院了,陸凌西不希望對方找不到他而擔心。
一路走回住院部,陸凌西剛要進入病房,身後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他。
“你去哪了,找你半天了。快快,跟我去辦出院。”
陸凌西茫然的轉身,拉着他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男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頭髮油膩膩的,臉上鬍子拉茬看不太清相貌。男人上身穿了一件髒的發灰的T恤,下身套了一條碎花的大褲衩,光腳踩着一雙拖鞋,緊緊的拉着陸凌西,時不時還要朝電梯那裡看一眼。
“你是誰?”陸凌西猶豫的問,他心裡隱隱有一個猜想,卻又不敢相信。
陸凌西的話讓對方猛地瞪大了眼,張口就罵,“小兔崽子,我是你爸,你是不是摔壞腦袋了?連我都不認識了。”
陸凌西微微用力從對方的手中掙脫,坦然的承認道:“我失憶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自稱是這具身體父親的男人給陸凌西的第一印象並不好,並非因爲對方穿着落魄和滿口髒話,而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聽到陸凌西失憶,男人愣了愣,“真失憶了?”
陸凌西點點頭。
男人皺皺眉,低聲罵了一句,“麻煩。”卻是又一次抓住了陸凌西,飛快道:“失憶就失憶了,這事不重要,你先和我去辦出院。對了,你知道醫院還扣着咱家多少住院押金嗎?”
陸凌西正想說不知道,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王淑秀氣勢洶洶的跑了出來,看到男人抓着陸凌西張口就罵:“陸一水你還是不是男人!你TM外面輸了錢,自己沒本事還錢,居然打你兒子救命錢的主意。你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陸一水怕的就是王淑秀追到他,所以才急匆匆的要拉着陸凌西去辦出院。只是沒想到陸凌西不在病房,害得他找了半天耽擱了時間,結果被王淑秀抓了一個正着。說來也怪他太過貪心。這幾天他在外面輸了一大筆錢,就想着回家問王淑秀要錢,王淑秀的錢都是爲陸凌西住院準備的,怎麼可能給他。他偷偷趁着王淑秀沒注意拿了錢不說,還惦記着王淑秀提過的醫院押金。一心想着揹着王淑秀先哄着陸凌西出院再說。
眼看着王淑秀就要追過來了,陸一水拉着陸凌西就要走。陸凌西站着不肯動,陸一水急了,“小兔崽子,老子能不能活下去就靠你了。”
說話間,王淑秀已經跑到了兩人的跟前,一把拉過陸凌西擋在了自己的身後,隨後脫了鞋,彪悍的一手抓着陸一水的頭髮,一手抓着鞋用力的砸着對方。
“我讓你偷錢,偷我兒子的救命錢。錢呢?你把錢藏哪了?”
“你個瘋女人你放開我,什麼你的錢,你嫁給老子了,那就是老子的錢。”
陸一水被王淑秀抓的狼狽,一邊用力的試圖掙脫,一邊大聲的嚷嚷着。
眼前的一幕發生的太快,陸凌西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等到病房的人聽到外面的吵鬧聲紛紛出來看情況時,陸凌西才意識到什麼。本能的陸凌西衝上去從後面抱住了男人的腰,限制了男人的行動。他從沒打過架,不知道怎麼能幫到王淑秀。但依着他想,陸一水動不了了,王淑秀怎麼都能佔個上風。在他的觀念裡,男人怎麼能打女人?尤其是那個女人還是王淑秀。
陸凌西的舉動很好的幫助了王淑秀,陸一水本來連打帶踢都要掙脫開王淑秀了,結果被陸凌西這麼一弄,重新陷入了下風。王淑秀抓着高跟鞋用鞋跟狠狠的砸了陸一水的額頭幾下,又從他的兜裡拽出了一沓錢,示意陸凌西放手,拉着陸凌西的胳膊退到了一邊。
“小西,來媽這邊。”
陸凌西剛剛衝上來時沒想太多,現在打完架了,他才意識到走廊的兩邊圍滿了人。他和王淑秀、陸一水三人簡直成爲了全走廊的焦點。
相比陸凌西和王淑秀,陸一水現在狼狽的厲害。他捂着眼睛恨恨的瞪着王淑秀,色厲內茬道:“瘋女人你TM瘋了,我是你男人。還有你個小兔崽子,我是你爸。”
王淑秀看着他冷笑起來,朝着陸一水啐了一口,大聲的對着周圍道:“人都說家醜不能外揚,我王淑秀也不怕大家笑話。這個男人是我兒子的爸爸,我兒子受傷住院這麼多天,他不僅沒來看一眼,還偷了我兒子的救命錢出去賭錢。偷錢不說,他還惦記着那點住院押金,要騙我兒子出院,陸一水你TM要不要臉!”
王淑秀說完,周圍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也太不要臉了。”
“有這麼當爸的嗎?”
“難怪看着就不像好人,一副猥瑣樣。”
陸凌西病房的人出來的最早,幾乎聽到了整個過程。他們平時雖然看不上王淑秀,可現在卻是對王淑秀大大的改觀。田姐率先站了出來,指着陸一水就罵。病房的其他家屬紛紛幫腔,你一言我一語的挖苦着陸一水。
陸一水被罵了一個灰頭土臉,眼看着圍着的人都是向着王淑秀說話,他今天估計是佔不了什麼便宜了,恨恨的丟了幾句狠話,罵罵咧咧的推開人羣走了。
田姐罵完了陸一水,扭頭拉着王淑秀的手,“妹子,你沒事吧?”
王淑秀搖搖頭。田姐轉身朝着周圍喊道:“行了,散了吧,沒事了,別看了。”
人羣陸陸續續的散去,王淑秀去了衛生間整理衣服。她今天出來的着急,就胡亂的套了一件襯衫和裙子。剛剛和陸一水一番廝打,襯衫早就亂的不成樣子了。
田姐轉而拉着陸凌西問他有沒有事,陸凌西感激的搖搖頭。他也沒有回病房,而是跟在了王淑秀的身後,等在了衛生間門口。
十幾分鍾後,王淑秀才從衛生間出來,陸凌西一眼就看到了她微紅的眼眶。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陸凌西小聲的叫了一聲:“媽媽”
王淑秀看着陸凌西等在這裡,不由得笑了起來,心中的委屈一掃而空,似埋怨又似親暱的罵道:“小混蛋,你不是打架很厲害嗎?剛剛就知道抱着那個死鬼,一點都指不上你。”
陸凌西不說話,一種陌生的情感從心底升起,暖暖的,漲漲的,他看着王淑秀微微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