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點了點頭,並不懷疑他此話真僞,牧北妖魔內部派系林立,規章管理十分混亂,之所以能聯合起來,主要還是靠着妖族的強勢力量維持,否則早就一盤散沙了。
早就有傳言說,牧北聯軍內部對於投降的宗派世家很不友好,這其實可以理解,牧北妖魔南下青州,不是來建設,而是來掠奪的。
在他們眼裡,青州是一塊大肥肉,對到手的肥肉哪有不吃之理,青州最大的三股勢力,太玄宗、幽冥海組織、姜家自不會投降,次一等的勢力,如鏡月宗和各郡龍頭世家,由於被聯軍盯得很緊,也沒有改旗易幟的機會。
因此附降的宗派世家都是些小勢力,最大也不過是一個縣的龍頭世家或乙級玄門,更多的是像黃龍宗這樣的一城霸主,或者更小勢力。
這些小勢力在牧北聯軍內部沒有靠山,又是外來戶,自然是被欺壓的對象。
所以黃龍宗修行資源被各方一點點蠶食根本不奇怪。
“既然如此,貴宗爲何不在本部攻打長山縣之初就投誠,等本部拿下長山縣後再想回頭,豈不是太晚了?”
盧巡道:“貴部攻打過來時,牧北聯軍已將敝宗金丹以上修士全徵召入了其隊伍中,連家父也不例外。敝宗曾派人給貴部軍團長王前輩送書信,表達棄暗投明之意,王前輩只令人回覆了一句,若要投誠,需得看見誠意,要求敝宗將弟子全召至聯軍隊伍,參與攻打長山縣。”
“而彼時敝宗弟子都在牧北妖魔隊伍中,處於其監視之下,根本沒機會召集族人離開。直到貴部一路攻城拔寨,牧北妖魔潰逃,敝宗纔有機會脫離其掌控。”
“家父早就聽聞前輩大名,知曉前輩奉命駐守范陽城,立馬就派晚輩來拜會,懇求前輩爲敝宗善言幾句。”
“原來如此。”唐寧不動聲色撫了撫下巴,他知曉盧巡嘴上雖說得無奈之極,實際上,黃龍宗仍是抱着騎牆之勢首鼠兩端的態度,否則早在軍團攻伐長山縣之初就會率弟子來降。
至於說什麼沒有機會,被監視,不過是託詞罷了,哪怕牧北妖魔盯的再緊,只要堅定了心思,總能找到機會,縱然不能召集全部弟子,盧正賢亦可親身前往,表明態度。
盧巡見他態度始終模棱兩可,心下着急,緊接着說道:“敝宗上下數百人,現皆系前輩一人之身,前輩若肯相助,敝宗另有重謝。前輩有何要求,敝宗絕不推辭。”
唐寧做出一副爲難模樣:“我縱有心相助貴宗,可我人微言輕,恐於事無補啊!既然貴宗之前已經找過王師叔,不妨再去找他說說情。”
“請恕晚輩直言,敝宗和王前輩無親無故,只恐他瞧不上敝宗,此事唯有前輩可解,貴部軍團上下,誰人不知唐前輩乃南宮前輩愛婿,以南宮前輩的身份,她老人家若肯發句話,敝宗重歸聯軍旗下,誰又敢說個不字。”
“不錯,南宮師叔的確是內妻恩師,不過,她老人家卻不過問這些瑣事,不瞞你說吧!她最討厭的就是左右逢源立場不堅定的人,要讓她爲貴宗說話,難啊!別看內妻是她徒兒,其實我在她面前也說不上什麼話。”
盧巡聽他此言,心中不憂反喜,知曉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連忙允諾道:“前輩太謙遜了,以前輩之能,又有這層關係,南宮前輩豈不會另眼相待?前輩逆境斬殺青蛟王室,一戰揚名,誰不敬仰,莫說在小小的長山縣,就是拿太玄宗相比,乃至放眼天下,有此驕人戰績的,能有幾人?”
“敝宗盤踞范陽城多年,還頗有些家底,前輩若能使聯軍重新接納敝宗,敝宗願拿出一半家底以作酬謝。敝宗多年用以開支家業的大批物資現就屯於城內某個隱秘之所,家父未免被人搶奪,親自看守彼處。前輩若能大發善心,救敝宗於危難,晚輩這就帶前輩去取來。”
唐寧仍是沉默不語,他想要的,可不僅僅是黃龍宗現有的一點資產,何況盧巡雖說拿出一半家資,鬼知道黃龍宗到底有多少家資,最後還不是其說了算,他想要的是一個長久的輸血池。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開口道:“此事容我考慮考慮。”
盧巡見他不肯輕易表態,知曉還沒有滿足他胃口,於是說道:“家父久慕前輩大名,常思能一睹尊容,把酒言歡,敝宗頗具薄酒,不知前輩可否賞臉前往?”
“本部事務繁重,我就不去了,令尊若果想見我,不妨請他來本部吧!”唐寧自不會答應去其地盤會面,他這剛殺了青蛟王室後裔未久,行事總得小心些。萬一是青蛟族設下的陷阱,那豈不是自投羅網了。
“好,我這就去回稟家父。家父早欲結識前輩,必會欣然而往。”盧巡想也未想便應承下來。
“那我就略備薄酒在此恭候令尊大駕了。”
“晚輩告辭,來日再拜會。”話到此間,該談的已經談完了,盧巡識趣的起身告辭而去。
入夜,唐寧仍在閉目修行,眼前白光一閃,小斬突然鑽出,她手中拿着幽綠葫蘆,一張小臉滿是興奮:“小寧子,快看,葫蘆裡又結成冰晶了。”
“嗯。”唐寧睜開雙目,淡淡應了一聲,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喜之色,他每日以體內綠色靈力灌溉葫蘆,內裡妖丹的變化沒人比他更清楚。
在綠色靈力和先天之氣的相互作用下,妖丹一點點溶解化作微小的砂爍附在葫蘆壁上,再逐漸融爲一體,凝爲晶瑩剔透的固態靈氣,整個變化過程的一點一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他對此早已習以爲常。
“咦!你怎麼一點不高興?”小斬見他神態冷淡,驚疑問道。
“我早就發現了冰晶凝聚的情況,這不過是水到渠成的過程罷了,再說了,凝成的那一小塊冰晶還沒有指甲蓋大,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當然值得高興,蚊子再小也是肉呢!何況有你每天澆灌葫蘆,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一小塊冰晶,就會變成一大塊的。對了,小寧子,那六顆補靈丹你什麼時候給我?”
唐寧曾在她斬殺青蛟後答應給她三顆補靈丹,又在逃離大陣時,以三顆補靈丹條件讓她關鍵時刻出手保護柳茹涵,故累計欠下了六顆丹藥。
“別急,斬仙大人,我還沒找到煉製的丹方。您放心吧!絕不會少了您的那份。”
…………………
次日午時,洞府中迎來了一位身形矮小微躬着背脊,一眼看上去像個樸實憨厚小老頭模樣的老者,此人正是黃龍宗掌教盧正賢。
唐寧在別室接待了他,室內早就準備了一桌高階靈酒靈食的佳餚。
“久聞唐道友大名,今日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唐道友年紀輕輕,就已至煉虛境,真叫老朽汗顏。”
“盧道友不必客氣,快請坐,早知盧道友要來,因此略備薄禮相候。”
兩人客套寒暄了一番,在桌前相對而坐,先是閒聊了幾句,共飲了幾杯酒,方談到正題上。
“蒙唐道友不棄,置酒食熱誠相待,老朽十分感激,有幾句肺腑之語不吐不快,望道友見諒。”
“盧道友請說。”
盧正賢眼眸低垂,嘆了口氣道:“敝宗的處境唐道友已然知曉,不瞞道友,這些日敝宗上下皆是心驚膽戰,如履薄冰。老朽這個掌教失職啊!當初投靠牧北妖魔決定是老朽做出的,如今卻連累敝宗上下死的死,傷的傷,宗門產業十不存一。”
“千錯萬錯,都是老朽一人之過,老朽垂暮之年,待死之徒,固死不足惜,可宗門弟子卻遭此無妄牽連,只能整日東躲XZ,唯恐被人發覺蹤跡,老朽實有萬箭穿心之痛,真可謂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自從投靠牧北妖魔後,老朽每日無不悔恨,眼見宗門產業被一一蠶食,卻始終敢怒不敢言,日子是窩囊又無奈。老朽早有棄暗投明,倒戈青州聯軍之心,奈何一直未得機會。”
“前段時間,聽聞貴部進攻本縣,宗門上下皆歡喜不已,老朽亦在第一時間就派人與貴部王前輩聯繫,奈何身處敵營,沒有機會親往附會。”
“好不容易等到牧北妖魔陣腳大亂,脫離了其掌控,正欲帶族人投奔貴部,卻打聽得貴部已兵不血刃拿下了本縣。”
“彼時若貿然前往,恐被當成妖魔殘餘逮捕,因此只得藏匿本城,以伺良機,天幸唐道友駐守本城,老朽早聞道友大名,渴仰之久,知道友乃大仁大義,好扶危濟困,故派犬子前來拜會。”
“犬子昨夜回府,亦大讚道友狹義心腸,對道友心悅誠服不已。”
“敝宗上下今皆繫於道友一人之身,望道友能垂憐,老朽及逼宗上下感激不盡,願當牛做馬以報效。”
盧正賢說罷,起身離了石桌,退了兩步,俯首席地而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