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血海之下,血水突然不斷劇烈翻騰,好似一根木棍插入了泥土中攪拌,一個巨大的漩渦逐漸浮現,內裡鑽出一隻百丈大小的魔物。
那魔物全身赤紅,身體扁平,薄得就像一張紙,雁字行的尾巴,三角形的腦袋,沒有五官,模樣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似方纔血海中涌出的透明人影,這魔物並非神魂一類,有着血肉軀體,而且能夠徹底脫離血海,其從血海中升騰而起,朝着兩人疾馳而來。
只聽一聲尖銳之響傳來,唐寧突然一陣恍惚,神識海立馬陷入了混亂。
巨大的風暴在識海內升騰而起,三寸小元嬰在巨大風暴中死命抵抗,神識力所化的滾滾波濤在與風暴較量下落入下風,隨着風暴將神識所化的波濤擊散,將要席捲向元嬰之際。
就在此時,神識海上空那片密密麻麻的死亡大道烙印突然劇烈震動了一下,霎時間,巨大風暴立馬便煙消雲散。
唐寧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那魔物已不見了蹤影,想來是被白衣少女消滅了。
他心下送了口氣,好在有白衣少女在,這星外淵果然十分危險,就那麼一隻平平無奇的魔物竟然有這麼強的實力,其神魂力量至少達到了大乘級別,且攻擊手段特殊,竟可以直接攻入人神識,此等魔物若放到天元界,不知有多少人要遭重。
“死亡神明大人,方纔那魔物又是什麼來頭?”
“它名噬魂獸,是星外淵的特殊產物,專噬人神魂,平日以血海拘束的神魂爲食。”
“它有血海中的神魂爲食,爲什麼還要攻擊我們?”
“無非是想得到更強大的神魂。”
“那咱們現在往何處去?”
“讓它給我們帶路吧!”白衣少女手中黑色霧氣涌出,在半空中凝成一個身體扁平,雁字行尾巴,三角形腦袋的物體形狀,正是方纔的魔物虛影。
只見它手在那魔物虛影上一點,虛影立馬化爲實體,魔物就此就復活。
這顯然是亡靈召喚的升級版,唐寧豔羨不已。
他所掌握的亡靈召喚神通只能召喚死靈生物,白衣少女卻能輕而易舉復活所有生靈,連法陣都不需要,比亡靈召喚神通不知高明瞭多少。
噬魂獸揹負着兩人,朝北面方向激射而去。
有噬魂獸這個召喚物存在,血海下被拘束的無數神魂自然不敢主動找麻煩,也不知行了多久,下方仍是望不到盡頭的血海。
突然間,原本平靜的血海劇烈翻涌起來,數十道血水化作的柱子從海底升騰而起,直衝天際。
唐寧眉頭一皺,感知到血柱之內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涌動,數十道血柱將巨大的噬魂獸籠罩在內,倏然爆裂開來,耀眼的赤色光芒從四面八方鋪來,赤色光芒映入眼簾的一剎那,唐寧彷彿被拉到了另一個世界。
腳下的血海以及飛行的噬魂獸甚至白衣少女都已消失不見,只剩他孤伶伶的一人矗立於空曠的天地間。
舉目望去,高空之上既無日月,又無雲朵,下方亦無大地,他好像一個畫中人,被一副定格的畫面禁錮其中。
這是什麼地方?唐寧正驚疑之際,耳邊傳來莎莎的細響,只見不遠處一個赤色光團憑空浮現,光團逐漸化成一個人形輪廓,及至光芒退散之後,現出一名面目清秀的男子模樣,赫然就是唐寧形象。
兩人彷彿隔着一面鏡子相對,那光團所化的唐寧看上去十分木訥,陰沉着臉,目光死氣沉沉,但周身氣息和他一樣,都已達到合體中期修爲。
“你是什麼人?”唐寧看着對方沉聲問道。
話音的回聲在周圍響起,彷彿他現在位處於閉塞的山洞中。
他問的自然不是眼前這個相貌和自己一樣的人,而是隱藏在幕後的作俑者。
這個獨立空間讓他想起了曾經遭遇過的太虛幻境,對方竟能悄無聲息將他從白衣少女身邊拉入進這個幻境空間,實力不言自明,他有點擔心該不會是那個掌控虛幻的神明親自動手了吧!
回答他的是一個金色光芒流轉的巨大手掌,那幻化之人一掌拍下,玄天大掌印於高空凝成,鋪天蓋地向着他拍來。
唐寧眼見它使出玄天大掌印,心下又是一沉,這個幻化之人不僅形象、修爲和他本體一模一樣,連他所掌握的神通都能施展,看起來就像完全的複製體一般。
他身形微退,也同樣施展出玄天大掌印,兩個金燦燦光芒閃爍的掌印相對,發出一聲劇烈的轟然大響,兩隻掌印相疊平分秋色,一連對了數掌,不出意料的同時四分五裂。
就在大掌印崩散的同時,那幻化之人體內諸多光芒閃爍而出,化作漫天星辰與圓日高懸於空。日月星辰神通展開之後,金色的光芒將唐寧完全籠罩,他也不甘示弱的施展出日月神通,體內諸多光芒升騰而起。
兩個金色圓日遙相對應,諸多星辰對稱排列,金色空間相互交疊,隨着頭頂圓日和星辰墜落,天地一陣劇烈晃動,兩人所施展的金色空間同時崩碎。
這次不等對方出招,唐寧率先動手,翻出金雷劍,施展起天衍劍決,與此同時,對方竟也拿出一把金燦燦的寶劍,和他一樣,施展起了天衍劍決。
這下可徹底將唐寧給震驚了,對方會施展天衍劍決在情理之中,可翻出一把一模一樣的金雷劍卻在他意料之外。
這金雷劍乃是身外之物,是客觀存在的靈寶,對方不僅複製了他修爲神通,竟然連金雷劍也能複製出來,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說自己一直處於幻境中?不然如何解釋這個複製體竟然也能拿出一模一樣的金雷劍。
可自己擁有能夠清靈仙液洗禮的雙目,如果是幻境的話,不應該瞞得過他的眼睛。
唐寧心中大驚,手中動作卻不停,劍招施展開後,諸多殘影合而爲一,巨大的金黃色劍氣凌空斬下。
兩道劍氣相對,金色光芒相互交織,結果自然是不分勝負。
如果是在外部,兩人所施展的神通早已使得空間撕裂,可在這個獨立開闢的空間中,巨大的威能不但沒能撕裂空間,甚至都沒使得空間變形。
就在兩道劍光相擊之際,唐寧雙目靈力涌入,綻放耀眼的神光,在他視野中,原本空間結構變成一條條長短不一的線條。
確實不是幻象,而是實實在在的獨立空間,只是這樣的空間結構他從沒見過,他眼中是一條條縱橫相交的直線,如同一個巨大柵欄,他與那幻化之人都處在這巨大柵欄中。
正常的空間結構是由斷斷續續虛實不一長短不同的線性組成,而此空間卻是筆直的實線相交。
那幻化之人見他眼中爆發神光,並沒有做出和他一樣的舉動,反而雙手結印。
唐寧一見他結印之勢頓感不妙,蓋因此印乃死亡喪鐘手法,此神通他才掌握不久,沒想這幻化之人也能施展。
隨着兩人結印完成,一輪黑色巨鍾在兩人身後浮現,巨鐘上擺針滴答走動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迴盪,如死亡計時,以及針擺回到十二點方向,唐寧只覺眼前一黑,好似墮落到無盡黑暗之中,一瞬間,巨大的力量從四面八方涌向他。
在如此強力量衝擊之下,他就如同被幾隻巨獸撕扯着身體一般,周身肌膚肉眼可見的崩碎。
身體從內到外崩解,與此同時,他體內綠色靈力瘋狂運轉,崩碎的骨骼血肉重新生出。
黑色巨鍾已經消失,唐寧一動不動的漂浮在半空,受傷的身體在綠色靈力涌動之下漸漸復原。
而那幻化之人卻在此巨大力量衝擊下肉眼崩散,身體四分五裂,最終又化作一團赤色光芒星星點點的消散於半空。
見此情境,唐寧心下涌起一絲快意,這複製體縱然可以模仿他形象、修爲、神通,甚至金雷劍也能復刻,但他體內的生命精氣和死亡精氣終究是獨一無二的。
隨着赤色光芒消失,整個空間開始劇烈晃動,逐漸扭曲變形,而後如鏡面破碎一樣崩裂。
外部的世界已映入他眼簾,唐寧已經能依稀看見下方無邊無盡的血海以及身下的噬魂獸和旁邊白衣少女模糊身影,及至空間徹底崩解。
他仍然以先前姿勢矗立在噬魂獸之上,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他身體就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方纔的一切就好像是黃粱一夢,然後身上的傷勢卻實實在在的留了下來,證明這並非虛無的幻境。
四周那些血柱早已消失,白衣少女端坐在噬魂獸背部,雙手交叉抱於胸前。
這副姿態讓他又想起小斬,以往他每每受傷不敵之際,小斬總是這幅模樣,雙手交叉於胸前一臉傲嬌的居高臨下俯視着他,還少不了嘲諷他幾句。
唐寧嘴角不禁浮起一絲微笑,噬魂獸仍向着北面方向急行,此時白衣少女回頭看了他一眼,神色中沒有半分倨傲,面上仍然掛着淡淡微笑,眼神古井無波,滄桑深邃。
既沒有出言嘲諷,亦無絲毫關切,僅是看了一眼,便又轉過了頭。
唐寧揚起的嘴角很快又低垂了下去,小斬和眼前白衣少女的身形在他腦海逐漸合而爲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