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角力(三)
星光稀鬆,唐寧盤坐於室中閉目煉氣,腰間的儲物袋一陣晃動,他翻出來一看,手指輕點了幾下,將傳音符攝至手中,原來是魯星弦的徒兒馬翼拜見。
他起身出了洞府, 濃霧之外,矗立着一名臉色白淨,身材修長的男子,見到他出來行了一禮:“唐師叔,家師請您過府一敘。”
唐寧猶記得幾年前自己第一次見他時,也是這般情景,只不過兩人身份賓主對調而已。
那時自己申請築基準備, 往魯星弦門外求見通稟, 還被其拒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魯星弦洞府,馬翼將他引至主室後退了出去。
“唐師弟來啦!坐吧!”魯星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唐寧依言坐下:“不知魯師兄半夜傳召有何事吩咐?”
“我知你行事穩重,是個顧全大局的人,故而讓你參與明日會審。此事畢竟不光彩,我擔心有人趁機做情報科文章,你可得看着點。”
“我知曉該怎麼做,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事關情報科顏面,鬧出個大丑聞,我作爲情報科管事也臉上無光。”
“好。”魯星弦微笑頷首,顯然對唐寧的表態甚是滿意。
“我曉你是個識大體、明事理的人,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話,推心置腹聊一聊。我與孔師弟雖然有些事情看法不一樣,但大方向還是一致的,共事這麼多年,彼此也都瞭解,誰要是想搞壞情報科名聲, 我們是不允准的。此次的三堂會審, 你作爲情報科代表,他們會重視你的意見,我希望事情到華南情報站爲止,不要再擴大影響了。”
唐寧點頭道:“我明白。”
“我也不妨將實情告訴你,華南情報站調查監測彭硯師弟一事的原由其實出自葉修師弟,他早年與彭硯師弟有隙,因此做了糊塗事,但他已身死,且是爲宗門戰死的,爲死者諱,我希望你能爭取會審結果不要將此事曝光。”
“至於華南情報站的負責人蔣範,他也是聽命行事,雖做了糊塗事,可未造成嚴重後果,望會審定罪能從輕處置,至少保他一條命,若殺了他,恐怕下面弟子會寒心。”
修士修行不易, 故而在懲治弟子上宗門有嚴格的規章制度,需經過三堂會審後,交由宣德殿殿主,而後掌門複覈,證據確鑿方能定罪。
所謂三堂會審便是督察部、鎮撫部、戒律科三部科審查。
“我知曉。”唐寧道:“若無其他事,我告辭了。”
魯星弦點了點頭。
唐寧出了洞府回到自己府內,歇息了一宿,第二日辰時,來到宣德殿鎮府部訊問大堂。
巍峨的大殿古香古色,黑色的壁瓦牆磚更添了幾分肅穆之感,殿外矗立着四名男子。
他遁光方落,立刻有一名弟子迎上前躬身行禮:“師叔,鎮府部的刑訊大堂不能隨意進入,請出示身份宗牌或條文。”
唐寧手中一翻將木牌交給他道:“我是情報科唐寧,代表情報科參與此次會審。”
那男子接過木牌神識查探了一番:“唐師叔請。”
唐寧入了裡間,空曠的廳殿內左右各矗立着三名弟子。
臺階之上,最上方主座橫着一丈長一丈有餘的案桌,並排擺着三張太師椅。
次一級臺階上,左右各擺一張太師椅,橫着一張三尺長的案桌。
每個案桌上都寫上了名字,唐寧的位置在次一級臺階的右側。
其左側做着一位枯骨如柴,鶴髮雞皮的老者,案桌上寫着彭硯兩個大字。
那老者朝他微微一點頭,唐寧亦點頭回應,在自己的位置落座。
沒多時,外間進來一位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男子,坐在了上方左邊太師椅上,其案桌前寫着何勳兩字。
又一會兒,兩人並肩走來,一人器宇軒昂目光炯炯走到上方正中間太師椅坐下,一人鶴髮童顏,慈眉善目落坐於上方右邊太師椅。
中間入座那男子案前寫着董慶元三個大字,右邊老者案桌上寫着高茂林三字。
董慶元開口道:“諸位師弟都到了,我是鎮府部董慶元,此次奉命代表鎮府部參與會審,訊問情報科華南情報站弟子蔣範及其他一干人等。”
他方說完,左邊那尖嘴猴腮的矮小漢子道:“督察部何勳。”
右邊老者接着道:“戒律科高茂林。”
“情報科唐寧。”
“華南主事彭硯。”
何勳拿出一張卷宗,遞給旁邊董慶元道:“這是先前我部訊問的證詞,大家先看一看。”
幾人一一傳渡,唐寧接過卷宗翻閱了幾眼,其上蔣範對事實供認不諱。
從什麼時候開始調查彭硯,通過什麼方式,如何打聽監測他的一舉一動,卷宗上寫的詳詳細細,
卷宗裡除了蔣範的證供,包括對其他弟子的訊問證詞。
好一會兒,董慶元道:“案情大家都知曉了,那就開始吧!”
幾人微微點頭。
董慶元向下方弟子微一點頭示意,下方兩名弟子各自入座,一人拿出卷宗準備記述,一人拿出墨綠色符籙,開始留音。
正式的會審除了卷宗記錄,還要有留音符保留會審的所有對話。
“把蔣範帶上來。”董慶元洪亮的聲音遠遠傳出。
話音方落,兩名弟子壓着一名廣額闊面男子到了,正是蔣範。
其身上既無刑具,也無繩索捆縛,但面色卻十分蒼白,整個人顯得十分萎靡。
蓋因他身上被下了禁制,涌泉穴、靈海穴、泥丸宮三處被別人靈力封死,致使自身靈力不能調動,神識困於識海。
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普通凡人,經過這麼多日的審訊早已疲憊不堪。
蔣範擡頭看了一眼臺階上的幾人,又低下了頭,他心中悔恨無以加復,當初周寧雪找到他,提出這件事時,他也曾猶豫不決。
他知曉這定然不是呂光的意思,情報科下達命令有一整套程序,何況是監聽調查華南主事這般大事,至少得有魯星弦的簽押章印,怎可能假他人之口傳達命令。
可週寧雪是呂光的道侶,而呂光又是他的頂頭上司,情報站的人員配給,財政撥調全憑呂光一言而決,若一口回絕得罪了呂光他絕沒有好日子過。
是以他偷耍了個奸猾,表面答應周寧雪,回到情報站立刻寫了一封秘呈親自送給呂光,但沒有收到迴音,他心裡清楚呂光這是默認了,於是鬼迷心竅的偷偷調查起彭硯來。
致使現在悔恨無及,當時若果斷一點狠下心回絕,哪有今日之禍,事發後,他就知道自己遭殃了,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很快便有人轉告他,不要亂說話,只將一切責任推給葉修即可。
他心裡清楚,供出呂光後他就沒有了價值,必死無疑,沒有人會在乎一個煉氣弟子的生死,不供出呂光,那些人投鼠忌器,反而有一線生機。
“蔣範,你可知罪?今日是三部會審,是給你定罪的最後一次審訊。你對於私自調查監測華南主事彭硯師弟一事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董慶元問道
蔣範道:“弟子知罪,沒有任何要辯解的。”
何勳問道:“蔣範,我且問你,你說是受葉修師弟指使纔對彭硯師弟進行調查,葉修師弟是什麼時候給你下的命令。”
“四年前,道丁六八二年十月初三。”
“他爲什麼要你調查彭硯師弟。”
“他說彭硯師叔可能涉嫌與魔宗勾結,因而令我等偷偷調查取證。”
此話一出,幾人皆向彭硯看了一眼。
彭硯眼觀鼻鼻觀心,面不改色,像是沒聽到一般。
“那你調查出了什麼沒有?”
“沒有。”
“你在華南情報站多少年了?”
“具體年頭記不清了,檔案卷宗上應當有,我想有十五六個年頭。”
“你在情報站那麼多年,情報站的規章流程你難道不清楚?縱然彭硯師弟勾結魔宗也不是你們應該管的事,且調查一名築基修士,只憑葉修師弟一句話你就敢這麼幹?”
“葉師叔說先調查,他自會向宗門反應,他主管情報科工作多年,是情報站頂頭上司,他開口我不敢違抗。”蔣範應答如流,他早就想好了一套說辭應付會審的問訊。
“你調查監測了四年,一定掌握了不少線索信息,你是怎麼將消息通稟給葉師弟的?”
“沒有通稟,葉師叔只是讓我調查,但一直沒有查到彭師叔勾結魔宗的證據,所以沒有消息往來。”
“四年一次都沒有嗎?”
“只有一次,道丁六八四年七月,具體日子不記得了,葉師叔找到我,問我調查的怎麼樣?我說沒有實質性進展,他留下一句繼續調查便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