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是京城一年中最舒適的日子。
長興侯府內,張燈結綵,各種初綻或怒放的珍貴花卉也都從花房移出來,擺在了院子裡。
園子裡更是百花盛開,草木青翠一派繁榮景象。
前來恭賀的人絡繹不絕的上門。
曹恆安排宴席,曹瑛則帶着聶子川接待上門恭賀的衆人。
雲朵也跟着潘氏,閔氏被人圍觀打量了大半天。
有些人是已經認識的,雲朵在京城貴婦圈中也是個有名的了,互相打招呼寒暄。
淮南王妃也來了。
潘氏帶着欣喜,忙出來迎接。
淮南王妃是超一品內命婦,曹老夫人見了都得行禮。
一衆夫人小姐齊齊矮了半截。
淮南王妃笑着請曹老夫人和衆人起來,跟曹老夫人和潘氏誇讚雲朵,“之前看着就是個不凡的人兒,沒想到頭來是你家的人!”
這話說的曹老夫人和潘氏都笑的合不攏嘴,趕緊請淮南王妃上座。
連她都出面,一衆夫人小姐也都紛紛誇讚開。丟失了二十七的兒子還能找回來,是多大的幸運!?
這個找回來的兒子是前科狀元郎,娶的妻子是個發財樹,還一舉生了龍鳳胎,兒女雙全。長興侯府錦上添花,如虎添翼!
沐燕歌看着那些人或誇讚或討好的樣子,臉上笑着,心裡卻忍不住鄙夷不屑。不過是個鄉下出來的,會做個護膚品賣個菜,就真以爲自己進入侯門貴婦圈了!?
閔氏心裡也有些嘀咕,雲朵從鄉村小地方出來的,就算做了幾年土財主,狀元郎夫人,但一站到衆貴婦小姐中間,那通身的氣派,流露的淡雅清貴,彷彿與生俱來般。看來不是個簡單的人!
雲朵維持得體優雅的笑容已經臉快僵了,一**的貴婦小姐奶奶們,她走馬觀花一樣。說實話,這些女人不怎麼會化妝,也不如現代社會修飾容貌甚至微整,但不得不說,都是實打實內在保養的好,看着還是挺養眼的。
曹家女人不得入祠堂,雲朵跟着潘氏把小六小七抱過去給聶子川,看着曹氏宗族的族長曹瑛,在幾位族老的見證下,聶子川和小六小七連同雲朵一起被寫入宗譜。
曹瑛一手抱着孫子一手抱着孫女,紅着眼眶笑的滿臉燦爛。
潘氏不停的擦掉下來的眼淚。
曹老夫人含笑着擦眼淚,“快把我重孫子重孫女抱來!”
雲朵上前接過乳孃懷裡的小七,羅媽媽把小六抱給曹老夫人。
一片歡騰中,聶子川被昭告,從此正式成爲長興侯府第三順位繼承人。
老大已經陣亡了,老二曹恆是個病秧子,至今無子。衆人看着曹瑛一家對聶子川的看重,心裡都多番的衡量起來。
雲朵目光微妙的看了眼閔氏,見她滿臉溫婉的笑,又看向沐燕歌。
沐燕歌一直關注着她,見她看過來,立馬對上她的眼神。
雲朵挑了挑眉,抿脣笑了下,又轉過頭。
這是看不起她,挑釁她!?沐燕歌心裡頓時憤怒。她爹是大理寺少卿,這個小賤人不過鄉下土窩裡爬出來的土鳳凰,膽敢挑釁她,她就讓她知道知道,這長興侯府是誰的地盤!是不是她一個無權無勢土包子能撒野的!
沐燕歌當初想盡辦法退錢,嫁給曹泰,可不光爲了嫁到侯門貴族,不光爲了曹泰出手闊綽,相貌英俊風流倜儻招人喜歡。還考慮了長興侯世子曹恆,他一個病弱的病秧子,佔着世子之位也只是暫時的,閔氏一族即便手段再厲害,再有聲望,沒有子嗣,她也休想繼承爵位。
到時曹恆一死,閔氏沒有兒子,她和曹泰再生個兒子,她再把老夫人和婆婆哄好了,爵位唾手可得。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聶子川,還弄個龍鳳胎兒子女兒來。
閔氏一直笑看着曹老夫人和淮南王妃逗小六小七玩,餘光卻瞥了沐燕歌好幾眼。
折騰忙碌了一天,時至傍晚,把客人都送走,雲朵這纔算閒下來。
曹老夫人和潘氏也都累了,剩餘的事情交給閔氏去處置,都回屋歇息去了。
雲朵也帶着困的栽頭的小六小七回到屋裡。
倆娃兒換了衣裳,往牀上一撂,頓時就睡着了。
聶子川被灌了不少酒,喝了醒酒湯,已經在軟榻上睡着了。雲朵過去看了看,給他蓋好薄被,回到臨窗大炕上,拉了大迎枕舒服的嘆息着靠上去,“真是要累死個人了!”
百靈和黃鸝笑着上來,“奴婢給少奶奶捏捏吧!”
倆人一個捏肩揉胳膊,一個捶腿。
一直到傍晚吃晚飯,聶子川才醒來。
一家四口到了上房,潘氏忙詢問聶子川還頭痛不,有哪不舒服的,有吩咐擺飯,說有解酒又解膩清爽可口的飯菜。
看了眼雲朵,聶子川把兒子閨女抱走,放到他們那一桌上由他喂。
曹泰看了不屑的哼了一聲,“喂孩子是下人乳孃做的事……”
聶子川微笑着看他一眼,“等你有了孩子就明白做父親的心了!”
“你是嘲笑我沒孩子,還是嘲笑二哥的孩子一個沒養活大!?”曹泰看他不順,對他趕自己出私房菜的事仇恨,那是到哪天都不可能解開的了。他不承認有他這麼個哥!要不是他出現,二哥的爵位過不久就有可能落到他的手裡!
“泰兒!你說的什麼話!?”曹瑛怒沉的喝道
!?”曹瑛怒沉的喝道。
曹泰臉色難看,扭着嘴,“是他明知道孩子是二哥二嫂的痛處,我成親幾年也沒有孩子,他整天拿孩子刺激人!”
“我並沒有……我之前身子也不好,還有不育之症,也是後來吃藥調養治好的。”聶子川有些無奈的看着他。
曹泰身子沒有問題,之前還有小妾懷孕,不過被沐燕歌給私下處理了。她還沒有生出孩子,那些地位低賤的侍妾通房不可能讓他們生下孩子來!
曹瑛喝斥曹泰給聶子川道歉,以後不許再拿孩子爲由說事兒。
曹泰十分不情願,覺得曹瑛找回了聶子川,以前寵慣他,現在竟然爲了聶子川當衆斥責他。這事根本就不怨他!
曹恆當老好人,笑着勸曹泰,又誇讚小六小七自己吃飯乖,聰明。
這邊沐燕歌也對突然搶走對自己疼愛關注的老夫人和婆婆的雲朵仇視敵意。
一頓飯在硝煙中吃完。
曹老夫人還想跟小六小七一塊玩會,怎奈身體不支,只能早早睡下了。
雲朵也累的不輕,結果倆小傢伙兒被今兒個的熱鬧驚着了,高興不睡覺,非要拉着雲朵陪玩,“娘!娘!”
“找你們爹去!”雲朵有氣無力的躺在一旁。
小六小七倆小傢伙就在她身上爬着玩。
聶子川洗漱完出來,就見她有氣無力的哀嚎着,小六和小七玩爬人玩的正高興。
看他過來,雲朵伸伸手,“聶子川!快把你兒子和你閨女弄走!”
聶子川皺眉,“羅媽媽和乳孃呢?”過來一把抱起小七,順手把小六也拎了起來,“回自己屋睡覺。”
小六扭着身子不要。小七要講故事。
雲朵拽着聶子川艱難的爬起來,把倆小東西送到暖閣,躺好蓋上薄被,“從前從前有個醜小鴨,它變成了白天鵝,被獵人打死了,變成了一鍋天鵝肉!很好吃!完了!睡覺!”
聽這明顯故意又敷衍的故事,小七拉着不願意。
“讓乳孃給你們講,乖乖睡覺。誰不聽話,晚上尿牀。”聶子川當爹的發話。
小六小七都有點點怯怕聶子川,只能眼睜睜的看他爹把他們娘給帶走,換成了又老又不香的羅媽媽給他們講蹩腳醜小鴨。
雲朵狠狠睡了一覺,還是覺得有些精力不夠。也是在長興侯府,她心裡戒備,不敢睡的太踏實。
“我們今兒個去家裡一天。”聶子川揉揉她的頭。
雲朵頓時眼神亮了起來,忙不迭的點頭。
吃了早飯,聶子川跟曹老夫人和潘氏,曹瑛說了回小院一趟的事,“雲朵她還要查賬,還有私房菜和冰點鋪子的賬目要盤,還有些新菜和冰點。孃家大舅子也還在那邊,我們過去忙兩天。”
“那些事交給管事賬房不就行了!?還要你們親自跑一趟!這天也馬上熱起來了。”曹老夫人關心道。
“那些都是雲朵的陪嫁,是她一手經營起來的,看看還是應該的。”聶子川笑道。
潘氏點了頭,“那你們去,把小六小七留家裡吧!我左右也沒啥事兒,你們去盤賬,我幫你們看孩子!”
雲朵不可能同意,“孩子太鬧了,平常玩一會還可以,真要整日整日的帶,實在受不了。過兩天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潘氏極力留人,直接敲定她帶小六小七,讓雲朵和聶子川去忙。
聶子川給她使個眼色,讓她放心。
雲朵實在不放心,可話已經說下了,她總不能不去了。
沐燕歌察覺到她的不安,呵了一聲,“三嫂這是不信任娘還是怎麼地?自己孫子孫女的,還能怎麼着他們了!?”
“我是怕孩子鬧騰起來哄不住。”雲朵幽幽瞥了她一眼,她辛苦懷胎十月,拼着命生下的寶貝,她就是不放心!更不信任長興侯府的任何人!
曹老夫人哄着小六小七,擺手道,“你們忙你們的去吧!小六小七,我給你們看着!”
意思出了事兒找她,她擔着。
雲朵這才笑了笑,屈膝福了福,和聶子川告辭出了門。
坐上馬車,雲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聶子川把她摟進懷裡,“不用擔心,有羅媽媽和乳孃在,不會有事的。她們現在還不敢。”
雲朵點頭,可還是止不住的擔心。她人出來了,心卻跟着孩子留在了長興侯府。
聶子川帶她回家裡,也是爲了讓她放鬆歇息兩天,看她擔驚焦慮,還不如不出來。
雲光孝被萬廣管着在烏梅巷這邊的宅子,已經快焦躁到不行了,“我是雲朵的大哥,也是他聶子川的大哥,他認祖歸宗,長興侯府擺酒宴,竟然都不叫我過去,啥意思!?還把我關在這裡,不讓我出去逛!”
看雲朵和聶子川過來,他故意怒嚷起來。
聶子川看他一眼,吩咐萬淼,“讓他出去逛!過幾天有端午龍舟會,如今街上正熱鬧着。”
萬淼應聲,朝雲光孝伸手,“雲大少爺,你可以請了!”
雲光孝站着不動,眼神看着雲朵,“我總不能空着手出去逛吧!”
“嗯?”聶子川挑眉。
雲光孝頓時脊背刺啦一下竄上一股寒流,看聶子川閃着幽暗寒光的眸子,硬頂着氣魄,“我剛來京城,也不認識路。娘也沒有給我拿錢……”
“你要來京城讓你來了,但是想在京城拿我的
京城拿我的銀子去揮霍,沒可能!”雲朵冷冷看他一眼,不耐的收回眼神,直接進了屋。
聶子川看了眼萬淼。
萬淼心靈回神,拿了一串錢給他。
雲光孝臉色有些難看,就這麼一點,打發啥的一樣。但看聶子川的臉色,他也不敢再要,只得領着小廝興旺和守門的一個小廝出去了。
萬廣過來回稟這次護膚品和香皂竹炭皁的進賬,還有私房菜從過年到這個月的盈利進賬,及冰點鋪子的效益。
雲朵聽的有些心不在焉,翻看了下賬目,都是按她的方法列表記的賬,一目瞭然。也不太有心思盤賬,說了幾個新菜,讓邢師傅他們嘗試,還有冰點鋪子推出的新點心和冰激凌。
聶子川看她實在擔心,吃了晌午飯,讓黃鸝點了安神香,哄着雲朵睡,“等你睡醒,咱們就回去。”
“要不現在回去算了?”孩子放在那地方,雲朵實在不放心。
聶子川無奈的笑着把她按到懷裡,“我派了人暗中保護,羅媽媽和乳孃也都會盯着,你先好好睡一覺,睡醒就回,我陪你一塊!”
淡淡的幽香入鼻,雲朵依靠在他懷裡,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把她哄睡,聶子川就輕輕鬆開她起來,直接去了書房。
萬廣又把消息細細的跟他回稟了,等他的吩咐。
“照舊。”聶子川吩咐下去,又問,“南平縣有沒有消息?”
“還沒有,估計還要一段時日。”萬廣回道。這麼急回去,京裡的事辦不完啊!少爺每次爲了少奶奶,辦事囫圇吞棗,不是受傷就是損失……
“讓他們儘快。”聶子川點頭,又問,“元真現在走到了哪了?”
萬廣算了下日子,“再有兩日差不多就到京了。”
聶子川摩挲着手中青瓷茶杯,陷入沉思。
萬廣在一旁等着他吩咐。
好一會,聶子川擺手讓他下去,“有事再說。”
萬廣應聲退下。
雲朵一覺睡醒,已經快傍晚了,一個激靈爬起來,“怎麼睡到了現在!?什麼時辰了?”連忙催促着要趕緊回長興侯府。
“不着急,先洗漱了。剛纔萬淼回去拿東西,小六小七由羅媽媽和乳孃看着午歇呢!”聶子川安撫的拍拍她的背。
雲朵總覺得自家孩子待在狼窩裡,怎麼都沒辦法放下心,快速的收拾好,和聶子川趕往長興侯府。
小六小七正拿着撥浪鼓,布老虎,搖鈴在玩。
曹老夫人端着魚肉粥正哄着倆小傢伙兒吃。
倆人玩的入迷,不理人,都顧不上吃,小七時不時啊嗚一口。
“讓祖母和娘費心了!”雲朵笑着快步上前見了禮,伸手接曹老夫人手裡的碗。
“倆孩子聽話的很!”曹老夫人笑着道,沒有把碗給她,“你們盤賬忙了一天,歇會吧!我來照看孩子!”
“也沒啥大事,就是些賬目看一下就行了。”雲朵笑着坐在小六小七一旁。
倆小傢伙兒看到娘回來,都高興的往她懷裡脾氣。
雲朵笑着抱住倆人,“從進京,你們倆可沒少長肉,都要抱不動了!”
閔氏順勢就誇孩子長得好,小六虎頭虎腦,小七也活動健康。
等吃了晚飯,雲朵和聶子川帶倆孩子回晨曦苑時,閔氏也跟了過來,說想做個面膜,跟雲朵討個好方子。
雲朵眸光閃了下,請她進了屋。
閔氏有些難以啓齒,看雲朵目光柔善,開門見山道,“不瞞三弟妹,我前面的兩個兒子……”提起兒子,她眼淚就忍不住決堤,“都沒有長大……”
“二嫂!”雲朵拿了帕子給她,“二嫂有啥要幫的,直接說。”
閔氏緩和了好一會,擦了下眼淚,這才接着道,“我聽二弟也是身子弱,還有不育之症,後來都治好了。你二哥的身子你也知道,我想打聽一下那個大夫,吃的什麼方子?”
這話題雲朵之前就和聶子川說過,閔氏問出來,雲朵也就直說了,“是我們南平縣的一個大夫,還有聶子川自己學的一些偏方配出來的藥,吃了好幾年。”
“不管吃幾年,只要能讓你二哥的身子調養好,就是吃十年也行啊!”閔氏哭訴道,忙又問那個大夫。
雲朵把章大夫說出來。
“那個章大夫醫術真的有那麼高明?”閔氏有些不相信的問。實在曹恆看了太多大夫,吃了太多的藥,能活到現在,也是憑着太醫院的高超醫術和珍奇藥材。
“大隱隱於市,高手多出自民間。要不讓章大夫來一趟京城,或者二哥二嫂去一趟南平縣!?”雲朵笑着建議。
閔氏聽得心動,“那我回去跟你二哥商量商量,讓那個章大夫來京城。”
雲朵起身送她出去。
回來看聶子川靠在牀頭閒適的翻着書,她忍不住疑惑。
聶子川擡眼看她,“他們沒有孩子可不怨別人。”曹恆已到了病入膏肓的時期,他若救他,一旦出手,勢必會被鏡虛子識破身份。
雲朵朝天白了一眼,“你洗過了沒?”說着往淨房去。
聶子川臉上浮出笑,扔了書長腿幾步邁過來,一把抱起來。
雲朵驚呼一聲,忙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有些羞惱的瞪他。
聶子川笑着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一塊洗!”
雖然天不熱了,但從熱水洗到水冷下來,雲朵真的很想吐槽。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有那麼大的興致,還在淨房裡折騰她,就怕別人不知道!?
聶子川軟成一團的小人兒洗乾淨擦乾,抱到牀上,撫着她細嫩的肌膚,忍不住皺眉。連疼愛他的小丫頭都不能盡興,看來還得更快些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