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天剛陰下來,山風陣陣的吹着,帶來涼爽。
山羊鬍拿着個羅盤裝模作樣的在姚若溪家附近勘察了一番,卻沒有進門,而是直接到村子裡拉着人打聽,“那家是什麼人,好一塊風水寶地啊!”
而他拉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姚二興。
姚二興早先就聽媳婦朱氏說啥姚若溪家跟他們家換的那塊宅基地風水好的,現在又聽這個看風水的山羊鬍說話,他頓時愣了,“那是姚滿屯家。先生是說她們家的院子是風水寶地!?”
山羊鬍捏着鬍子一臉的感嘆不敢相信的模樣,嘴中嘖嘖不行,“好一塊風水寶地啊!我看風水這麼多年,還沒有見過如此大發的寶地!這家人真是……大運氣啊!非大運氣不能佔了這樣一塊大發的風水寶地,還佔的那麼全。”
大發!?姚二興震了震,“誰家住了那宅子就會大發?”那是他們家的宅基地,是他們家啊!
“當然如此!我且問你,這塊地是否剛被佔據不久?看現在隱隱形成發跡之勢,此爲擡頭之勢,還沒到一飛沖天之時啊!”山羊鬍大肆誇大一番,又是天干地支的拽了幾句。
姚二興頓時深信不疑,更心裡像開了鍋一樣翻滾起來。姚滿屯家才住過來有兩三年已經發了大財,這還只是擡頭,也就是說剛剛開始。那要是到後面,豈不是要發大財!?
山羊鬍看他模樣,端詳了姚二興的面相,不僅咦了一聲,“我看你這面相分明與那寶地有緣,卻是爲何還沒趕上發跡,中間就斷掉了啊?”
“啊!?這都看得出來?”姚二興張大了嘴。
他這邊驚訝震驚的太過,立馬就有幾個人湊過來看咋回事兒。
山羊鬍端詳着姚二興的面相之乎者也一通,看姚二興這幾個人根本沒有聽懂,鬆了口氣,又拿了姚二興的手看了手相,哎呀哎呀道,“你家中兩子,本是老爺之命。成先抑後揚之勢。也就是厚積薄發,時至中年發跡,老年富貴之相啊!”
誰都喜歡聽好話,姚二興一聽自己是老爺命,更是激動,“先生…先生…我這……”
“明珠蒙塵,金簪埋雪。你福相已毀,福源已斷啊!”山羊鬍連連嘆氣,同情悲憫的看着姚二興。
姚二興這一會天上一會地下,早就腦子亂成一團,“那現在咋弄啊?”
“我看向算命不求金銀,只看有緣人。如今你我有緣,我便替你破解一二。”山羊鬍裝腔作勢又掐着手指頭,嘴裡念着聽不懂的乾坤艮離坎巽兌,隨後又道,“你家本是寶地居中,現在若想要破解,需重新佔據寶地,趕走那鳩佔鵲巢之人。方可迴歸正財。若是再晚,等那寶地完全發跡,就沒有辦法了!”
突然間被特別對待了,姚二興飄飄然起來,再三確認了,拉着山羊鬍要往家裡請。
山羊鬍卻高深莫測的笑着拒絕了。
聽着的幾個人俱都羨慕嫉妒的不行,忍不住圍着山羊鬍詢問,“那塊真是風水寶地?誰家佔了誰家就能發財嗎?”
“的確是風水寶地。你們若是不信,看那家住在寶地之上的人家,可是之前毫無跡象,突然發跡,走上財富之道了!?”山羊鬍笑着帶了兩分慫恿。
幾人更是嫉妒眼紅,不由紛紛議論,“他們家之前看着姚滿屯家明明窮了十來年,卻突然發跡,掙了大錢。還真以爲是那王玉花有旺夫命,誰知道竟然是因爲佔了風水寶地!”
“可不是!我之前就奇怪咋她們家突然間的就發大財了,挨着村邊不住,非要住到那個地方。還沒聲沒息的把那一片地都買下來了!”
“王玉花連兒子都生不出來,還說啥的旺夫啊!能發財全是因爲她們家住在風水寶地上呢!”
“她們家可真是命好!咱們咋沒那麼好的命啊!”
這時候山羊鬍又說話了,“看那氣相,她們家本不算村裡人吧?”
“哎呀!老先生你真是神了啊!那姚滿屯就算是槐樹村的人呢!姚滿屯被招贅走了,後來硬是回來的!”
“是啊是啊!他都是入贅的人,卻還是回來槐樹村,佔了咱村裡的風水寶地!”
“咱們村的好運勢都被她們家佔光了!本該是屬於咱們全村的,都是他姚滿屯佔了風水寶地,搶了咱們大家的好運勢。要不然她們家上哪掙大錢,發大財,還考了個功名的?!”林偉出來接話,鼓動慫恿衆人。
那邊姚二興回家和朱氏一說,兩口子頓時出來,看到那山羊鬍的樣子,十分正經,又沒要錢白給他們算的,就相信了。
“那是咱們家宅基地,必須要回來!”姚二興現在已經做上了大富大貴當老爺的美夢了。
朱氏有些猶豫,她跟王玉花來往這兩年可是得了不少好處,也掙了幾十兩銀子的。
“你還愣個啥啊!她們家佔了咱家宅子,搶了咱們家的運勢發財,你不過得了一絲半縷的,那也是該是咱們家的!”姚二興推了她一把。
朱氏慢慢的點頭,想到王玉花家那叫人羨慕的富足,就心裡癢癢起來。那宅基地本就是他們家的,現在也不過是再換回來而已。
兩口子忙找了地契文書,又拿了幾兩銀子出來,直奔姚若溪家。
而那山羊鬍還沒有走,正在給人打太極。
許氏和毛氏也聽到了這樣的事兒,都覺得不可思議,可姚滿屯家的確富的奇怪。莫名其妙的就發財了,就考中秀才功名了,這難道不是因爲住在風水寶地的原因?
不大會林里正家和姚正仁姚滿堂家也都聽說,急忙忙的出來打聽詢問。
山羊鬍一直沒有走,看了林里正,和姚正仁姚滿堂,又把對姚二興的話對幾人說了一遍。
林宗一直相信自己運勢好,不然也不會一路考中舉人功名,當了一村裡正,佔了那麼多地和宅子。本就因爲求親被拒心裡怨恨,再加上之前眼紅姚滿屯家發財富貴,當下眼神就陰沉的轉了起來。
姚正仁雖然有些不大相信,可心裡也蠢蠢欲動的。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這大好的風水寶地被人家佔着發家致富,他們家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別人發財,他就不願意了。
姚滿堂看了看姚正仁的神色,知他已經動了心要把宅基地要回來,忙拉着他回家找當初買賣的地契文書出來,又拿上銀子。姚滿堂無比慶幸,銀子沒有花了,而是一直積攢着。不然還得去找借。
這三家人興沖沖的找了買賣的地契文書和銀子出來。那邊林偉和趙氏兩口子也慫恿起衆人。
“這塊地本來應該是咱們全村所有的,現在被賣給了姚滿屯,那也能賣給咱們的!那寶地是槐樹村的,憑啥一家獨佔了?應該人人都有份兒的!姚滿屯家佔的是咱們全村人的運勢!”
“對!那天她們家那小瘸子不是說旺夫旺家旺親戚朋友嗎?放他孃的狗屁!那是因爲那塊地是風水寶地,跟那塊地沾邊就能發財!沾的多發大財,沾得少發小財!風水寶地是咱槐樹村的,那就應該是大家的!咱們一個村都能沾!”趙氏也極力慫恿攛掇。
人本能的有仇富心理,尤其是這個富裕的人家曾經是被他們所嘲笑看不起的,而大家在同一個起跑線上,卻眼睜睜的看着人家莫名其妙的發財發家,那種眼紅嫉妒一直隱藏着。這會卻全被勾了出來,被那發財發家的美夢迷惑住了。
既然都有份兒,那他們也都能佔一份了,爲啥放着白白的大好處而不要!?
一時間羣人激憤,衆人開始找自家的幸事變不幸的事兒出來。
“自從姚滿屯家回來之後,我家下雙黃蛋的雞都不下了!”
“我們家地和她們家地挨着,這兩年都能少打兩百斤糧食呢!”
“我今年的做工的工錢也比前年少了一兩多!”
“咱村的好運勢全被她們家吸走了!”
“入贅的人本就不算咱們村的人了,卻還來咱村裡住。住也就住了,還佔了村裡的風水寶地,吸走了咱大傢伙的好運勢。得把她們家都趕走!那風水寶地是大家夥兒的!”趙氏拉着幾個婦女婆子唾沫橫飛。
“人人有份兒!人人都應該有一份兒!”林偉也大聲攛掇。
“對!風水寶地是咱們大家夥兒的!把她們家趕走!佔了咱們的運勢,趕走她們!”
人羣激憤不已,越聚越多,不過半個時辰,幾乎槐樹村全村的人都聚集在了一塊,連張河裡溝的人也來了一大羣。
姚二興和朱氏率先來到姚若溪家裡,也沒客氣,直接說明了不同意換宅基地了,要把宅子換回來。
“當初也是看你們家求的可憐,我們沒辦法這才答應你們。如今我們不想換了,你們趕緊的把我家的宅基地還給我們吧!你們那半片宅基地和銀子都還還給你們。”姚二興滿臉笑容,卻帶着警惕,防備的看着姚滿屯和王玉花。要是她們不同意,他就去告官。況且還有里正家的,相信姚滿屯也不敢抵賴!
“我們家都蓋上房子,住了這兩年了,你們又說不願意換了。你們說不換就不換啊!”王玉花惱怒的臉色發黑,瞪着朱氏和姚二興。
“姚二哥!當初換宅基地都說好的,如今已經過去兩年之久,官府發的地契文書,白紙黑字寫着,怕是不好說吧!”姚滿屯臉色不好,卻也笑着跟姚二興周旋。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了啥事兒。
“當初你們求着要換,我們答應了。如今你們住了兩年,我們又不答應了,當然就得換回來!這宅基地可是我們家的!”姚二興見姚滿屯和王玉花果然不同意,瞬間拉了臉下來。
“你們…就是看在你們好說話,換了宅基地的份兒上,教給你們鉤衣裳,也掙了幾十兩銀子的,你們竟然……”王玉花怒火上涌。她是知道朱氏跟林鳳娥好,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通過朱氏認識了林鳳娥。先是林鳳娥謀害強搶不成,現在朱氏竟然也反戈鬧事兒,王玉花心裡別提多火大了。
“啥叫靠着你賺了錢?可都是因爲沾了這塊風水寶地的光!我直接給你說了,這宅基地是我們家的,我們不同意換了,你們就得給我們還回來!”朱氏也硬氣起來,王玉花果然就是鳳娥說的這副德行,好像施捨給她們多少好處一樣。到最後還是靠佔他們家的風水寶地才發家的?
“啥風水寶地!?”王玉花驚詫不已,瞪直了眼。
“你們家能發大財,姚滿屯還考了秀才的功名,都是因爲佔了我家的風水寶地才發力的。現在你們識相的就趕緊把我家的宅基地還回來,不然等里正到了,我們告到衙門,你們也沒有話說!”姚二興忍不住心裡的興奮和惱怒都說了出來。
“我去你孃的風水寶地!我們家發財掙錢都是我們辛辛苦苦一點點掙來的,我們家考功名也是拼死拼活唸書考來的,關你們家宅基地啥事兒了!”王玉花狠狠呸了一口,家裡掙錢都是三閨女想的點子,她們一家的辛苦才得來的!狗屁的風水寶地!
“你……反正現在管你們咋樣,把我家的宅基地還來!否則我們就告官!”姚二興惱怒的指着王玉花。
姚若霞看了姚若溪一眼,上前來拉住王玉花,讓她不要衝動。
姚滿屯也氣的胸口起伏,喘着粗氣。這樣的事兒他簡直聽都沒聽過,還帶這樣的!咬咬牙,上前一步,“姚二哥!你們是被人挑撥了吧?哪有啥風水寶地能讓人發大財,還考功名的?要是真有這樣的風水寶地,那大家就不用努力勞作,錢財就會從天而降嗎?!”他雖然信風水,可不努力,再好的風水都沒用。
“你們是想再繼續佔着我家的風水寶地發大財,我不跟你說那麼多。趕緊把我家宅基地還給我們!”姚二興冷哼一聲,眼神尖利的盯着姚滿屯和王玉花。
“你們要是同意,咱就好說話。要是不同意,那就別怪我們來強的了!”朱氏也冷眼看着。
這邊正說着,那邊林宗一家和姚正仁,姚滿堂帶頭,後面林偉和趙氏兩口子跟隨,帶着黑壓壓一片的人全都擠了過來。
老宅的人和姚富貴許氏兩口子也跑的飛快趕過來。
姚正中臉色陰沉,一口氣跑着擠過來,姚滿倉也叫嚷着讓路,護着苗氏和毛氏擠出來。
林宗陰着臉,抿着嘴,冷眼看着姚滿屯,“姚滿屯,你入贅三王嶺,已經不是我槐樹村的人,現在佔着我家的宅基地,還是趕緊還回來吧!”
“滿屯兄弟對不住了,我家的宅基地也要收回來。當初賣的銀子我們也已經都拿來了,趕緊把地契還來吧!”姚滿堂還裝作一副客氣的模樣。卻警惕的盯着姚滿屯。
“就是!佔我們家風水寶地,自家發了大財,還想一直佔下去,沒門!快點把地契還回來!我把你們家那半片地契和銀子也還給你們!”姚二興叫嚷着,催促。
“這些人簡直是有病!”姚若霞白着小臉,扭頭看姚若溪,見她雖然冷着臉,卻沒有皺眉,知道她心裡有打算,微微放心。她們家能發家全靠的三妹想主意,一家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根本就不是靠啥風水寶地的!
“沒錯!紅眼病。”姚若溪抿嘴冷笑。林鳳娥你看着這一幕應該很痛快過癮,得意的哈哈大笑吧!那你就好好的看着,會不會讓你得意。
姚滿屯臉色陰沉難看。這些人分明是被人挑撥慫恿來的,根本不是啥風水寶地的事兒!
姚正中上前,擰着眉頭,“滿屯!衆怒難平,換回來吧!”
姚滿倉張嘴要阻攔,被毛氏攔住了,低聲在他耳邊道,“讓他還給村子裡,還給村子就是大家夥兒的,還有咱家一份兒呢!”毛氏也是不信王玉花有旺夫旺家的命。一聽到風水寶地,她想了下姚滿屯家這兩家發家的速度,也相信了。
姚富貴眼珠子在不停的轉。
“怪不得當初不願意跟咱們家挨着住,說啥半片宅基地不好。原來是看着風水寶地搬過來的!”許氏在旁催促着他快想辦法。要不是看全村的人都氣勢洶洶,義憤填膺的叫嚷着,她早衝上去攔住,然後要一塊弄到自家來。
姚若溪突然大喊,“大伯!大伯孃!三叔,三嬸!這塊地是咱們姚家的,你們不來幫忙嗎?”
姚富貴一聽這話,頓時來精神了。
王玉花看了眼大閨女,見她使眼色,深吸一口氣,“願買願賣,當初這宅基地賣給我們家,那就是我們家的。官府上過檔,蓋過印的!你們就算是告官也沒用!這塊地是我們姚家的,要分也是分我們自家人,關你們啥事兒!”
姚富貴兩眼閃着精光,忍不住想笑起來。看來這塊風水寶地二房沒法獨佔,還想佔着。現在只有做出退讓,叫他們幫忙了!王玉花都同意了,那就更不論二哥也會同意的了!
他還沒行動,姚滿倉已經興沖沖怒霍霍的衝上來,“說好了自家分,那我是長子,我要大的一塊!”
“還有我們家呢!讓我們幫忙,我們家也不能要少了!”許氏拽着姚富貴擠上前來,興奮的叫嚷道。
苗氏皺着眉毛,左右看了看東西院,這塊宅基地這麼大,分成五分都沒有問題。能住好幾家人。不過她聰明的沒有說瓜分的話,只站在了姚滿屯這一邊。
姚正中臉色有些沉。姚滿屯卻覺得心很涼。
“啥你們姚家的!那宅基地是我們家的,我們不換了,你們要是不還給我們,我們就動粗了!”姚二興怒了,目眥欲裂的瞪着姚滿屯大聲喝喊。
姚滿堂也指着姚滿倉大罵,“你們別想的太好了,宅基地是我家的,我們不賣了。誰也別想佔我家便宜!否則別怪我跟他拼命!”
林宗冷哼一聲,“你們姚家簡直自私自利,強盜行徑。這三塊宅基地是我們三家的,姚滿堂佔去了不想還,你們還想瓜分?他姚滿屯本就不是槐樹村的人了,還佔着槐樹村最好的一塊風水寶地,天下可沒這種事兒!趕緊把地契還來!”
趙氏一看這說來說去都沒有他們家的份兒,頓時站出來叫嚷,“不行!不行!這宅基地已經賣了,願買願賣,那宅基地就是姚滿屯家的了!”
衆人頓時都看向趙氏,想不到她竟然幫着姚滿屯說話。人羣頓時沸騰起來,叫嚷聲能把人耳朵給震聾了。
“大家別說話!先聽我說!都先聽我說!”林偉大聲叫嚷着,擺着手,制止大家的聲音。
衆人聲音小起來,趙氏忙道,“姚滿屯入贅就是三王嶺的人了!他就算再回來也不該佔着咱槐樹村的風水寶地,搶了咱村人的好運勢!這塊宅基地應該還給村裡,算我們大家夥兒的!人人都該有一份兒!誰也別想獨佔了!”
“人人有份兒!誰也別想獨佔!”
“還給村子裡!我們都該有的!”
“我家也有!誰也不能搶!”
“還有我家!”
“我家也該有一份兒!”
槐樹村有上百戶人家,這會幾百口子人都叫嚷着,場面完全失控了。
張河裡溝的人眼熱的看着,心裡羨慕又嫉妒的。嫉妒這塊風水寶地爲啥不是張河裡溝的,那樣他們也就能佔一份兒發家致富了!
“你們…誰他孃的再欺負我們家,老孃放狗咬人了!”王玉花嘶聲叫罵。
姚若霞忙拽住她,家裡的兩隻狗都被三妹關在西院,就怕一個不好真出了事兒,那才真是壞了大事兒了。
畢溫良遠遠的看着,見自己徒弟還沒動靜,就有些心癢癢了。這小妮子想啥,咋還不行動啊!這麼縮着頭,可不像他畢溫良的徒弟啊!被這麼多人圍着欺負,真是太丟他的臉了!
姚若溪沉氣,又提起一口氣,高聲道,“大家都別吵了,這宅基地我們還出去!”
“小溪……”姚滿屯皺着眉毛,這些人分明是被挑撥了。
姚若溪搖搖頭,見衆人果然都停了吵嚷,看過來,她勾起一抹冷笑,掃了一眼苗氏幾個,剛纔她不行動,是爲了讓苗氏幾個發揮一下,現在時機差不多了。直接看向林里正,擡腳向前兩步。
林宗看她冰寒帶着譏諷的目光,頓時又惱憤又覺得脊背發寒,心裡不安,“既然同意還回宅基地,那就趕緊把地契文書拿來,別耍花樣!”
“里正大人,你急什麼!”姚若溪要親自出面,讓林宗這個老傢伙瞧瞧,她就算是個瘸子,也不是誰都能隨意欺辱的!
林宗被她輕蔑的眼神看的一肚子怒火,蹭蹭的燒。
姚若溪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衆人身上,高聲道,“我爹雖然曾經入贅,但出身槐樹村,如今回來也是入了槐樹村的戶籍的。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趕走我們家,啥事兒都往我們家頭上推的話。你們想要這塊風水寶地,好!我們家同意還出來!不過你們說是還給村裡還給大家,還是還給里正家?”
林宗聞言臉色就是一變。
衆人頓時叫嚷起來,“當然是還給村裡!風水寶地應該是大家!里正憑啥獨佔了!?”
姚若溪勾起嘴角,擺手示意大家停下來,又道,“可剛纔里正大人過來,要的分明他自己獨佔的意思。即使這地之前是他們家的,可他自己願意賣給我們家。那就是我們家的了!到了官府也沒話說!我們家既然已經佔了兩年,現在也該還給大傢伙了!可他現在仗着自己是里正,就想獨佔這塊風水寶地,簡直自私自利,陰險狡詐!他這樣的人還配得上當槐樹村的里正嗎!?”
衆人靜默了一下,都嗡嗡的議論,從小聲到大聲,“不配!不配!自私自利,陰險狡詐,想要獨佔大家夥兒的好運勢,不配當槐樹村的里正!”
本該隨着里正大鬧姚若溪家的衆人頓時轉變了風向,矛頭齊齊對準了林宗。
畢溫良滿意的點了點頭,不愧是他的徒弟!小妮子有兩下子!林宗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癡心妄想的老東西,里正當到頭了!
姚若溪眸光流轉,幽冷的看向林宗。
林宗臉色鐵青,大聲的叫喊,“你們別聽這個小賤人胡說八道!她挑撥你們對付我!她在挑撥你們!別聽她胡說八道!”
“你們要是不相信,我家會把這塊地讓出來,就讓我爹我娘出來說!”姚若溪給姚滿屯和王玉花使眼色。
姚滿屯率先站出來,看了眼林宗,雖然覺得不太好,可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強硬起來,強硬起來纔不被欺辱。林宗已經對她們家怨恨在心,還逼迫要他閨女,這個里正他也的確不適合當了!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回村兩年全靠大家夥兒照應,這塊宅基地是我們家的,我願意還給村裡。這話是我說下的,說話算話!絕不反悔!”
王玉花有些搞不懂,見姚若霞推她,也高聲道,“說還就還,我也不會反悔的!”可是不能白還,這是她們家花了好幾十兩銀子買的。
姚若溪嘆息一聲,“人性本善,你們都是淳樸善良的莊稼人,我不知道誰挑撥的你們對我家惡語相向。可是有事兒好好的說,商量着來,這樣不好嗎?非要羣情激昂,叫嚷謾罵着來嗎?我們家不過不知情的情況下,住在了這塊宅基地上,一沒有殺人放火,二沒有做下壞事啊!”
衆人愣了愣,反應過來,面面相覷,激昂的妒火下來,心底的愧疚就升上來了。
人羣嗡嗡的小聲議論聲。姚若溪聽不清,卻看清了衆人的表情。
趙氏看着不對勁兒,叫嚷道,“說的好聽,你們家佔了全村的好運勢,還裝出一副可憐委屈的樣子,不會是讓我們心軟,不想讓出風水寶地吧!”
姚若溪犀利的眼神瞬間盯上趙氏,“從開始就是你慫恿大傢伙,極力挑撥攛掇,叫嚷着大傢伙過來找我們家的麻煩。現在我們家都願意把這塊宅基地讓還給村裡,村裡的衆人共同擁有,你卻還這幅樣子,是跟我們家有仇吧!?”
“你別血口噴人!咋叫我慫恿挑撥了,那風水寶地本來就是大家的!你們家佔着,就是你們家的錯!”趙氏被她眼神嚇的心裡一寒,色厲內荏道。
衆人卻都看趙氏和林偉的眼神變了,被姚若溪安撫,冷靜下來,已經保證了風水寶地有自家一份兒,衆人開始想別的了。有人是全程跟着趙氏和林偉的,此時立馬出來指認,“就是他們兩口子故意挑撥我們來鬧事兒的!要不是他們慫恿,我們肯定好好說話商量着來的!”
一羣應和聲響起,趙氏和林偉面色漲紫陰沉,又害怕的。
“做人要一心向善,人以善爲本。積德行善才能獲得福報。我們家能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住在這塊地上兩年,難道不是積德行善才有的好報嗎?”姚若溪趁機給衆人洗腦。
人心雖然本我爲源,本性自私,但非聖賢,都能理解。這些人本質還都很是淳樸,不過有些羨慕眼紅,又被人挑撥了。姚若溪拿出積德行善的話,衆人頓時更加心裡愧疚。
林宗看姚若溪一番話說的衆人明顯信服,剛纔的激昂憤慨彷彿不存在了,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寒涼的懼怕。
姚若溪轉過眼看着他,“林里正,你作爲一村裡正,卻不思爲民謀福,自私自利,只顧自家,致全村百姓於不顧,只想自己發財的事兒,你這個里正……”
她話不說完,衆人頓時叫嚷起來,“不配當里正!他不配當咱們村的里正!”
“把他趕下去,讓德高望重,心地善良,心懷百姓的人來當!”姚滿屯看着立馬出來應和。對姚若溪微微搖頭,閨女家還是不要落個太強硬的名聲,有事兒該他這個爹出來擋着纔是。
姚若溪微微點頭,後退幾步。
“把里正文函證書和印章交出來,你不配當村裡的里正!”
“就是!快交出來!交出來!”
幾個心急的上來就抓住了林宗,拉扯着讓他把文函證書和印章交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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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林宗爲了很快拿到地契,印章還真就在身上帶着。被人翻扯了出來。
林宗大怒,簡直怒不可竭,破口叫罵。
衆人不用引導,就對林宗也大罵起來。也是林宗倒黴,當了里正只顧身份威風,把槐樹村能佔的好處都盡力往自家扒拉,實在沒爲村裡做過多少實事,被人扯的衣裳都爛了。
姚若霞一陣後怕,差一點被這麼拽着撕扯謾罵的就是她們家了。
那邊已經有人拽着里正婆子和田氏拿文函證書來。
這個文函證書不是像姚滿屯的秀才功名的證書一樣,而是一個象徵里正身份的證明,沒有寫誰的名字。誰當了里正,這一份證明和印章就會傳到誰的手裡。
不多時,里正婆子被撕扯叫罵的受不了,她也知道衆怒難平,不得已,咬牙把文函證書拿了出來。
衆人拿着文函證書和印章不知道咋辦了。這沒了里正,當然得選個新里正出來啊。
議論紛紛的都開始七嘴八舌推舉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秀才當里正。
苗氏眼看着,頓時心裡一動,推了姚正中一把,“老頭子,要說德高望重,你除了沒功名,卻是最合適當這個里正的。”
姚正中愣了下,皺着眉沉思。里正不是那麼好當的,再則村裡兩個老秀才都有功名,也都德高望重,他也沒法比。像他這樣的老頭子,村裡有十幾個呢!
姚若溪目光迥然的看向姚滿屯,沉聲喚他,“爹?”
姚滿屯一驚,瞪大了眼。讓他來當里正!?
這是一個機會,村人雖然多數愚鈍,但對上位者本能的敬畏,即使有好處,上位者多佔,底下的人也不會過多埋怨,只要有份兒就行。今兒個衆人對林宗的行動,也全是觸及衆人的利益,先被林偉趙氏兩口子挑撥,又被她挑撥,尋到了這個時機而已。姚滿屯坐上里正,很多事情也就好辦多了。以後的事兒她也想不到,但目前能有權利在手,就能大行方便之門。
而且,她後面要做的事兒,需要人力,需要衆人一塊。不希望遭來反駁搗亂。
姚若溪側耳聽,已經有人把目光瞄上了姚滿屯。
“他都把好好的風水寶地讓出來給大家夥兒,當得起村裡的里正!”
“姚滿屯有功名,人也厚道,能當!”
姚滿屯急忙擺手,“不行不行!我…我沒有那個能力,也沒法勝任的!而且我這麼年輕,根本不夠當里正的!”
“年輕纔好給百姓辦事,年輕腦子才清楚,不會糊塗了。”姚若溪相信,以姚滿屯的公正和醇厚,一定會把這個里正當好的。
“就是!再說還有村裡幾個年長的幫扶看着,能帶領咱村過好,那就是好里正!”
“姚滿屯你就當吧!”
苗氏臉色難看,緊抿了嘴。
姚滿倉雖然不忿,卻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誰讓姚滿屯有秀才的功名,他沒有!
姚富貴一看衆人竟然七嘴八舌的都推舉姚滿屯,忙上來插話,“我二哥人厚道,性子好,又吃苦耐勞,還刻苦攻讀考了秀才功名,絕對當得起村裡的里正!”姚滿屯已經大勢上來了,他這會幫着推一把,相信二哥回頭也會感激他的。
他這一誇,衆人頓時附和聲一片片的響起。
村裡的幾個老傢伙一看,也都笑着點了頭。不是認爲姚滿屯有資格坐上里正的位子了,而是姚滿屯這人不狡詐,人實誠厚道,關鍵的一點,這樣實誠厚道的人還有發家的本事,到時候他當了里正,村裡的衆人自然能跟着沾些好處。
姚若溪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她開始的想法是遠離這裡,可不論到哪都少不了家長裡短,而且拋棄了莊稼身份,她們家就淪爲商戶了。士農工商,這個社會商人地位太低了。有功名,守着地,賣些地裡出產,那她們家就是清白清貴的耕讀之家。
姚滿屯當了里正,能讓村裡人沾光掙錢,她們家也需要人力幫忙。大家各取所需,和平相處。到時候村人自然敬重她們家。
別人能想到這個,姚滿屯自然也能想到,看姚若溪點了頭,他心裡還是有些沒底,他不過一個莊稼漢子,咬牙唸了幾年書,功名也有投機取巧的成分,讓他當一村裡正,這實在是有點拿不起來的感覺。
衆人越說越順,開始勸着姚滿屯出來當里正。
而村裡的兩個老秀才也出來說話,說姚滿屯有本事當,“里正也沒多少事兒做,就是幫着官府看着收糧稅,收租子,平時都沒有啥事兒。又有我們幾個老傢伙看顧着,滿屯你就放心的幹吧!”
姚滿屯還是猶豫,糧稅可不好收,有些人家故意拖欠糧稅的,死皮賴臉就是不交,他也見過,總不能動手打人吧!?再者他當了里正以後,村裡的人不是更有藉口讓他爲村民謀福,要她們家貢獻掙錢的法子出來?
“我準備開個作坊,到時候讓村裡人加入就行。”姚若溪小聲提醒他。
“那別可不行。生米恩,鬥米仇。”姚滿屯也小聲道。
姚若溪點頭,這個她當然知道。利益要讓,好處要給,但絕不能給習慣了。
姚滿屯見她明白,又看王玉花幾人,都眼神發亮的看着他,深吸兩口氣,看着衆人,認真的點頭,“我同意當村裡的里正了!不過我們家住的這塊地要等我家新房子蓋好,到時候立馬就搬出去,把宅基地空出來。我一定會認真爲大家夥兒謀福,爭取讓咱村吃飽飯,穿暖衣,過上好日子!”
“好!”衆人一聽姚滿屯還要白還出來,頓時激動了,紛紛叫好鼓掌。
姚富貴忙笑着大聲,“見過里正大人!”
衆人一聽忙都見禮,“見過里正大人!”
姚滿屯忙還禮。
姚若溪抿嘴一笑,“現在就該算算這風水寶地的賬了!把那個風水先生帶上來吧!”
衆人都疑惑不解的看過去。
只見於晉然一襲白衣,翩然走來。後面的韓明推搡着被五花大綁的山羊鬍。
趙氏和林偉一看,頓時嚇出了一身汗,對視一眼,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