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猶記得爺爺奶奶的頭髮都很是黑亮,只後來程曦一天天見着兩位老人的頭髮漸漸變的花白,到變的蒼白,臉上的褶子也越來越多。
可是自己最終還是離開了,離開之後也不知道爺爺奶奶如何了?自己離開他們應該是很難過的吧?自己來這裡好幾年了,他們過得還好麼?會不會還在爲自己的離開而傷心難過?或者是已經漸漸的遺忘了自己,如同自己來了這裡一般,都不敢去想,努力塵封掉那些記憶?
程曦並不知道,自己此時的臉上,已經是滿臉的淚痕,那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停的往下掉着,眼裡盛滿了難以言語的悲傷。
許三郎挑着一挑水過來的時候,便剛好看到了這樣一幕。
那眼裡濃的化不開的悲傷,讓許三郎既心痛,又心慌,忙放下肩上的水,快步過去程曦的身邊坐下,伸出手慌亂的替程曦擦着臉上的眼淚,並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哭了?”
程曦面上的淚水卻是越擦越多,也不出聲,只不停的掉着眼淚,然後聲音有些縹緲的說道,“許三郎。”
許三郎邊替程曦擦着眼淚便應道,“在呢,我在。”
然後許三郎便聽得程曦再次輕聲開口,“我想家了,我想我的家人了。”
許三郎突然就覺得眼前的程曦就跟她說話的語氣一般,變的有些縹緲起來,似乎下一瞬間就會被飛吹散,然後消失不見。
心裡沒來由的變的心慌,許三郎不敢往深裡想,只突然伸手,將程曦緊緊的摟進了自己的懷裡。
有些事情,他一直都沒去深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他情願一直相信,程曦就是程曦,那個在石橋村長大的程曦。
可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他不去想,就不會存在,就如那些自己從來沒聽過的東西,就如程曦搗鼓出來的那些別人從來不知道的東西。
他一直都知道,在程曦得身上,藏了一個謎團,一個他甚至都不願意去深想的謎團,他不去探究,她也從不曾提及。
一直以來,她還是那個石橋村程家的程曦,他也把她當成石橋村那個程家的程曦,只今天這般反常是爲何?許三郎很是警覺的看向那桌上的野山果,心裡很是後悔,要將這東西從山上帶回來,家裡那麼大果園,什麼水果都有,爲何還要帶這些野果子回來。
被許三郎摟進懷裡的程曦,似乎終於找到了發泄口,原本無聲的掉眼淚,最終變成了哽咽,最後聲音越來越大,那些聽見動靜要靠近的人,卻是被許三郎陰冷的眼神嚇的縮了回去,之後便遠遠的躲了起來,並自我安慰般想着,那邊主子在呢,不需要他們,他們還是躲遠些。
許三郎什麼也沒有說,就只這樣摟着程曦,輕輕的拍着程曦得背,任由程曦在自己的懷裡盡情的苦着。
只程曦嘴裡還時不時的冒出來幾句話,什麼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應該就是她心裡的那些家人吧?那她會不會因爲那些家人,拋棄他離開這裡呢?
許三郎心裡很是清楚,程曦的那些家人,並非程家人,他不想知道她到底是誰,到底是不是程曦,她到底來自哪裡,這些他都不想知道,他只希望她是他的曦兒,他的妻子,他的家人,會一直陪着他。
所以他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他只緊緊的摟着他,心裡胡亂想着,曦兒應該不會離開他的吧,哭的這麼傷心,想必是不會回去的吧?或者是回不去了?
許三郎輕輕的拍着程曦的背,腦子裡一直胡思亂想着,一直到懷裡的哭聲漸漸變小,然後感覺到懷裡的人兒不停的在他胸前胡亂的蹭着。
懷裡的人似乎終於哭夠停下了,許三郎便開口說道,“不哭了?”
程曦在許三郎懷裡重新找了一塊兒乾淨的地兒,再次用力的在那乾淨的地兒蹭了蹭,總算是滿意了,之後總算是總許三郎懷裡擡起頭,鼻子紅紅眼睛紅紅,就連小臉也被她在許三郎懷裡蹭的紅紅的。
只程曦卻是什麼也沒說,就似剛纔那在許三郎懷裡大哭的人不是她一般,然後開始繼續挑放在石桌上簸箕裡的楊桃,聲音略顯沙啞的開口,“這些楊桃都太熟了些,泡酒不好,得挑出來。”
許三郎看程曦的樣子,便知道她什麼也不想說,只他心裡卻是還是有些心慌,便看向程曦,開口說道,“你會……,離開麼?”
程曦沒有看許三郎,而是繼續邊挑着楊桃,邊開口應道,“我離開,我去哪兒啊,這裡是我家,怎麼你希望我離開麼?說的好聽,說以後會一直陪着我的,這會兒你就想着讓我離開了麼?”
許三郎聽着程曦故意嚷嚷着曲解他的意思,很是無奈的嘆息一聲,才應道,“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聽得許三郎的話,程曦挑核桃的手頓了頓,還一會兒才小聲應了一句,“放心,我不會離開的,想離開,也沒有機會。”
許三郎聽得鬆了一口氣,可是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原來並不是她不想離開呢,而是她離開不了所以纔不得不留下?
許三郎開始自我反思,原來曦兒還是想離開的,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夠好?沒有她的那些家人好所以想要離開?自己總結出來了這樣一個結論,許三郎心裡便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對曦兒更好,這樣曦兒纔不會想着離開自己。
程曦並沒有說離開去哪裡,也並沒有再提及那什麼家人,似乎這場哭泣從來沒發生過一般,繼續的挑他的楊桃,並指揮着許三郎,將她挑好的楊桃外面的毛洗乾淨,然後放在一旁空着的乾淨簸箕裡瀝乾水,這才能往酒裡面放。
許三郎也沒有再提剛剛的事情,更是沒有再詢問程曦任何的問題,只默默的聽從程曦的指揮,幫忙洗着楊桃。
剛剛的事情,兩人都再也隻字不提。
楊桃還沒有洗完,琴姑就過來了,到了兩人面前施禮說道,“主子,夫人,正廳那邊已經準備好午飯了,小少爺們也都回來了,您們先過去吃了飯再過來弄吧。”
程曦想着姐姐程欣第一天去私塾授課,也不知道如何,心裡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問問姐姐在私塾的情況,於是便站起身,對一旁的許三郎說道,“咱們先過去吃飯吧。”
琴姑看着石桌上的楊桃和酒,便開口詢問,“那這些奴婢先收進屋裡去?”
程曦搖了搖頭,應道,“不必了,就放這裡吧,一會兒吃完了飯,繼續過來弄,你也別忙活了,先過去吃飯吧。”
邊說着,程曦也已經跟許三郎一起,往正廳那邊去了。
等到兩個人進去屋裡,便看到所有人都已經上桌,桌上的飯菜也已經布好,就等着他們倆過來了,程曦笑着說了一句,“抱歉,讓大家久等了,大家都吃飯吧。”
邊說着,程曦也已經來到了桌邊,看着姐姐程欣左邊坐着百歲,右邊坐着阿奕,程曦應是過去將阿奕擠到了一邊,自己霸佔了阿奕的位置,坐到了姐姐程欣的身邊。
餘招財看着程曦那紅腫的眼睛,還有微紅的鼻頭,問道,“曦兒,你怎麼變成了這樣子?”
其他人也發現的程曦臉上的異樣,都一臉疑惑的看着程曦,也有人覺得程曦好像是哭過,可是這人此時明顯沒有一點傷心難過的表情,面上還帶着笑意,怎麼會是哭過?
程曦摸了摸自己有些酸澀的眼睛,便開口胡亂說道,“哦,眼睛啊,不小心把酒濺到了眼睛裡,再一柔就成這樣了啊。”
一旁程欣略顯責備的開口說道,“怎麼這麼不小心。”
程曦胡亂的揮了揮手,不在意的說道,“沒事兒,睡一覺明天估計就恢復了。”
隔壁桌的阿武聽得程曦得話,難得沒老老實實的將實話說了出來,只在心裡腹誹,夫人可真是會撒謊,說的他都差點信了,若不是他當時親眼看到了那一幕。
而一旁挨着阿武坐着的小詩,同樣看到了下午的那一幕,卻是當做沒聽見那邊桌上人所說的話一般,只低着頭默默的吃着飯。
坐好之後程曦便帶頭拿起了筷子,招呼着大家都吃飯,衆人這才也都跟着拿起筷子,開始吃了起來。
只程曦胡亂的刨了兩口飯,便迫不及待的湊到姐姐程欣的身邊,小聲問道,“姐,今兒課上的如何?還行麼?”
程欣擡眼看了一眼程曦,纔開口應道,“挺好的,孩子們很乖。”
程曦笑着應道,“那就好。”
程欣的脣角彎了彎,似是笑了,只臉上還帶着面具,看不清楚她表情,但程曦肯定,此時的程欣無疑是高興的,程曦心道,讓程欣去私塾給孩子們上課,果然是個不錯的主意。
程欣看着程曦突然發起了呆,卻是給她夾了一筷子菜,開口說道,“快些吃飯吧。”
被程曦擠到了一邊跟程欣隔離了起來的阿奕,又再次被自家主子把自己從夫人身邊擠開,此時坐在自家主子的身邊,那幽怨的眼神,不停的往程曦身上飄着,特別是看着程欣給程曦夾菜,那幽怨的眼神更加強烈,那明明是自己該有的待遇好麼?
一旁的許三郎當然也注意到了自己旁邊的阿奕,下定了決心要比以前對程曦更好的許三郎,見阿奕居然一直瞪着自己的曦兒,還沒完沒了的樣子,便不客氣的冷聲威脅道,“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阿奕倒是一點不慫,乾脆不看程曦,而是一臉幽怨的看向的許三郎,那眼神似乎再說,要挖你挖去就是了。
許三郎見着阿奕不再瞪着程曦看,而是瞪着自己看,倒是覺得無所謂了,仍有阿奕看着自己,自己則繼續吃自己的飯。
待到吃過了午飯,程曦催促着幾個孩子去午休,然後又囑咐了幾句阿奕安排的專門照顧幾個孩子飲食起居的王嬤嬤,讓她好生照看,記得按時叫他們起,下午按時去私塾,之後纔跟着許三郎一起往自己小樓去了。
只走了一半程曦纔開口說道,“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