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聽到叫門聲,說是好幾輛大車,就拿了新宅那邊的鑰匙出來。
雲英留在作坊看着,聶大郎和雲朵迎上去。
龐仁撩開馬車簾子,臉上帶着喜色,張口就道,“我爹吃那個偏方……”
“先把貨物卸了再說吧!”聶大郎看着圍來的村人,伸手請他。
龐仁看衆人圍觀,頓時抿着嘴,擺出架勢,放下車簾子。
車伕看聶大郎手的方向,就從作坊西邊的衚衕穿過,往新宅那邊去。
後面四輛大車齊齊跟着,一塊穿過衚衕,拉到新宅大門口。
衆人都跟着,好奇大車裡裝了啥東西,還蒙的嚴嚴實實,有人就說是打的傢俱,因爲新宅的傢俱聶大郎在縣城傢俱鋪子訂做的。還問要不要幫忙。
聶大郎不需要幫忙,馬車上,來了不少人,已經足夠了,攔住衆人,開了大門,把門檻拿起來,讓馬車進去。
馬車一進去,聶大郎就關上大門,閂了門。把好奇探究的衆人都關在外面。
雲朵伸手摸了摸,小臉滿是笑意,“拉了這麼多冰!?好快啊!我還以爲要到正月裡呢!”
“正月裡起的冰,拉到這邊都要化了!沒見識!”龐仁吃力的下了馬車,聽這話白了她一眼。
雲朵心情好,不跟他鬥嘴,打開屋門。
地窖的門一直開着,聶大郎拿着火把先進去,已經通着氧,且都是青石砌的,很是乾燥清爽,就冷的很。
龐仁擺着手,吩咐那些人趕緊把冰塊搬下車,都碼放到冰窖裡。
“先吃飯吧!吃了飯再搬!”他們晌午來到,肯定沒吃飯的。
“我們都在青陽鎮吃過了的。先卸了車,晚上再說。”反正龐仁今兒個沒打算走。
衆人都忙活起來,又在上面擡冰塊的,又在下面冰窖裡接應,碼放冰塊的。
雲朵看着龐大的冰塊,有些驚歎,“好厚的冰層,你們在哪起的?”冰層竟有三尺厚。
“在北川海。”龐仁指着冰塊,“瞧瞧這冰,凍的多厚,四車正好把冰窖圍一圈,夏天裡凍個冰塊,鎮個瓜果,尤其是冰點心,最舒服不過了!”
雲朵愣了下,不認識。不過這些冰塊還真是厚,等明年夏天就有冰用,不會再那麼酷熱了。
那些人做慣了這活計,很是利索,一個時辰,就把所有的冰塊卸車,碼放到冰窖裡。
雲朵下到冰窖看了下,整整齊齊兩排大冰塊,火把照着,異常晶瑩。
聶大郎笑着推她上去,“明年夏天就再也不會熱了。快上去吧!底下冷的很。”
雲朵決定好好謝龐仁一番,要不是他幫忙,這些冰塊他們也買不到,即使買到,沒有熟人,也要貴上好些銀子。
外面還有村人沒走,看四輛大車都空了,就更加認定應該是打好的新傢俱。
聶蘭跑過來想問問,看到龐仁一臉橫肉,眯着眼冷淡的瞥她,嚇的沒敢上前。這個調戲過雲朵的惡霸,咋會來這,還拉了幾車的東西!?
瘦猴見雲朵和聶大郎都沒招呼,把聶蘭趕一邊,進了作坊,關上了大門。
龐仁這次來不僅拉了冰,還有半扇子野豬肉,一條鹿腿,還有一塊熊肉,幾隻板鴨。幾張皮子,都是灰鼠皮和羊皮的。三小筐橘子,梨和蘋果。
“東西全是各地掌櫃孝敬的,反正都堆府裡也便宜別人。”龐仁豪氣的揮着手。
雲朵嘴角抽了下,到廚屋裡忙活。燉了一大鍋羊蠍子羊排,架起了新打的燒烤爐子,點上炭火。燒了兩條魚,兩盤子冬筍炒燻肉,兩盤子白菜幫子炒白肉,兩盤子土豆絲,另撈了兩小盤子辣白菜和胡蘿蔔絲。
因爲人多,擺了兩桌,小廝和車伕直接被龐仁打發到門口吃飯,還要給他們倆人準備飯菜。
菜沒炒好,雲朵就烤上了羊肉串和烤肉。
知道幹體力活兒的人能吃,雲英沒想到他們竟然那麼能吃,所有的菜吃了,又吃掉十多斤羊肉,二十多斤豬肉。
所有的人都吃撐了,龐仁吃的多,也撐了,靠着椅子上,撫着肚子,神情愜意又滿足,喝着消食茶,說着雲朵這個妹子不厚道,“有這些好吃的,卻不跟我說。也沒見你給我做過。一個冬天都要過完了,纔給吃了這麼一頓。”
雲朵呵呵,“你還覺得自己身體挺好?過年不覺得難受?”死胖子,平常大吃大喝,年關吃的油水更大,還嫌不夠,想吃更多,再胖真要肥死了!
龐仁肥胖的臉上帶着不以爲然的神色,嗤道,“人難免會不舒服,我也是人,當然也會了!所以要多吃點好的,補補就好了!”
還補……雲朵伸開手指,依次握緊成拳,咔吱咔吱響。
龐仁頭向後縮了縮,捂着臉,警惕道,“你想幹啥!?不許打我的臉!大過年的,我這英俊無敵的臉要讓你給我打了,你看爺我咋教訓你!”
雲朵嘿嘿嘿笑,“我不想打你,真的!我就試試手有沒有勁兒,剛纔做飯太多,有點抽筋兒。”
龐仁纔不信,看她笑眯眯的,卻一副很想打他的樣子,心裡指不定又想揍他一頓,忙喝完消食茶,“我先走了!明兒個多準備些早飯!那些人就不用了!”
看着他的馬車踏着暮色走遠,雲朵哼了一聲,“算你走的快!”
聶大郎笑着搖頭。
那邊龐仁一走,聶蘭和王荷花就過來了,打聽四輛大馬車都拉了什麼東西。
“拉了些明年要用的貨物。”聶大郎淡聲道。
“是不是又準備掙錢了?”聶蘭忙問,“還以爲你們拉的傢俱呢!”
聶大郎沒有多說。
王荷花想到鎮上點心鋪子送的年禮,笑着道,“那些人也是來給大哥大嫂送年禮的吧?”
雲朵拎着個小布袋出來,招呼兩人,“府城過來的瓜子,你們嚐嚐。”
那就是送年禮的了,王荷花笑着伸手抓了一大把,嗑了一個,竟然比她之前吃過的瓜子都要好,“不愧是府城送過來的,這瓜子真是好吃呢!”
聶蘭一聽好吃,不客氣的把兩個都兜裝滿了,又抓一大把,“有錢當然吃好的,我們連鎮上的瓜子都不捨得買!”
雲朵翻了翻眼,龐仁送的都是從京城過來的炒貨,她只說了府城,就狠下勁兒的裝。看王荷花把手裡的瓜子也裝進了兜裡,示意她還要不要。
王荷花有些不好意思的上來又抓了兩把,裝在兜裡。
“就只送了瓜子嗎?”聶蘭磕着瓜子問,噗的把瓜子皮吐在地上。
雲朵最不喜歡的就是有人磕着瓜子面色不善的跟她說話。這磕的瓜子還是她的!轉身拎着小布袋送進屋裡。
聶蘭想跟着去。花廳旁邊的屋子,不會都裝滿了年禮吧!?
雲朵把瓜子放了,出來關上門,拿着笤帚就掃地,“有垃圾筐,別往地上吐。”
王荷花臉色尷尬,都是吐在地上,也只她弄個垃圾筐。
聶里正過來了,他是聶大郎叫來盤賬的。作坊小年之前歇業,賬目雲朵早已經算好了,但要給村裡各家分紅,所以還要請聶里正過來一塊再盤一下賬,也算作個證,也還有他們家的一份。
聶大郎拿了賬本,算盤和筆墨過來。
聶蘭一看,就湊過來,“要算賬發分紅的銀子了吧?一家該多少啊?”
聶里正看着就皺起了眉。
看聶大郎臉色也不好,王荷花雖然想知道,但也知道這會不合適,拉了拉聶蘭,“大嫂有事兒忙,我們就先走了!”
聶蘭不想走,她想知道會分多少銀子,作坊一年掙了多少?還想要一塊衣裳料子做新衣裳呢!
聶大郎目光冷沉,“十二了吧?還不懂事?!”
聶蘭被他看的突然脊背一寒,“…我…我就是想問問,咱家發多少?”
“算出了賬,該發多少自然會發多少。”聶大郎冷聲說着。
王荷花不等她了,已經走到了院子裡。
聶蘭抿了抿嘴,不太甘願的走了。
雲英端了熱豆漿送過來。
聶大郎接了遞給聶里正,又給雲朵一大杯捧着,鋪開紙張,開始跟聶里正算從五月起,每個月的賬。
每個月的賬目在結算工錢的時候都會清算,現在也只用把每個月的加在一起,按比例算出各家分紅。
來敲門的人,都被雲英擋在了門外,“聶里正在這裡盤賬,有啥事兒明兒個再說吧!”
那些數字交給雲朵也就是一會的事兒,但聶里正和聶大郎卻都要撥了算盤珠子清算好每一筆。雲朵早算出結果,不過是再覈對一番,抱着一杯豆漿坐在一旁吃果脯。
村裡各家也都在想着今年能得多少分紅,都滿懷期待。
賬算好,聶里正還算滿意,“今年的盈利還算不錯,明年應該會更多。”
今年算是正式第一年,雲朵對於作坊的盈利不能說滿意,卻也不灰心。
次一天起來,早早磨了核桃露,煮了胡辣湯,包了灌湯包,雞蛋灌餅,千層餅,魚肉蒸餃。又拌了幾個小菜。
龐仁吃的很飽,又抱走好幾盒蛋糕卷,和兩罈子辣白菜,蒜頭胡蘿蔔絲。幾隻風雞。
等他走後,那邊趙二郎正好拉着一頭殺好的豬送來,村人頓時都擁了過來,興奮不已。
楊石頭和聶山根拿着斧子菜刀,把肉都砍成一塊一塊的,每人發個一斤多,另一小盒點心。
肉雖然不多,但有一家兩個人的,湊在一塊也有三斤肉了,夠一家人包頓餃子吃了。
發了肉就是分紅了,工錢已經在作坊歇業的時候發給了他們。
聶里正拿着賬本,把這一年掙了多少銀子報出來,言明今年的分紅從大作坊開業算起,也就是五月。明年則從正月算起。
衆人都沒有意見,千味坊本就是五月開張的。他們之前的人在楊婆婆那邊,也沒少掙,沒受虧待。
作坊擴大之後,每個月的盈利三十兩到五十兩,從五月算起,七個月。除掉成本,發出去的工錢,總共也三百兩不到。
不過這些銀子已經讓村人羨慕驚歎,覺得是賺了一大筆銀子,這還只是大半年的,只是頭一年開始。
聶里正自家一成,村人的紅利總共抽一成,所以聶里正家分得二十七兩多銀子,村人每年也分得不到四百文,添作四百文錢。
衆人更是心裡高興又感激,領了錢,感謝聲一片,議論聲紛紛,“咱們村真是趕上了大好時候,能有云朵和大郎這麼心慈善良的人,給了工錢,還給咱們發分紅,白白又分這麼多錢!”
雖然每個月都有一兩銀子左右的工錢,但那錢是辛勞掙來的,而這個錢卻是白得的,感覺不一樣,就特別的高興。
老宅和聶三貴家分別都得了四百文錢,肉給聶三貴家砍了五斤,給聶家老宅砍了十斤。
再除掉給聶里正家,楊婆婆家送點,還剩下三十來斤,楊石頭給搬到了廚屋裡。
聶二郎家沒有肉,劉氏早在心裡罵了多少遍了,又回去攛掇張氏,叫聶大郎和雲朵一塊老宅過年,把年貨都搬到老宅去。
聶大郎和雲朵真的是忙,分完肉,又跑了一趟縣城,給韓府和唐府幾家送上蛋糕卷,和自制的風雞。
風雞是雲朵奶奶的拿手菜,每年都要做上一些。因爲不好做,公雞殺了,不拔掉毛,直接風乾,很容易壞掉,或生蟲子,去年雲朵試了兩隻沒試成。今年終於搗鼓出來了。
各府都在給下人發紅包,雲朵趕上,也得了幾個紅包。
回到村裡再忙,已經年三十了。
貼春聯,給小娃兒們發壓歲錢,準備過年的餃子,年夜飯。
去年給雲笑的壓歲錢,都裝在荷包裡,掛在脖子裡,還塞到衣裳裡。今年雲朵在雲笑四歲生辰的時候,把那個玉蟬送給了雲笑,雲英給她打了絡子,貼身戴着。
雲笑有了好東西,從過了生辰,高興到過年,大半個月都還在歡喜,過年發的壓歲錢也不要了,轉手就給雲朵,給雲英。
山根嫂子一衆人都誇她懂事兒,雲笑抿着嘴,赧然的笑。她已經要了一個寶物,心裡很知足很滿足。
因爲一塊過年的事兒夭折,年三十甘氏包了餃子讓送了一箅子過來。雲朵把做的紅燒野豬肉端了一碗送去。
因爲有大年初一丟銀子的事兒,雲朵和聶大郎再出去拜年,雲英就盯死了大門,花廳裡擺了供桌,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貼在後牆上,雖然雲朵說了有一幅畫在那,看不清,雲英還是不放心,她在大門口盯着,讓雲笑在花廳裡坐着。
新宅那邊也擺了供品,不過因爲沒有人,只點了一盤鞭炮,燒了香,就又鎖上了門。
鞭炮聲聲中,新的一年開始,衆人互相恭賀,笑着拜年,多涌向作坊這邊來,即使不爲吃點零嘴,輩分高不該拜年,也露個臉,說說話兒。
從四更天開始,一直到早上,雲朵笑的臉都僵了,實在困的不行,應酬完,聶大郎把她按回被窩裡補覺,大門也關上。
今年各家都有肉,有的人家還割了不少,不到晌午,整個村子上空都飄着肉香。
雲朵不太喜歡煎臘肉,太油膩,家裡的肉也沒斷過,所以雲英煮肉就只煮了兩塊,其餘都是骨頭和豬蹄。
劉氏正在家裡攛掇聶老漢,“咱家就煮那點肉,娘又不捨不得讓都吃了,這麼多人,也就一人啃上一塊骨頭,連塞牙縫都不夠。雲朵和大郎不願意和咱們一塊過年,就是怕咱們人多,吃了他們的。現在肯定已經煮好了一大鍋肉,爹不信去看看就知道了。”
聶老漢啥人?只要是吃的,他比誰湊的都快。雖然上次雲朵說了聶四郎吃獨食的事兒,說到吃肉,聶老漢還是一聽就過來了。想要他丟臉,讓他去要肉吃,那他就吃飽再回來,也不會有人說了,也沒人看見。
雲朵正懶在被窩裡不想起來,聞見香味兒了,也不想起來,昨天睡的晚,又起的太早,這回籠覺一睡,渾身懶的動都不想動。聽聶老漢來了,她更不想動,擺了下手,“裝一盆子骨頭讓他端回去。”
雲笑又跑過來,“爺爺不端,要在這吃。”
雲朵皺了皺眉,“先不管他,讓你姨夫端一碗送聶家老宅去。”
雲笑看她不高興,忙去跟聶大郎說。
那邊聶大郎已經端着一小盆子帶大塊肉的骨頭出門,送往老宅。
劉氏看着頓時一喜,老不死的還真要來了!快步上來接,“你們家沒煮肉啊!?都是些骨頭!”
因爲不煮肉,啃骨頭,所以聶大郎砍骨頭的時候,上面都帶了大塊大塊的肉,看着很是喜人。
聶四郎上來就抓了一塊肉最多的,拿着啃。
聶大郎掃了眼甘氏幾人一眼,冷眼看着已經啃上的聶四郎,“馬上要成親的人了,還如此不懂事。要個肉畏畏縮縮,攛掇了老人家去要。難道又被鬼上身不成?”
甘氏臉色剛纔已經不好了。
聶四郎見他大年初一就訓斥他,心裡也惱恨,“你算啥東西,教訓起我來了!爺爺去要肉跟我有啥關係!又不是我讓他去的!”
“是啊!是啊!你們那麼多肉,不給長輩孝敬,還不許長輩去吃兩口啊!”劉氏不以爲意的撇着嘴笑。
聶大郎冷冷的抿嘴,“長兄如父,我不知道我何時變成沒有教育弟弟妹妹資格的人了!”
甘氏的臉沉的能滴出水來。
聶大郎拱手施禮,轉身出去,見聶蘭跟出來幾步,停了兩步,“不分家挺好,你也跟着多學一些。”
聶蘭小臉紅了紫,紫了又青。
屋裡傳來甘氏的怒罵聲。
聶老漢卻很滿意,他吃了一頓,聶大郎還識趣的送了一盆子。家裡的人都有了,那他就在這多吃點,“人家都炸東西,你們咋還不過油?”
雲英早就泡發了饃饃,提了酵頭,剁了肉餡兒,準備炸丸子。
雲朵揉着眼起來的時候,甘氏正臉色陰沉難看的過來,直接到廚屋裡拉聶老漢,“不嫌丟人現眼的,趕緊給我回家去!”
“你拉我幹啥,我還沒吃飽呢!”聶老漢不願意走。
甘氏兩眼凌厲的瞪着他,“你走不走?”
家裡的事兒聶老漢從來不管,以前有爹孃,後來有甘氏,他只管吃就行了。但他知道要聽甘氏的話,見她臉色難看的很,眼神也瘮人,不滿的伸手又抓了一塊大骨頭拿着,“你這老太婆,這麼多事兒!我就在自家孫子這啃點骨頭,一副殺人的樣子。”
甘氏實在氣壞了,大過年的她也不想發火。雲朵和聶大郎已經砍了十斤肉,家裡也割了不少,劉氏還不滿足,非得找事兒,攛掇聶老漢過來要肉。聶老漢也老不要臉了,竟然真的過來要肉,連吃帶要。
聶大郎還沒算完,叫了聶老漢,“爺爺以後想過來,或者想吃啥東西,不用聽別人的話,你自己來也就是了。孝敬你們是應該的!”
甘氏心裡更惱怒,兩眼都要噴火了。
“這還像句話!就怕你們到時候又不讓我進去吃!只是嘴上說的好聽!”聶老漢撇撇嘴,看甘氏氣恨了,忙拿着大骨頭跟她回了家。
沒多久,楊土根媳婦兒就過來,說是劉氏捱打了,聶二貴把她狠狠打了一頓,肉也沒讓她吃,今兒個還不許吃飯。
剛出鍋的丸子,雲朵笑着招呼她吃。
楊土根媳婦兒想到聶家老宅爲啥大年初一就鬧起來,訕訕的笑着,“我嚐嚐你們炸的丸子好吃不好吃,我不要。”
嚐了大半碗。
到下晌,村裡各家過了油,炸好了東西,不少都端着朝作坊送過來。
有的是炸雞塊,有的是炸魚,炸麻葉子,炸饊子,炸麻花,炸丸子。
雲朵一直在說不要,“我們家人少,吃不着,都浪費了!別送來了!”
兩個竹編筐子已經裝滿了。
雲朵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有些發愁的看着那兩大筐子,“明年過年,我們就啥也不買了,直接準備幾個筐子盆子,往家裡一坐,就能收好多了!”
雲英撲哧一聲笑起來,嗔了她一眼,“人家送是人家的心意,這些東西又不會壞,回頭封到牛皮紙袋裡,過些天也一樣是酥的。”
聶大郎笑着揉揉她的小腦袋,“咱們家要是不做,他們更有理由送過來了。”
雲朵擡頭看他一眼,學着送東西的人說話,“雲朵啊!你們家沒做這個,送一點給你們嚐嚐!”
聶大郎也接着一句,“要是吃着好吃,我再給你們送來!”
幾個人都笑起來。
雲英去拿了牛皮紙袋,把麻葉子饊子和麻花都裝起來,封好。
初二是走孃家的日子,雖然不想去花石溝,但也不想留在家裡等方二郎和聶梅,所以幾個人拾掇了籃子,就趕着騾車往花石溝去了。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方二郎和聶梅竟然還沒走。
聶大郎停好騾車,見方二郎笑着過來抱雲笑下車,伸手把雲朵扶下來。
雲笑下了騾車,就離他遠遠的,抓着雲英的裙子。
方二郎笑着掏了壓歲錢,“以爲早點過來,你們離的近,還沒去走親戚,誰知道還是來晚了,你們已經走了。”
雲朵看聶梅微微凸起的小腹,關心了兩句。
聶梅一臉的幸福甜蜜,“娃兒很乖,只是早上起來有點噁心,油膩的也能吃點,方郎買了壓板牛肉,吃那個沒事兒。”
雲朵笑笑。
聶梅還在說,“過年割了不少肉,還有滷味,雞就殺了四隻呢!家裡人吃的不多,都叫我吃。我雖然懷着娃兒,也吃不太多,方郎非得要把我養的白白胖胖的!”說着自己笑起來。
又拉着雲朵笑道,“大嫂和大哥明兒個也過去吧!家裡的菜,我婆婆和大嫂都準備好了,就等你們過去呢!方郎對我看的緊,不讓我幹活兒。家裡的東西都是婆婆和大嫂準備的。都想着我能生下方家長孫呢!”
“你幸福就好。”雲朵呵呵呵。
聶梅笑的更甜蜜,想到昨夜倆人恩愛纏綿,臉色紅紅道,“我現在很幸福!方郎溫柔又體貼,公公婆婆也都對我很好。大嫂比我大幾歲,把我當親妹妹待。”她真的是有好命,掉進了福窩裡了!
晌午飯楊氏做的太鹹了,雲朵回來路上就渴的不行,去端了茶。
聶梅捂着肚子小心翼翼的過來接了,笑着道謝,“家裡,方郎也準備了不少茶葉,說是喝了去油腥。我吃多點油膩就孕吐,方郎怕我不吃東西,餓瘦了,就買了茶葉,吃完油腥的喝一杯正好。”
又不好意思道,“從我懷孕,方郎就小心翼翼的,不讓我幹活兒。之前找了鎮上的大夫把脈,說是有點坐懷不穩。現在連飯都不讓我端了。”
雲朵看她幸福無比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在她低頭喝茶之前伸出手,“這是我的杯子,我再給你倒一杯!”
聶梅愣了下,看她把茶杯端走,頓時尷尬的滿臉通紅,“對…對不起……方郎對我很好,啥都不讓我幹,茶和飯都端到屋裡,我還以爲……”
雲朵拿了白瓷茶杯倒了一杯子端給她。
聶梅紅着臉接了道謝,看雲朵的茶杯和屋裡用的茶杯都不一樣,尷尬的低頭喝起來。
雲朵的茶杯是自己畫的樣式,訂護膚品瓷瓶瓷罐的時候一塊訂做,形似馬克杯,外面是深米分紅釉面,裡面是魚戲蓮葉彩紋。茶水倒進去,有種魚兒活過來,在蓮葉荷花下游動的感覺。
方二郎看過來,有些稀奇的看着雲朵手裡的茶杯,“我還沒見瓷器鋪子有賣的,大嫂這茶杯真是別緻!”要過來看看。
雲朵瞥了他一眼,端着茶杯出去,拎了壺茶過來,“天色不早,還以爲你們待不久,原來是要過來喝茶的。”
聶梅尷尬的紅着臉站起來,“天色不早,我們也該走了。”
這麼明顯的送客,方二郎當然也看出來了,又笑着說了一遍,“家裡酒菜都準備好了,明兒個大哥大嫂可要早早過來!我們就先走了!”
雲朵朝天看了眼。
聶大郎出趟門,楊石頭和聶保根就過來了,一個借走了騾車,一個借走了驢車。
等聶三郎過來借騾車,家裡已經空了。
“年前就說了要借,怕扯事兒,一早就拉走了。範舉人家不是好些牛,借一頭也就是了。”聶大郎看着他道。
聶三郎愣了下,“哦,那我去範舉人家借吧!”
他們明兒個要去花石溝,只有二里多路,走走也就到了。驢車只能是借給二房使的。
雲朵和聶大郎只走花石溝一趟,再去一趟聶貴芝家也就是了。所以走完花石溝,就在家裡只管吃喝玩,等過了初五,到初六了,再去一趟河灣村聶貴芝家。
誰知顧大郎和顧二郎又過來,說是初二走親戚沒見到,聚在一塊吃個飯,說說話兒,直接把雲朵和聶大郎接到小顧寨村。
雲英沒有去,家裡不能沒人,到處都是走親戚的,哪個村的人都有,就送了雲朵和聶大郎出門,把大門一閂,和雲笑在家裡看門。
一連幾天,家裡的騾車和驢車都不在家,村裡的幾戶人家,這家用完那家接着用。
劉氏氣的在家裡咬着牙咒罵。
等到十五前,方二郎又過來,約衆人去鎮上逛花燈市。
聶大郎和雲朵,雲英雲笑一行四個人去了縣裡,在南平縣城過的十五。
各式各樣的花燈,燈火璀璨,雲朵覺得她也跟龐仁有的一拼了,竟然想把那些花燈都掛到家裡去。
等過完上元節,這個年也算是過完了。回到家裡,作坊也要開業了。
雲朵看天好,把被褥都曬出來,洗了頭,坐在樹下教雲笑識字。
聶深跑過來,拿着幾個糖火燒,“雲朵姐姐!我爹讓人捎回來的糖火燒!”
他爹孃過完初八就走了,十五沒空回來,讓人捎了點東西回來。
雲朵笑着摸摸他的頭,到屋裡拿了小筐子,接了。
聶深看雲笑在寫字,就搬了小板凳坐在一旁看,挺着小胸脯道,“我現在的字已經寫的很工整了!橫平豎直的!”
雲笑看着自己歪七扭八的字,頓時紅了臉,“剛纔大姨誇我寫的好。”
“你剛開始練,肯定寫的不好!雲朵姐姐那是讓你高興,你一高興就學的更快了!”聶深說完,疑惑道,“笑笑是女娃兒,她爲啥也要念書啊?又不能考秀才!”他現在的目標是考秀才。
雲笑也不知道,反正大姨說識字好,她每次背書,大姨和娘都很高興。
雲朵洗了手,拿了腰果酥過來,笑着道,“不管是男娃兒還是女娃兒,唸了書長見識,學了知識不考秀才,也提高自身的價值啊!你看作坊裡每次發工錢,他們就都不識字,不會寫自己的名字,只能按個手印。要是我故意把賬本寫錯,他們也都不知道,因爲不識字啊!”
“可是雲朵姐姐不會故意寫錯啊!”聶深更不解。
揹着手過來的聶里正笑了,“你雲朵姐姐不會寫錯,可要是遇到奸猾之人,那騙了也只能認栽!”
聶深明白的點點頭,他以爲念書只能考功名。
看倆小人兒吃了腰果酥,都念起書,聶里正嚼了一個腰果酥,有些感嘆道,“要是村裡的娃兒,都識字就好了!”
雲朵眼神有些發亮的看着聶里正,“里正爺爺!?”
聶里正看她發亮的眼睛,兩個大大的眸子如黑曜石般,笑看着他,“呃……丫頭!你這麼看我…又想出啥主意了?”
щшш ▪тt kan ▪¢ o 雲朵搬了小板凳坐近一點,“里正爺爺!您是村裡的里正,一村之長!也就你識字有學問。村裡的娃兒出不去,也沒有錢跑到鎮上或者縣城裡唸書,您看,要是您教他們識字唸書,不管以後有出息沒出息,村裡那麼多娃兒,總有三五個有出息的,他們出去揚帆翱翔之際,不是最感念里正爺爺嗎!?”
聶里正愣了好一會,“你這是……”
“攛掇里正爺爺開辦學堂!”雲朵笑眯着眼。
聶里正好一會,指着雲朵,臉上褶子都笑的皺到一起,“你這丫頭…。這可不是小事兒!開辦了也沒幾個人來學!鎮上學堂還沒幾個人呢!”他之前也想過,就算他只有童生的功名,也算是讀書人了,在村裡辦個學堂,教附近幾個村子的娃兒識字唸書。可是走訪了些人家,沒人願意。溫飽還是問題,哪有那個銀錢供應娃兒唸書。
“以前不行,現在應該可以了!”聶大郎從外面趕着騾車回來。
聶里正沉吟,“現在雖然村裡的日子好過起來,可是讓家裡的娃兒唸書……那是一筆不小的銀子,即便我不收束脩,筆墨紙硯,念個三五年,家裡沒有家底的,根本供應不起。”
“即使念個兩年,識幾個字也時候好的。現在村裡人有了進項,有兩個在作坊裡的,一年辛苦些也有二十兩銀子,供應兩個娃兒唸書不成問題。”聶大郎說着看了眼雲朵。
聶里正神色漸漸慎重起來,要他開辦個學堂,這可不是小事兒,他得好好想一想。
回到家,坐着沉思,聶婆子叫了他好幾聲沒聽見,“老頭子!你這是咋了?”
聶里正回神,看她神色擔憂,擺了下手,“沒事兒!就是雲朵那丫頭,說是讓我在村裡開辦個學堂。”
開辦學堂這事兒聶婆子知道,那時候沒人願意出錢讓娃兒唸書,“怕是辦不成的!”
聶里正招招手,就跟她商量,“我現在是村裡的里正,雲朵和大郎倆娃兒開辦作坊,自己少掙錢,也讓村裡的人多掙點。這倆娃兒都是有見識,識字讀書的人。大郎現在我都教不住他,有了學問上的疑問,都到縣裡找夫子解惑。你說,他們倆人都只是啓蒙,識了字,就能這麼好學。雲朵那娃兒也是食譜雜書看了幾摞書,才那麼聰敏。這書中自有黃金屋,村裡的娃兒要是學了,就算比不了,也能比現在好吧?”
聽他這麼說,就是心動了,想了下,對他表示支持,“知道你是個好里正,也想做點好事兒,你先問問村裡有多少娃兒想念書的!”
也算是聶里正年輕時想辦沒辦成的事兒,聶里正就走訪了幾家,束脩隨便給點,筆墨紙硯和書本自己買。
楊狗兒想去,姐夫家的人都在識字唸書,大姐現在也認識字了呢!
楊石頭是管事,工錢是一天五十文,一個月也有一兩半銀子,家裡現在還供着雲朵和聶大郎用的柴火,雖然進項少,也有一點。
一家人商量後,咬咬牙,把楊狗兒兄弟倆都供了。
山根嫂子家娃兒才三歲不到,要念書也得再等兩年,不過也表示要供娃兒唸書,學範舉人,考功名。
聶里正轉了一圈下來,還真有幾家願意的,只是還是太少。他有些失望,也有些灰心。
聶大郎拿着書過來請教他學問,還有他新寫的兩篇策論,“這是我之前寫的,這邊的是龐老爺指點後改的。”
聶里正看了下,兩遍策論,修改前後差別很大,指着改後的問聶大郎,“你現在已經寫出這樣的策論了?”
聶大郎微微一笑,“差不太多。”
聶里正神情有些激動,“這樣的文章,比我當年寫的還好,你如今又有龐老爺指點,那今年……”
“今年龐老爺說讓我下場試試,周夫子也覺得可以一試。”聶大郎點頭。
“好!好!”聶里正連說兩個好,又把那篇策論看了下,規整不花哨,貼合民情國策,又不失新意。
文章寫的花團錦簇雖然好,聶里正更喜歡這樣規整務實的。龐老爺說能下場,周夫子也說可以試試,那就是聶大郎有了試試的能力,有可能考中。
春試在二月下旬。
龐老爺因爲吃了聶大郎的偏方,身體漸好,打聽了來監考學政的喜好,幫聶大郎押了題。
家裡卻在種竹子,從顧家竹林裡,挖來了幾車的毛竹竹筍,還有一部分水竹竹筍,召了村裡的人,從東邊的地邊開始往新宅這邊的方向種。
聶大郎和雲朵都很是忙,雲英玩具鋪子生意也忙。
竹筍種上,又整地,之前靠着清湖這邊的山坡都被聶大郎買下了,自然不能荒廢着。
劉氏天天看着忙碌的村人,臉色都不好,看着來去忙活的雲朵和聶大郎,臉色更是不好。
聶大郎和雲朵卻不知不覺跑了一趟縣城,參加了春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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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出現了好大一個二百五~俺以後不敢鳥~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