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秀才的意思讓他算了,不要回家告狀,雲光孝不忿,“那個死丫頭打了我,難道就這麼算了!?”
“也不過就摔了一跤,你也不要計較那麼多了。男子漢大丈夫,應當胸懷寬廣。再者,你回家告狀,讓你爹孃過來,那龐大少爺既在他們家養病,他的性子,有人找事上門,捱打的肯定你。你和雲朵是兄妹,她幫你,你也對她好點。一家人關係親近,共同致富,不是很好嗎?”張秀才勸他。
雲光孝哼了一聲,“那個該死的丫頭片子,她自己吃香喝辣的,根本想不到我!就一個柿餅和紅薯幹,要不是我娘去要的,她還不給呢!都給那聶大郎了!”
讓他不告狀沒可能。不過心裡有些畏懼龐仁,雲光孝終究沒敢告狀,只說雲朵不管他這個親哥哥的飯。
楊氏聽說,張嘴把雲朵咒罵了一頓。
雲朵晌午燉了一鍋肉,用酸菜。
龐仁口水直流,央求着雲朵,“給我多吃幾塊吧!就幾塊!三塊!?兩塊!”
“一塊!”雲朵挑了塊小的給他。
龐仁忙夾起來塞進嘴裡,還沒怎麼嚼,就沒了。看盆子裡還有大半盆子,聶大郎一塊一塊的吃,吧唧吧唧嘴,可憐道,“朵朵!再給我吃一塊!你不是說肥肉吃了不增肥嗎!?”
雲朵夾起一大塊肉。
龐仁嘿嘿笑,忙伸碗接。
雲朵朝他一笑,張嘴把肉送進了自己嘴裡,鼓着腮幫子嚼。
龐仁臉上的肉抽了又抽。
“肥肉適當的吃,健康。只是你真的要吃嗎?多吃幾塊,你這幾天減掉的肥肉又要漲回來了!”雲朵翻他一眼。她和聶大郎要多吃點肉,這些日子陪他鍛鍊,聶大郎的氣色好了點,可是又瘦了,她也瘦了。
龐仁忍着口水,眼饞的看着盆子裡的肉嚥了兩次,“爺不吃了!”
雲朵忙點頭,把肉端到他跟前,就是爲了讓他以後慢慢的戒掉吃癮。
看着倆人的樣子,聶大郎失笑,又給雲朵夾了一塊肉。
龐仁妒忌的看了兩眼,灌了兩碗蔬菜湯,又到東院去慢走,準備睡午覺。
二子和三子吃完過來服侍他歇午覺。
龐仁眼神一亮,忙招手,叫兩人。
倆人都從兜裡拿出牛皮紙包,一個包了兩塊肉,一個包了三塊肉哦。
龐仁拿過牛皮紙,一口一塊,吃得香。
二子哭喪着臉,“大少爺!您是要減肥的,吃太多肉真的減不掉啊!小姐現在萬森和萬淼兩個跟奴才們一塊吃飯,那倆小子可精了,要是讓他們發現,告訴了小姐。奴才們被打一頓也就完事兒了,小姐又要罰你多跑幾圈了!”
“我以前吃多少,現在才吃多少!?那死丫頭一天才給我那麼二兩肉,這幾塊,也纔有二兩吧!以前都吃好幾斤,現在已經少的可憐了!下午跑上幾圈,這一天吃的肉又沒了!”龐仁白倆人一眼。
“小姐都是爲了大少爺好啊!”三子忍不住道。
龐仁笑着擦擦嘴,“我知道!我這不減着呢!”他以前每天都要吃十幾斤肉,現在也就偷着多吃兩塊。
那邊萬森正在跟雲朵回稟,“二子藏了三塊肉,三子藏了兩塊。都是最大的。”
“肉切那麼大塊,五塊肉三兩多了!”雲朵皺眉,“明兒個看緊他們!”
萬森忙應聲。
聶大郎換了衣裳出來,“直接讓他在飯桌上吃了不就行了,還讓他偷着吃!”
“在飯桌上吃,他會得寸進尺的!偷着吃,他知道是偷的,偷不到的時候,也只能想想了。”雲朵倒了涼茶遞給他。
聶大郎笑着接過,知道她是看龐仁吃不上肉有些不忍心,也不說破,喝了茶,陪她午睡一會,起來鍛鍊。
雲朵一直在等楊氏,等了半天沒見來,知道雲光孝沒敢告狀。
次一天,晴的好好地,突然陰了,下起了雨。
龐仁擡頭看看天,大滴大滴的雨點落下來,看看雲朵,認命的到屋裡蹲馬步,練拳。
外面張秀才叫門。
開了門,跟他一塊進來的,還有四個年歲不一,書生模樣的人,都淋了雨。
“本來在竹林納涼賞景,準備賦上一首,幾人論論詩,誰知道竟然下起了雨。只能到清園來暫時避雨了!”張秀才笑着擦頭上臉上的雨水。
另外四人也都拱手,彬彬有禮的道了打擾。
竹林連綿了有一里,離花石溝也並不遠,卻拐到清園來了。
雲朵讓萬媽媽煮了茶,招待他們。
張秀才就給聶大郎介紹他的四個同窗,一個是青陽鎮的,另外三個都外鎮的。又介紹聶大郎給他的同窗們認識,“今年新晉的秀才,天資尤其聰穎,短短兩年就成了生員!”
四人都知道聶大郎,拱手見禮,對聶大郎誇讚了一番。
張秀才見雲朵不在屋裡,問了一聲,“雲朵呢?”又跟幾個同窗介紹雲朵,“做的一手好菜,尤其是魚,鮮嫩美味,沒有一點腥味兒。點心更是一絕,那聞名的水晶糕和雪媚娘,山楂片和糖葫蘆,都是出自她的手。”
幾人又誇讚雲朵,表示想見見人,端着腔調,“素來聽聞白石村有一位傳奇的姑娘,燒的魚不腥,還能做出水晶糕那樣的點心,縣城裡吉祥點心鋪子賣的雪糕也出自那位姑娘之手。今日我等有幸來到府上叨擾,不知可有幸品嚐一番那傳聞中的手藝!?”
聶大郎臉上帶着淡笑,笑意不達眼底,叫來羅媽媽,“去看看少奶奶在做什麼。”
羅媽媽恭敬的應聲,也端起架子,挺起腰,微微垂頭,腳步輕盈的出去找雲朵。
雲朵聽了呵呵,“昨兒個都說了不方便,今兒還過來。既然想吃魚,讓萬媽媽給他們給他們做全魚宴!”
羅媽媽應是,看雲朵馬步扎的穩穩地,笑道,“那奴婢就說少奶奶正忙,安排了全魚宴款待他們!?”
“嗯。”雲朵也沒有出去被人看興趣。
羅媽媽輕手輕腳的回到屋裡,見張秀才幾個人都在誇茶也好,垂了眼朝聶大郎屈膝,“回大少爺!少奶奶正忙,吩咐了廚房的下人,安排了全魚宴。”
聶大郎點頭,“讓他們儘快做來。”
羅媽媽應是退下,回了廚屋。
看雲朵連露面都沒有露面,飯菜更是吩咐下人做的,幾個人神色都有些不太好。
張秀才呵呵笑,“不知雲朵她在忙什麼?”
聶大郎不在意道,“婦人家,還不就是侍弄侍弄花草,繡繡花兒。”
又冷場了。
張秀才目光慍怒,笑着問起聶大郎的學問。
“學問是學來用的,不是賣弄的。之前聽張秀才說幾位好友都是飽學之士,我學問不好,更不敢在幾人面前擺弄了。”聶大郎笑笑,沒有回他話。也讓他們不要在他面前賣弄,他耳朵不舒服。
幾個人都呵呵笑起來,讓聶大郎不要謙虛,說他能短短兩年考中秀才,學問必然有所長,要跟聶大郎探討一番。
聶大郎挑挑眉,“雨停了,雨後新竹最是沁人心脾,清湖上景色也十分怡人,這會估計也正涼爽,不如幾位去賞賞?”
他們剛淋了雨,雖然沒溼透,卻也還沒幹透呢!雨後新竹是不錯,外面大雨剛剛停,地上泥濘,積水一片,幾人互相看了看,都沒有出去賞景的興致。
張秀才自然也不想去,目光落在院子裡的兩株桂花上,咦了一聲,“這兩顆桂樹倒是和平常的桂花不太一樣?”
幾人也都把目光放在門外的兩株桂樹上,看不出不同。
張秀才也不過隨口一說,轉移話題之用。
聶大郎微微一笑,“張秀才倒是好眼力,這兩株是丹桂。”他常常跑花農家裡,奇花異草不多見,稀有品種也見過不少,偶然見兩株丹桂,就買了回來。
“竟然是丹桂!?倒是好東西!”幾人詫異了下。
丹桂是雌雄異株的,開橘紅色的桂花,花香濃郁,丹桂花是名貴香料。去年只開了幾朵,雲朵用來做了點心。今年聶大郎就移植到了清園裡,長得也茂盛起來。
聊起花木,張秀才就想到他去買花木苗兒和藥草種子的事兒,結果遍尋各地,只買到些不中用的,他那些山地全都被種上了土豆!
聶大郎看了眼他的臉色,說起買花木苗兒的事兒,又從花木苗兒說到土豆,問張秀才家的土豆長勢如何。
幾人本來附庸風雅,結果說着說着話題變成了地裡的土豆,雖然不是那些不事稼穡的公子哥兒,不過他們都是讀書人,對於稼穡之事卻也都不多參與。
廚房裡的魚做好了一道。
雲朵讓做一道上一道,讓他們討論魚去,也省的聶大郎坐在屋裡聽他們說些陳詞濫調。
羅平打了水過來,拿着兩條帕子,一條三梭布,一條棉布。三梭布是洗臉用,棉布是擦臉用。恭敬的服侍聶大郎洗手洗臉。
萬森萬淼兩人侍立在門口。
張秀才幾人看着聶大郎動作不失優雅的洗了手臉,招呼他們落座。也都洗了,落座。
雲朵和龐仁幾個在東院吃的,涼拌了一大盤子魚肉片。
龐仁魚肉如嘴,吐了魚刺,“紅燒的好吃!應該多潑點油。”
是應該潑油,不過雲朵沒讓潑,只淋了點香油上去。
“魚肉也是肉,你少吃點!”雲朵斜他。
龐仁頓時不發表意見了,筷子加快了速度。這丫頭今兒個大方,弄了一大盤子魚肉,這會不吃,下一頓肯定是好幾天之後了。
吃了飯,萬森過來回稟,“大少爺跟他們一塊出門,要去南山坡賞景。”
雲朵挑眉,“你跟着去。”
萬森應是,快步出去,跟着聶大郎一塊出門。
南山坡上的不少花兒都開了,山茶花,木槿花,丁香,石榴,金銀花。因爲種的大片大片的,花開的時候很是漂亮,花香沁人,雲朵也時常會過去轉轉。
不久,萬淼跑回來,“少奶奶!張秀才在南山坡摔倒了!”
“南山坡的路是有點滑。”雲朵點頭。
萬淼擡眼看她,“摔在了仙人掌上。”
雲朵訝異,笑起來,“仙人掌和蘆薈都在外圍,但門口卻是沒有的,張秀才咋會摔在仙人掌上了?”
萬淼有些忍笑道,“張秀才幾個進門上了坡,溢美之詞不斷,少爺在前面帶路,奴才在後面跟着。就一眨眼的功夫,張秀才就摔倒,滾了下來,滾到了仙人掌上。少爺命奴才回來準備藥。”
雲朵還以爲他們要回來,至少收拾收拾。聶大郎叫了萬廣和羅平推着板車送了張秀才回花石溝。
“少爺說他瘦,他的衣裳張秀才穿不了。龐少爺的衣裳他又撐不起來,他身上紮了不少刺,也要親近之人給他拔掉。張秀才不願意去聶寶山家。少爺就把藥給他,讓我爹和羅平大哥送了他回花石溝。那幾個人也都跟着走了。”
萬淼說完,外面聶大郎就回來了,神色很是有些可惜,“砸了一片仙人掌。”
雲朵哈哈笑,“底下就那一片種了仙人掌,他怎麼那麼巧就摔那裡了。”
“應該是腳滑吧!咱們走習慣了,我直接邁過去,誰知道他沒邁過去。”聶大郎倒了茶喝。
雲朵想想笑的厲害,“應該摔的不算厲害。那一片仙人掌只有幾個老葉子,其餘的都是去年新發出來的,上面的刺還沒長老,不那麼扎人!”
張秀才本想示好,通過聶大郎結交龐仁,先是被諷刺賣弄,又被雲朵不願意做飯下了面子,結果還整的一身狼狽的回來,簡直憋了一肚子的火,又要保持文人雅士的風度。
聶氏給他換掉衣裳,拔了好久才把他身上扎的刺給拔掉完,又燒了熱水給他擦洗,抹了藥。
想的事兒一件沒成,魚是下人做的,點心也沒有品嚐到,除了開始喝的茶不錯,張秀才摔了個慘,他幾個同窗次一天就告辭各自回去了。
“總算清淨了!”雲朵見張秀才沒有再來,下廚做了幾樣點心,草餅,薄荷糕,雪糕,水果班戟。
李菊香和李開兄妹送了竹炭和花兒過來,羅丘和萬廣出去幾趟,也收了不少花兒和藥草。
雲朵每天除了看着龐仁訓練,就是和雲英忙活調製護膚品。
龐仁一天天的瘦下來,開始不明顯,六月往後,幾天一個樣。之前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雲朵讓二子和三子每天睡前給他全身抹上藥膏,防止他瘦下去,皮膚鬆了。給他新做兩套單衣穿。
新做的衣裳和他之前穿的衣裳放在一塊比較,窄了一掌多的距離。
龐仁很是高興,每年這個時候他都坐在冰缸旁邊納涼吃東西,還時常覺得不舒服,街上那些商販啥的,他都懶得搭理了。訓練這麼久,他身體的毛病卻沒有想以往一樣嚴重,反而覺得身體越來越輕盈。
到了七夕,聶玲玉還記得雲朵說牛郎是流氓的話,對這個美麗的傳說很是有些幻滅。村裡的女娃兒都在商量着過七夕,有幾個喊她一塊的,她都拒絕了。
聶蘭是七月的生辰,過了生辰也十三歲了,跑過來找雲朵,想讓雲朵送她點東西。
雲朵正拿着瓷器鋪子新燒製的瓷瓶瓷罐看,她讓瓷器鋪子在所有的瓷瓶此款上用花枝做字體,繪上了‘人面桃花’四個字。
聶蘭進來,見羅丘和萬廣搬走個大箱子,搬去了東院,“這裝的啥?又有人來送禮?”
“你有事?”雲朵問她。
“沒事兒我就不能來了!?”聶蘭不滿,那郭二丫天天過來,前兩天還拿了點心回去。她果然是不親的妹妹,一點也想不到她。
雲朵挑眉。
聶蘭想到自己來是有事兒,臉色又轉好,“大嫂!你之前不是給大姐料子做衣裳做鞋,我也快過生辰了。過了生辰我就十三歲了!”
原來是爲這事兒,雲朵坐下,“棉布你是不要的,給你扯塊綢布?”
聶蘭見她鬆口,頓時一喜,“夏天裡正熱,給我扯塊紗布吧!”她在鎮上的布莊打聽了,那紗布的料子要六兩銀子一匹。雲朵夏天裡穿的都是紗布料子的,不光她,連雲英和她閨女穿的都是,還都不一樣的顏色樣式,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買的呢!她就要一套,對她也不算啥!
“我還以爲你準備要塊綢布做秋裝呢!”雲朵笑了笑,讓羅媽媽去開箱籠,拿兩塊紗布料子,給聶蘭撕一身衣裳。
這麼爽快大方,讓聶蘭都詫異了,看着羅媽媽去了,忍不住道,“大嫂!我秋天也沒有衣裳穿,你不是說大姑娘了,該多打扮打扮,乾脆多給我一塊料子,我也做一件春秋穿的衣裳!”綢布的容易勾絲,她想要緞面的。
雲朵呵呵呵,沒有理她。
聶蘭撇嘴,就知道沒那麼大方!
羅媽媽拿了兩塊紗布料子來,問了她想怎麼搭配,給她撕了兩塊。
聶蘭摸着涼滑的料子,心裡歡喜,“我還想再做兩雙鞋。這紗布的料子做衣裳好,做鞋還是緞面的好。再給我點碎布吧!”
雲朵擺手。
羅媽媽又給她剪了兩塊緞子。
聶蘭還想要些絲線繡花兒,一想雲朵說她不會繡花兒,眼神落在羅媽媽身上,“你會裁衣賞嗎?會繡活兒嗎?”這紗布的料子,她不想拿給她娘做,再做壞了,可惜料子。
“年輕的時候會一點,現在年紀大了。”羅媽媽笑起來。
聶蘭不相信,“你做下人的,不會針線活兒那你會啥?會做飯?”
“識得幾個字,能幫着管管賬。”羅媽媽笑容不變。
聶蘭臉色一變,看向雲朵,又看她,“家裡的賬不會是你管着的吧!?”
“那倒不是,奴婢只管少奶奶的陪嫁。”羅媽媽回道。
想到雲朵一箱箱的陪嫁,聶蘭臉色不太好的拿着衣裳料子出了清園。就認了個大哥,得了那麼多陪嫁,還有下人。曬出來的嫁妝就夠多了,那些沒曬出來不知道多少,竟然還要一個下人管着。
不過兩塊紗布料子的確不錯,張氏給她裁衣賞,她沒讓。
王荷花羨慕的摸着涼涼的料子,“穿這樣的料子,夏天可是最舒服了!你會裁衣賞嗎?要不我幫你裁?”
看了看她身上穿的衣裳,聶蘭沒讓,“我找雲英姐幫忙!她會裁這紗布的料子!”
王荷花有些訕訕的鬆了手。
聶蘭拿着就到作坊來找雲英。
雲英剛煮了薄荷茶,萬森送了冰塊過來,她敲碎了放在薄荷茶裡。
楊土根出來倒澱粉,見她弄了薄荷茶,就過來,“雲英又弄了薄荷涼茶啊?這個還真是解渴,還涼涼的。我先喝一碗,今兒個真是熱壞了!”
雲英讓他自己倒,端了一杯給雲笑送去。又洗了手,擦乾,去翻曬的澱粉。
楊土根端着碗過來,上來勸她,“不用忙活了!你別忙活了!這大熱的天,你這又白又嫩,別再曬黑了。還是我來吧!你有啥事兒就叫我!我幫你幹!”
“我住這就是幫雲朵和大郎看着作坊,乾點活兒。”雲英瞥他一眼,把澱粉一塊一塊翻面。
楊土根笑,“你看你!你一個婦道人家,也沒幹過啥重活兒,咱們都連着親戚,我能看你一個人勞累。這薄荷涼茶喝了還真是舒爽。我來翻澱粉,你也去喝一碗吧!降降暑!”說着伸手拉雲英。
雲英臉色一沉,錯開身。
聶蘭站在門口睜大眼,這雲朵的大姐竟然和楊土根勾勾搭搭,拉拉扯扯的!?
楊土根沒拉住雲英,見她閃身躲開,又道,“你一個人帶着笑笑住在這麼大的作坊肯定害怕吧?那陳有福又來找你了沒?下次再找你,你跟我說,我幫你打他!”
雲英擡眼看門口的聶蘭,快步走過來,問她來作坊啥事兒。
楊土根見聶蘭來了,眼神閃了閃。今兒個好容易輪到他出來倒澱粉……
聶蘭轉着眼珠子看了眼楊土根,跟雲英說了想讓她幫忙做衣裳。
雲英天天也是做針線活兒,料子云朵都給她了,幫着做身衣裳也沒啥,問她想做啥樣的。
聶蘭想做一身和雲朵一樣的,要繡花兒的,看楊土根放了茶碗,也倒了一碗薄荷涼茶喝,“這涼茶咋是冰涼冰涼的?用井水兌的嗎?”
“冰鎮的。”雲英回她,把兩塊料子拿到屋裡,鋪平畫了線,裁剪成衣裳片子。
聶蘭喝了一碗,看楊土根回了作坊裡,想問問,又咽了下去。說了自己想繡啥樣的花樣子,衣領,袖口和裙襬都繡上。
雲朵的衣裳都是簡單樣式的,從聶大郎手裡出來的衣裳,都是簡單繡了蘭花草。雲英給雲朵做的衣裳倒是多繡花兒,只那個費時,做一件衣裳要好幾天,“你要是等着穿,就簡單繡幾個花兒。要是不等着穿,就先放在這裡吧!”
“我等着穿呢!雲英姐你手腳快,你幫我繡點吧!我馬上要過生辰了,就指着穿新衣裳呢!”聶蘭拉着她的胳膊央求。
雲英聽她過生辰,想了下點頭,熬了三個晚上,把衣裳給她做好。
聶蘭看了有些不太滿意,這樣子根本就沒有云朵的好看。看看雲英身上的棉布裙子,也沒繡花兒,心裡好了不少,換上試了試。
雲朵喜歡穿貼合點的衣裳,雲英給她做衣裳都照着身材做。聶蘭的衣裳她指了要和雲朵的一樣,也是照着做的。
她身量不高,穿不出飄逸纖纖的效果。
“穿了這樣的衣裳,我沒有首飾戴,也穿不好看!”聶蘭摸着頭上的絹花,看向雲英頭上。
她只一用一根祥雲木簪子,頭髮隨意綰個簒兒,簡簡單單,沒有戴首飾。
聶蘭眼神轉了轉,笑着問雲英,“那楊土根好像對雲英姐挺好的…。作坊現在的管事,除了楊石頭和三哥,楊土根也是管事了嗎?”
雲英臉色有些難看,“只有你三哥和石頭叔他們。”
“哦!我以爲他也是管事了呢!那陳有福還來找過雲英姐嗎?”聶蘭哦了點頭。
雲朵和聶大郎成親,楊狗兒幾個發現陳有福竟然在村裡,還鬼鬼祟祟的。聶鐵山把家裡的狗牽過來。之後陳有福又過來找,雲英沒有理。後來沒再見他過來,雲英也沒有跟雲朵說,怕她擔心。
看她沒有說話,聶蘭笑着岔開話題,說起她過生辰的事兒,雲朵送了她衣裳料子,王荷花給她做了鞋子,誰誰送了她啥東西。她準備買頭飾,攢的私房錢不夠。希望她娘給她買一個。
雲英在外面賣了大半年的玩具,看眼色聽話音還是學了點,就送了她一隻累絲銀蝴蝶,兩朵絹花。
聶蘭歡喜的拿着東西走了。雲朵這大姐還真是的,果然跟楊土根勾勾搭搭的,她一說,就拿東西哄她。楊土根可是有媳婦兒的,她這樣還不如跟了劉田。
不過想到楊土根媳婦兒說她嫁不好,又有些幸災樂禍。
七月半了,楊土根下工沒有走,找雲英,“馬上就鬼節了,你們娘倆住在作坊裡,肯定害怕吧!?我…”
“作坊裡又沒有鬼。”雲英沉着臉看她。
萬森又過來跑腿兒,雲朵叫雲英和雲笑過去吃飯,“少爺新砍了竹子,做了竹筒飯。少奶奶正燒排骨,還有小小姐喜歡的糖醋里脊。”
雲英忙點頭,叫上雲笑出門。
楊土根打了招呼,“大郎他們天天都有肉,你們過去也吃頓好的!”離開。
雲英鎖上門,楊石頭他們有鑰匙,作坊沒人他們也能進出。
萬森背了雲笑,雲英在後面跟着,去了清園。
雲朵把菜剷出鍋,“大姐今兒個倒是來的快!我菜還沒炒完,再等一會就吃飯了!”
廂房一直都準備着,雲朵讓倆人七月半搬過來,“笑笑還是個小娃兒,作坊那麼大,就你們倆。在清園,等過了七月半你們再回去。反正作坊也沒啥東西,讓鐵山把狗牽過去看幾天就是了!”
雲英想了下,點了頭,“好!”
雲朵還以爲她又要說作坊沒人看不行,微微詫了下,笑道,“正好這幾天不忙,我看看咱笑笑學了多少東西了!”
“《論語》。”雲笑回道。
她剛學了兩篇《論語》。
雲朵誇了她兩句厲害。
傍晚下工,楊土根見雲英還在作坊裡,吃了晚飯,就悄悄過來敲門。
聶二郎今兒個在縣城耽誤了會,回來晚了。回家路上,習慣性的去看村口的作坊。見一個黑影在外面敲門,作坊裡狗在叫。他挑了挑眉,看天黑黑的,就靠近過去。
楊土根以爲雲英害怕,讓聶鐵山牽了狗過來,不敢大聲叫,敲着門,在外面小聲的叫雲英的名字。
聶二郎貼在牆角,聽楊土根的聲音,忍不住噗嗤一聲,冷笑。楊土根?雲朵的大姐雲英?
“誰!?”楊土根嚇了一跳,扭頭到處看。
聶二郎後退回去,從一旁悄悄離開,見楊土根走了,並沒有進去作坊,冷哼一聲,轉身回家。雲朵那個小賤人,搭上了龐仁,哥哥妹妹的。她的大姐,一個寡婦住在作坊裡,進進出出的多少男人,這麼快就勾搭上了。
回到家,孫瑩兒已經哄着兒子睡了,也已經吃過了飯,給他留了飯在鍋裡。
聶二郎皺眉,心裡很是有些不悅,又這樣。他辛苦在外面跑,回到家不是好吃好喝,直接一碗飯。
“你不想吃涼的,就添把火熱一熱。”孫瑩兒說着,端了水,洗了個帕子,拿進屋給兒子擦身子。
聶二郎沒有熱,直接吃了飯,衝了澡,回屋。看孫瑩兒已經睡下,皺了皺眉,扯她的衣裳。
孫瑩兒眼裡閃過不耐。
明後兩天都不用出門,也不用去縣城送貨,聶二郎把她衣裳扒了,翻身壓上。
次一天起來,天陰了。
作坊裡下雨不用幹活兒,洗出的澱粉不及時曬乾,時間長了會壞掉。
雲朵就讓作坊歇兩天,土豆馬上就能挖了,作坊存的澱粉也差不多了,之後就要推土豆澱粉了。
方二郎過來報信兒,聶梅早產,不過已經生了,生了個兒子。
甘氏臉色有些不太好,“咋生在了這時候?”
七月十四,差一天就七月十五了。
張氏連忙追問聶梅和娃兒都咋樣。
“梅兒她事兒不大,調養一段日子就行了。娃兒有點虛弱。”方二郎雖然得了兒子,心情卻也不太好。趕了個七月半,這八字也太不好了!生下的兒子也不像別人的娃兒一樣活蹦亂跳的。
一聽娃兒有點不好,聶梅也不是太好,張氏頓時擔心不已,忙要去上洋村。
清園這邊也得了消息。
聶梅生了,情況還有些不太好,雲朵身爲大嫂理應去探望的。
“我去一趟就行了。”聶大郎放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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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女人家的事兒,你還是在家看書吧!讓羅平趕車,我過去一趟就行了。”她就算不想看見方二郎,但該去探望聶梅,她還是要出面的。
聶大郎點頭,“羅媽媽跟着一塊。”
羅媽媽應是。
家裡沒有雞,只有雞肉,雲朵讓羅平去村裡買一隻老母雞,包上一包當歸,又拿上一兜雞蛋,一斤紅糖,帶着羅媽媽出門。
方二郎看她過來,打量了眼。看她穿着粉白的對襟襦裙,青綠色撒花半臂,挽了淡青色輕紗,明明看着纖弱卻彷彿蘊含着力量般,身後跟着伺候的奴僕。如果是雲朵懷了身孕,她這纖瘦的身條,就算吃的再多,也不會肥成聶梅那個醜樣子。
龐仁住在清園,他的馬車也在這,雲朵出門,他讓羅平趕了他的馬車。騾車雖然也不慢,但沒個棚子,太曬了。
聶蘭也換上了新做的裙子,見馬車停在路旁,立馬道,“我坐馬車去!做牛車要把我衣裳掛到了!”
甘氏和張氏做了方二郎的牛車。劉氏想坐馬車,看着雲朵的樣子,沒敢提出來。
柳氏把聶嬌送到清園,請雲英幫忙照顧一下,也坐了馬車。
雲朵看向聶蘭,“你下去,回來的時候擠不下。下次再去。”
聶蘭頓時拉了臉,“哪個地方擠不下了?這馬車這麼大,我又不佔多少空!”
柳氏看着就勸了一句,“大嫂可能要住幾天照顧聶梅,回來的時候真擠不下,讓方二郎趕牛車送也就是了。”
雲朵不再說啥。
聶蘭心裡憋火,抿了嘴,打量馬車。
這馬車是龐仁的,裡面不少暗格,之前全放的點心吃食。
聶蘭看到有格子,還有個帶把手,伸手就拉開了,“這馬車還帶抽屜啊!”
雲朵皺了皺眉,看向車窗外。馬車上的暗格都被搜光了,也沒啥東西,即使有遺漏的,估計也是長毛的點心,就沒管她。
柳氏扯了聶蘭一把,給她使眼色。這是龐大少爺的馬車,要不是雲朵她們也坐不上,摸壞了東西,惹怒了人,還得賠東西。
聶蘭也沒敢真翻,頭一次坐馬車,心裡有些興奮,新奇。看雲朵神色不好,撇了撇嘴。
牛車走的慢,羅平趕着馬車就在後面慢悠悠的跟着。
等到了上洋村,已經晌午了。
看到有馬車進村,村人都稀奇的打量。
羅媽媽先下了馬車,轉身扶雲朵下車。
柳氏看她又伸手,連忙道謝,“不用不用!我自己下就行了!”
聶蘭出來,站在馬車上,看那些稀奇羨慕的村人,忍不住神色得意。
張氏下車,就急忙忙的往裡趕。
雲朵是頭一次來方家。
四間堂屋,左右各三間廂房,不小一個院子。方婆子笑着迎出來,看雲朵也過來了,哎呦一聲,連忙殷切的招呼她們進屋。
聶梅和方二郎住在西廂房裡。
雲朵跟着張氏和甘氏幾個到屋裡看了聶梅和娃兒。
之前聶梅吃飯挑着吃,後來方二郎專爲這事兒還找雲朵,聶大郎讓方二郎教妻,他回來就好好教了聶梅一番,家裡也不再買牛肉。
聶梅是半夜發作的,一直折騰到早上才生下來。娃兒早產,還體虛,又生在了七月十四,她渾渾噩噩中,聽到有人說養不活。看到雲朵,她心裡忍不住就有些怨恨。
張氏紅着眼抹眼淚,“不是一直好好地,咋貿然就早產了?”
聶梅也哭。
甘氏皺眉,讓張氏別在這哭,惹哭了聶梅,“生了兒子,大人和娃兒都沒大礙,就是好事兒!哭個啥!”
方婆子也忙勸話,“月子裡不能哭!梅兒快別哭!仔細哭傷了眼睛!娃兒就是有點虛弱,咱家也不是窮的揭不開鍋,還能補不回來?!保證把你和娃兒都養的白白胖胖的!”
柳氏也勸話。
張氏止住眼淚,說要看看娃兒。
方婆子抱了娃兒過來給幾個人看。
剛出生的嬰兒,閉着眼睛,小臉還紅紅的。
柳氏誇道,“小奶娃兒發紅,長大了就長得白,長得俊!”
雲朵不懂,就在旁邊笑着看。
方婆子看雲朵抿着嘴笑看着,就問她,“你想不想抱抱?”
雲朵客氣的笑着搖頭,“我不會抱。”
方婆子笑,“早晚要會的!”沒說再讓雲朵抱的話。
村裡有人過來探望,進屋都看着雲朵打量,還有的嘖嘖不已,誇雲朵標誌。
說了會話,那邊廚屋做好了飯。方婆子招呼她們進堂屋吃飯。
方二郎去叫羅平。他要看着馬車,沒進來,方二郎給他端了碗飯。
方漢子和方大郎,方二郎都沒上桌。有方婆子和大兒媳婦陪着坐了。
方婆子把羅媽媽也往屋裡拉,羅媽媽笑着辭了,在廚屋扒了碗菜吃。
吃了飯,又坐了一會,柳氏看看雲朵,提出告辭。
張氏留了下來,照顧聶梅月子不可能,就快要農忙了,但也要照顧個幾天。
甘氏和劉氏都坐到馬車上,一行人回了白石村。
劉氏忍到了半路,還是沒忍不住,“七月十四,明兒個就鬼節了。這娃兒還真是八字不好!”
甘氏橫了她一眼。
張氏也爲這個發愁,聶梅下了奶,娃兒吃的卻不歡實。
方婆子找了村裡的神婆來掐算,“這娃兒八字太輕,又逢鬼節,得找個貴人帶一帶,不然怕是養不活。”
“找貴人?這…這上哪找貴人去啊?”張氏問。
神婆笑起來,“要說這貴人,別人家沒有,你們家卻是有的!你認那大兒子能爲聶家引來弟妹,現在還考中了秀才。大兒媳掙下那麼一份家業,你家大兒子娶了她病也好了,她又認了龐家的小姐,這可不是貴人嗎!?讓娃兒認個乾親,讓乾爹乾孃帶一帶,這啥病啥災的,也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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