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聶大郎應下來,張氏鬆了口氣,又覺得難受的慌。
聶大郎看着倆人,道,不過我只傳個話兒,至於這門親事成不成,怎麼成,你們兩家自己商量。
你…你是蘭兒她大哥,這事兒由你做主就行了。張氏把事情託給他。
他們都有各自的爹孃,成不成也是雙方的意願。我只是做兄長的,總不好越過父母替他們做主。我傳個話兒,若他們有意,會上門提親的。聶大郎道。
張氏覺得這樣不好,本來就是沖喜,出了聽差那事兒。婆婆又提出來主動示好……這樣送上門…
要沒什麼事兒,我先去忙了。聶大郎說着起身。
張氏欲言又止,大郎……
聶大郎疑惑挑眉。
張氏看他身上穿着長襖,灰色棉綢直裰,墨發高梳,戴了一支祥雲黃楊木簪子,清俊的臉龐上神色淡淡的,兩眼直看到清幽的黑,讓她突然覺得距離好遠,滿腹的話就有些問不出來,遲疑着搖頭。
聶大郎也沒有多問,讓萬廣再帶章大夫去給郭樹根扎針的時候,傳個話兒。
聶貴芝正在郭家探望郭樹根,郭二郎幾個都在請求她去勸聶大郎和雲朵認祖歸宗。
當初聶大郎被送去聶家,就是聶貴芝牽線,才促成的這事兒。要是她去勸說,也可以說說聶家,不讓聶家出來阻攔聶大郎認祖歸宗。聶大郎和雲朵對她家也很是不錯,還給李菊香說媒,也會聽聶貴芝的話。
認祖歸宗這是大郎的事兒,怕是誰也不能讓他幹啥幹啥的,他是大人,不是小娃兒了。有家有戶有媳婦兒。我可以去勸他,但是他認祖歸宗又咋樣?不認回來又咋樣?聶貴芝答應勸話,卻也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
他是我們郭家的兒子,自然應該認祖歸宗啊!郭樹根紅着眼道。
認祖歸宗了之後呢?聶貴芝抿着嘴問。
郭樹根垂着眼,我就只有這一個心願,就只希望三郎能認祖歸宗。他是郭家的子孫!
舅母!馬氏出聲,三弟就算認祖歸宗,對舅母家也沒啥影響。我們也都是你的外甥,求着你幫忙了,舅母爲啥就不能幫幫忙?
聶貴芝看着她,我已經說了會去勸他們,但我不保證就能勸的他們答應回來了。
現在爹病的這麼重,他就這一個心願……馬氏扯了下嘴。
外面萬廣趕着馬車,帶章大夫過來。
聶貴芝起身,看萬廣領着章大夫進來,招呼了一聲。
姑太太。萬廣問好。
聶貴芝看着就問章大夫郭樹根的病情,…這病都拖了那麼久,還能不能治好了?
能治好啊!他這不是重病,吃這兩天藥,情況已經好了不少,治不好纔是砸我的招牌!章大夫坐下,給郭樹根把脈。
能治好就好!聶貴芝點點頭。
一家人都沒有說話。
章大夫把完脈,又給郭樹根施了針,我臨走再過來扎一針,藥吃完也就能恢復個七七八八了。別總在炕上躺着,也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屋裡也透透氣。對病情有好處。
既然姐夫的病能好,大夫都保證了,那就好好吃藥,養着。大姐你們也不用再擔心了!聶貴芝起身,準備走。
萬廣把聶大郎要傳的話兒說了,……我們少爺讓奴才過來告訴一聲,若是有意兩家結親,自可去聶家提親。
李大妮幾個都驚訝的不行。聶家的閨女嫁過來沖喜!?
聶貴芝驚愕不已,姐夫這邊沒有大礙,吃了藥就能治好了,哪裡還用得着沖喜!?
大太太和大老爺到家裡說的,讓少爺做主,少爺一不是父母爹孃,二不是媒婆,只能幫着傳個話兒,至於結親這事兒,兩家自行商量就是。萬廣笑道。
這事兒是大哥大嫂的主意!?聶貴芝擰起眉毛,大哥大嫂向來沒主意,他們跟大郎說這話,肯定是娘決定的。郭家這邊……哪裡用得着沖喜!沖喜嫁過來的閨女,可不比整個八經三媒六聘的。
她心下着急,跟萬廣道,你們這是還回清園嗎?我和你們去吧!
萬廣眸光閃了下,應了聲。
聶貴芝急着就想走,跟李大妮幾人說,我順便也去大郎那勸勸他們!
我和你一塊去!李長河道。
聶貴芝皺眉,你已經去過了一次,就先暫時別去了。
看她不讓李長河跟着去,馬氏抿了抿嘴。
聶貴芝坐上馬車,到了清園,就急忙忙的問聶大郎沖喜的事兒,那邊再扎一次針,吃了藥就能好了,也不用去沖喜了。你奶奶是咋說的,還要讓聶蘭去沖喜!?
大姑!聶大郎招呼她進屋。
聶貴芝深吸一口氣,到屋裡坐下。
這事兒是爹孃過來說的。聶大郎簡單把沖喜這事兒解釋了。
聶貴芝緊皺着眉,那邊已經快好了,哪還用沖喜!她看聶大郎和雲朵也沒有要聶蘭去沖喜的意思,想了下,起身,我先去那邊問問!
聶大郎點頭,送她出門。
聶貴芝腳步匆匆的到了老宅,直接找甘氏問沖喜咋回事兒。
甘氏把她的想法和沖喜的打算都跟她說了,……你說那郭樹根快好了?
聶貴芝神色沉重,眉頭擰着,我能理解娘說要結親的理由和家裡的擔心,但結親是結好,現在的聶家和郭家,即便結親怕是也結不出好來。
現在看着是不好,但以後難說啊!大郎那邊,又不知道以後會是啥情況。甘氏嘆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外面不少人都說他們看大郎有出息,不放他回郭家,攔着他認祖歸宗。外人都這麼想,就何況郭家的人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聶貴芝不贊同結親,沖喜本來就不好聽,要是結親結不了,讓人家以後還咋看待聶蘭?再說了,那邊讓我去勸大郎認祖歸宗,大郎和雲朵他們不同意認回去呢!
甘氏沉默了一會,要是以後再認回去呢?郭樹根這次好了,下次呢?
聶貴芝也有點拿不準,我心裡是覺得大郎和雲朵不願意認回去。他們在這邊過的好好地,有家有地有作坊,認回郭家,可不是小事兒。
甘氏有些猶豫遲疑,那郭家讓你去勸大郎認祖歸宗,你要是……
聶貴芝皺眉不贊同道,娘也糊塗了!他們要是不想認回去,別說我勸,就是我哭着求,那也沒用!我答應了勸,那就肯定得好好勸,把該勸的話都說了。
甘氏有些訕訕的點頭,是我有些糊塗了。一圈人都在喊着大郎要認祖歸宗了,不認聶家了,她這腦子裡天天都嗡嗡這些了。
結親的事兒……我看就算了!巨石村裡不少說話的,我也聽了些。聶家的閨女嫁到郭家去…沖喜救命的事兒,咱們看在大郎的面子上,可以答應幫忙。但他們不需要了,那這親事就不結了!聶貴芝沉吟。郭家也不全是省油的燈,聶蘭又不是個討喜的性子,真要嫁過去,還不鬧翻天!?
這話茬最先開始是大郎提的,雖然他說是聶蘭對大嫂不尊,那聶蘭比較說教她,但喝罵說教,也沒用提郭四郎沖喜的事兒,我就想着,大郎是不是覺得兩家結親好一點。甘氏想的比較多,也深一點。
聶貴芝皺眉,我還得去那邊,我先跟大郎和雲朵說了話,回頭再說這個事兒。
又折回到清園來。
看雲朵在準備飯菜,聶貴芝跟着進了廚屋,沒有提,幫着做飯打下手,說起李開的婚事,準備擱在明年開春,等他成了親,也好商量菊香的親事。今年過年,顧家那邊就肯定要提一提了。楊春草都已經生了,也該顧二郎了,他底下可還有個三郎,也不能一個勁兒拖。
李開表弟是不小了,定了日子沒有?雲朵笑着問。
聶貴芝就跟她閒話家常,說定了日子肯定要來請這個表嫂,又說女娃兒家的情況,準備成親的零碎事兒等等。
雲朵也知道她來肯定有別的事兒,吃了飯,就請章大夫去給龐仁看看身體,也給他施針,疏通一下。她和聶大郎在屋裡陪聶貴芝說話。
聶貴芝說話比較直,直接開門見山,說郭家請她過來勸聶大郎認祖歸宗,然後勸了一通話,…那邊畢竟是你親爹孃,我雖然是聶家的閨女,但也是李家的媳婦兒。我也真心勸你們一句,親爹孃該孝敬還是要孝敬一下的。他們也不容易,這麼些年,也沒過過啥好日子。
雲朵一直喜歡她的直接爽利,有啥事兒都擺在明面上,她看了眼聶大郎也笑着道,大姑勸的話,我們自然會聽。應該孝敬也自然會孝敬。只是認祖歸宗,要是沒有別的,認不認應該都一樣。
聶貴芝想到章大夫說郭樹根的病肯定能好,郭家一家人的表情,皺了皺眉,你們是真的不願意回去?
我不允許聶大郎回去!雲朵直接道。
聶貴芝有些訝然,看了眼聶大郎神色帶着淺笑,她自己也好強,好多事兒當家,也能理解雲朵不想認祖歸宗的想法。真的認回郭家,公婆妯娌,小叔子小姑子一大家子。他們在這邊安安生生的小日子,回了郭家就過不這麼舒心了。
聶大郎這麼多年怎麼過來的,大姑應該也知道。剛過兩年好點的日子,我不允許他回去!要當賴人,那她就當賴人好了。
聶貴芝看看聶大郎清俊帶着病白的臉,沉默下來。
這件事情,大姑就不用管了。姑父那裡,大姑也不用說太多。聶大郎跟她道。
那這結親的事兒,也就算了吧!聶蘭不是個柔順的性子,她鬧着不願意,別最後沒結成親,反而鬧的兩邊都不好。聶貴芝說到聶蘭,就忍不住皺眉。大哥大嫂都不是那樣的性子,聶蘭卻長成了那樣,也不知道管教管教。
這件事自有爹孃決定。我畢竟只是兄長,遞個話兒還行,做主就不行了。聶大郎笑道。
聶貴芝張了下,嘆口氣,大姑知道你!起了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兩人送了她出門。
聶貴芝又回到聶家老宅,說了不必結親的話,郭家那邊,我去說就行了。就說姐夫病危,需要衝喜的,這邊可憐,想幫幫忙。既然他能治好,沖喜結親的事兒就算了。
張氏心裡鬆了口氣,又問,那大郎他咋說的?
他只遞個話兒,結不結親是看你們的。沒說啥。聶貴芝道。
張氏問的不是這個,大郎…他…要認回去…嗎?
聶貴芝皺眉,也不是我說大嫂!大郎一天沒認回去,你們就是大郎的爹孃,做爹孃的就該有做爹孃的樣子。你們不拿他當個長子,好歹也養了那麼多年,不是沒感情的。倆人都不是心裡奸猾的人,誰對他們好,他們從來沒虧過誰!你們也別啥事兒都找他們,能幫的時候就幫一幫,也對他們好點!
張氏臉色漲紅,很是不好看。
聶貴芝看了眼聶大貴,又道,我一個當姑姑他們就對我這麼好,你們做爹孃,對他們好點,他們還能不孝順!?
會的!一直對他們都很好!幫不上大忙,就幫小忙。聶大貴點頭。
張氏也點頭。
聶貴芝還得去郭家說沖喜的事兒,羅平正在外面等着她,沒有多待,打了招呼坐騾車走了。
郭家兄弟卻在河灣村,讓李婆子去勸聶大郎認祖歸宗。她是老人家,也是聶大郎的外婆,以往聶大郎和雲朵對她也很是尊敬,只要去河灣村,都會帶着好消化的,軟糯的吃食。郭家兄弟和李大妮就跟李長河過來,請求李婆子去勸聶大郎。
聶貴芝到郭家去過,回到家,正好碰上李長河送郭家兄弟和李大妮出門。她皺着眉,臉色有些不好。
馬氏笑了下,打了招呼,舅母勸的咋樣了?
聶貴芝搖頭,我只是個當姑姑的,勸的話又能管多少用!
馬氏眼裡閃過一抹流光,外婆的話,應該就有用了。
聶貴芝看了她一眼,把聶家結親是幫忙的話又說了一遍,……既然姐夫能治好,也就不需要衝喜了。
聶家主動要把閨女送過來沖喜,真的是驚訝了郭家所有人,一家人也考慮想過答應這門親事,現在聶貴芝又說只是幫忙,不結親了,那還提了幹啥。
李大妮看她神色有些不太好,也沒敢繼續留,幾個人告辭回了家。
羅平也趕車回家,把郭家人去河灣村遊說了李婆子來勸說聶大郎雲朵的事兒回稟了。
聶大郎聽完,又繼續練字。
河灣村,李家。聶貴芝卻在勸李婆子,娘!大郎是你的外孫子,我知道你想讓他認祖歸宗,我也勸了一番,話也直接跟娘說了,大郎和雲朵不願意認祖歸宗。不過一個名分,認不認回郭家,應該都沒差。就算不認回去,郭家真有事兒的時候,大郎和雲朵也不會不管不問,我先就不同意。認回去,還能把家產家業帶回給郭家?
他畢竟是大妮的兒子。李婆子嘆道。
郭家的兒子認祖歸宗,回到郭家也是理所應當的。總不能一輩子認聶家的爲祖宗!李長河覺得聶貴芝向着孃家,去勸話也肯定沒有盡全力。要不然也不會她去一趟孃家,沖喜的事兒就黃了。
聶貴芝可以溫聲細語的勸李婆子,看李長河懷疑的樣子,就有些沒法好言好語了,你這麼積極的非得把大郎認回去,對你有啥好處了?姑父和舅舅還不都一樣!?
我是他親舅舅,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郭家是他親爹孃家,是他的本家,聶家又不是他的本家!當然應該認祖歸宗了!李長河不滿的沉了臉。
李婆子還是想試試,大妮當初也是不得已,現在,我就舍着我這老臉,去走一趟。
聶貴芝不再勸她,再勸好像是攔着她一樣。
次一天,郭家兄弟和李大妮又過來,接了李長河和李婆子去白石村。
聶貴芝看着婆婆那麼大歲數,身子骨又不好,大冷的天還要跑過去找沒臉,忍不住提醒一句,娘既然想去勸,大姐你們就別去了,讓娘過去就行了。到那都亂說,娘說的話反而一樣沒用了。
郭二郎想想也是,那娘陪着外婆一塊去吧!
最後李長河趕牛車,帶着李大妮和李婆子,三人趕到白石村來。
雲朵和聶大郎不在家,吃了早飯,就和龐仁一塊坐了馬車出門,往壇緣寺去了。
一天不用訓練,還能去壇緣寺吃一頓齋菜,龐仁雙手雙腳表示支持,剛吃了早飯就催着走了。
少爺少奶奶去廟裡還願去了!羅媽媽面帶微笑,客氣的招呼了李大妮和李婆子。
聽倆人都不在家,李大妮神色有些僵直,那他們啥時候能回來?
去一趟城外寺廟,少說也得一天的時間。羅媽媽笑着回道。
李婆子想了下,等着是肯定不行的,總不能在這坐一天,那我們先回去吧!明兒個再來!也示意羅媽媽提醒聶大郎和雲朵,明兒個她會過來。
雲朵和聶大郎,龐仁三個在廟裡上了香,吃了齋菜,就到後山梅園看花。
小師父!這寺裡的梅花能折一些拿回家嗎?聶大郎看雲朵喜歡,叫了不遠處打掃的小沙彌。
施主!寺裡的梅花不讓折……小沙彌的話音剛落。
那邊龐仁咔嚓一下,已經掰斷了一棵梅樹的樹枝,那麼廢話幹啥!想要就折了!這麼多梅花,還不讓折一枝了!
小沙彌張大嘴,阿彌陀佛!轉身去找師父了。
雲朵看着龐仁,嘴角抽了抽,你這是折一枝嗎?這麼大一枝得扛着回去啊!?
龐仁對此有話說,你這幾十斤是個人,爺我這幾百斤的難道不是一個人!?
雲朵黑線,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話可說。
龐仁哼了一聲,讓二子和三子擡着。
遠遠看見那小沙彌領了一個大和尚過來,雲朵扯了下聶大郎的袖子,小聲道,要不咱跑吧!變偷花賊了!
聶大郎看她兩個大大的杏眸閃着光,知道她不過說說,笑着揉了下她的頭,我也想跑,但說的有點晚了,已經來人了,跑不掉了。
雲朵捂了嘴,兩個眼睛彎彎的。
大和尚過來,阿彌陀佛!幾位施主,寺裡的梅花是不允許折的。
對不起大師父!雲朵忙合手施禮道歉,兄長莽撞,折了寺裡的梅花。
聶大郎也合手施禮,表示了歉意,說爲寺裡捐贈十棵梅樹。
十棵梅樹是一筆不小的銀子,雲朵看着滿目的梅花,微微扁嘴,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阿彌陀佛。大和尚笑着唸了句佛號。
說的什麼玩意兒,不就折了一枝花嗎!龐仁翻了翻眼,看着成片的梅樹,想拔幾棵了。
雲朵瞪他一眼,幾個人又在梅園逛了逛,山上實在冷,就下山打道回府。
好大的一枝梅花啊!羅媽媽笑着扶雲朵下馬車。
捐了幾十兩銀子了,能不大麼!雲朵笑,讓拿了梅瓶出來,把梅花剪枝,修剪了,插在梅瓶裡,擺到屋裡。
晚上睡覺,都隱隱傳來淡淡的梅花暗香。
次一天,倆人又外出,拉着一車的玩具給雲英送貨。
李婆子知道聶大郎和雲朵這是躲着她,忍不住嘆氣。
要不……娘在清園等等?他們晚上總得回來的。李長河提議道。
在清園等,那就得住清園一晚,要是他們晚上不回來,或者像之前一樣住在縣裡了,她難道還能一直住在這裡!?
李大妮眼圈都哭腫了。
幾個人又回了家。
聶貴芝就勸李婆子,大郎和雲朵躲着娘,並不是不想聽孃的話。他們之前雖然叫着奶奶,心裡估摸着也把你當外婆的。不想和你生分了,才躲着你不見。要是娘還想着苦勸他們認祖歸宗,估計以後就只是開兒和菊香的奶奶了!
李婆子何嘗不知道她說的道理,只是事情關係閨女家,她總要見到人,勸一勸的。
李長河有些惱怒的對着聶貴芝,你說這麼多,還不就是向着孃家!聶家攔着不讓大郎認祖歸宗!你也向着孃家說話,不讓去勸他們!不讓他們認祖歸宗!
聶貴芝臉色一沉,她嫁過來這麼多年,倆人紅臉的次數都數得着的,她心裡偏向孃家,也不過是偏着她娘。遇到事情,哪一點偏着孃家了?看李長河滿臉怒氣,也有些怒了,我要是真偏心孃家,我就不會去勸他們了!現在別說他們不願意認回去,就算他們認祖歸宗了,你又有啥好處了!?
我是他舅舅!李長河怒道。
聶貴芝知道他想的啥,哼了一聲,是!是親舅舅!關係更近了,更親了!只是你也沒看清,大郎和雲朵認回郭家,才真的沒你這個舅舅啥事兒了吧!?他們兄弟姊妹幾個,一人一樣都不夠,你這個舅舅算老幾!?
李長河睜大眼,有些愣神,反應不過來。
聶貴芝沉着臉轉身去了菜地,扒了顆白菜,晌午做飯吃。
李長河好一會沒說啥,心裡已經覺得聶貴芝說的更有道理了。聶大郎認祖歸宗,他雖然是舅舅了,但郭家兄弟就四個,加上兩個閨女。到時候開兒這表兄弟想佔好處……怕是就沒那麼容易。
臨到吃飯聶貴芝看李婆子吃不下飯,忍不住又勸,娘還是吃飯吧!其實大郎認不認的,郭家有事兒他們幫一把,也就是了。真的認祖歸宗,他那功名也沒了。考上功名的是聶引,不是郭三郎。要不是有云朵的大哥,龐家做靠山,大郎才念幾年書,怕也考不中。郭里正那天去不知道說了啥,把龐少爺氣的直接放了話,他是雲朵的大哥,得罪了他,大郎也落不到好兒!
李長河搛的一筷子白菜掉了,幸虧掉在了碗裡。郭里正氣着了龐少爺!?那天光雲朵就把郭里正氣的快吐血了。
李婆子長長的嘆口氣,飯還是隻吃了小半碗。
次一天卻沒有再去白石村。
雲朵和聶大郎今兒個依然出門,顧大郎和楊春草的閨女滿月,今兒個擺滿月酒。
吃了飯,楊石頭家就都過來了,讓都去。
隨了禮的人拉了兩車,滿滿當當的,趕往小顧寨村。
讓聽說郭家要把聶大郎認回去趕過來的楊氏和雲鐵錘撲了個空。
有跟巨石村是親戚的,已經聽說了郭家要認回聶大郎的事兒,一場滿月酒沒有吃完,就有人有意無意的打聽了。
顧嬸子看雲朵也吃不多,笑着叫了她,讓她到屋裡去陪楊春草說話,給她弄了碗菜,燉雞塊加的筍乾燒肉,牛肉片和豬心,滿滿當當一大碗,加了一碗雞湯,這雞湯是給春草燉的,沒加調味料,雖然味兒不咋好,不過喝了肚裡暖和,你先喝上一碗。
我都已經吃的差不多飽了,嬸子快別忙活了!雲朵忙接了。
春草讓她吃,你太瘦了,平常就該多吃點!這也就才一碗菜,還有骨頭呢!真吃完也沒多少!我現在可能吃了,一天要吃四頓,睡覺前還有些餓,得吃點零嘴才行。
雲朵嘴角抽了下,你要喂孩子,我能跟你一樣……
那這也沒多少,你快吃吧!大菜都在後面,一會再讓我娘再你送一碗過來。楊春草給娃兒餵奶才知道,她吃的好東西都變成了奶水,餵給娃兒了。不能不吃好的,不然娃兒不夠吃的。她就是有點太瘦,奶水還不多。雲朵也跟她一樣,比她還纖瘦。
別了!這一碗我怕是都吃不完。雲朵忙攔着她,吃着菜,跟她說話。
楊春草抱了閨女棗兒餵奶,跟她說棗兒越長越開,又問雲朵啥時候要個娃兒。
雲朵抱着小奶娃兒玩了一會,看她紅粉粉,嬌嫩嫩的,小鼻子小嘴,皮膚彷彿要透明一樣,睜着兩耳黑葡萄般圓圓的眼睛看她,覺得十分可愛。心裡也在想,顧大郎十八就當了爹,這裡多的不到二十就有兩個娃兒的。聶大郎已經二十多了,要是別人,都幾個娃兒的爹了。她要不要…也懷一個……
晚上,雲朵摟着聶大郎的腰,跟他說楊春草的閨女棗兒多可愛。
聶大郎看她小手在他腰間挪了又挪,眸光有些黯。
雲朵看他沒接應,不僅疑惑,難道聶大郎沒聽懂她的意思?仰頭問他,聶大郎!你喜不喜歡小孩兒?人家像你這麼大歲數的,都當爹了……
聶大郎抱緊她,揉着她的頭髮,我不是說,咱們晚幾年再要。
雲朵咬着脣,人家十七八的都當爹了,你都二十多了……雖然她覺得二十多很年輕,她現在懷孩子也真的很驚悚。可經歷過這一次,她覺得她要是和聶大郎有個孩子……那這個家纔算圓滿了。
我們晚幾年再要。聶大郎吻住她的額頭,閉上眼。小丫頭願意給他生兒女,主動提出來,他卻……
雲朵察覺出來他好像有點怪異,忍不住問,爲什麼啊?
你還沒長大,越早經歷生產,危險就越大!再等幾年,兩年,等你身體調養好了,咱們就要一個。她心裡害怕生產,可看到別人的娃兒,還是想要了。聶大郎柔聲說着,眸中卻幽暗不見底般的黑。
雲朵聽他的笑,他溫涼的手也伸進她衣裳裡,也就把這事兒拋到腦後了。等她再大一些,再懷孩子,也安全些。
次一天楊氏和雲鐵錘過來,進門就質問聶大郎,你是不是要認祖歸宗了?養着那聶家一大家子還不夠,還得讓我閨女跟你去養着那郭家的人!?郭家把你扔出來了,現在你長大了,出息了,有了一片家業了,他們不要臉的又想把你認回去,就是沒安好心!想着佔便宜呢!你要是認回去了,郭家那一家窮酸貨,都得讓你們來養活着!你可別忘了,這家裡的家產,作坊和銀子,可都是我閨女掙來的,不是你掙來的!幫你幫着聶家的一大家子還不夠,還得再養一家子啊!?
雲鐵錘也怒嚷道,你要是想認回去,你自己回去!雲朵不跟着你回去!雲朵回孃家!東西家產你也不能帶走一點!讓郭家養活你去!別說你還年年吃着藥,光趕考,郭家都供不起你!
雲朵沉着小臉,你們來幹啥來了?上門找事兒還是幹啥?
楊氏點着她的頭,你個不長腦子的死丫頭!你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呢!那郭家把閨女嫁到白石村來就是沒安好心!他們那一大家子窮酸貨,就等着要花你的銀子,佔你的作坊呢!你個蠢的!連心眼兒都不長!我這麼精明的人,咋生你個沒腦子的!人家都算計上門了,你還不知道罵回去!等着被人把家產都吞了啊!?
雲朵忍不住翻了翻眼,有人敢算計我的家產?我咋不知道!誰敢啊?她可是龐仁的妹子,走在南平縣街上,認識她的人都恨不得退避三舍,生怕她也跟龐仁一樣,是個橫行霸盜的。收土豆的時候,放了話,他們第二天就全拉到了縣裡,真是好使,管用。
龐仁怒喊着過來,誰他媽的來算計爺的妹子!?讓他找老子來!我問問他有幾個膽子!想死還是不想活!
楊氏和雲鐵錘都有些怕龐仁這位惡霸大少爺。不過他既然是雲朵的大哥,就不會咋着她,楊氏轉而跟他說話,那郭家,從小把聶大郎扔出去,人家幫他們把兒子養大了,雲朵幫他治好病了,有出息了,考上舉人老爺了,那郭家看着眼紅妒忌,又想把聶大郎要回去!龐少爺你說說,天底下有這樣的好事兒沒有?
你是來幹啥的?龐仁面色不善的看着她。郭家不是好東西,她也不是啥多好的東西。不!她就不是個東西!她妹子先被賣屍,又被賣人,還敢次次到清園來撒野!臉大,欠收拾!
楊氏看他竟然對着自己,臉色頓時有些不好,我是雲朵她娘,別人算計她,她又是個不長腦子不長心眼兒的,我這個當孃的,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被人算計了!
有爺在這,哪個不怕死的還敢來算計爺的妹子!?龐仁怒哼一聲,多管閒事!
楊氏臉色難看,看雲朵,她仰着頭看天,心裡更是積火,死丫頭!我可跟你說了,郭家別說只是病了一個,就是病了一窩子,都死光了,也不能去他們那!
聶大郎站出來道,雲二舅母!我從未說過要認回去,也沒那個打算,你們也不用抓着雲朵呵責。
楊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誰知道你說真的還是說假的!
我一旦認回去就成了郭三郎,功名就沒了,只爲了這一個,我也不會認回去的!你們放心了?聶大郎抿着嘴道。
楊氏還有些狐疑,不過她可是知道舉人功名多難考,張秀才考到現在都還沒考中。聶大郎考的容易,也是因爲有龐家幫忙。肯定拿了不少銀子打點!
微微放下心,還是提醒雲朵,不單認祖歸宗這事兒!那郭家都不是好東西,看着悶不吭聲的,算計的都是大的!你別傻不拉幾聽人家哭窮,哭着多可憐!要是銀子多沒地放,都拿來給我!
誰的銀子多的沒地放了!不管誰來算計,大的小的都沒有!雲朵咧了下嘴嘿了下,拉下小臉。
楊氏自動把自己規劃到‘誰來’之外了,她不一樣,她是親孃!閨女是她養大的!
雲朵不想跟他們一塊吃飯,把昨兒個從顧家拿回來的肉讓他們挑了一塊拿走,不招待。
楊氏拿着肉,不滿的嘀咕着和雲鐵錘走了。走出大門了,又返回來,你年年都孝敬聶家不少衣裳料子吧?馬上要過年了,我和你爹連個新棉襖都沒有!
你好像前不久纔拿走了三匹料子吧!?雲朵面色不好的白着她。
楊氏臉色有些不好,那是你們孝敬給我的嗎?那是人家送給你們的,你們穿不着的賴布給我拿走了!聶家那邊還不是給了不少!他們天天就在旁邊看着,啥好處都讓他們佔光了!我們連沾沾都沾不上!再說那個料子和過年的能一樣!?
沒有!雲朵攔住聶大郎說話。今年聶大郎中秀才一回,中舉一回,楊氏已經沒少往家裡拉東西。要不是姜麗錦嫁過來,她今年依舊吃不上雲家做的柿餅!不給!
你個心生外向的死丫頭!親爹孃不孝順,你就等着孝順人家的爹孃呢!那不親的爹孃,他們跟你親嗎!?楊氏不悅又不滿的罵道。
罵也沒有。
看她就不給,雲鐵錘看龐仁的臉色很嚇人了,拉了楊氏一把,讓她走了。
楊氏走到半路還在嘀咕,表示不滿。
雲朵抓了抓頭,晌午燉肉吃!
正要說話的龐仁,兩眼一亮,高興啊!看她氣沖沖的去了廚房,跟聶大郎道,我咋發現朵朵一生氣就做好吃的!?
看他有些興奮的搓着手,聶大郎笑,她不會給你下毒,但我可能會給你下點巴豆。
算你狠!龐仁喝茶飲的時候拉過肚子,拉出來的都是黑色的便便,隔一段時間,雲朵就給他泡些喝了清腸的,讓他拉肚子。龐仁瞪了瞪聶大郎,哼一聲,轉身走了。
聶大郎笑着進了廚屋。
雲朵正在剁肉,晌午包餃子吃!
萬媽媽伸了幾次手,雲朵都不讓。
聶大郎讓萬媽媽幾個都出去,他撩起衣襬,掖在腰間,給雲朵打下手,倆人像之前住在小院時一樣,一塊做飯。幾年之後,他們應該就能有個孩子了吧!?不管兒子,還是女兒……
晌午飯的餃子變成了煎肉盒子,做了燉菜吃。
李婆子也沒再來。
聶貴芝來了一趟,說郭樹根的病情明顯轉好了,再調養些日子,就沒有大礙了。
醃了臘八蒜,雲朵正準備接雲英和雲笑回來過年,瘦猴幾個搬着一堆東西過來了,說是來看望龐仁的,東西都是送給雲朵。悄悄跟龐仁使個眼色。
沒幾天,縣裡傳來消息,張秀才歲考沒通過,被革除了秀才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