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獨戶

柳氏驚了下,指着王荷花的裙子,“有血!?這是…這是……小產嗎?”

王荷花肚子痛的忍受不住,一聽柳氏說有血,是小產了,她心裡驚慌的臉色發白,整個人就蹲倒在地上了。

聶三郎一看,也大驚失色。

甘氏臉色一白,急忙喊道,“快叫郎中!快叫郎中!”

萬淼在門外,聽見叫喊,忙回一聲,跑去叫了聶郎中來。

王荷花一直月事不準,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剛剛上身一個多月的娃兒又沒了。

看她躺在炕上,眼神失焦的看着屋頂,面色蒼白,生無可戀的樣子,聶三郎痛苦的抱着頭,蹲在地上低低的哭。

柳氏安慰幾句,看也沒啥用,唏噓的出了門,往清園去。

雲朵也剛剛得到消息,默了一會,讓羅媽媽拿兩隻母雞再拿點補藥送過去。

柳氏看羅媽媽拿着東西出來,問,“雲朵已經知道了?”

“已經聽說了。”羅媽媽回她一句,拎着東西送到聶三郎住的小院。

柳氏看着他走遠,又看看依在翠竹旁清雅氣派的清園,心裡忍不住發沉。已經知道了,只派了個下人去看望。她作爲大嫂的,就算不拿東西,過去看一下也是應當的,卻不準備露面。

又擡了擡腳,柳氏遲疑着,有點不敢上前去,猶豫了下,還是咬咬牙,擡腳上前,敲開了清園的大門。

雲朵正在做針線,縫補聶大郎的衣裳。

迴廊下,她穿着藍綠色撒花裙,月白色繡合歡花比甲,頭髮隨意的綰了個丸子頭,沒有戴頭飾,只有一串紫藤花。低着頭縫補着衣裳,嫺靜優美。一旁斜斜靠着的聶大郎,一身淺灰色亞麻長衫,拿着本書,隨意的翻着。兩人彷彿一幅畫,靜謐美好。

看她擡頭微微一笑,叫她三嬸,柳氏兩眼恍惚了下,第一次覺得,他們家和雲朵聶大郎的距離。不!不是他們和倆人的距離,而是雲朵聶大郎跟他們的距離,看着近,卻如何都夠不着,實際上,那麼遠。

“搬個凳子來。”雲朵吩咐小丫鬟。

小丫鬟應聲,搬了個凳子放過來給柳氏。

柳氏看那凳子的距離,想到之前,也是這麼遠,從不曾跟她親近,心裡忍不住寒涼,坐下,“王荷花又小產了,剛剛懷上的娃兒又沒了。”

“又一個怨恨我們的?”雲朵平靜的問。

柳氏愣了下,扯了下嘴,“這個還真說不好。”

“父母和子女都是緣分,既然又沒了,那就可能是沒緣分吧!”雲朵說了句,繼續縫補手裡的衣裳。

“是啊!都是緣分!不過也是王荷花…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還鬧騰。”柳氏嘆息一聲。

沒有多待,柳氏說也要送些東西過去,就起身走了。

“作坊那邊,僱個人過去照顧吧!”聶大郎叫來萬森吩咐。

萬森見雲朵沒說旁的,應聲,到村裡僱身強力壯的婦人,十天二兩銀子。

張氏不能下牀,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聶梅也是得臥牀養。縱然出了二兩銀子十天,還是沒人願意來。

張氏和聶梅整天哭哭啼啼的,就算伺候的了她們吃飯拉屎拉鳥,也會被她們厭煩死。再說自己親爹孃端屎端尿伺候吃喝都不情願,更何況大熱天的去伺候別人了。

白石村的日子也相對比之前好了很多,爲了那二兩銀子,大熱天的沒白得去受那個罪。

銀子漲到三兩。

消息傳到外村,倒是有個婆子願意過來伺候,但她年紀不小,弄不動張氏。傷筋動骨一百天,張氏一條腿被鋸掉了,右腿也骨折,上了夾板,根本沒法站起來,拉了尿了都不好收拾。聶梅還能扶起來,她卻只能躺着的。

聶大郎讓羅平幾個搬過來個小牀,中間一塊是空的,給張氏用。直接不用穿衣裳躺在牀上,下面放個馬桶,不用挪動,就可以解決。那婆子只用幫她擦洗乾淨就行了。

王婆子等王荷花爹回到家,一說在街上壞事兒了,次一天王荷花娘忍不住過來看望,沒想到閨女又小產了,是因爲跟聶三郎吵架,兩口子抓着聶三郎要打他,“她懷着身孕,還讓她去伺候三個殘廢的人,你們是幹啥的!?大兒子是幹啥的!?憑啥他們不來伺候,就讓荷花一個人伺候!?你個王八犢子還跟荷花吵架鬧騰,現在娃兒又沒有了,是你們害了荷花!是你們害死了小娃兒!”

“是都怨我!都怨我!”聶三郎兩眼噙淚的任由兩口子打罵。

王婆子怒恨的叫罵着,重點卻是雲朵爲啥不伺候,“…當少奶奶就不是兒媳婦了是吧!?憑啥讓荷花一個人伺候?她還懷着娃兒呢!我們荷花不是少奶奶,就活該受欺負是吧!?好好的娃兒現在沒了,都是你們害的!”

“全部都怨我!不怨我大哥大嫂!你們打我好了,都怨我娃兒纔沒有了!”聶三郎愧疚的不行,往自己臉上甩耳巴子。

“娃兒沒了,把荷花害成這個樣子,你們一個也少不了!就是怨他們!要不是他們把事情推了個乾淨,三個殘廢的人都叫荷花一個人伺候,荷花會小產嗎!?他們難道不是兒子,不是兒媳婦!?憑啥他們就不伺候!?”王婆子怒罵。

聶三郎沙啞着嗓子也喊,“診費藥錢幾十兩銀子都是大哥出的,就讓我們出出力!”

“他們出診費藥錢難道不是應該!?自己爹孃病了

應該!?自己爹孃病了,他們難道不管不問!?出了銀子就沒事兒了是吧?他們是兒子兒媳婦,那就該伺候!出不出銀子都應該伺候!”王婆子怒聲喝。

聶三郎沒了聲音,也不解釋了,任由他們打罵。

甘氏走到門口,就聽不遠幾個看熱鬧的人指點議論,“人家有銀子是人家辛苦掙來的,憑啥就該出啊!?”

“眼紅嫉妒唄!”

“要是有銀子就活該出銀子,那都不幹活掙錢了,等着有錢的給我們銀子花就行了!”

“做夢呢!”

甘氏心胸又是一陣疼痛,疼的她喘不上氣來。是不是就這樣,大郎纔跟他們越來越不親近了!?眼紅嫉妒嗎?家裡的人有多少眼紅嫉妒的?突然富裕起來,家產越來越多,又能有幾個不眼紅的!?雲朵的孃家不是也眼紅嗎?

王婆子已經說罵着出來,要找雲朵和聶大郎要個說法,“是我們荷花的公婆,就不是她公婆是吧!?荷花該伺候,她是大兒媳婦,她更應該伺候!現在她不管不問,坐在家裡享清福,拿我們荷花當下人使喚,結果害的荷花又小產了!不給我個說法,今兒個我決不罷休了!”

聶三郎出來攔住,“你們找大哥大嫂要啥說法!?他們在忙宮裡的差事,啥事兒都管好了,就讓我們伺候一下爹孃,連這點都做不好,不是我們不孝了嗎!?荷花小產是怨我,跟大哥大嫂有啥關係了!?”

“跟他們沒關係!?爹孃就不是他們爹孃了!?不是她雲朵的公婆了?出了銀子就了事兒了,憑啥她就不伺候公婆,讓荷花一個人伺候!?以爲有倆臭銅錢就了不起了!?”汪婆子嚷罵着,一路到清園來。

村裡的人都聚過來看熱鬧,“伺候幾天公婆就功勞天大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就算她小產了,也是因爲他們兩口子生氣吵架,跟人家雲朵大郎有啥關係啊!?”

一個婆子忙道,“你們還不知道兩口子爲啥吵架吧!?因爲那王荷花不願意伺候公婆,讓孃家的人來說她娘病重了,叫她去孃家照顧幾天。結果聶三郎那天正趕集遇到他岳父,給他岳父割肉吃,可是一點沒聽家裡有誰病了。倆人爲這個吵架鬧騰,王荷花才小產的!”

“我看那王婆子中氣十足的,好像要去撕吃了雲朵一樣,可一點不像病重的樣子!”

幾個人紛紛嘲笑出聲。

羅媽媽一開門,看見王婆子第一句就道,“哎呀!原來是王家的太太,您不是病重了嗎!?”

一句話問的王婆子差點噎過去,滿臉怒火的叫雲朵和聶大郎出來,“以後拿了銀子,就不管爹孃了!?都是兒媳婦,憑啥就使喚我們荷花當下人!?你們不伺候公婆,不孝順爹孃,你們就是不孝!你們害的荷花小產,沒了娃兒,今兒個不給個說法,我跟你們沒完!”

雲朵冷笑出來,看着兩眼噴火的王婆子,“聶梅的大兒子生在了七月半,怨恨我們!小兒子她自己壓死了,也怨恨我們!現在輪到王荷花了嗎?她自己小產了,也是因爲我們害的!?也怨恨我們!?”

王婆子臉色頓時漲紫鐵青,怒指着雲朵,“不是你們以爲有錢,扔倆要錢,就不管爹孃了。使喚我們荷花去伺候三個殘廢人,我們荷花也不會小產了!那爹孃難道就不是你們爹孃了!?你們憑啥不去伺候!?”

雲朵冷冷的看着她,“身爲兒媳婦,她王荷花伺候婆婆理所當然!她要是不願意伺候,可以花錢僱人去伺候!而害她小產的人,是你們王家!”

“你…”王婆子惱恨的瞪着眼。

雲朵走上前,冷冷盯着她,“她嫌累嫌髒,不願意伺候婆婆,花錢僱人就是。你們王家的人偏偏捎信騙說你病重了,讓她回去照顧幾天。這樣的謊話說出來,被聶良當場識破,這才造成了他們夫妻吵鬧,孩子才小產的!害她王荷花小產的人是你們!要不是你們來行騙,他們夫妻就不吵鬧!你們還倒打一耙,怨我們害的!?”

“你們纔是倒打一耙!就是你們不管自己爹孃,就是你不去伺候婆婆,狠使喚我們荷花,才害她小產的!”王婆子惱怒的大嚷。

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不止,“肯定是王荷花不願意伺候婆婆了,跟孃家串通了,想要去躲懶,結果纔跟聶三郎吵鬧起來的!根本就是怨他們自己,來怪別人!”

“這是看雲朵大郎好欺負啊?還是看他們有錢,想來訛錢的啊!?”

王婆子是急了,閨女好不容易懷上了,沒想到竟然又小產了。那聶梅生個兒子七月半,生個兒子被她自己壓死了,結果那方二郎就在外面又找了一個,還生了個野種。要是聶三郎也到外面去找一個,到時候聶大郎出來站在聶三郎一邊,他們是胳膊擰不過大腿,肯定要吃大虧的!

現在閨女又小產了,她自然是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別人頭上,不能讓閨女背了罪名,以防聶家拿這個事兒做藉口,讓聶三郎在找別的女人,或者休了她閨女!所以就咬死了聶大郎和雲朵不孝,不伺候爹孃,才害王荷花小產。

“既然說到不孝了,正好有件事兒也該公佈了。”聶大郎扭頭看向羅平羅媽媽和萬森幾個。

萬淼跑出去,很快叫了羅丘回來。

羅媽媽回屋拿了紙筆和賬本算盤。

羅平和萬森搬了椅子,把張氏放在椅子上,擡了出來,放在聶家老宅大門口。

門口。

那甘氏,和柳氏,聶三貴,和聶里正等人都聚了過來。

王婆子不明所以,臉色很是難看,這是公佈讓聶三郎休了荷花嗎!?

那邊羅丘給作坊的僱工們放了假,很快收拾好作坊,鎖上大門,領着疑惑不解的衆人趕過來。

柳氏看着忍不住心驚,“這是……”要徹底和大房斷絕關係嗎!?還是和聶家斷絕關係!?

甘氏兩眼發黑,臉色發白,兩手忍不住顫抖。

萬淼和兩個小廝從作坊搬了椅子過來,讓甘氏和聶里正,聶大貴等人坐下。

聶里正心裡暗歎口氣,終於還是鬧到了這一步啊!他還以爲一直沒有公佈,是還想跟老聶家繼續往來,沒想到忍了這麼久,還是忍不住,要公佈了!

聶婆子看的直搖頭,這聶家的人,都太能作了!要不是大郎和雲朵受不了他們一次次鬧,也不會非得辦啥獨戶要斷絕關係!

“大郎!你這是要幹啥!?”聶大貴神情驚慌,上來拉聶大郎。

“叫大家來,是有件事要公佈,也需要大家做個見證。”聶大郎背了手,冷眼看着聶大貴。

“你要跟我們斷絕關係了!?”聶大貴白着臉提高聲音問。

“啥!?斷絕關係!?”聶三貴跳起來。

柳氏伸手一把拉住他,把他拽下來,“別多插嘴,對自己沒好處!”不斷關係,他們也沒有得多少好處。雲朵和聶大郎終究是大房的人,幫襯的也都是大房,得真正好處的也是大房。真斷了關係,他們也未必就啥好兒都落不上了。

“大郎……”張氏不敢置信的看着聶大郎,頓時崩潰的哭起來。

聶大郎冷冷看她一眼,抿嘴沉聲道,“聶家今時今日,本來蒸蒸日上,子孫滿堂。然而現在的情況,大家也有目共睹。不說冤魂作祟,也像是做了有損陰德的事兒。我如今已經二十有六,成親也幾年了,卻子女皆無。我本不是聶家子孫,到聶家來是爲了幫聶家引來子女。如今聶家子女也都已經成家立業,我也該功成身退。和聶家斷絕所有關係!”

衆人都心驚,卻都沒有說話,也覺得合情合理,靜靜的看着。

“我不同意!”聶大貴老淚縱橫。

張氏也不同意,哭着搖頭,“大郎!你是咋了?爲啥要跟我們斷絕關係了!?你不是我生的,我也把你當親生兒子養大了你!跟你相比,三郎都靠後了啊!”

聶二貴反應過來,嚴詞斥責聶大郎,“我們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給你治病,一次次保你活了命,你現在出息了,發達了,就忘了我們的恩情!?就想跟我們這些窮親戚斷絕關係了!?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這是忘恩負義!”

“我是七歲那年病的……”聶大郎說着頓了下,看了眼聶大貴和張氏,“當時我不知道花了多少銀子,幾兩,還是十幾兩。後來,家裡不出銀子給我抓藥了,娘賣了陪嫁的簪子和銀鐲,再後來,爹孃到處借錢給我抓藥,上山採藥回來給我熬藥,續命。一直到我二十歲,十三年。”

羅丘打着算盤,“頭一次按二十兩銀子,聶家大太太的簪子和鐲子,摺合五兩銀子,一共是二十五兩銀子。後來從範舉人家借的,姑太太家借的,張家借的,里正家借的,一共是九兩多,這個銀子是我們少爺少奶奶後來掙了錢自己還上的。鑑於至於吃住和這麼多年的照顧……少奶奶教了你們做魚做小龍蝦,生豆芽。”

羅媽媽拿出二十五兩銀子放在桌上。

羅丘繼續算,“聶良少爺因爲要給未婚妻買金簪,我們少爺少奶奶拿了六兩,一直沒有還。因爲住在老宅一直不孕,我們少爺少奶奶幫着買了宅基地蓋了屋子,那總共花了四兩多。辦魚塘借了十兩。聶梅小姐生子七月半,到村裡來住,我們少爺少奶奶幫着蓋了屋子,總共是花二兩半。這些一共是二十二兩半。”

羅媽媽拿走二十兩裝起來,留了個五兩銀子的銀錠子放那。

羅丘看了眼聶大貴和張氏幾個,“給聶大老爺和聶大太太,聶梅小姐治病抓藥,一共三十八兩銀子。蓋祠堂扒舊屋是三兩,磚瓦和石塊共二十兩,木料共十六兩,工錢共二十九兩,上樑十兩,一共七十八兩銀子。共計一百一十六兩銀子。”

聽着他沉冷的一項項報出來,算盤噼裡啪啦響着,衆人的神色也越來越凝重。

聶大郎聽羅丘算完,抿脣道,“這些銀子花了,也算是我盡的一份孝道。”

張氏泣不成聲,“大郎…大郎…不要啊……”

聶大郎定定的看着她,看着聶大貴,“不知道是不是我七歲那年病了那一場,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麼多年吃的藥,還是我幫聶家引來了子孫傷及自身的運勢,我至今沒有一兒半女。不過我能活下來還真是萬分不容易,多虧了爹和娘。”說着衝兩人笑。

張氏全身僵硬,血液倒流,臉色一點點的白到如同縞素般。

聶大貴也瞳孔縮成一點。

收回目光,聶大郎看了眼甘氏和聶二貴,聶二郎幾個又掃過聶三貴和柳氏幾個,沉聲道,“我已經開辦了獨戶!從此世上再無聶引此人!同聶家斷絕一切關係,生死貧貴,各自由命!互不干擾!”

衆人倒吸一口氣,小聲嗡嗡議論起來。因爲很多人不知道獨戶的意思和意義。

聶里正出來解釋,“開辦了獨戶,將作爲獨立戶

作爲獨立戶籍,獨自立戶。也是一家開元始祖!”

獨戶本是爲外來人口辦理的,但慢慢地,也有人會因爲各種原因,辦理獨戶,成爲獨立戶籍,獨自立戶。

羅丘拿出斷絕書,讓聶大貴和張氏一衆聶家的人簽字按手印。

張氏搖着頭,哭着不按。

甘氏艱難的張口,“大郎……”

聶大郎看了她一眼,目光一一掃過,落在聶大貴和張氏身上,“我已經幫你們聶家引來子女,雲朵也出於你們養了我,幫你們各自致富。如今聶家大院落成,再留我下來,你們不怕……斷子絕孫嗎?”

衆人臉色都變了,互相對視,也都不敢在議論,看着聶大郎。

王婆子突然指着聶大郎怒道,“荷花兩次小產,就是你害得!?”

聶大郎笑出聲來,“我八字奇特,能幫聶家引來子女。但後來聶家不是算出我八字和聶家新一輩媳婦兒相沖嗎!?要說是我害得,難道是因爲他們住了我蓋的屋子?”

王婆子被堵的一句話說不出來,臉色僵紫。

“積德行善,方能得善果。至於釀成惡果的,許是前世作惡太多了。”聶大郎說着看向聶大貴和張氏。

羅丘把用紅墨水寫的斷絕書拿上前來,讓兩人按手印。

聶大貴抖着手,目光祈求盼望的看着聶大郎,混着淚水,“大郎……”

“聶大老爺,還是按了手印吧!我們少爺少奶奶對聶家已經付出夠多,聶梅小姐的兒子如今還在清園養着。”羅丘遞上印泥。

看聶大郎面無表情,目光幽深暗黑,仿若幽冥般,帶着吞噬的黑暗和徹骨的冰寒。聶大貴心神劇顫,張了張嘴,顫抖着手按上了自己手印。

“若是沒有那場病,我或許早早成家立業,也更加孝順了。”聶大郎淡淡的出聲。

張氏垂下眼,臉色白的瘮人,被羅媽媽指引着按了手印,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所有氣力,無力的癱軟在椅子裡。

柳氏拉着聶三貴,不讓他說話,催着趕緊按了手印。今兒個的事兒太不尋常了,剛剛有兩個瞬間,她覺得聶大郎……好恐怖,她竟然感到了恐怖的感覺。啥作孽作惡的,這裡面還有她不知道的事兒嗎?

聶二貴不同意按,“我們二房的勞力多,家裡地裡多少活兒都是我們乾的!家裡有多少銀子也多是我們幹活兒掙來的!全給你治病抓藥花光了!大房得了你們啥啥東西,多少多少銀子,我們二房得啥了!?”

“謀生的技能豆芽菜,分家三十兩銀子。聶家大院蓋起來了,將近二十間屋子,你們可以都住進去。”聶大郎冷冷的看向他。

羅媽媽輕哼一聲,“聶家二老爺!聶勤砸了我們少奶奶,差點要了我們少奶奶的命,就算他是真被鬼上身了,欠下的診費藥錢九兩銀子,可還沒有還呢!這麼幾年了,我們也不要利息,只要把欠的銀子還上就行了。”

聶二貴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羅丘看他不按,直接拿走也不管他,拿到聶三郎面前。

шωш▲тTk Λn▲CO

聶三郎神色呆滯,至今還沒緩過神來。

“聶良少爺?”羅丘提醒他。

聶三郎愣愣的按了手印,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斷絕書卻很長,作證的不光聶里正,還有村裡的一些人。楊石頭和聶山根,聶大壯等人紛紛上前在自己名字上按了手印。

有人忍不住問,“你們以後是不是不姓聶了?”難道要改姓郭嗎?

衆人也都很關心這個問題。

“不過一個姓而已,姓什麼都無所謂。”聶大郎笑了笑。

聶保根玩笑道,“那你跟雲朵姓吧!”

聶大郎兩眼含笑的看着雲朵,小丫頭姓什麼,至今他都沒有套出來。真的姓雲嗎?

雲朵小臉有些發紅,不過事情這麼輕鬆就辦好了,以後和聶家再無關係,她總算鬆了大口的氣。以後就她和聶大郎是一家人!別的,都不是!

“我們還沒有按手印!我們二房不同意!我們還不算!”聶二貴怒喝。

聶大郎瞥他一眼,“大房已經和二房分了家,大房的事兒與二房何干!?讓你們按手印,是在作證一欄,和三房一樣,做個證。你們二房做不做,並無妨礙!”

聶二貴怒恨極了,弄這麼一出,直接甩了整個聶家,自己逍遙快活去了?想得美!

一雙眼睛陰冷的盯着聶大郎,是聶二郎的,看這聶大郎,他冷冷譏諷,“世上再無聶引這個人,那考中舉人功名的聶引,也不存在了吧!?你現在已經不是聶引了!”

衆村人一驚,也都反應過來,紛紛看向聶大郎。難道和聶家斷絕關係,這功名還能沒有了嗎!?

聶大郎挑了下眉,“我能考第一次,就能考第二次。功名,還會再有的!”

衆人倒吸一口氣,都亂起來,不停的問聶大郎功名咋還再考的事兒。

聶大郎這才道,“今年春試我已經再次參加,考取廩生資格,馬上秋闈在即,大家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衆人再次沸騰了,聶大郎已經考過一次春試了!?他們都不知道,他又考了一次,還考中了廩生!?那時候就考了,那這獨戶,也早就辦好了啊!?

聶二郎怒恨的死死握緊拳頭,眼神彷彿淬了毒一樣。

聶保根幾個都問聶大郎名字是啥,“報喜的人沒來村裡,我們都不知道呢!”

知道呢!”

“聶子川。”

聶保根幾個連說這名字好,子子的,聽着就像有學問的名字,比那聶引的好太多了!本來讓聶大郎是幫着引來弟妹不錯,可是給人家起個這樣的名字,也實在難聽了些。

起了聶引這名字,不是招弟盼弟已經很不錯了!

看衆人擁簇着雲朵和聶大郎去了作坊那邊,甘氏一口血噴出來,昏了過去。

柳氏驚叫一聲,連忙喊郎中,又叫聶三貴幾個幫忙,把甘氏擡回家。

張氏也支撐不住,暈死了過去。

羅丘還沒走,讓把張氏直接擡進聶家大院。

院子已經蓋好,屋裡砌了炕,門窗也都做好裝上了,就是沒有傢俱那些,但也勉強能住。

聶梅撐着起來,走了幾步。

羅媽媽過來,讓僱來的那個婆子把她扶到聶家大院去。又吩咐家裡的下人過來全部打掃清理乾淨,點上香薰。

“到底出了啥事兒!?是不是出了事!?”聶梅面色蒼白的不停問。

被僱來的那個婆子只聽了幾句,只知道聶大郎和聶家斷絕了關係,但沒敢告訴她。她現在扶着她能走,要是不扶,她年紀大了可弄不動一個人。

聶梅到了聶家大院,聽聶大郎和雲朵辦了獨戶,從此和聶家斷絕所有關係,驚的死死瞪大眼,“斷絕關係?辦了獨戶?他們憑啥!?是我們聶家把他養大,給他治病,保住他的命,他忘恩負義,還跟我們斷絕關係!?”

聶大郎不是親大哥,他們都是從小就知道的,長年累月的,這個不親的大哥,他們養着他,給他抓藥治病,借錢看診,因爲他遭受二房的白眼壓迫和謾罵。她的心裡早已經潛意識裡形成。聶大郎是他們負擔起來的,爲了負擔聶大郎他們大房付出很多很多。他們對聶大郎恩重如山!

柳氏見她還這樣認爲,到這一步了,還覺得聶大郎忘恩負義,卻不想沒有聶大郎,就不會有她和聶三郎幾個,抿着嘴沒有理會,讓她自己一邊跟張氏哭去。

“他們早就辦了獨戶,要不是還能緩些時候,等明年還是啥時候。誰讓王婆子他們過來鬧事兒的!聶梅兒子死了怨恨他們,王荷花小產也怨恨他們。住着他們蓋的屋子,兒子讓他們養着,花着他們的銀子,還怨恨人家。真是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現在給他們蓋這麼大一院,也仁至義盡了!還有啥不知足的啊!?”

“要是我,聶家的人這麼一回回的找事兒,一次次的鬧,我早就跟他們斷絕關係了!又不是親生爹孃,親弟妹,還都擺起譜兒來了!不要臉!”

村裡的輿論大多都站在聶大郎和雲朵一邊,讓王婆子兩口子是臉色難看,心裡鬱恨,卻說不出話來。

一座聶家大院,堵上了聶家所有人的嘴。

這樣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楊氏聽到連連追問是不是真的,一家人急忙忙就趕到了清園來,得知真的跟聶家斷絕關係,還辦了獨戶,永遠也不會回郭家去,楊氏哈哈笑,簡直樂開了花兒,“早就該跟他們斷絕關係了!一窩子豬狗不如的畜生!就想着佔便宜,還搶家產,也不灑泡尿照照自己,就他們那鱉樣,也配!”

雲鐵錘也大呼痛快,“以後聶家的事兒,再來找你們,求着你們,也不都管他們死活了!白白給他們蓋那麼大的院子,已經便宜他們了!”

“還有郭家!那一窩子也不是人!他們要是敢來,直接打出去!不要臉的無恥賤人!還懶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呸!”楊氏到現在都憤惱當初郭二郎要強娶雲英的時候她沒在,她要是在,罵死那一窩子不要臉的畜生!

雲朵聽他們說了一堆,朝天看了看,“聶大郎還要去趕考,我們就先走了。”

一聽趕考,楊氏和雲鐵錘的臉色都有些不好,“上次名次不就很低,這次能考中嗎!?”

姜麗錦眉頭微蹙,“婆婆!二姑爺不是今年剛又參加的春試,還考了廩生的資格。他的學問早就比前幾年更厲害了,之前能考中,這次自然也不會有意外的。”

“呸呸呸!一定能高中!一定能高中!不是跟龐老爺學了那麼久,那這次肯定也能考中的!你們之前還幫朝廷抓了那匈奴的奸細,那可是個大功勞!”楊氏連呸幾口,吃了飯很爽快的就走了。

雲朵和聶大郎簡單拾掇了行禮,趕往衡州府。

而他跟聶家斷絕關係辦理獨戶的消息也在青陽鎮傳開了,震驚,驚訝的,唏噓的。多數人都覺得也是應該的,那聶家也算是發了家,以爲養着聶大郎,啥事兒都找人家,聶大郎還又幫聶家蓋了個兩進的大院,可沒有哪點再對不住聶家的。

聶貴芝聽了消息,震驚不已,急匆匆的趕到村裡,只看到氣派嶄新的聶家大院,和聶大貴,張氏,甘氏和聶老漢,幾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屋裡,個個傷病殘廢。到清園,主子沒在家,只有下人,客氣了幾句,就關上門。

村裡的人都還在議論,把聶家從小時候咋對聶大郎的都翻了出來,說劉氏打過聶大郎,聶老漢也天天罵,聶大郎吃飯也是吃的最少的,住的屋子也只是個土坯茅屋,冬天再冷,也都沒有炕。幫聶家引來了子孫,自己卻受聶家虐待,現在還幫聶家都掙了錢,還白白蓋了一座大院給他們住。

聶貴芝聽着村裡的人議論,流着淚長長的嘆氣。話她不知

。話她不知道說了多少次,讓家裡對大郎好一點,他分家後,更提了不少次,讓他們別有事兒沒事兒去找,大事兒小事兒都讓他們去辦,銀子啥的伸手就拿。親生的也會寒心,更何況沒有血脈的,還這樣折騰。

聶二貴說大院也有他們二房的一份兒,和聶四郎也搬了過來。

聶三郎也沒臉再住那小屋,可聶家大院他更覺得沒臉住,左右不是。但家裡還有爹孃要伺候,他也只能搬了過來。

王荷花不願意搬,可屋子是聶大郎和雲朵蓋的,又沒說送給他們,地契也沒在他們這,都喊着他們沒資格再住,也只能咬着牙,搬到聶家大院。但不讓聶四郎在家裡住。他是招鬼上身的人,讓他住在家裡,她這輩子都懷不上娃兒了!

聶大貴和張氏也堅持,不準聶四郎住到大院裡。

大房和二房因爲大院的事兒鬧了起來。

聶三貴也想搬,柳氏攔住了,他們分家了,住自家的小院舒服又舒心,自己掙錢自己花,想吃啥做啥,她纔不往大房和二房中間攪合,給自己找晦氣。

聶貴芝讓甘氏和聶老漢繼續住在小屋,也不摻和大房和二房之間的鬧騰,“這小屋,大郎之前讓你們住過來,也不會現在就把你們趕出去。住在這裡也挺好的。你們老兩口想咋過就咋過,他們…隨便他們鬧騰去吧!”

隔壁被羅丘叫人拾掇了個乾淨,過來跟甘氏說,“我們少爺少奶奶臨走前說了,老太太要是不想搬進聶家大院住,就還住在這。把兩邊院子打通,合成一院,老太太住着也寬敞一些。姑太太想來伺候幾天,也能有個歇腳的地兒。”

聶貴芝哭着拉住甘氏,“娘!大郎和雲朵不是沒良心的人!他們還是想着你和爹的!你們就住在這吧!以後過自己的安穩日子,不管他們,隨他們鬧騰去吧!”

甘氏也老淚縱橫,她也實在覺得累,覺得心冷,不願意再搬來搬去,就在小院住下。

羅丘找了工匠,把兩邊院子打通,中間之前聶三郎王荷花用的廚屋扒掉,大門改在正朝南,合成了一個院子。

村裡都說聶大郎和雲朵人實誠,太厚道,都蓋了大院了,竟然還孝順甘氏和聶老漢。

郭家的人來了兩趟,清園都沒有人,李大妮也知道,聶大郎辦了獨戶,怕是這輩子都不會認祖歸宗了。

八月十五很平靜的度過了,聶大郎和雲朵在府城過的中秋,等秋闈結果出來,聶大郎直接帶着雲朵回了村裡。

聶里正等人都十分關心這次科考結果。不過相比較上一次,這一次他們心裡都有了底氣,畢竟聶大郎跟着龐老爺唸了那麼久的書了。龐老爺是曾經的探花郎,又做過官,聶大郎這次的把握會更上一次更大。

等待中,報喜的官差來了,敲鑼打鼓的。

村裡的人都涌了過來,歡天喜地的,“大郎是真本事!學問好!這不又考中了!”

而成績公佈出來,更讓人震驚欣喜。

聶大郎在本年鄉試中,奪得魁首,是本屆鄉試第一名,高中解元。

第49章 懷疑第286章 離開第36章 野菊第48章 不高興第141章 聰明第184章 子川第185章 流言第213章 嫉恨第29章 大賣第154章 秘方第207章 活地第221章 鬧僵第129章 同意第275章 奉養第64章 離開第261章 真相第60章 蝨子第59章 湯包第225章 對峙第232章 插手第307章 沾上第168章 擄走第136章 認回第230章 歸來第59章 湯包第53章 教訓第132章 受驚第290章 美人第273章 舊事第143章 冤枉第170章 養豬第115章 心情第261章 真相第313章 乖乖第9章 尋死第165章 良心第199章 上告第40章 好評第225章 對峙第300章 歸家第196章 怒罵第68章 說媒第256章 尷尬第198章 撕開第149章 順眼第229章 兒女第168章 擄走第297章 高興第58章 偷錢第150章 嚴重第110章 退親第2章 添亂招災第320章 升遷第1章 詐屍而來第72章 惦記第297章 高興第5章 關係亂套第201章 下場第248章 保下第63章 感動第318章 心思第118章 心繫第261章 真相第223章 送禮第2章 添亂招災第246章 暗手第三 篇前世聶子川穿越第179章 賠償第25章 分家第110章 退親第82章 中毒第235章 心疾第273章 舊事第91章 攪合第272章 送給第87章 小露第299章 定親第267章 教訓第154章 秘方第148章 誇我第43章 好事第235章 心疾第252章 彙報第265章 毛病第67章 病重第220章 愉悅第73章 哄勸第3章 何去何從第161章 新菜第219章 早產第77章 收回第167章 比試第55章 憤怒第28章 偏心第235章 心疾第325章 說教第68章 說媒第104章 開業第84章 年節第121章 求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