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郎收回目光,隨口一句,“花石溝也有不少富戶吧?”
雲鐵錘以爲他瞧不起自家,不滿的哼哼道,“我們家還不是很快就成富戶了!”
有人聽見笑着接了句,“鐵錘你家是要發財了!不過你們再富也富不過張秀才家啊!人家可是讀書人,有功名的!”
雲鐵錘很不高興,主要這人說的是實話,可他不想承認,“你就是眼紅我們家呢!我們家也很快就能買上地了!”
說話那人哈哈笑,既羨慕又嘲笑。
聶大郎看着雲朵白淨細嫩的小臉,張秀才家……
楊氏等不及出來,“來了咋還不趕快的!”
幾個人進了家。
院子裡還曬着半成品的柿餅,不過前幾天下雨,收的不及時,壞掉了些。楊氏和雲鐵錘都心疼的不行,爲此雲彩又捱了一頓打,因爲她沒有及時在下雨之前吭聲,把柿餅收回屋去。
雲朵看那些曬的柿餅有帶瑕疵的,並不像之前的晶瑩圓潤,伸手拉着看了看。
楊氏又怒上心頭,恨恨瞪了眼雲彩,“這都是下雨碰到雨水的,可是壞了不少,全是錢,都浪費了!”
看她說話咬着牙,雲彩嚇的白着小臉瑟瑟發抖,雲朵面色微沉,“都怪雲彩下雨沒提前吭聲,收柿子手腳不利落,耽誤了不少功夫,才讓柿餅壞這麼多吧?”
雲彩小身板打了個擺子,兩眼噙着淚,害怕的看着雲朵和楊氏幾個。
楊氏突然聽雲朵這樣說,就順口哼了一聲,“不怨她怨誰!沒用的東西!幹啥都幹不好,吃的還多!壞了那老些柿餅,不知道能賣多少錢了!”
雲光孝已經手快的照雲彩頭上拍了一巴掌,“壞的那些柿餅賣了都夠給我做身新棉衣了!”
雲彩也不敢躲開,低着頭任由雲光孝打,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雲朵氣的不行,怒喊,“住手!雲彩只是個小娃,你們不是做爹孃的,就是當哥的,柿餅收的不及時,就是怨你們!管雲彩啥事兒!?”
雲彩猛地擡頭,二姐不是在怪她嗎?
щшш.тTk án.C○ 楊氏和雲鐵錘,雲光孝三人也愣了。
看雲朵憤怒,楊氏嘴脣動了動,似是找不到反駁的話,半天道,“這死丫頭夜裡起來上茅房的,竟然都沒有發現天陰了,讓把柿餅收進去!”
“那柿餅你們是咋收屋裡去的?”雲朵冷聲問。
楊氏臉色漲紅髮紫。
是天陰颳起冷風,雲彩凍醒了,聽外面蓋在柿餅架子上的草簾子刮掉地上,出來一看,忙喊了楊氏幾個人收的柿餅。
收着收着下雨了,楊氏和雲鐵錘一邊收一邊罵,收完就把雲彩打了一頓。
雲朵氣的冷笑,“這事兒應該怪我!怪我不該教給你們做柿餅!”
雲鐵錘怒道,“你個死丫頭!養活大你了,孝敬爹孃,讓孃家賺些錢還不是應該的!?你都教給那聶家,他們家拿你當人了?給你好處了!?”
楊氏聽雲朵說不該教他們做柿餅,也想說罵幾句,不過看她氣的目光陰沉發冷,咧嘴訕笑道,“你這孩子,生那麼氣幹啥!雲彩這丫頭前頭起來一趟,沒想起來讓收,也是壞了那麼多柿餅心疼,說了她幾句。”
又暗瞪着眼跟雲彩道,“你哥跟你玩呢!就拍了你一下,又不疼,你哭啥哭!一天到晚,眼淚像不要錢似的!”警告的看她。
雲彩嚇的忙止住了眼淚,搖頭。
雲朵冷眼看了眼雲光孝,小云朵之前也沒少被他欺打,她伸手招呼雲彩過來。
雲彩看看楊氏幾個,小心的挪步過來,小聲叫了句,“二姐。”
雲朵應聲,伸手去摸她的頭,想到她頭上的蝨子,轉個彎放到她肩膀上拍了下,拿出帶來的一小包紅薯幹給她,“這個是給你吃的。”
雲彩不敢接。
楊氏也不讓她接,快步上前來,“這是啥東西啊?她一個小娃兒,你給她,她又吃不完,給我拿着吧!光孝是你哥,他都還沒有呢!”
雲朵轉手把大包的塞給她,“這一小包是我給雲彩的!”
看還有個大包,楊氏抿着嘴,看了下給雲彩的一小包,這纔沒有再攔着雲彩接那紅薯幹。
雲光孝忙上前來打開,捏了一根填進嘴裡,皺着眉道,“這是啥玩意兒,硬的嚼都叫不動!還不好吃!一股子的紅薯味兒!”
“這是用紅薯做的?你們啥時候又做了這個?不是做了山楂片,做了酸棗糕!”楊氏也嚐了一個,紅薯幹雖然變成了幹,但也還是有紅薯的味兒。
都做着柿餅,還眼着他們做的紅薯幹,雲朵翻個白眼兒,“都是一點一點的,不想着法努力掙錢,難道等着別人救濟我們!”
說完也不等楊氏再說啥,轉身看那些重新曬出來的柿餅,其實就只有一點瑕疵,她摘下來一個帶瑕疵的,咬了一口嘗味兒,又摘了一個好的,也嚐了嚐,兩個只有細微的差別,價錢應該差不了太多,畢竟這裡的人還沒吃過柿餅。
楊氏一臉心疼,這一個柿餅都不知道多少錢呢!
嘗過後,雲朵又讓打開大缸,看裡面的起霜的柿餅,才一層淡淡的白霜,“還不行!再等些時候吧!要是能等到過年,價錢會更高。”
“要等到過年,還得多少時間啊!這上面白的不是柿霜嗎?這吃着也是甜的,早就能賣了的!”楊氏現在等不及賣大筆銀子了。她可是打進去不少本錢,想要儘快撈回來。兒子也要說親,家裡有錢,就能說個好的了!
“你們叫我回來是想多賣錢吧?我們做的紅薯幹也纔剛做好,準備過些日子賣到縣城去。你們要是願意,就等着一塊賣。到時候也好賣得上價錢!”雲朵提議。
“我們自己拉到縣城裡去賣還不是一樣!”雲鐵錘嚷道。
楊氏扒了下雲鐵錘,她覺的聽婆婆好了,二閨女之前賣山楂片和酸棗糕,這又做了紅薯幹,家裡的柿餅跟她一塊賣,說不定還真能賣上大價錢。想了想又打聽,“你們到縣城給人家大戶人家做魚,又賣山楂片酸棗糕,還弄個糖葫蘆,賺了不少錢了吧!”
“欠的債還沒還完。”雲朵眸光又沉。
楊氏抿了下嘴,“養你個死丫頭就是給別人掙錢還債的,幫孃家一把還冷臉擺架子,我看你能過多好!”
雲朵懶得理會她,看向聶大郎,“你外婆家離這不遠,去把錢還了吧。”
聶大郎點頭應聲,沒讓雲朵跟着去,自己出了門,朝村裡面走。
張氏的孃家住在村裡面,聶大郎過年的時候,不病就會跟着張氏走一趟親戚,對於現在的他雖然隔了很久,還是憑着記憶很快找到了門。
之前抓藥看病的一兩多銀子,還有買雲朵的二兩銀子,有三兩多。不過看病抓藥的一兩多是從張氏的娘手裡拿的,張氏有兩個弟弟,還都沒有分家,住在一塊,借這銀子也是零零碎碎積累起來的,兩個弟弟都不滿,尤其大弟弟一家,鬧了幾次。所以買雲朵的二兩銀子是張氏跟二弟妹悄悄借的她陪嫁壓箱底的銀子。
聶大郎把銀子還了,又送上一包紅薯幹,一家人都很是高興,拉着聶大郎留他吃飯。
看那些莫名自熱情的笑臉,聶大郎直接推拒了,又回了楊氏家。
雲朵沒打算留下吃飯,跟楊氏說好,就和聶大郎告辭了。
雲光孝看着倆人出門,不滿的哼道,“就拿這麼點破爛東西,跟誰都沒見過紅薯一樣。來走親戚,連肉都不拿!”
聶大郎淡淡的掃他一眼,隨着雲朵離開。
在村子的拐角又碰見那個婦人,聶大郎認識她,白石村的閨女,聶寶山他姐,張秀才的媳婦,聶氏。
聶氏眼中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陰冷,笑的一臉溫柔和煦,“雲朵回來了!好久沒見你,這是又長高了不少,身上這衣裳真好看。”
“張大奶奶。”雲朵淡淡的跟她打了聲招呼,就要走。
聶氏彷彿沒看見,又跟雲朵很熟的樣子,提着裙子上前來,伸手摸雲朵身上的衣裳,“這料子不錯,摸着舒服。顏色染的也鮮亮,小女娃家就得穿的鮮亮些,纔好看。”
雲朵莫名其妙,幾個村人也有些莫名,之前雲朵可是差點成了張秀才的妾,也因爲這個才投湖自殺,這聶氏的態度讓人看着不正常。
聶氏又呵呵呵的笑,“聽說你們賣山楂片,酸棗糕,還有啥糖葫蘆的,不知道還有沒有?我想買一些。”
幾個村人恍然,原來是想買東西。她們也都知道,張秀才家經常收人送的東西,也嚐嚐買東西送人。
雲朵眸光閃了下,“我們很久不在鎮上賣了,做的東西也都送到縣城鋪子裡了。張大奶奶要買,怕是得跑去縣城了。”
“家裡沒有了嗎?”聶氏問。
“賣完了。山上也找不到山楂和酸棗子,所以現在我們想賣也沒得賣了。”還有些,也是吉祥點心鋪子訂的。
聶氏沉吟了下,“我倒是有些山楂和酸棗子,給你們拿回去做吧!這山楂片和酸棗糕是準備送人,要的多,該多少錢,我先給你。”
聶大郎眼裡閃過一抹嘲諷,“既如此,那山楂和酸棗子也按多少斤給張大奶奶算上錢。”
聶氏笑道,“我們跟雲朵是一個村的,我跟大郎你又是一個村,說起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不過兩筐不值錢的野果子而已。還要麻煩你們費事兒把東西做好,我纔是不好意思呢!”
雲朵詫異,兩筐?看來的確不少。
聶氏就招呼倆人到家裡拿酸棗子和山裡紅。
雲朵看了眼聶大郎,倆人就跟着她走。
張秀才家是四間堂屋,東西三間廂房的青磚大瓦房,在滿村土坯房的村裡很是氣派。
聶氏領着倆人進了門。
張秀才穿着淡紫色繡雲紋直綴,墨發高梳,帶了跟玉簪子。他長的瘦長臉,因爲打小念書,一身斯文氣質,跟村裡常年勞作的莊稼漢完全兩個樣子。
平常村裡的人都怕他,他們對讀書有功名的人本能的敬畏,因爲他們是可以上通縣太爺的人,比村裡的里正還有用。
張秀才平常也都端着架子,只和一些讀書人往來。但今兒個他正在院子裡全神貫注的揮毫潑墨,畫着一副花鳥圖。動作如行雲流水,很是瀟灑。
雲朵只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等着聶氏。
聶氏一直關注着她,見她看了眼張秀才,笑着招呼道,“酸棗子在廚房裡,你們跟我來拿吧!”
張秀才停了筆,擡頭看幾人,看了看雲朵,跟聶氏道,“我就說現在山上沒有山裡紅和酸棗子了,果然沒有白準備。不然這東西做不成,也送不成了。”
“可不是,大爺一說一個準兒。”聶氏笑着。
張秀才就跟雲朵道,“本想買些稀罕吃食送人,既然你們沒有了,我這裡準備的酸棗子和山裡紅就送給你拿回去做吃食吧!”聲音很是溫和,見雲朵擡眼,衝她笑的一臉溫潤。
雲朵眉頭微挑。
張秀才目光不自覺的再次打量雲朵,才短短時間,她想脫胎換骨了似的,不再怯弱瑟縮,變得淡然自若。眉眼也張開了些,小臉更加的白淨細嫩,一雙杏眸清澈勾人。也果如他想的,換上新鮮的衣裳,她更加亭亭玉立。若是再捯飭一下,滋潤之後,爲了婦人,怕是稱得上美豔了。
如此想着,他對雲朵笑的更加溫和了。
聶大郎垂了下眸,眼中幽暗冷沉。
見雲朵沒吭聲,聶氏走到書案旁,欣喜的誇讚道,“大爺這畫畫的真好!這花兒和鳥都像活的一樣。”又轉頭招呼雲朵,一副又喜同分享的樣子,“你來看看,我說的可對!這鳥兒連眼珠子都透亮透亮的,這就是大爺平常說的靈氣吧!”
“我不識字,也不懂。酸棗子你們還賣嗎?”雲朵搞不懂她想幹啥,又把話拉回酸棗子上。
“天還早着,又不着急。”聶氏笑道,在雲朵身上看了又看,“你這衣裳沒有繡花兒,我說咋看着少了點。沒有花兒不好看,我這裡有不少花樣子,你來挑幾個吧!也算是麻煩你們特意再做一會山楂片和酸棗糕的謝意了。”
她竟然說自己的衣裳不好看,不懂得欣賞!她這衣裳哪裡不好看了?簡單大方,還鑲了闌邊。非得繡一身都是花兒,像花姑娘一樣才叫好看!?雲朵抿着小嘴,“我就喜歡這樣的,也不會繡花兒。張大奶奶還要賣酸棗子嗎?若是不賣,我們就先走了。”
聶氏臉上的笑容有些擱不住。
張秀才輕笑起來,“的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淨面的衣裳,比繁花似錦的要清雅高潔的多了!雲朵小小年紀,品味倒是不俗。”
他的誇讚並沒有讓雲朵像小女娃一樣羞澀臉紅,她彷彿沒聽見張秀才的話,就看着聶氏。
張秀才笑容淡了兩分,目光落在一直被他忽略的聶大郎身上。不過一個病歪歪的莊稼人,或許能博得幾分同情,但與他相比,張秀才再次笑起來。
聶氏也不好再繼續,招呼了張秀才的小廝把兩筐東西搬出來。
聶大郎看着兩大筐的山裡紅和酸棗子,拿出錢袋子,“過秤吧!”
“都是親戚鄰居的,況且也麻煩你們再做一回,這酸棗子和山裡紅就送與你們了。”張秀才不在意的揮揮手。
“張秀才即便把東西送給我們,酸棗糕也不會少要錢,還是算清的好,該是多少是多少。”聶大郎估算了下斤兩,拿出錢來。
雲朵看着兩個筐就道,“這得有七八十斤。”
兩個筐不小,卻裝不了七八十斤,最多六七十斤。張秀才看着就笑道,“那就給雲朵按一筐二十斤算吧!”
“還是稱一下吧!再耽誤天就晚了。”雲朵可沒平白佔人便宜的嗜好。況且這人又是張秀才和聶氏。
聶氏看了眼張秀才,無奈的嘆口氣,“你這丫頭,本來是一家人,非搞得這麼客氣。算了!算了!這筐最多裝六七十斤,又不滿,就按六十斤算吧!”
按兩文錢一斤的價格算,聶大郎掏了一百二十文錢遞給一旁的小廝。
張秀才看着又道,“這麼重,你們也拿不動,讓人給你們送回去吧!”
聶大郎可以背一筐沒事兒,但有兩筐,聶大郎不捨得讓雲朵背,看着聶氏,跟她重新借了兩個筐,一大一小。把山裡紅和酸棗子重新分了裝進去,他被大筐,讓雲朵背小筐。
看着倆人一大一小各自背了個筐離開,張秀才皺起眉頭,不悅的看聶氏。
聶氏掩住眼底的陰狠,笑着勸道,“這事兒不着急,反正人在那,又跑不掉。太快了反而讓人說嘴。”
張秀才點了頭,看着桌上的畫,伸手收了起來。
聶大郎則在看雲朵身上的衣裳,除了闌邊,乾乾淨淨的,的確有些素。
雲朵則想的聶氏想讓她白乾活兒不給錢,“東西做好了不給他們,拿了錢纔給。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套近乎也不行!
聶大郎眸中幽光閃爍,忽然一笑,“好!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又問她累不累,要不要歇息一下。
雲朵不累也喊累,喊着要歇一會。聶大郎非要背了個大筐,幾十斤東西,要是一口氣揹回家好累的。
兩人走一路,歇一路的到了家,已經傍晚了。
王忠過來催,讓雲朵明兒個去縣城,該去做魚了,“拖太久了不好。”
雲朵十分不想去,就道,“後天大後天去吧!我們要把帶回來的酸棗子和山楂做完,也順便一塊帶着!”
王忠看着兩筐酸棗子和山裡紅,點了頭。
晚飯雲朵剁了些山裡紅,碾成泥,做了山楂糕。
山楂糕鬆軟酸甜,和乾乾的山楂片不一樣,除了拿着不方便,吃起來卻更爽口。做好就盛到盤子裡,讓聶大郎吃,“你先嚐一下,等會吃了飯再吃!這東西消食,空腹吃多了傷胃。”
聶大郎嚐了一口,說好吃,就聽話的放下。
外面聶蘭過來了,“奶奶讓我來問問你們要不要吃蝦子?今兒個攢了不少。”
雲朵眼神一亮,“要!有多少?”
“有三斤多,不過好些都死了。”聶蘭說着看向筐子裡山裡紅和酸棗子,“你們又弄這個了!?”
“那不要了,不知道攢了多久的。”聶大郎出聲。
雲朵想說要的,看聶大郎說不要,還看了她一眼,想了下也說不要了,“死的就不要了,死的好難吃呢!”
聶蘭詫異,“真不要了?”剛剛不是還想要。
雲朵搖頭,“不要了。”死掉的蝦子雖然沒有活的鮮美,但做好了也好吃。可是她做好也得自己吃得上才行,否則又是忙活一場,做了給別人吃的。
“你不會是怕做好了,我們吃你的吧!”聶蘭眼珠子轉。
“你想吃自己做就是了。”雲朵轉身去摘菜。晚飯她炒圓白菜吃,放兩個辣椒。
聶蘭翻了個白眼兒,轉身走了。
其實清湖裡有不少蝦子,就是沒人有訣竅弄得出來,平時撒網撒到的也寥寥無幾。聶家老宅的蝦子還真是攢的,等攢多了,才說做了吃。
只是之前做過一次,卻不好吃。這次就想着拿給雲朵做。
聽聶蘭回去說雲朵不要,劉氏當即就哼了一聲,“才幾天就嫌棄起我們來了!好心給她送蝦子,還擺譜兒說死的不要!想要活的自己去弄啊!”
聶蘭撇撇嘴沒說話。不想費油又做不好吃,想着讓別人做好了送來,真是想得太美了。再說雲朵又小氣的很,摳的跟啥一樣,纔不會上當!
甘氏皺了皺眉,“既然他們不要,我們就自己炒炒吃了吧!”
張氏做蝦子的方法是按做小龍蝦做的,也不是太難吃,就是蝦子沒有摘乾淨。
嚼着圓白菜的雲朵想了下油燜大蝦的滋味兒,跟聶大郎道,“明兒個我給你一道螃蟹吃!”
“哪裡來的螃蟹?”聶大郎挑眉。
雲朵嘿嘿笑,“有一道菜,叫賽螃蟹。它不是螃蟹卻賽過螃蟹!”其實賽螃蟹再怎麼賽,那也是沒有真螃蟹好吃的。
聶大郎輕輕一笑,“蟹爪好吃。”
雲朵小臉有些微皺,“可惜今年沒有了。”她也給聶大郎做不上了。
“那就明年再吃。”聶大郎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雲朵嚼着菜,低下頭,沒有說話。她要儘快想辦法回家去,不可能再等到明年給聶大郎做蟹爪吃了。
聶大郎默默的吃了飯,看雲朵收碗,伸手接了過來,催她去泡腳,“趕緊洗了上炕。明兒個還要早起來呢!”
雲朵應聲,舀水泡了腳,上了炕。
聶大郎拾掇好,也泡了下腳,卻沒有睡下,而是把油燈挑亮,拿了雲朵的夾襖過來,又把針線簍子拿出來,找出之前買的繡線來。
“你要幹嗎?”雲朵坐起來問他。
聶大郎把被子拉到她身後,給她圍在身上,“給你繡兩片葉子。”
雲朵嘴角微抽,難道是因爲聶氏說她的衣裳沒有繡花兒不好看?
聶大郎已經穿好了線,拿着夾襖從衣襬開始繡。
見他已經動了針,雲朵只好在一旁看着。
聶大郎開始不熟練,等繡完一片葉子,就找到了感覺,不大會,衣襬上就出現一叢蘭花的葉子,倒真是像草一樣。
“真好看!”雲朵滿眼佩服,伸出小手摸了摸,更是佩服。這聶大郎的繡活兒還真挺不錯的!針腳細密平整,這蘭花葉子栩栩如生的。
“這樣看着還是草,等明兒個再繡一朵花上去,就是蘭花草了。天不早趕緊睡了。”聶大郎笑着把衣裳收起來,他不睡,這小丫頭就在一旁看着,馬上天就下半夜去了。
雲朵點點頭,把被子拉好,等着他睡下。
聶大郎放了針線簍子轉過身,看她乖順的躺在被窩裡,拉着被子等着他,黑亮的大眼睛閃着光,他全身的血液驟然停了下,突的加快起來。心擂鼓般,彷彿要跳出來了。
“快點睡吧!”雲朵看他不動,就催促。
“嗯。”聶大郎胡亂的點點頭,脫了棉衣,吹了燈慢慢的躺下。
雲朵把被子往他一邊送了送。
聶大郎這才恍然定神,把被角給她掖好,猶豫了下,伸出胳膊讓她枕着。
雲朵動了動,像蠶蛹一樣,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過去。
察覺到她睡着了,聶大郎緩緩出了口氣,輕輕的擁住她。
天越發的冷,倆人還只蓋一條被子,炕也不是整夜燒,下半夜雲朵就覺得被褥不是那麼熱乎,朝着身旁的熱源拱了又拱。
聶大郎被她拱醒,把被子拉好,裹着她,收緊胳膊抱着她。
雲朵嚶嚀一聲,動了動身子,伸出胳膊從聶大郎腋下穿過去,環着他。
好一會,聶大郎壓下體內的衝動,閉上眼調整呼吸。
次一天起來,雲朵拿着夾襖穿上,跟聶大郎道,“繡這幾個草葉子就很好看了!不用再繡花兒了!”
“喜歡嗎?”聶大郎問她。
雲朵直點頭,聶大郎實在厲害,她都不會繡!
看她小臉洋溢着喜悅,聶大郎彎了眉眼也笑起來,“那把你的褂子也繡上,回頭罩在棉襖外面穿。”
雲朵嘻嘻的笑。
吃了飯,倆人就開始忙着做酸棗糕。酸棗糕做出來先到外面晾曬,又做山楂糕,這次雲朵買的羊羹派上了用場,她一口氣把一筐的山楂全做成了山楂糕。
加了羊羹做出的山楂糕,外形雖然不如明膠和瓊脂,但也很透亮,紅紅的山楂糕塊,酸甜果香的滋味兒,引的人食慾大開。
雲朵連吃了兩塊。
聶大郎攔住不讓她再多吃了,晚飯熬了濃濃的米粥,蒸的發麪餅子。
雲朵抓了兩個雞蛋,“煎雞蛋吃!不炒了!”
聶大郎燒着火,讓她去做。
早先在聶家老宅,他們都是炒雞蛋燉雞蛋,雲朵把鍋裡倒了油,雞蛋打進去,滋滋響,稍微一翻面,雞蛋就煎好了。
煎的雞蛋又嫩又滑,還是糖心的,雲朵怕聶大郎不吃糖心,還把他的特意煎熟了點。又扒了兩個白菜心涼拌了。
看她拿着發麪餅子夾着煎蛋,涼拌的白菜心也直接夾進去張口就咬,吃的香甜,聶大郎也學着一樣的吃。
糖心的蛋黃被咬破,雲朵吃不及,又怕落在裙子上不好洗,忙使勁兒吸,吃了小臉沾了兩塊蛋黃。
聶大郎無奈的看着,拿了手巾給她擦臉。
雲朵覺得自己想剛學會吃飯,吃的滿地是,被大人捉住擦嘴一樣,囧了囧,不過發麪餅子夾煎蛋的確好吃,她一邊吃一邊跟聶大郎道,“今晚還把酵母泡上,明兒個我們蒸荷葉餅,做扣肉吃!”她沒見到梅菜,不過張氏曬的有乾菜。
“好。”聶大郎看她性質高,笑着應聲。
第二天起來又下雨了,雲朵賴在被窩裡不想起來。想到買的書,她從破木箱子裡拿出來,看看這本又看看那本,叫聶大郎,“要不,咱們割塊肉,帶上禮,到里正家走一趟?讓他給你啓蒙,教你認字。”小云朵是不識字的,她雖然認得些,卻不能教聶大郎識字。聶里正反正現在挺閒的,他肯定是個識字的。只學幾個字,也不用準備啥拜師禮那麼嚴謹,送點東西就行了。
看她把幾本書翻來翻去,裝作看不懂不認識的樣子,聶大郎眸光微轉,應了好,倆人帶上些紅薯乾和山楂糕,撐着把破舊的灰傘,往聶里正家來。
聶深也正在家無聊,拿着個陀螺也不想打,看到雲朵和聶大郎過來,兩眼一亮,“雲朵姐姐!大哥哥!”眼神就盯着雲朵懷裡的紙包。
雲朵笑着跳進屋裡,把吃的給他。
聶婆子抓了花生出來給雲朵和聶大郎,“這小子正惦記着你們,你們就又給他送吃的。這麼吃,得多少!拿出去多賣一個是一個。”臉上的笑容卻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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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惦記着里正爺爺呢!”雲朵笑道。
聶里正拿着菸袋,正在填菸絲,聽這話笑道,“惦記我啥呢?”
雲朵沒有拐彎,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想跟聶里正學識字的事兒。
聶里正滿臉驚訝,“你們想學識字?想念書?”不怪他驚訝,實在村裡窮,他們這邊都是佃農,年景不好的時候,吃飽飯都不容易,更別提唸書識字了。
“我去韓府給人做魚的時候,那裡的下人都識字。”雲朵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其實韓府識字的下人也不多,但廚房的管是媽媽和陳媽媽都是識字的。
聶里正眼裡閃過了然,“你們能想到識字,這見識就已經不一樣了。識字唸了書,不考功名,做別的事兒也容易些!”他兒子就是念了書,雖然沒考到功名,卻能在外面做事兒,娶了知書達理的媳婦兒。孫子他也準備啓了蒙,送到學堂繼續讀書。
“是啊是啊!就是因爲見識少,鬧了不少笑話。這村裡有學識,又親近的也就里正爺爺了,我們就厚着臉皮來了。”雲朵忙不迭的笑。
這話讓聶里正聽着心裡很熨帖,哈哈笑起來。
雲朵又說她買了書給聶大郎。
聶里正來了興致,想着大長冬天也沒事兒,當下就同意了,讓聶大郎坐在桌子旁,先教他認字。
聶深好奇的和雲朵趴在一旁看,他吃這山楂糕,雲朵吃着花生。
聶里正皺皺眉,驅趕他們,“學問是個正經嚴肅的事兒,你們上一邊玩。”
見他真的神色不虞,雲朵忙放下花生,規規矩矩的坐在一旁看着。
聶深捨不得手裡的山楂糕,站在遠地方,吃完了一塊才又回來,學着雲朵的樣子規規矩矩坐着。
聶大郎表現的很好學,教了就會,聶里正不停的點頭,興致更高。教了一上午,讓他下午再過來。
雲朵轉到老宅,要了一把乾菜,甘氏又給她拿了一筐子綠豆芽。
劉氏陰着眼,拿眼神剜雲朵,“不是說要給爺爺買個燒雞,咋連個雞毛都沒有見!”
原來她還記恨着要抓藥錢和棉衣的事兒。雲朵看了眼天。
她這話也提醒了一直惦記着燒雞的聶老漢,“就是啊!都幾天了,也該買回來了!”口氣很是不悅。
“我說過的話都算數的,明後天就給爺爺買。”雲朵說完,拿着乾菜回家。
雨一停就出了太陽,趕集有肉沒賣完的,雲朵就跑到大路上等着,看到賣肉的路過,就招呼停下,割了五斤肉,又買了不少大骨頭。
晌午飯倆人炒了豆芽菜吃,五斤肉割了有四斤,下午送去了聶里正家裡。
“這倆孩子……”聶婆子氣道,非要讓雲朵把肉拿回去,雲朵和聶大郎都說該送,聶婆子又要砍一半給他們。
“家裡還有呢!晚上我們也做肉吃!”雲朵勸了一通,才把聶婆子勸下。
聶里正更加打起精神教聶大郎,他既然收了幾斤肉,那就得辦事兒的。
雲朵還擔心他教着教着不想教了,就提議給聶深啓蒙,可以一塊學,聶深也會進步很快。
聶里正看孫子老老實實的坐了大半天,心中一動,問他想不想學。
聶深點點頭,“想學!學了就能做個有學問的人,還能當大官!”
聶里正覺得孫子有志氣,很是誇了兩句,把聶深和聶大郎放在一起,一塊教。
雲朵看着聶大郎識字看書的模樣,放下心來,招呼了一聲回家蒸荷葉餅。只要聶大郎肯學,啥時候都不會晚。聶大郎有了學問,他的天空就不會只有白石村青陽鎮這一塊了。
看她離開的背影,聶大郎心中一緊,“雲朵?”
“嗯?”雲朵回頭,擺了下手,“我回家蒸饃饃。”
聶大郎有些僵硬的點頭,微微放下心,她說要做扣肉,要蒸荷葉餅,還買了大骨頭要熬湯,做完這些,估計天都要黑了。
雲朵回到家,掀開鍋蓋,看了下盆裡的面已經發了,把面盆端出來,耍了鍋,拾掇好開始和麪蒸饃饃。
荷葉餅要在饃饃上汽凝住饃皮兒之後,把餅子放在饃饃上。這樣饃饃熟了,荷葉餅也熟了,省火省事兒。
饃饃蒸好,她把泡發的乾菜洗淘乾淨,拿了肉燒了小爐子,準備做乾菜扣肉。
扣肉做好,她嚐了下,雖然不如梅乾菜味道,但也不算太差,把扣肉坐到大鍋裡熱着,又在小爐子上煮大骨湯。
骨頭湯熬好,天也黑了下來。
聶大郎有些着急的快步往家走。
聶里正覺得他太着急回去,半下午的時間都有點心不在焉的。聶深笑他想着回家吃肉。
聶婆子也做了肉,還招呼聶大郎,他頭也不回快步走。
小屋裡已經點了燈,遠遠的就看見了。
聶大郎等不及,跑了幾步。
推開院門進去,張口就叫雲朵。
屋裡卻沒有人應聲,聶大郎心往下沉,快步奔到屋裡,沒有人。
他臉色難看的出來,在院子裡看了看,擡腳就往側邊風道的茅房裡找,也沒有人。
“雲朵!雲朵!”聶大郎急了,連着叫了幾聲,都沒有聽到半點聲響,只有滿屋子瀰漫的香味兒。
他回屋拿了乾柴,抓着破布用燈油浸透,做了個火把點着,拿着出了門,就往清湖跑。
火把沒有事先泡透,火苗沒有那麼亮堂,不過也照了一大片。
上午剛下過雨,雖然下午放晴了,但這會滿天的星星都好似沒睡醒一般,帶着朦朧的光。就連月亮也是,不那麼清晰明亮,帶着一圈朦朧的月暈,卻又有種不一樣的美。
聶大郎無一絲欣賞的心思,迎着呼呼的冷風,加快奔跑速度。
幾天前她就有跡象了,她一直都想着的。雖然他把劉氏弄進了湖裡凍了一回,她也做了噩夢,沒有再往清湖邊跑,可心裡的執念卻沒有改。
家裡的紅薯都做成了紅薯幹存着,山楂片和酸棗糕存的也都有,又做了山楂糕,拿出去就能賣錢。王忠過來催了兩次,上次龐仁能放過他們,這次就沒可能再遇到韓四解圍。所以,她連着給他做好吃的,今晚更是做了乾菜扣肉,還蒸了什麼荷葉餅。
可這些他都不需要!他想讓她留在身邊,留在他的身邊!
聶大郎心裡驚慌,一口氣跑到清湖邊,呼喊她,“雲朵!雲朵!”
湖邊什麼都沒有,更別說人。
聶大郎呼吸停住,睜大了眼,緊緊的盯着湖邊還沒有消散盡的漣漪,他心猛的抽緊,扔了火把,直接縱身撲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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