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陳婆子和陳有福來了,雲英嚇的拿着針就扎到了手上,血珠子突突就冒了出來。
雲朵看她臉色還蒼白的厲害,神情悽惶,小臉一冷,扶着二妞坐好,安撫娘倆,“我出去看看!”
雲英伸手叫住她,“雲朵……”
雲朵抓住她的手,“大姐!你已經和離了,和陳家只有債務關係,不用怕他們那種人渣!”
常年的欺壓,讓雲英都習慣了,現在和離,她還處在不真實的感覺中,聽到陳有福和陳婆子過來,她就心裡直髮慌。
雲朵摸摸二妞的小腦袋,大步出去。
外面陳有福和陳婆子找到雲朵家的小院,裡面沒有人,聶大郎在聶里正家唸書,問了人,見那人到作坊來,倆人就直接跟着過來了。
陳有福想了一夜,外面很多罵他的,他再想娶媳婦兒也不容易了,更別說娶雲朵回去,更別說她有掙錢的本事,有作坊,這些和他都沒有關係了。他心裡怒恨,不忿,縱然被迫着簽了和離文書,也不能輕易饒過那個賤人!
陳婆子更是恨的心肝肺都疼,雲英她看不慣,雲朵她也看不慣,要不是她能掙錢,誰要她!可是現在兩個都落空了,她更是怨恨不止。就算和離,也不能讓那個爛貨賤人好過了!那作坊她得不到,也要分一杯羹!
直接要銀子是不可能了,聶大郎死揪着她推了雲英,害了她的胎兒小產,元氣大傷,還想找他們家要銀子呢。這個行不通,但二妞個小賤胚子卻是陳家的種,把她要回去,賞口飯吃,人攥在她的手裡,不怕那爛貨和雲朵那小賤人不往她手裡送東西送銀子!
陳有福是心中有恨,又恨不過,縱然不想養着二妞,可是能讓雲英難受,讓雲朵記掛着,不管送錢送東西,反正她們這對賤人姐妹絕對不會過的舒心了!
雲朵從作坊出來,楊石頭和聶三郎幾個都跟着,山根嫂子幾個也都停了手。昨天大打一架,雲朵雖然沒有被打,聶大郎可是被打吐血了。多年的兄弟,聶二郎還下得去手,這陳婆子和陳有福連雲英和二妞都磋磨虐待的不成樣子,更別提會對雲朵客氣了。
陳婆子看雲朵身邊那麼多人,心裡先罵了句。小賤人以爲人多我就不敢咋着你了!
陳有福目光陰冷的盯着雲朵,“我來不是跟你們吵架打架的,我是來接我閨女回家的!就算是我跟雲英和離,二妞也是我陳家的血脈,是我陳有福的閨女!”
果然,雲朵冷笑一聲,上下打量陳有福,“昨天咋不說你是二妞的爹,二妞是陳家的人,應該歸你們陳家。和離文書都簽了,簽完了又想把閨女要回去?你們腦子被驢踢了吧!”
衆人都恍然,雖然覺得二妞是陳家的閨女,理應歸陳家,但云朵說和離文書籤字,這意思是連二妞也簽着了,那就不管陳家啥事兒了。
陳有福目光一沉,“我是和雲英和離,孩子卻是我的!”
“我讓你籤和離文書了!”雲朵白他一眼。
陳婆子一聽頓覺不好,大怒道,“你們使壞!二妞明明是我陳家的娃,你們使壞,搶我陳家的孫女!和離文書是和離的,可沒說二妞歸誰!”
雲朵冷哼一聲,“和離文書上寫的清清楚楚,你們是不識字吧?那就拿着去找姜里正幫你們看看啊!要是識字,還不要臉的過來要人,你們是眼瞎啊!”
陳有福當時都快氣炸了,陳婆子也兩眼發黑,都要裝暈了,誰也沒有顧得上二妞的問題。聶大郎早料到倆人會搶二妞,事先就讓和離文書標示清楚了。和陳家再無任何關係的是雲英母女,是兩個人,不是單指雲英一個。倆人事後再找過來?晚了!
陳婆子一看說不通,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哭罵起來了,“先是要逼死我們家!逼的我兒媳婦和離,還搶走我陳家的孫女!黑心爛肺的東西,不怕天打雷劈!”
“二妞是我的閨女,她是我生的,流着我的血,就算籤和離文書,你們也沒資格搶走她!她就是我陳家的人!”陳有福大有一副不給就硬搶的架勢。
“呦!二妞是你生的?”雲朵驚詫的打量陳有福,“你懷胎幾個月生的啊?”
前來看熱鬧的人都哈哈笑起來。
“你……”陳有福怒指着雲朵,兩眼閃着陰光。
雲朵抱着胳膊,不屑的看着陳有福和陳婆子,“想要把二妞要回去也可以,不過我有三個條件!”
衆人疑惑,難道雲朵不想多養着一個人了?二妞那小女娃還小小的一點,也吃不多。不過多養一個人,也的確要花不少銀錢,畢竟雲朵家吃的糧食都是買的。
陳婆子還以爲她鬆口了,“啥條件?你別又爲難人!”
“咋能是爲難人呢!這和離文書是你們簽下的,白紙黑字寫着。就如那說出去的話一樣,收不回來了。你們要是能做到我三個要求,我就把二妞給你們!”雲朵眼裡閃過惡意,冷笑着,“第一個要求就是,你們自己端盆水,潑到地上,再把水給我收起來!第二個,就是你們自己吐口唾沫,自己再給我添起來。”
衆人都笑起來,原來是爲了噁心陳婆子和陳有福,還不爲難,這明明就是爲難。不過爲難的好!這種人渣,打他們都不爲過!
陳婆子和陳有福臉色陰沉難看的不行,“你個小賤人是存心噁心爲難我們!”
雲朵冷嗤,“噁心你們?第三個纔是噁心你們。那說出去話收不回來,同樣,拉出來的屎,你們要是再能吃回去,我算你們達成條件!”
不少人都噴了,這屙出來的屎誰會再吃回去!?除了小娃,沒人管,自己拉了,不知道,伸手抓着糊到自己身上了。陳婆子和陳有福都是大人,是無論怎樣,都不會再把自己拉的屎吃回去的。
陳婆子咧開大嘴就要哭鬧。
聶大郎緩步過來,從袖子中抽出一張欠條,“我們正忙着沒時間上門討債,既然你們來了,那就把我大姐雲英嫁妝的賬算一下,把欠的銀子還上吧!”
人羣有人聽這話,頓時就罵,“貪兒媳婦嫁妝的老賤貨,真是不要臉!”
雖然貪兒媳婦嫁妝的婆家不少,但都是私底下,悄悄的,擺到明面上就是被罵的份兒了。
已經貪到自己手裡的,陳婆子是絕對不會還出去的,況且是早就用沒影的,不過被她和孫子蓋舊的被褥,倒是被雲朵拉過來兩條,給雲英鋪炕上了。
母子倆人打着好算盤,是來要二妞的,以後好用二妞來牽制雲英和雲朵,沒想到人連見都沒見到,先被雲朵噁心了一頓,又被聶大郎討債。
陳婆子張嘴就狡辯,可欠條也是陳有福和她簽字按的手印,姜里正作證,想抵賴都抵賴不了。
看兩人臉色都綠了,雲朵怒哼一聲,“馬上給我滾!再敢來我們村,我們村裡少了啥東西,你們可賠不起!”
聶大郎差點就對她笑起來。
偏生村裡突然有個賺錢的活兒幹,雲朵對人又好,發工錢還會發點心吃,立馬就有人起鬨,“剛纔我家丟了只雞,是不是你們偷了?”
“哎呀!他們剛纔從我家那邊來的,我也得趕緊回家看看,有沒有丟啥東西了!”話說的響亮,人卻站着一步也沒動。
衆人都應和起來,看陳婆子和陳有福發綠的臉,都莫名的有欺負人的快感,尤其這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有福氣的幾乎發抖,怒指着聶大郎和雲朵,“你們給我等着!”
聶大郎揮揮手裡的欠條,小聲跟雲朵道,“欠債不還,可以直接告他們去衙門。”雲英的嫁妝雖然不多,但陳婆子吃下的東西,絕對不會吐。
雲朵眼神一亮,怪不得聶大郎那會不要銀子,不要東西,非得要這個欠條。她還以爲是擔心逼得太緊,陳有福和陳婆子不願意籤和離文書,不放大姐和二妞離開。原來這欠條是這麼個用處。
陳婆子和陳有福無功而返,衆人開始紛紛議論嘲罵陳有福和陳婆子的種種劣跡。連哪天趕集白吃聶家賣的魚都翻出來,諷刺說罵一通。
雲英嚇的抱住二妞,她真的害怕二妞被搶走。她的和離就像一場夢,可即便在夢中,她無所謂,她不希望閨女再跳進那個火坑裡去!
雲朵和聶大郎進來,好好安撫了她和二妞一通,“和離文書都簽字了,不僅僅大姐,二妞也在上面呢!文書上還有姜里正的簽字和印章,陳家想抵賴也抵賴不了。更別提把二妞要回去了!”
“雲朵!他們要是來搶咋辦?”雲英還是害怕,她嫁到陳家幾年,最清楚陳婆子的品行了。
“二妞從此不叫二妞!她也再不是陳家的人!”雲朵沉吟着,想給二妞改個名字。又一想,她走了,雲家那邊是靠不上的,大姐和二妞也就只能自己動手,靠聶大郎多看顧點,她就扭頭看向聶大郎。有他幫着二妞取個新名字,有這樣的情分在,即使她走了,他每叫起二妞的新名字,也會有一分感觸,多幫大姐一點,不會看着大姐再陷入之前的慘境。
聶大郎明白她的心思,“那就改成雲笑吧!願小丫頭以後每天都快快樂樂的,笑容常見。”
“雲笑?這名字好!”雲朵一聽就笑起來,扭頭問雲英,“大姐覺得咋樣?”
雲英點點頭,也說好。
雲朵就抱着二妞親了親,“以後二妞這個名字再也不叫了!我們改名叫雲笑!笑笑!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笑笑以後的日子都是開心快樂的!”
新鮮出爐的雲笑小娃兒還有些不太明白,不過她喜歡笑笑這個名字,大姨就常常對她笑。
山根嫂子幾個都湊趣,笑笑笑笑的叫,小云笑終於確認,二妞不再是她的名字,她的新名字叫雲笑,大家叫笑笑,是在叫她。怯生生的看着衆人,赧然的笑。
雲英看着閨女拿着點心,在雲朵懷裡笑的模樣,轉過臉,抹了下眼睛。二妹妹對她和閨女這麼好,她以後要多幹活兒,多幫二妹妹才行!
聶大郎重新回去唸書,雲朵看着雲英給小云笑做新棉衣。
晌午飯,雲朵熬了大骨湯,用骨頭湯煮的燴麪,炒的白菜,肉末蔓菁。雲英執意,和小云笑到家裡吃的。
雲英做針線活兒很快,她在家裡就常常做針線活兒,做好了陳婆子拿去賣,賣的錢雖然一個沒見着,雲英的手藝卻是越練越好。
一天的功夫,小云笑的棉褲已經做好了,棉襖也縫好了身子,只要明兒個把袖子和領子縫上就行了。
雲朵一看不行,雲英這麼快就做完了,等手裡沒活兒,閒下來,她肯定要下炕洗澱米分幹活兒。次一天吃了飯,就和聶大郎搭牛車去了鎮上。
扯了很多布回來,有好的有不好的,棉絮,背面,還買了兩張銷好的羊皮和幾張兔子皮。連同針線,一塊拿回來。
雲英做好了小云笑的棉衣,做自己的棉衣。等自己的棉衣做好,雲朵就讓她做了一條新棉被,然後做棉靴,給她自己和小云笑,連同她的一塊做。做完再把皮子拿過來,給雲朵做皮襖。小云笑還小,營養跟上會長的很快,雲英不讓給她做,她自己有了新棉衣說啥都不要,最後落在雲朵身上。雲朵還要求繡點花兒上去,最好做的精緻些。
劉氏被打了一頓,在炕上躺了三天,天天都能把雲朵罵上百八十遍。三天後,她的臉才消腫下去,腰也不像斷了一樣的疼了,可胸前還是隱隱悶疼,一大塊的青紫痕跡消不下去。她揉了些紅花葯油,也沒見多大效果。
偏偏楊土根媳婦是個嘴快的,把外面發生的事兒往劉氏跟前說。啥啥陳有福和陳婆子來要孫女,被雲朵罵回去了,聶大郎還跟陳家要債。小云笑改名,再也不叫二妞,改姓雲了。啥啥雲朵買了多少東西,棉被衣裳給雲英和小云笑換成了新的。做了多少好吃的,連楊婆婆都沾了不少光,在作坊裡幹活兒的也沾光得了新點心。
劉氏越聽越氣恨,越氣恨,越覺得胸口悶疼悶疼的,都要把雲朵上上下下罵個幾遍。
楊土根媳婦不相信雲朵打她打的起不來炕,她就扒着衣裳,叫楊土根媳婦幾個看胸前的青紫傷痕。
甘氏冷沉着臉過來,“你自己心裡作孽,別以爲沒人知道,再不給我消停,我休不了你,不讓再回聶家,我還是能當家做主的!”
楊土根媳婦兒就拉着張氏說話,“要我說你們分家得了!三房人擠在一塊,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吵吵鬧鬧的,日子都過不好!”
張氏忙搖頭,“爹孃都還在,不能分家!”
楊土根媳婦兒有些不悅,“你咋還傻呢!二房可是把大郎和雲朵得罪的不輕,到時候連你這個娘也冷淡!”既然雲朵厭惡二房,就該把二房的人趕緊分出去,省的礙眼礙事兒。荷花嫁過來要當家,還得看二房的臉色,被二房欺壓着,她也撈不到好處。惹怒雲朵和聶大郎,他們的好處也得不了了。到時候可不白白便宜了外人!?
“那不能的。”張氏嘴上說着,心下卻有些不安。
楊土根媳婦兒恨鐵不成鋼,拉着她壓低聲音,“哪不可能!你是沒出過門不知道,大郎那親爹孃家,本來都窮的揭不開鍋了,他那個爹生病花錢哪來的銀子?還不是大郎和雲朵出的!他們家現在還賣雜肉菜!天天都進賬不少錢呢!看着可比你們家的魚強多了!”
這事兒張氏還真不知道,她有些愣神,吶吶道,“他們畢竟是大郎的親爹孃,他們家有難,大郎幫一把……也是應該的。”
“應該個啥啊!大郎可是你養大的!當初抱過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才三歲還是兩歲!?他能長這麼大可都是你養大他的!他生病,也是你們借錢採藥給他治病,他才能活到現在!”楊土根媳婦極力的勸說張氏。
張氏臉色微變,搖頭,訕訕的道,“大郎幫他們是應該的。抱養大郎,他也爲聶家引來了弟弟妹妹,是對聶家有恩的人。”
楊土根媳婦看她說不通,有些生氣,“不是親爹孃,這情分到底沒有親爹孃情分深。那雲朵被爹孃逼着當小妾,投湖死了,還賣了她,現在她還不是幫孃家掙了大錢!大郎和雲朵不厭煩你和大貴哥,可他們現在厭煩二房的人。二房打的啥鬼主意,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認爲雲朵和聶大郎掙的錢應該歸他們呢!你纔是大郎的娘,雲朵的婆婆。關他們二房啥事兒啊!就是因爲沒有分家,他們纔有銀子是他們的想法!分了家,沒了關係,他們想佔這個便宜也沒門了!”真是蠢!要是她,早把二房趕出去了!就算不能把聶大郎接回家住在一起,也要把他們籠好了,把銀子都哄過來了。
張氏看着楊土根媳婦兒不知道該咋迴應她。
看不聽勸,楊土根媳婦兒又道,“這些天雲朵和大郎雞肉蛋沒斷過,天天做好吃的,可給你們送一點了?沒送!他們心裡氣呢!”
張氏身子一緊,還是沒說啥。
楊土根媳婦兒氣的也不再說了,問起她王荷花和聶三郎婚期的事兒,“這荷花是大房的媳婦兒,總得趕到前面成親吧!”
張氏一臉爲難,“二郎是當哥哥的,應該二郎先成親纔是。”
理是這麼個理兒,可要是讓聶二郎先娶了媳婦兒,劉氏那賤人還不更猖狂!?張氏自己立不起來,還不把二房分出去,難道等着被二房欺壓一輩子啊!楊土根媳婦兒很看不上張氏這懦弱的樣子,要不是看她家裡做了魚能進賬不少,她也不是個惡婆婆,她纔不會把孃家侄女說給聶三郎呢!雲朵那小丫頭片子有本事,可惜便宜了聶大郎了。
從聶家老宅出來,楊土根媳婦兒就轉悠到楊婆婆家附近來,看有人聚在一塊說話兒,她就湊上去,宣揚一下劉氏在家如何罵雲朵和聶大郎的,讓村裡的人更鄙視劉氏。
雲朵拿着新做好的棉靴出來,準備回家做飯。
楊土根媳婦兒看到眼神一亮,哎呦一聲,快步上前來,“雲朵這是做的新棉靴啊!是你大姐給你做的吧!快給我瞧瞧!這顏色真是鮮亮!”嘴上客氣,手上卻不客氣的伸手拿了雲朵的新棉靴,左右打量着看。
棉靴是深紫色的緞面,繡了朵朵的雪花。本來雲英想繡梅花或者菊花或者別的,外面正下着小雪,雲朵非得讓雲英給她繡成雪花兒,這下可難住了雲英,她折騰了一天也不知道雪花咋繡。雲朵這纔拿着一塊剛落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的石頭給她看雪花的樣子。雲英在碎布上練了下,纔敢給她往棉靴上繡。
“哎呦!這棉靴真是漂亮啊!還是緞面的,這上面繡的啥花兒啊?”楊土根媳婦兒看着那棉靴愛不釋手,當真是掙了錢,連棉靴都做成緞面的了。
一個知道的媳婦子就笑着道,“是雪花兒!”然後誇雲朵,“心思真是靈巧,能想到把雪花兒繡在棉靴上。怪不得手巧,做魚做點心都好。”
“要不人家咋都來找雲朵去做魚,做點心。那紅薯丸子,我前天給兒子炸了,不緊我兒子喜歡吃,我公婆都喜歡的不行。紅薯那賤東西,不費啥錢,就用點油,不撒白糖都甜糯的很!”
“我家醃的胡蘿蔔絲已經能吃了,飯桌頓頓都要擺一碗,醬豆子都沒人吃了。”
爲了給雲英和雲笑提升營養,雲朵天天磨豆漿,沒有蔬菜,就買了好些蔓菁,苤藍,土豆,連紅薯有時候都被她拿來做菜。前幾天又買了很多蘿蔔,白菜和胡蘿蔔。醃了蘿蔔絲,辣白菜和蒜瓣胡蘿蔔絲。幾個媳婦兒見她曬蘿蔔絲,一聽就要跟着學。
冬天裡沒啥菜吃,吃來吃去就那幾樣。雲朵就教給她們醃鹹菜,幾個人回家試了各自喜歡的,都快要醃成了。
“你家胡蘿蔔絲都開始吃了?那我家的辣白菜也該能吃了!”另一個年輕媳婦子說着,忙招呼一聲,要回家看看去。
幾個人都笑起來。
雲朵也笑着拿過鞋子。
楊土根媳婦兒就笑呵呵的問雲朵,“這麼早回家,今兒個準備做啥飯啊?”
“回家煮麪條呢!”雲朵拿着棉鞋招呼了一聲,往家走。
幾個說話的媳婦子,又說起刀削麪和扯燴麪,只是她們都是吃雜麪,刀削的不夠薄,太浪費面,扯燴麪不是白麪也扯不起來,又商量晌午吃啥飯啥飯。
雲朵回到家,卻沒有煮麪條,而是蒸了米飯,做了土豆紅燒肉,一碗辣白菜和蘿蔔絲鹹菜,一鍋小蔥蛋花湯。
雲英早早過來準備幫着打下手,飯已經做好了,看着桌上一盆子土豆紅燒肉,又看看聶大郎,欲言又止。天天這麼吃,花的都是錢,聶大郎現在對二妹妹不錯,以後生氣吵架,這就是把柄。
吃了飯,雲英又小聲勸雲朵,“我的身子已經好了,這肉你以後別買了。就算要吃,也買一點給聶大郎吃就行了。還有這米飯,煮點粥也就行了,這麼吃得多少米啊!”
“大姐!我們也要吃肉的!這人不吃肉,還不成和尚尼姑了!”現代的和尚尼姑也都改吃葷了呢。
雲英嘆口氣,二妹妹的脾氣咋變得這麼固執,說不聽勸不進了。錢這麼花,像流水一樣,就算掙着錢,也不能這麼花啊!
鍋還沒刷完,楊土根媳婦兒拿着高粱面饃饃轉悠了過來,“呦!你們吃飯還真快啊!”才這麼點功夫,就做好吃完了?
飯是聶大郎做的,雲朵回來的時候就快做好了,雲英帶雲笑過來就開飯了,當然快。
問着屋子裡肉味兒,楊土根媳婦兒呵呵笑,滿臉羨慕,“你們分家之後日子真是越過越好,天天肉不斷!真是比里正家的日子都好,真叫人羨慕!”
可惜肉不多,四個人正好分着吃完,桌上還剩下半碗辣白菜和蘿蔔絲。
“只要努力幹,誰家日子都會過好的。”雲朵眼神也落在鹹菜碗上。
楊土根媳婦兒心裡別提羨慕成啥樣了,哎呦一聲,“咱們有本事的可就你一個,誰家再努力,可也是沒好日子過的!就說我們家吧!別說吃肉,連菜都緊張!”然後走上前來,“這就是你們醃的鹹菜啊!我嚐嚐!”伸手就捏了一把。
蘿蔔絲是先曬成半乾醃的,辣白菜又辣味兒又足,楊土根媳婦兒也不嫌辣,就着她的饃饃,把剩下的小半碗都吃了,吸着嘴,“雲朵你醃這鹹菜真是好吃!真是叫人吃了還想吃!”
她要一碗的話沒說出來,雲朵就道,“很簡單的,嬸子回家也醃些就是了。”
楊土根媳婦兒臉色僵了僵,“我怕醃不好呢!你教教我吧!”
“我這幾天忙,村裡有好些人會的,嬸子看誰有空,讓她教教你吧!”雲朵說着刷了鍋,把刷鍋水舀髒水桶裡,洗乾淨的碗筷還都蓋在鍋裡,這樣乾淨不會落灰,還是她跟聶大郎學的。這屋裡做飯多了就落灰,還有油煙,她只能在竈和炕之間豎起一道布簾子。
楊土根媳婦兒心裡生氣,這死丫頭從一開始就對她不好!但她面上不顯,照樣呵呵笑,“我怕做壞了,就浪費了菜。你把你做的給我一碗,我回去試着做一下。”
就知道。雲朵拿着小罐子讓楊土根媳婦兒看一眼,“本來說嚐嚐的,我家又沒種菜,吃菜都得花錢買,—我就做了一點,給嬸子一碗,我們明兒個就沒得吃了。”
要一碗鹹菜都不給!楊土根媳婦兒心裡有些惱火,臉上的笑也難看了,“不是說你們吃的菜都是老宅來的嗎?”
“吃一頓兩頓還行,還能一直吃!”雲朵呵呵呵笑。
鍋刷完,聶大郎拎着個小紙盒出門,去聶里正家。
“呦!大郎又去里正家學識字啊!這拿去的啥好東西啊?”楊土根媳婦兒看着就追問。
雲朵暗自白了她一眼,讓幾個人都出來,鎖了屋門。
聶大郎嗯了一聲,跟雲朵招呼了,就走了。
雲朵也帶着雲笑,和雲英去作坊。
楊土根媳婦兒看着幾個人各自都走了,站在巷子口拉了臉,“掙倆臭錢就了不起了,神氣啥!”哼一聲,轉身回家去。
雲英有些不安道,“她就是想要一碗鹹菜比着做,這樣拒絕怕是會讓她不高興。”罈子裡做了滿滿三罈子的鹹菜,夠他們吃一冬天吃不完的。
“大姐!咱吃的用的都是錢買的,心術不正的人,憑啥要給她!”雲朵從開始就不喜歡楊土根媳婦兒。不佔人家的個小便宜,好像渾身癢癢似的。
雲英頓時滿臉羞愧,她天天唸叨讓二妹妹省着點花,這會又擔心不給人東西會讓人生氣。
雲朵趁機給雲英灌輸強勢的思想,讓她慢慢硬氣起來,“大姐!你以後那些啥人欺負你都忍着,好事兒不爭取的想法可要不得了!別人欺負你一次,你忍着是修養,第二次是寬容,第三次就打回去!被人踩到臉上還忍着就是懦弱無能了!爲母則強,爲母則剛。你是個母親,還是一個人帶孩子的母親,你要是不強勢硬氣起來,以後不僅你受欺,連笑笑都會跟着受欺負!因爲你不做好一個榜樣,會影響她!”
雲英心裡又慚愧又有種隱隱的力量在流動,又實在不確定,因爲多年習慣養成,已經被磋磨的升不起強硬的思想來。
“大姐!你是被欺負成習慣了,這個習慣一定要改!要是不改,不僅你,笑笑,連你身邊的人,包括我,都會因此受累,被欺負!”雲朵看她的樣子,真想給她一劑強心針。又心疼她被打罵欺壓了二十來年,卑微奴性都已經深入到骨子裡。
一聽自己會連累閨女還會連累妹妹,雲英忙道,“我改!我不會連累笑笑和你的!”
雲朵點頭,“不僅如此,有人欺負我們的時候,大姐可敢站出來跟人理論,跟人對持?”
雲英愣了,她不敢。
雲朵也知道多年的奴性,一朝改變不可能,也不緊催着她,就溫水煮青蛙,慢慢給她灌輸強勢的思想。反正大姐這性子,再強勢,也不可能強勢到主動欺負人的地步。人家打她,她知道還手,她就笑了。
姐妹倆帶着雲笑進了作坊不大會,張氏過來,見作坊門關着,又到小院看了看,見也鎖着門,雲朵和聶大郎都不在家了,她想了想又返回家去。
劉氏看她回來,“大嫂找你那好兒子,沒找到人啊!”
張氏沒吭聲。
劉氏又道,“你那好兒子,你養了這麼些年,可人家還是跟親爹孃好。親爹有病立馬給銀子,家裡日子不好過,立馬幫人做生意掙錢。你這個養娘算個啥東西啊!”
楊土根媳婦兒沒要到鹹菜,轉頭就把李大妮賣雜肉菜的事兒告訴了劉氏。有劉氏刺張氏,很快就鬧起來,到時候就能分家了。
劉氏聽雲朵和聶大郎幫郭家的時候,差點沒把端着的碗摔個稀巴爛。
甘氏經常趕集賣魚,她倒是知道。雲朵願意幫郭家,她也不能說啥。看得出,雲朵是個心底和軟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幫了孃家,幫郭家。劉氏一發作,她立馬一個臭鞋砸過去,喝止了她。
見她又不安生,甘氏叫了聶二貴說話。
聶二貴看她臉色不好,眼珠子轉了轉,“娘?你有啥事兒找我?”還避開人。
甘氏先問他,“二貴啊!我以前還沒發現你媳婦兒是個攪家精,這把我們老聶家攪合的安生……”
聶二貴一聽這話,心裡莫名一顫,不等她說完,忙道,“娘!劉氏也是維護咱們家!攪合的家裡不安生,她沒那個膽子,也不敢!”說着嘿嘿的笑。
“現在家裡已經不安生了!”甘氏冷下臉。
“娘……”聶二貴還要再說,甘氏擺手攔住他,“我看你也被豬油蒙了心,被她帶歪了!做人不講良心,是會遭報應的!她是你媳婦兒,你要是不管,管不住,我也不準備管你們了!你們分家出去自己過吧!隨便你們過成啥樣!”
聶二貴驚愕的睜大眼,“娘!你要把我們分出去?”
“家裡不安生,把你們分出去,你們想咋鬧就咋鬧。出了事兒也自己擔着,受着。我不再管你們了!”甘氏還真動了這個想法,人難免有自己的小心思,是不是分家,各自都過各自的小日子,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聶二貴鬆了口氣,不是真的要把二房分出去,不過他心情也好不起來。他娘雖然沒有立馬把他們分出去,卻動了這個念頭。真分出去,做魚的辦法劉氏不會,也肯定分不到二房來。雖然他帶着兩個兒子是勞力,可家裡沒有房子,沒地方住。要蓋新房子,沒銀子也蓋不起來,家裡也不可能給他出銀子蓋一院。
甘氏說完,深深的看他一眼,兒子媳婦兒還是要兒子來教,現在兒子也不聽話,劉氏敲打了她也只管用一會。她也看清了,那就是個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要是兒子不聽,和劉氏一樣,就不好管只能把老二家分出去了。所以她才敲打兒子,讓兒子別被劉氏矇蔽了,好好管教劉氏,那這個家就能安生的過上好日子。
聶二貴認真鄭重的保證,“兒子一定管好劉氏,不讓她再攪合事兒!”
“嗯。”甘氏就嗯一聲,沒有再多說。
聶二貴心情有點沉重,還有些不忿,覺得他娘偏心。他們家過了那麼久苦日子,有機會有條件過好日子,卻都不盤算,還苦哈哈的過。又怨劉氏不長腦子,說話沒個把門的。肯定是那天說的話,讓他娘琢磨出味兒來了。大郎還沒死,就算有想法,也不能說出來,不長腦子的蠢貨,被人罵,還被他娘嫌棄了。
想到雲朵發誓,聶大郎死了她不跟任何男人,否則聶家斷子絕孫的話,他就心裡一股火蹭蹭的燒。她還把孃家也捎帶上了,家破人亡,比聶家還慘。看來不光他們,她孃家也有同樣的想法。小賤人!他兒子不娶她,他們就得不了好處了!?哼!娶她一個破鞋還丟人呢!
從後院出來,見劉氏還嘴下不停,他把她推到屋裡,警告了她一番,讓她別想有的沒的,“先把二郎的親事辦了再說!把兒媳婦兒娶進門,說不定啥事兒都改變了。”
“老不死的!”劉氏恨恨的咒罵了一句,不過聶二貴都警告了,她也知道甘氏動真的,罵完氣不過,又把雲朵和聶大郎罵了一頓。
聶二郎沉着臉進屋,“娘!你別攪和她們了,不用攪合,她們自己就鬧起來。先幫我成了親再說別的。”
劉氏撇撇嘴,“聶媒婆那老虔婆上次說咱家的親事她不管了,這請期也得找媒人。”
“這些都不是重要的,最關鍵的,是二郎當初答應孫家,娶孫瑩兒的時候,送一枝金簪。銀簪子可以求求娘買一支,可這金簪可不是小玩兒的。一滴油的金簪也要好幾兩銀子,這個銀子從哪裡來!?”聶二貴說起這個,眉毛擰了起來,有些埋怨聶二郎當初承諾這樣的事兒,也不看能不能辦到。那孫瑩兒都已經沒看了,就算沒有這金簪,那孫家還能把閨女留在家裡養一輩子?
“想得美呢!上哪弄個金簪去!老孃也只有一支老的銀簪子,她還想戴金的!”劉氏心裡有氣,隨口就罵了出來。
聶二郎皺着眉,“以後有錢娘要啥簪子沒有。你彆嘴裡啥話都說,不管啥人都得罪!”想到孫瑩兒哭紅的兩眼,盈滿了水,眉毛皺的更緊了。
“咋着!媳婦兒還沒娶進門,你就開始護着!真是有了媳婦兒忘了娘了!”劉氏不悅的拉了臉。
聶二貴警告的瞪了眼。
劉氏看兒子臉色也不好看,擺擺手,“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不過那金簪我可弄不過來,找你奶奶,估計她也不會給。早前就說你和三郎成親的銀子一樣。這事兒得自己想辦法了!”銀簪都不好弄,還金簪子!
她眼珠子突然轉起來,雲朵那個小賤人肯定買得起!給那該死的病秧子抓藥都能花不少銀子,一個簪子的錢,肯定不費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