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家常的四菜一湯擺到桌上,沈良辰看着不僅讚道,“竇兄!令妹手藝倒是十分出衆啊!”
竇三郎看一眼菜就知道,“這是廚房的婆子燒的。”
沈良辰笑而不語,拿着筷子吃起來,時不時讚一句好廚藝。
看他的樣子,竇三郎眉頭緊皺,飯剛剛吃完就送客。
沈良辰還想他都解釋賠禮了,竇孝徵不可能還計較的生氣,那就有可能還要念書,果然和他一樣用功,今科希望也能跟他一起高中!
竇三郎見他都走了,還回頭看看竇清幽房間那邊,一副‘我知道你在偷看我’的樣子,簡直手癢癢。他認識這沈良辰的時候覺的挺正常的一學子,沒想到竟然如此自以爲是!
“再來就說家裡沒人,不見!”直接吩咐下去。
次一天沈良辰又來,說是找竇三郎去雲端書社論學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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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老漢直接回他,家裡沒有人,請他回去。
沈良辰又問竇清幽可在家。
門房老漢冷眼道,“不在。”
沈良辰只好嘆口氣走了,他的批判閹黨十八大惡行,已經出名了,還想跟他們兄妹說說,也算是拉拔竇孝徵,誰叫他們是朋友呢!而且他妹妹還青眼與他!
連着兩三天沒有找到竇三郎,沈良辰嘆息。看來他是帶着他妹妹先遊玩去了!這個時候真是不合時宜啊!即便是寵愛妹妹,也不能這麼寵慣啊!科考大事都荒廢了!給竇三郎留了信,讓他多攻讀,多跟他出去論學,加緊備考,考完自然風光。
竇三郎直接把信扔進火盆裡。
很快到了要下場的日子,竇清幽出去買牛肉和入場用品,被沈良辰碰到了。
“竇小姐!你這是又親自來買菜?”沈良辰打量她,只穿着棉綢襖子,頭髮綰起來,也只戴了一支玉花釵,亭亭玉立,居家簡約。籃子裡面已經買了不少東西。真是賢惠啊!
竇清幽淡淡點了下頭,徑直去肉鋪,她提前幾天就預訂好了牛肉。
看她竟然不多理他,沈良辰摸了摸下巴,笑起來。她肯定是故意對他淡淡的,初動心的小姑娘都這樣!欲拒還迎!就跟上來說要幫着付錢。
肉鋪老闆已經把肉都準備好,莊媽媽接了裝進籃子裡,伸手遞上銀子。
沈良辰笑着跟上來,“竇小姐!你不用不好意思!我跟你兄長都是好友,這點錢也是應當的!再說我都還吃過你家的飯呢!”
“這些野菜全買了。”竇清幽看了一個大娘籃子裡青嫩野菜。
莊媽媽上去收了菜付錢。
沈良辰看她買那麼多菜,“竇小姐!買這麼多菜,是不是家裡又要招待客人?可是你兄長的其他好友?那我也過去,正好都互相結識一番!”
“沒準備招待客人,只是給我三哥準備的入場的吃食。”竇清幽淡聲道。
“原來如此!爲了你兄長,竇小姐真是有心真是費心了!這麼些東西,竇兄怕也吃不完。我與竇兄互爲好友,不如也給我準備一份吧!這些東西我都買了!還需要什麼,我來買!竇小姐廚藝高超,想來做出的小吃食也必是美味!”沈良辰笑着道。
看一副自我非常良好的樣子,竇清幽嗤笑,“知道自以爲是怎麼寫嗎?”
“知道啊!你想讓我給你寫幅字嗎?只要你說,都不是問題!雖然我的字比不了名儒大師,但還是有些收藏價值的!”沈良辰自誇着。現在都說想要他的字了,這是想要跟他表白了啊!
竇清幽忍不住翻了個眼。
莊媽媽卻不經意擡頭,看到對面三樓窗前的身影,銳利的鷹眸冷凝着下面,嘶了嘶,伸手抓住沈良辰的一個胳膊,翻手一扭。
“嗷!”一聲慘叫頓時響徹街市。
莊媽媽皮笑肉不笑道,“看你馬上要下場,只扭了你左胳膊,以示懲戒。再有下次,就不止了!”
竇清幽也詫異的回頭。
“疼……疼死我了!你這個婆子怎麼這樣!你…你你…你竟然扭斷我的胳膊!?”沈良辰苦哭着臉,控訴,還叫了竇清幽告狀,“竇小姐!你竟然留這麼粗卑暴烈的婆子,無緣無故上來扭斷我胳膊!”
莊媽媽呸了一口,攬着竇清幽換了個方向離開。
街市上人正多,看這情景,都指指點點,有的直接罵一句,“世風日下!文人士子當街就敢對人姑娘耍流氓!”
沈良辰覺的他很冤枉,明明是她青眼與他的,只是說說話,那個粗蠻的婆子真是什麼都不懂,竟然還暴烈的對他下手,扭斷他胳膊。想解釋幾句,胳膊又實在疼的難忍,他還得準備下場,趕緊去附近醫館找大夫給他捏回來。
“這種自以爲是的人,不吃教訓不知改!”莊媽媽冷聲怒道。
竇清幽贊同的點點頭。
“還買什麼?”看她也贊同,莊媽媽笑起來。
“再買條魚,包些魚肉餃子。”竇清幽說着,兩人又往魚攤上去。
莊媽媽回頭看一眼那邊三樓的方向,人影還在,視線正朝她們看着,就領着竇清幽多在街市轉了一大會。
看時辰不早,竇清幽忙招呼她回去。
家裡已經好碳火和柴火。
竇清幽把牛肉滷上,做成半乾牛肉丁,野菜做成野菜餅子,魚肉餃子提前蒸好,又拌了一小罈子木耳蔥蒜,一包五香鴿子蛋,幹蔬菜粉糊,葷素搭配。當天吃的是另做的三明治。
筆墨紙硯等用具,竇三郎也都自己準備好,還有他上次用的小香包,換了些料兒進去。
這邊東西還沒準備好,那邊沈良辰就又上門來了,正好了胳膊,果然找竇三郎告狀的。
竇三郎沒讓他進門,在門外跟他說了幾句,讓他回去準備下場。
沈良辰朝裡面看看,“額……竇小姐,都沒有什麼東西給我?”這可是個機會,她可以說正好給他兄長準備的多,順便送他一份,對他表白。
竇三郎臉色一冷,“你是否有對我妹妹言語不敬,衝撞之處?舍妹回來,提及你言語輕浮,對你十分厭惡!”
沈良辰驚呆了,“怎麼可能!我又沒說什麼,只是看她在買菜,想着幫忙付個錢,你我都是好友。”她明明是青睞他的,竇孝徵這是準備拿妹妹攀關係,所以故意這麼說,想要趕走他!?
“現在不是了!”竇三郎冷聲道。
沈良辰更驚了,“竇兄……你……”爲了阻止他妹妹再見他,竟然都要跟他斷交了?!
“我沒有想到,竇兄你看着一派正氣,竟然是這種人!”指控着竇三郎。
“我是哪種人了?”竇三郎黑沉着臉。
沈良辰指了指他,“你……總之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說完就朝院子裡喊話,“竇小姐!你等着我!我一定會救你脫離苦海的!”
竇清幽皺着眉揉了揉眉心,“三哥!你回來吧!”
“神經病!”櫻桃不住的罵。
竇三郎懶的再多理會,直接把門關上,回來。
沈良辰還在外面說,等他考完會再來找竇三郎,一定阻止他把那麼賢惠那麼好的妹妹推進火坑。
竇三郎氣坐在屋裡出氣,恨不得戳自己的眼,“我果然是眼瞎!”看他出貢院時快昏倒,扶了一把,結識的時候也不這樣,竟然是個有病的!
“不與傻逼論長短。”竇清幽笑着勸他一句,讓他到廚房幫忙。
“傻逼……”竇三郎忍不住笑了笑,“好!我來幫忙!”
鄉試時,對於考生進貢院帶的東西就已經要求嚴苛,竇清幽抱的包子都被掰開了。所以這次牛肉全做成一粒一粒,餃子也是一口一個的小餃子,野菜餅蒸熟也可以切丁,三明治也都切成小塊的。
一切準備妥當,天還早,竇三郎泡了澡,早早入睡。
只三個時辰,子時就趕着起來。
竇清幽把考籃裡的東西又檢查一遍。
“不用擔心!貢院那邊我已經去過好幾次,每條路都熟了!咱住的也近!”顧升安撫她,他和李走運,大運三個都去,護送竇三郎入考場。
竇清幽點頭。
竇三郎還不放心,家裡就剩她一個帶着個丫鬟和婆子,讓顧升留下,“路我自己也都熟。”
“入場考生多,時間又緊迫,若是發生踩踏事件,有顧師父在,也能放心些!”竇清幽沉聲道。
“四娘不放心,我還是送你進了考場!走吧!寅時一刻開門,我們得提前趕過去!”顧升擺擺手。
竇三郎只得點頭,拿着考籃坐上馬車,趕往貢院。
街上已經不少舉子出來,三五成羣的往貢院趕。如果住的遠,住到了城外鄉下,雖然便宜些,頭一天晚上就要提前在貢院外面等着。
顧升和大運護着竇三郎前去排隊,一直等了兩個時辰,才排到竇三郎入場,檢查了穿戴衣物和鞋子,帶的考籃,排除一切作弊可能,這才放行。
竇三郎這次算是運氣好,分到了中間的號舍。鄉試時,他坐的離糞號就有些近了,忍了幾天。
顧升和大運,李走運三人在外面等到天亮,見那些舉子全部都進去,貢院落鎖,不到三天後考完一場不開,這才都回去。
所有的應試舉子都入場了,竇清幽又領着莊媽媽出來,在茶樓和酒樓,一坐半天,也探聽些消息。
倒是還聽到不少說沈良辰批判閹黨汪正和燕麟的十八大惡行,極有可能被主考看中,三甲都有希望的可能。
櫻桃暗自撇嘴,那種人要是也能考中進士,真是老天瞎了眼!
很快三天考完,顧升和大運又把竇三郎接回來,緩一口氣。
竇清幽看了下帶進去的東西,都吃差不多了,牛肉粒倒是吃光了,“這個好吃嗎?我又買了牛肉,再給你做些辣一點。”
“好!”竇三郎應了聲,洗完就倒炕上睡着了。
竇清幽把魚肉餃子換成菜餃子,又蒸了薄薄的春餅拌了雞絲爽口小菜,做了一口一個燒麥,酒心小點心,幹蔬菜粉糊,加上兩種牛肉粒,五香和微辣。
竇三郎大睡一晚,拿着東西又參加第二場。
連着三場考下來,人也快筋疲力盡,疲勞至極了。
沈良辰讓書童送了信過來,他病倒了。示意竇清幽想法去探望探望他,或者給他送個什麼東西。
竇三郎直接讓大運把信填進鍋底裡,鄉試時好心扶他,這會他是再也沒有一分同情了!
沈良辰等了幾天,不見竇清幽來探望,也沒稍個東西給他,喊了書童,“你去打探打探,看竇小姐是不是被竇孝徵那個僞君子給關禁閉了!”不然早就該來看望他了啊!住處他也都送到了。
書童過去打探的時候,竇清幽跟竇三郎出門,會試考完了,接下來就等結果了,竇清幽想去看看酒。
跟了一路,見兄妹倆進了酒坊,回去給沈良辰回稟,“公子!他們好像是去酒坊買酒準備慶祝了!”
“不好!竇孝徵那個王八蛋,肯定是已經找好了門路,成竹在胸了!”沈良辰掙扎着起來,要去阻攔竇三郎,拯救竇清幽。
竇清幽買了一堆的各種酒,都不要多,半斤半斤的,搬回了住處。
花雕女兒紅,燒酒,勁酒,米酒,酸酒,苦酒,西域的葡萄酒,還買到半斤竹葉青。
“咋樣?這些酒算是京城裡賣的最好,也最叫好的了!”竇三郎品酒還是差了點,家中釀的酒他能喝一口品出優劣,但這些酒他喝的少,卻是有些不敢下定言。
竇清幽跟他一一品鑑討論,最後得出結論,“今年我們家也去斗酒大會!”
竇三郎點頭,“既然那潘家都能釀出果酒白酒,精釀,那其他釀酒商估計也釀出來了。我們今年先去斗酒大會闖闖!”即便不用朗姆酒,家裡還有冰酒,金酒,白蘭地。還有陳釀的白酒。
竇清幽讓買了米糧,她帶的有酒麴和釀酒用香料,正好等結果的時間,也沒有其他事,先試釀些酒出來。
沈良辰拖着身子趕過來,要勸說阻止竇三郎,沒有進去門,就坐在門外等着,說是跟竇三郎耗上了,就不信他不出門!
竇三郎自然是要出門的,出來見他還不走,臉上閃過不耐,“沈公子!你到底想做什麼?”
沈良辰趕緊扶着書童起來,指着他控訴,“我跟你相交也那麼久了,一直覺的你學識不錯,爲人處世也是個正人君子,卻不想你竟然是……。貪慕權貴,投機取巧,不走正道的人!”
這一聲聲控訴,說的路過的人也都停下來,站在不遠處看着。
竇三郎有些怒憤了,“那你倒是說說,我如何貪慕權貴,投機取巧,不走正道了?我做了何事,讓你無緣無故指控我?”
“你…你……你妹妹…她對你那麼好,人長的清秀標誌,善良文靜,賢惠大方,爲了你無後顧之憂,千里迢迢跟着你來京趕考,照顧你衣食起居,你竟然……竟然……禽獸不如!”沈良辰抖着手罵。
看熱鬧的人一聽禽獸不如,頓時驚大了眼,看竇三郎的眼神,彷彿他真的對妹妹做出了禽獸不如的事來。
“你倒說清楚,我如何禽獸不如了?”竇三郎目光冰冷犀利。
沈良辰怒哼一聲,“…你學問也算勉強過得去,我們算是相交好友,只要你說一聲,我自然會拉拔你。你竟然爲了功名利祿,要犧牲你妹妹!”
圍觀看熱鬧的人都要急了,“到底怎麼着他妹妹了啊?”
沈良辰看他們都着急催起來,也拉的是時候了,怒聲指控竇三郎,“他竟然要把他妹妹那麼可人的姑娘送給人攀關係!”
“切!”圍觀人還以爲有啥大看頭,原來就是一個小地方舉子想用妹妹攀關係,結個對科舉仕途有用的強親,多少人都這麼想,也早都這麼做了!
“你們竟然不相信?”沈良辰瞪着眼問他們。
另一扇門也被打開,櫻桃端着一盆刷鍋水嘩啦潑出來,淋了沈良辰全身從頭到腳。
“你幹什麼潑我水!?”沈良辰怒問。
櫻桃放下盆子,掐着腰,怒聲不善道,“腦子有病的傻逼!別在我們大門口丟人現眼了!自以爲是,自戀狂!不要臉的貪慕我們家小姐,招人嫌惡,還不罷休,天天來糾纏!你以爲你是誰?讓我家老爺太太知道,小姐還有你這種追求者,大掃把打死你!”
“你…你……你…”沈良辰你了好一會,卻是一時反駁不出話來。
“你什麼你!上我家提親的隨便拉出哪一個都比你強!你再作糾纏,噁心人,就別怪我們不客氣!”櫻桃可是快氣死了。從樑二郎,到杜啓軒,還有這個狗屁沈良辰,一個比一個噁心人!
“我拖着病體來救你家小姐,你…你們……你們這是鐵了心要拿她攀關係!?”沈良辰執意道。
“走運哥!大運哥!把這個噁心人的傻逼扔出去!”櫻桃高聲道。
李走運和大運一應聲,上來拖着沈良辰,就拖出巷子,扔到街口去,“你還是去禍害其他人吧!別隨便招惹我們家!”
沈良辰決定,回去找跟他要好的好友過來幫忙,一塊勸誡竇三郎,像他這樣寒門學子,好不容易考中舉子,想要鯉魚躍龍門,出人頭地光宗耀祖,要送妹妹去攀關係,那就只能送給權貴官宦之家去做小。簡直太可惡了!她可是仰慕着他的!
結果其他幾個不願意摻和這事,他就只能找關承元,至少他也是和竇孝徵認識的,能說進去話。
關承元一聽,臉色就不好了,“沈良辰!你是不是毛病又犯了?那蔣家五小姐都氣的上吊了,你還敢去招惹了竇孝徵的妹妹?”
沈良辰臉色僵着難看,“什麼是我氣的!蔣家五小姐明明傾心於我,奈何蔣家自視甚高,非要將她嫁給湖州同知的兒子!那不學無術又不懂經濟的庶子,蔣家五小姐這才被氣的上吊!”
“那你又怎麼肯定,竇小姐也傾心於你了?”關承元問他。
沈良辰理所當然道,“她譽寫了我寫的文章,而且我和竇兄早就相識,她之前肯定也聽說過我,一見到我,就親自出去買菜親自準備菜餚!”
關承元冷笑兩聲,“買菜做菜的我不敢肯定,她譽寫你那文章,都是爲了她兄長!換成任何一個人寫出來,都會那樣做!”
“可那個人偏偏是我啊!所以這就是天定緣分!只可恨竇孝徵竟然攀附權貴,要拿她送人!這不是在害她!我現在病情反覆,去了也進不了門,你代我去勸誡竇孝徵!一定不能做那禽獸不如的事!”沈良辰義憤填膺道。
關承元站起來,“我敢肯定竇小姐不會傾心於你!你還是省省,少折騰!以後也別說跟我家有親戚!”
“你是不是嫉妒我!?”沈良辰瞪着眼問。
關承元呵呵,“竇孝徵脾氣算好的,換成是我,早打你了!卸你右胳膊,斷你前程路!”
“你…你就是嫉妒我!我回去告訴表姑媽!”沈良辰指着他。
“你以爲我娘多喜歡你呢!”關承元轉身離開。
開到兄妹租住的小院,見竇三郎看到他眼中帶着警惕,關承元嘆了一聲,“孝徵兄!對不住了!”跟他講了沈良辰乾的一堆荒唐事,讓他以後不要理會沈良辰,竇清幽出門,也防着他!
竇三郎嘴角抽了又抽,“你對沈良辰的事這麼熟悉……”
關承元苦笑着搖頭,“我娘和沈老爺是表兄妹!兩家算是不遠不近的表親。”
竇三郎點點頭。
“你不知道,那個蠢貨,還爲一個道姑煉過養容丹,丹爐爆炸失火,燒了一整條街的鋪子,幸虧大半都是他家的!”所以這次進京,關承元就不願意跟他一塊走,住也沒跟他住一塊。
竇三郎看着他問,“沈家是做什麼的?”
“湖州酒商!”關承元回他。
竇三郎神情就有些說不出了,“你們家也是做酒商的?”
“那倒不是,我家是做綢緞的。”關承元笑道。
竇三郎點點頭,“實不相瞞,我們家也準備今年去斗酒大會試一試呢!”
每年一度的斗酒大會都在湖州府舉辦,各大酒商即便不盤踞湖州府,權勢人脈也都在湖州府盤根錯節。
“你們家也是酒商?”關承元感興趣道。
竇三郎嘆道,“年前剛被擄掉果酒皇商資格的樑家,就是我外祖家。”
這個關承元倒是知道的,潘家拿下了果酒皇商供應,更是用果酒白酒在斗酒大會上拿得名次,眼看沒落之勢盡消,要再次崛起做大。只沒想到竇孝徵竟然是最先釀造果酒的人家,“真是人不可貌相!我還一直以爲孝徵兄是詩書之家出來的,學識豐厚,見識寬廣,如此年輕便過了大比,實在難能可貴!”
“承元兄實在過獎了!”竇三郎笑道。
關承元當即就問他們來的時候有沒有帶酒來,“容家出的果酒可是十分出名,他們家就是從你們家那拉的酒吧!去年還說,容家要是參加斗酒大會,魁首是誰還不一定!”
“酒倒是帶了一些,只是不多。承元兄今日不如留下品鑑一番!”竇三郎倒是真心留客,既然他是湖州人士,沈家又是湖州酒商,那必然對各大酒商和斗酒大會很是熟悉。
關承元笑着應好,“上次聽你說的你娘給你們做的臘肉,我還口水了兩天呢!正好一飽口福!”
竇清幽到廚房去安排,家裡菜都齊備的,又讓李走運出去買只鴨子,做醉鴨,再買些蝦回來做醉蝦。
櫻桃一邊摘菜一邊撇嘴,“誰家要是有這樣的兒子,也真夠倒黴的!碰上這樣的人,也是倒了八輩子!”
“能氣的人家小姐上吊,差點一命呼嗚,也真是本事!”莊媽媽笑道。
櫻桃哼一聲,“要再敢來糾纏小姐,就好好教訓他一頓!就算是大酒商,我們也不怕他!”
竇清幽笑了笑,“我們櫻桃教訓人的時候,威武霸氣!”
櫻桃想想也忍不住笑起來,“我要是也有莊媽媽那天生的一把子力氣,也給他扭斷個胳膊!扭斷個腿!”
莊媽媽讓她沒事兒的時候也學學練武,以後至少有事,不會拖小姐的後腿。
“好!等我抽出來的空,就都學練武!”櫻桃一口答應。
主僕三人說着話,做好飯菜。
醉鴨,醉蝦,蒜苗炒臘肉,涼拌菠菜雞蛋皮,蒜蓉空心菜,野菜鍋貼,外面一碗清湯龍鬚麪。開的是白葡萄酒和半乾紅。
關承元只喝一口半乾紅就道,“果然是你家的酒!”
這半乾紅樑家釀的也有,只是量少,多進貢給宮裡了。竇清幽雖然釀的不多,每年也有四五百斤,多數被容華留了,還是有少數流出。
竇三郎讓他別喝太急,“這個酒度數雖低,卻很容易上頭。”
兩人對飲了幾杯,關承元就覺的頭有些發暈了,放下酒杯吃菜。
這邊關承元讓竇三郎和竇清幽不要理會沈良辰,過分了直接揍他,那邊沈良辰還以爲關承元已經勸說好了,讓他老實養病,就安生的待在住處養病,只是讓書童不時的去打探消息,看竇清幽什麼時候來探望他,或者給他捎個什麼東西,吃食也行啊!
竇清幽在家裡釀酒,根本沒有時間多理會他。
沈良辰在住處養了七八天才好徹底了,天也漸漸溫和起來,換了新裝,又過來找竇三郎和竇清幽。
竇清幽正在—種菜,用木板圍了個幾個小方格,填了土進去,種上些小青菜,小院的一角種了苦瓜。她們要是住的久,還能吃上一些。來時在屋裡種的空心菜和韭菜,只能長個幾天吃上一次。
聽沈良辰又來,“趕走!”
櫻桃端起一盆水出來。
見又是她,又端着一盆水,沈良辰頓時警惕了,往後退了兩步,“你這丫鬟竟然如此蠻橫粗卑!還有那個婆子更是粗卑暴烈!竇小姐有你們這樣的奴僕,怪不得……”怪不得都不敢再明確對他表達一步。
櫻桃鄙夷的看着他,“怪不得啥!早告訴過你,我們小姐嫌惡你!別再來噁心人!”
“你…。我不跟你說,讓我見你們小姐!”沈良辰決定,親自跟竇清幽說,讓她不能爲了親情,爲了所謂的家族榮耀,就犧牲自己。
“你以爲你是誰!我們小姐是你想見就能見的!”櫻桃怒斥了一聲,喊了李走運他們過來,把他扔出去街口!
沈良辰再次被扔出去,很是不甘心,“我要見竇孝徵!那個人面獸心的僞君子!爲功名利祿,要犧牲自己的親妹妹!”
街口的人都指指點點的看着。
“別自作多情不要臉的來糾纏我們家小姐!你還是多管管自己吧!你肯定要落榜的!”李走運怒道。
“你…竇孝徵要犧牲親妹妹,還想要讓我落榜!?”沈良辰驚怒了。
李走運簡直吃了什麼噁心的東西一樣,“腦子有病!”直接回去,懶的再多理他一句。
沈良辰開始在後面跟着說,他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他也不是寒門祚戶出來沒有權勢的,他的文章處處叫好,連程居遷程老大人都欣賞。他要用科考實力,碾壓住竇三郎!絕對不讓他惡行得逞了!
李走運直接關上了門,“要不是他家是湖州酒商,早被人打死了吧?”
竇三郎都忍不住想給自己兩下子,這種人,認識了都是招惹禍端!
很快,到了放榜的日子。
李走運和大運都是識字的,尤其李走運算賬都啪啪的,倆人早早揣上些吃的,就在貢院大門外等着揭榜。
貢院門外,人擠人,黑壓壓的一片。
榜單一貼出來,嘩啦啦全擁擠上去。
李走運和大運也跟着往前擠。
“我看到了!我看到少爺的名字了!”大運激動的大喊。
“走走!我也看到了!第三十八名呢!”李走運再三確認,拉着他出來,一路歡喜的跑回去報信兒。
“大少爺中了!大少爺中了!”
竇清幽一聽,忙欣喜的問,“考了多少名?”
“三十八!那麼多舉子,少爺考了三十八呢!”大運激動的直跺腳,只要殿試再答的好,少爺就是官身了!
“三八……”竇清幽忍不住笑。
竇三郎也長長的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四妹!三哥總算沒有辜負你!”
竇清幽擡頭看着他笑,“趕緊把信兒告訴爹孃!我們也慶祝慶祝!然後準備殿試!”
殿試在下個月,還有準備的時間。
竇三郎和竇清幽去寫信,莊媽媽和櫻桃幾個準備慶祝的吃食和酒菜。
主僕上下一片歡騰高興。
附近的人早聽李走運和大運歡呼雀躍的笑喊聲,聽這裡住的舉子高中了,也有過來恭賀搭話的。
這邊準備好慶祝的酒菜,那邊關承元就過來了,“孝徵兄!真是恭喜恭喜了!應試三十八名,不簡單啊!”
竇三郎笑着回禮,客氣幾句,“承元兄呢?”看他也一臉笑容輕鬆,也定是榜上有名。
李走運和大運看到自己主子的名字就高興瘋了的往回跑來報喜,根本沒多個心思看別人的。
關承元笑着搖頭,“倒數十名啊!勉強掛個尾巴!實在丟人!丟人!”
“會試並不能一錘定音,還有殿試和庶吉士選拔!”竇三郎也給他恭賀,又問沈良辰。
關承元笑呵了一聲,“他倒是名次給我考前的多!五十四名呢!”
櫻桃幾個神色就不好了,“那種人竟然也考中了!?是不是就因爲他那個批判閹黨十八大惡行?”
關承元笑着感慨,“可能就是吧!”
頓時覺的心情不美麗了。
竇三郎邀關承元一塊慶祝,又有附近住的另外兩個舉子,落第了,卻是過來恭賀一聲,也跟他們打好關係,反正就恭賀一聲,又不費什麼!
沈良辰聽自己中,在接受完一幫人的恭賀後,就要過去找竇三郎。
書童連忙道,“公子!人家也考中了呢!還是第三十八名!”
“什麼!?第三十八名?他果然比我名次高!這個狼心狗肺的!拿親妹妹換前程!簡直是…可惡至極!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他!”沈良辰頓時一身正氣,還帶着三五好友一塊趕過來。
有中第的,還有沒中第,聽有人用妹妹攀附關係,考中了好名次,自然是心中不忿。
幾個人趕過來時,竇三郎和關承元幾個人正在慶賀。
沈良辰看看帶的人都是強烈支持他,反對竇三郎的,頓時底氣十足,在外面叫囂着讓竇三郎出來。
竇三郎臉色頓時有些難看。
關承元也怒沉着臉,告罪一聲出來,“沈良辰!你夠了!再在外闖禍惹事,我一五一十都告訴你大哥!”
沈良辰上頭有個很厲害的大哥,他不怕他娘不怕他爹,就怕他大哥,揍他毫不客氣。
一聽關承元要告訴他大哥,沈良辰有些悲憤道,“我們是表親,你竟然嫉妒我,給我告黑狀!?竇孝徵狼心狗肺,拿親妹妹換功名利祿,明明就是他惡行斑斑!你竟然還在這助紂爲虐?!”
其他幾個落第舉子也都幫着說起話。
竇三郎冷着臉出來,“你們從哪斷言我拿妹妹換功名利祿?我只一個妹妹,是我們全家掌中珠寶!不要拿你們妄自猜測,來丟人現眼!”
沈良辰纔不信,指着他的名次那麼靠前,就是拿親妹妹換來的!他自己之前就說過的!
其他人也紛紛指責,還有人叫竇清幽出來對峙。
“不與傻逼論長短!直接打出去!”竇清幽冷聲吩咐。
莊媽媽快步和李走運大運,連顧升都出來。
“傾慕我們家小姐的人多了,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李走運上來就抓住沈良辰。
莊媽媽直接卸了他的兩個胳膊和下巴。
頓時沈良辰流着口水說不出話來,胳膊也耷拉着擡不起來,只能用眼神表達怒憤之情。
其他幾個舉子一看這架勢,有些猶疑,不敢上。這竇孝徵能年紀輕輕考中了貢生,就算是送了親妹妹攀附關係,那他也是有關係有靠山的人,他們這些落第舉子,不好招惹。
關承元拱手解釋兩句,說沈良辰向來不靠譜,讓他們也都別搭理他,更別跟着他一塊折騰鬧事。
幾個人看看,他們中竇孝徵考中了,關承元也考中了,還有另一個也是貢生,一下子三個,不好得罪。又見沈良辰的樣子,趕緊帶着他去了醫館。
關承元訓斥完,又忙給竇三郎和竇清幽請罪,“只要沾上親戚的,跟他一塊出行,沒有不替他道歉請罪的!”
看他一臉苦笑憤憤,幾個人也都勸他,又跟竇三郎開解。
一番交涉下來,覺的竇三郎學識甚是淵博紮實,倒是起了結交之心,中第的三人都相約一塊準備殿試,參加最後一關。
沒幾天,外面倒是傳遍了,有個名次靠前的,正陽縣舉子姓竇的,是拿親妹妹攀附權貴,換得功名利祿。把前去阻止勸誡的人都卸掉胳膊下巴打傷了。
“三哥不用在意,專心備考殿試纔是!我們的家信估計也該到家了。”竇清幽勸道。
竇三郎臉色黑沉沉的,十分不悅。說他就他,那些什麼他妹妹長的妖媚嬌美清麗可人的都是什麼!?
在家裡收到家信的陳天寶和梁氏都歡喜萬分,高興的不行。
“考中了!第五十八名呢!等參加完殿試,就是官身了!”陳天寶高興萬分,一股自豪升起,不禁覺得驕傲。十八歲的官身,有這樣出色優異的兒子,怎能不讓他驕傲自豪!
梁氏歡喜的眉開眼笑,大兒子高中,她們家就徹底改換門楣了!
消息很快傳遍,也傳到了樑家和常家。
常月荷之前的親事黃了,隨着樑家皇商被擄掉,她們也靠不上大光,這就擱置了下來。
柳氏一聽竇三郎高中,以後就做官了,不僅又動起心思來。總不能看小女兒這樣一天天沉寂在家裡,那還不如去做個姨娘,起碼她跟着竇三郎,也高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