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竇傳家保證下來,刁氏臉色這才緩和些,嘆着氣紅着眼圈,“我和你爹是沒幾年好活頭了!就你一個兒子,爲你操心勞力大半輩子,臨到快死了,連個養老的人都沒有了!老天拔地的撅着屁股幹一輩子,你們啥都有了,也走了!剩下我和你爹孤寡老兩口子,還要養活大郎和二孃,我這把老骨頭,也快撐不住了!”
看她哭訴起來,竇佔奎也不再罵,“哪天我們操勞死了,你們就得意了!”
竇二孃也吸着鼻子,眼淚啪嗒啪嗒掉。
一番話說的竇傳家眼眶也紅了,“爹!娘!你們養活大我,爲我爲這個家操勞了大半輩子,我肯定不會不管你們二老的!”
“都分家了,說了啥也不幫,全給你媳婦兒把持着,就因爲抱養大郎和二孃,她恨我恨的咬牙,你還咋管?”刁氏哭起來。
竇傳家忙道,“分家了,爹孃也是爹孃!我不會不管爹孃的!”
竇二孃一看就趁機問他,“爹!那縣城有幾家買麪條的?他們天天都要多少麪條啊?”
“現在有三家麪館天天要麪條,一家能要個四五十斤。”竇傳家就告訴道。
“那加上那個摘星樓,還有陳天寶的麪攤,爹一天就能掙一兩多銀子呢!爺奶半個月都掙不到呢!”竇二孃羨慕道。
是有一兩多銀子,可除掉本錢,也掙不了幾個。
看看三人,想到竇大郎該買筆墨了,竇傳家嘆口氣,就說定那三家麪館要的龍鬚麪,讓他們去送。
竇二孃心裡暗哼,又假兮兮的關心,“讓爺奶去送了那三家麪館的,那爹的麪條送哪去啊?要是娘知道了,肯定會罵爹,不給爹好臉色的。四娘也會氣怒我們的!”
“不會的。”竇傳家嘴上說着,心下卻很不確定。
竇佔奎再三跟他說定,這才放他走,臨走看他拿着鋤頭,直接吩咐,“這邊棉花地裡也長了老多草,我和你娘都累死累活的,你就去薅了吧!”
竇傳家看他擦着汗,刁氏也累的喘氣,說飯還沒吃到,應了聲,扛着鋤頭出來。
想了想,還是回家說一聲。
分家後,竇清幽算是有了自己的屋子。
三間堂屋,中間一間是廳堂,東間是竇傳家和梁氏住的,西間是竇三郎和竇小郎住的。
兩間廚屋,從中間用木板隔的,放了梁氏之前睡的牀,還有這次順便打的一個木板立櫃。
地方很簡陋,梁氏不捨得讓閨女睡這土坯房,反正那個炕很大,讓跟她一塊睡。
竇清幽不願意,她習慣自己一個人。
這會正和竇小郎在屋裡的簡易桌子上練字,梁氏坐在牀上納鞋底,要在入夏之前,多給竇傳家和竇三郎趕做兩雙鞋,倆人走路多,磨破的快。
四娘和小郎也正長腳的時候,去年的鞋已經不能穿了,竇三郎穿舊的鞋子還是撿竇大郎的,也不讓小郎再穿那舊的。給倆人也做兩雙。總不能掙到錢了,連雙鞋都沒有。
梁氏納鞋底的線拉的哧哧響,擡眼見竇傳家回來,陰了陰臉,沒有理會他,繼續手裡的活計。
竇清幽和竇小郎也都認真的一筆一劃寫着字,沒有擡頭。
竇傳家看着,吭哧了會,“秀芬!爹孃那邊……今兒個麪條又沒賣完。我……我想着,他們年紀也大了,要不縣裡的麪館,就讓他們去送。”
雖然今兒個掙了錢高興,竇清幽也說了辦作坊的事兒,梁氏聽他的話,還是止不住心裡恨怒,呵呵冷笑一聲,“你都當家做主答應過了,還跟我說個啥!”
“爹孃也……很不容易,慌了一輩子,啥也沒落下。還有大郎和二孃要供養!”竇傳家解釋。
“沒人打罵出氣,沒人幹活兒了是該難受了!至於大郎和二孃那兩個小賤種,不是他們死活非要抱養的!?我現在還着上百兩銀子的鉅債呢!”梁氏沒好話道。
竇傳家看她果然生氣發火,暗歎口氣,保證道,“我還年輕,多跑跑腿兒沒啥。照舊還會把拉的麪條賣完的!”
梁氏沒吭聲。
竇清幽和竇小郎也都沒有吭聲。
竇傳家頓覺得壓抑,“秀芬?秀芬?!”
梁氏陰沉着臉擡頭,“咋着?你送都已經送了,還非得讓我說出個啥來?我沒鬧一場,還讓你們覺的不對勁兒是吧!?我在老不死和小賤種眼裡這樣,在你眼裡也這樣?”
竇傳家愣了,梁氏之前都是的,要說這事,她定會鬧上一場,嚷罵一頓,恨不得全村都知道。
“爹!教給姥姥家也是一樣,你別耳根子一軟,別人一說你就立馬應下了。家裡的事兒,你不跟我們商量,至少得跟娘商量過再說。娘也是家裡半邊天,你好歹尊重一下你的妻子。”竇清幽擡眼看着他道。
竇傳家更是一愣,看她清透的眼睛滿是不悅,再看臉色難看的梁氏。他之前沒意識到這個,不,是知道先回來說了梁氏不會答應,纔想先應下。教樑家也……
“爹!娘就是氣你不先商量。好像沒有我們一樣!”竇小郎也道。
梁氏哼了聲。
竇傳家明白了,連連點頭應聲,“哎!我以後肯定啥事兒都商量!”說完又有些期哀,“那個……那個……你爺奶讓我幫忙鋤下棉花地裡的草。”
他們家地裡的草還有兩趟子棉花沒鋤完。
忙保證,“我明兒個回來,就把草全鋤完!”
“地裡就交給你了!”梁氏恨恨道。
竇傳家連忙應聲,扛着鋤頭,拿了竹筐就趕緊下地去了。
等他一走,梁氏就撐不住了,停下手裡的活兒,臉色陰沉沉的,“小賤人!該死的小賤人!”
竇清幽也放下筆,“娘你看到了吧?你沒發火嚷鬧,連爹都覺的不可思議,村裡的人怕是更覺的你故意鬧事,你訴的那些真事也都成了無理取鬧的假事!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娘要爭自己一口氣,讓他們都改觀。”
梁氏還是有些不服,“我又不是爲他們活的!”
其實她懂很多,就是很混淆,不懂啥時候該用啥。竇清幽看着她笑,“那是當然!”
看她哼聲,竇清幽話音一轉,“要是外面人對娘改觀,認爲我們是絕世好人,即便他日我們殺了人,他們也會盲目信任,說兇手是別人!即便證據擺在眼前,他們也會爲我們找各種理由開脫!說被殺的人該死,而我們是不得已。”
梁氏驚的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