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裡,焦府上下忙的不可開交。天籟小 說
爲了給方菡娘姐弟三人收拾院子,焦府的女主人焦氏有了三個月的身子,雖胎像不太穩,仍是親力親爲的上下調派着。
府裡的下人紛紛交口稱讚他們家主母再賢惠不過,把入贅夫君的兒女都接了過來養着——府裡早已得了消息,因着他們老爺之前娶的那位妻子過世,留下三個兒女孤苦伶仃,已經在來府上的路上了。
爲了給那三個孩子收拾院子,府裡不少下人忙的腳不沾地。正主還沒來,他們就已經暗暗厭煩上了。
又不是他們焦府正牌的小主子,憑地好帶待遇!
焦氏穿着一身家常的刺繡妝花裙,倚在雕花椅裡,身後一個婆子正在輕緩的幫她按着太陽穴。
那婆子一臉心疼,勸道:“小姐,您做個樣子也就是了。何苦這麼累着自己,您肚子裡還有個小少爺呢。”
焦氏閉着眼,神色淡淡的:“高嬤嬤,話不是這麼說的。我若只裝個樣子,早晚會露出端倪,庚哥見了,會對我心寒的。還有,說過多少次,喊我夫人。”
“是,夫人。”高婆子不敢再說什麼,只越小心揉着焦氏的額頭。
“娘,娘~”
一個穿着嫩黃撒花煙羅衫的小姑娘噔噔噔跑進了廳裡,就想往焦氏懷裡撲,嚇得小姑娘身後跟着的婆子連連把小姑娘拉住,“我的大小姐哎,夫人肚子裡懷着小寶寶,可架不住您這一撲。”
那小姑娘便極爲不高興的站到一旁,嘟着嘴:“孃親有了小寶寶,就不愛嫣嫣了。”
焦氏連忙把小姑娘拉到身邊來,攏在懷中,哄道:“嫣嫣,娘哪裡會不愛你。只是娘現在身子不方便,等過些日子娘再陪你玩。”
焦嫣容嘟着嘴,勉強點頭應道:“好吧。”她趴在母親膝頭,無聊道,“爹出門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回來。”
一想起丈夫出門辦的事,焦氏心裡就特別不是滋味,她勉強笑道:“你忘了娘跟你說過的麼?你爹去接你哥哥姐姐了,很快就會回來了。”
哥哥姐姐四個字像是觸到了焦嫣容的神經,她從焦氏懷裡跳出來,跺腳道:“嫣嫣不要什麼哥哥姐姐!嫣嫣不要!誰知道那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嫣嫣!”焦氏難得唬上了臉,“那是你親哥哥親姐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焦嫣容向來被嬌寵慣了,見孃親爲了那幾個從未見過面的人說她,反而越難受起來。她抹着眼淚道:“有個弟弟分爹孃的寵愛已經夠了,現下還要再來哥哥姐姐,你們都不愛嫣嫣了!”
說着,一扭身跑了出去。
焦氏急道:“還不趕緊跟上去!”幾個婆子連忙應是,追着焦嫣容出去了。
焦氏心累的很,以手支頭,嘆了口氣。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把那幾個孩子接進府裡!
當時丈夫恢復了記憶,她也恐慌了幾日,趁着丈夫在牀上養傷不能動,暗地裡派人去了方家村調查,才知道丈夫從前娶的那妻子,在他失蹤後沒幾年去就去世了。
焦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什麼!
是方長庚停妻另娶犯了律法,還是她跟他的婚書作廢,她算小妾?
焦氏索性便做了大度模樣,說願意做小。
其實她清楚的很,那人都死了,自然不會有人冒出來讓她做小!
至於那幾個孩子,不就是給幾口飯養着嗎?他們焦府也不缺那幾個錢。與其跟庚哥夫妻間出了嫌隙,還不如做個大度的模樣,庚哥也能念着她的幾分好。
然而她卻忘了,女兒嫣嫣那嬌寵性子,她肚子裡這個都費了老大功夫讓她去接受,突然冒出來三個哥哥姐姐,想來也是難以接受的很。
焦氏長嘆一聲。
不管焦府裡的人如何,載着方菡娘姐弟三人的車隊,已是慢慢駛進了雲城。
雲城是府城,自然不是之前那小小的縣城可比的,鱗次櫛比的街道,叫賣聲此起彼伏,行人絡繹不絕,好一番熱鬧繁華景象。
方芝娘掀起車簾一角,跟方明淮一起偷看着外面。
方長庚見狀,忙道:“等過幾日安頓好了,我帶你們來街上逛一逛,有幾家酒樓好吃的很,嫣嫣隔三差五就纏着我帶她出來下館子。”
方明淮興奮的很,連連點頭。
方芝娘則是有些羞澀的朝方長庚一笑,復又看向窗外。
焦府是焦姓世家的庶支,早早就分府出來單過。焦老爺生財有道,將焦府經營成了現在的模樣,佔了大半條巷子。
馬車在朱漆大門前停下,方長庚率先跳下馬車,隨後把手遞過去,把三個兒女一一接下來。
焦府門前蹲着兩個石獅子,爪下面按着兩個繡球,栩栩如生。
彭蘭蘭下了馬車,一溜煙跑到方芝娘身邊,咋舌道:“這個石獅子比我之前的主家門前那還要氣派。”
彭蘭蘭之前的主家是京中的四品官,焦府財力可見一斑。
一起下車的秦婆子輕蔑的撇了撇嘴。
早就有人通報了上去,不多時,大門大開,竟是焦氏帶着人親自迎了出來。
她眼裡閃着淚,看向方長庚的眼神滿滿都是情意。方長庚也頗爲動容,迎了上去,扶住焦氏:“你怎麼出來了?月份還小,可要小心養着。”
焦氏微笑道:“不礙事。”
她看向方長庚身後的那三個孩子,當即就是一愣。
這容貌也……太惹眼了些。
兩個小的還好,畢竟年齡小。年長的那個,年齡雖也不大,竟是已有了傾城之色,眉眼顧盼間皆是不一般的神采,讓人好懸沒看暈了眼去。
“這,這就是那三個孩子吧?”好半天,焦氏才找回了自己聲音,略帶乾澀。
三個孩子容貌都這麼出衆,可以想見那個死掉的阮氏是何等姿容。
庚哥,應該很是愛過她吧?
方長庚沒聽出焦氏話中的苦澀,自豪道:“這便是我那三個兒女了。菡娘芝娘,淮哥兒,來跟焦姨打個招呼。”
焦氏聽到“焦姨”這稱呼,因着方長庚沒讓阮氏的孩子們喊她母親或是太太心中一鬆,又因着這個心裡一梗。
“焦姨好。”方菡娘姐弟三個禮貌十足的跟焦氏打了招呼。
焦氏勉強撐着笑臉道:“你們也好……都是好孩子,我給你們準備了見面禮,來,進去我拿給你們。”
方長庚見妻子孩子處的這般融洽,也是放了心,四下看了看,奇道:“夫人,嫣嫣呢?”
焦氏臉上的笑容差點掛不住了。
她如何能告訴方長庚,前幾日嫣嫣知道要來幾個哥哥姐姐後就大了一次脾氣,今日更是一大早就躲起來了。
焦氏只得做出一副暈眩模樣,嚇得方長庚連忙扶住她,幾個丫鬟也是忙做了一團。
方芝娘方明淮年齡尚小,心思又純淨,對於即將成爲他們後孃的女人並沒有什麼惡意。他們也焦急的看着那羣忙亂的大人,不知如何是好。
方菡娘垂下眼眸,沒說話。
因着焦氏突不適,爲方菡娘三人接風洗塵的宴席便由方長庚做主取消了。
焦氏知道了消息,強撐着要從牀上起來:“孩子們剛進府,怎麼能這麼怠慢了他們。”
方長庚手上微微用了力氣,把焦氏按回牀上,關切道:“一家人不在乎那些虛禮,你當下好好休息便是。”
焦氏心裡爲這方長庚的關心高興的很,面上還作出一副爲難的樣子:“這樣不好吧……”
方長庚心底一陣熨帖,妻子懷孕這般難受還惦念着他的兒女,他很是受用,他笑道:“沒什麼,那幾個孩子都是通情達理的好孩子,我會同他們說的。”
焦氏聽了這話,心裡又有些許不得勁了。她壓下心底那絲不得勁,勉強笑道:“嫣嫣就該跟她的哥哥姐姐們好好學一學,前幾日還天天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怕是這幾日想岔了,怕你不要她了。前天夜裡還偷着開了窗,說凍病了你就會回來關心她了……這孩子,真是讓人不省心。”
方長庚的心思立刻被鬧彆扭的小女兒牽去了,擔心的問,“嫣嫣沒生病吧?”
“沒呢,幸好夜裡陪牀的丫鬟現的早。讓我罰了一頓,今兒恐怕是跟我鬧彆扭了。”
“嫣嫣畢竟才六歲,還小呢。我去看看她。”方長庚嘆道,“這些日子沒見,想嫣嫣的很。”
他給焦氏調了調背後的大迎枕,讓她舒服的靠着,這纔出門去尋焦嫣容去了。
秦婆子見老爺走了,這才從一旁過來,到焦氏牀前,跟焦氏輕聲彙報着方氏姐弟三人的情況。
焦氏半闔着眼聽着,聽到秦婆子忿忿不平的說那方家老兩口的貪婪,老爺不得不用銀子堵了他們的口,她睜開眼,看了一眼秦婆子。
秦婆子一下子噤若寒蟬。
“說過多少次了,焦府是我的,也是你們老爺的,他願意怎麼花用府裡的銀子都是他的自由。”焦氏輕飄飄道。
秦婆子一下子跪下了,磕頭道:“夫人教訓的對,是老奴想岔了。是老奴想岔了。”
焦氏閉上眼,沒有看秦婆子:“秦嬤嬤一路風塵僕僕,想來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在競爭對手高婆子的嘲笑眼神中,秦婆子低着頭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