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想說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沉默下來。
方菡娘倒是看得開,她爲了哄茉莉,帶她去小攤子上買了好幾樣胭脂水粉,並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飾物,這才哄得茉莉眉開眼笑起來。
兩人走走逛逛,不久就到了一處書局,方菡娘想着芝娘近些日子似是在換字帖,倒是可以給她去尋幾本好的。另外也可以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筆好墨,給淮哥兒也買一些回去。
方菡娘領着茉莉進了這元一書局,發現西京不愧是京城,就連路邊的一個書局,都做的這般有氣勢,裡頭無論是從書櫃的擺設,還是作爲隔擋的屏風,滿滿都是水墨書卷氣。
書局大堂面積大的很,中間有一處不小的地方,被幾面畫着花鳥魚蟲的屏風阻隔開來,看不清裡面是什麼。
方菡娘領着茉莉過去好奇的伸頭一看,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的擺了幾張書桌,幾個穿着學子袍的人正在那揮毫潑墨,旁邊還有不少人在那圍觀,時不時發出一聲叫好聲。
“哎哎哎,你進不進,不進別擋道啊。”方菡娘身後傳來一個不滿的聲音,方菡娘回頭一看,一名男子正在怒瞪他,他旁邊跟了一個書童模樣的小廝,替他拎了不少東西。
“不好意思,沒注意。”方菡娘表示了歉意並讓到了一旁,讓對方可以進去裡面。
那男子嘀咕道:“好歹也是個男人了,出門還帶個丫鬟伺候,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
方菡娘默默的想了想早上遇到的以林浩帆爲首的那羣少年,不知道算不算紈絝子弟,人家好像也沒帶丫鬟啊……
不好意思,京城的紈絝子弟們,我給你們抹黑了。方菡娘心裡頭默默道。
那男子領着書童進去了,方菡娘想了想,也跟着進去,看看這些文化人到底在寫什麼。
默默的看了半晌,方菡娘纔看出個道道來,這些人的樣子似是在作詩。
說起作詩,方菡娘不由得又想起尤家那位號稱滿腹才華的大小姐尤子倩。前些日子她還沒離開雲城時曾經聽淮哥兒說了那麼一嘴,據說是鄭春陽沉痛的告訴他的。
好像尤子倩,跟海棠夫人的相公,有了什麼不清不白的事情,被海棠夫人領着丫鬟,在後花園捉了個正着,聽說被捉到時,兩人衣冠不整……
後頭尤子倩還哭着喊着他們兩個是真心相愛的,是由詩結緣,是一種超越了世俗感情的惺惺相惜,是一種來自靈魂的共鳴使他們兩個走到了一起,他們這些世俗之人怎麼能理解他們的偉大感情。
這讓鄭春陽很是受傷,他也想不明白,他曾經一心愛慕過的仙女似的尤家大小姐,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一個他無法理解的姑娘?
這導致了鄭春陽把全副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裡,某次隨堂小測竟然還得了全班第二,這讓鄭春陽的親孃差點喜極而泣。
附帶一提,那次隨堂小測第一是方明淮。
方明淮以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重點指出了這一點。
方菡娘收回了思緒,看着眼前這些學子們寫的詩句,大多辭藻華麗有餘,意境不足,更像是爲了拼湊一首花團錦簇的詩而把那些詞糅合到一起。
方菡娘失望的搖了搖頭,準備帶着茉莉出去。
誰知她的這小幅度搖頭,正好落到了方纔說她“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的男子眼裡,他有些不服氣道:“那位小友,你這搖頭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人嗎?是在說在場諸位朋友的詩作不好嗎?”
……方菡娘真是服氣了,她真不知道這人是腦子裡缺根弦還是焉壞焉壞故意害她被在場所有人敵視。
但不管哪一種,這都是個二百五,導致的後果都只有一個。
那就是方菡娘被全場學子的眼神給盯了個透心涼。
方菡娘心中鎮定自若的呵呵一笑,不就是比演技嗎?在演技這方面,她方菡娘自打穿越以來,還沒說過一個“怕”字!
她作出一臉疑惑吃驚的模樣,轉身道:“兄臺怎麼會這麼想?我明明是自愧不如,準備回去繼續寒窗苦讀以期早日達到諸位的水平,怎麼到兄臺口中就成了看不起人了?莫非兄臺心裡存了這種念頭,所以纔會覺得別人都是這般想的?”
方菡孃的表情十分誠懇,誠懇到了大家都認爲方菡娘是真的在疑惑爲什麼會被誤解。
於是刷刷刷的眼神又把方纔開口的二百五給刺了個對穿。
那個二百五大概是沒受過這種陣仗,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你,你……你胡說……”
二百五身邊的書童倒是個機靈的,他憤憤不平的喊道:“你這是故意害我家少爺!我家少爺只不過是問了你一句罷了!”
方菡孃的表情更誠懇了,回道:“我也只不過是問了你家少爺一句啊?”
書童吐血。
方菡娘心裡冷笑,領着茉莉轉身就走。
她纔不管會引起什麼爭端。
方菡娘站在臨帖櫃檯前,仔細挑選着方芝娘可能會喜歡的字帖,突然就覺得身邊似乎靠近了個人,她警覺的回頭看去,見是一位眉目含笑的玉冠公子,滿臉讚賞道:“姑娘真是伶牙俐齒。”
被點破身份的方菡娘不慌不忙,甚至還露了個笑:“這位公子,我是個男人。”
玉冠公子輕笑:“打了耳洞的男人?”
方菡娘面不改色的扯謊:“我愛好特殊。”
玉冠公子再輕笑:“沒長喉結的男人?”
方菡娘繼續面不改色的扯謊:“我年齡尚小還未發育。”
玉冠公子被方菡娘逗的哈哈大笑起來。
他聲音倒是悅耳的很,方菡娘也不是很反感,大大方方的衝着那玉冠公子點了點頭,領着茉莉就要往別處繼續看帖子去。
玉冠公子笑道:“姑娘不必這麼防備在下,在下只不過看姑娘言行有趣,特特過來結交一番罷了。”
方菡娘微微點了點頭,眉目間一派從容:“正巧,我不想同公子結交。再見。”
說完,埋頭看字帖,一副“我很專心請勿打擾”的模樣。
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在玉冠公子那邊大概還是頭一次遇到,他心中更覺這個警惕心強的小姑娘有趣。不過爲了不引起對方反感,他特特後退了幾步,也去另一面字帖那拿了一本字帖,慢慢欣賞起來。
方菡娘卻又覺察到有人在從她背後靠近,她以爲還是那個不識趣的玉冠公子,不太開心的轉了身一看,竟是方纔那個出聲質疑她反被她質疑回去的二百五,還有他的書童。
二百五有些生氣:“兄臺需知禍從口出,有些話說之前還是要掂量幾番纔好!”
方菡娘無奈道:“你不覺得這話對你自己說,更有幫助嗎?”
二百五臉色漲的有些通紅,眼都瞪圓了幾分,顯然是很生氣了:“你!”
方菡娘搖了搖頭,拿起幾本方纔看好的字帖,衝着二百五擺了擺手:“可別再見了,我有點怕。”
二百五一愣:“你怕我?”
方菡娘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我怕你會被我氣死。”
二百五真的是要被方菡娘氣死了……
一旁玉冠公子笑得十分不厚道。二百五轉過頭去本想斥責一番,見到那玉冠公子的模樣,臉色卻有些微微變化:“周……週五公子?”
玉冠公子微微一笑:“兄臺還是適合回去多讀些書,免得下次真被這位……小公子給氣死,那就不太好了。”
若方纔那個紈絝子弟這般說他,二百五心裡頭大概是被渣渣羞辱後的憤怒居多,但這話從週五公子口裡說出來,二百五心裡頭只有滿滿的羞愧難當。
無他,因爲周家五公子是帝師周太傅的嫡孫,他的滿腹才華那是整個西京都公認的。
太丟人了,竟然被週五公子看到了。二百五臉紅似火,連忙以袖遮臉匆匆逃也似的離開了元一書局。
恐怕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再來元一書局了。
方菡娘自然也聽到了身後二百五跟那個玉冠公子的對話,心裡倒是沒別的想法,就是覺得那位被稱作週五公子的,沒點出她其實是個女子,對那個二百五已經很有善意了。
方菡娘帶着茉莉好一頓逛,買了不少東西,一直逛到了中午,主僕二人的精神依舊飽滿的很,沒有回福來客棧的意思。
方菡娘又領着茉莉去了西京的馳名酒樓聚德樓用餐。
只是巧的很,方菡娘在大廳那碰見了一臉喪氣的李彤花。
他鄉遇故人,也算很有緣分了。
李彤花見到男裝方菡娘時也是愣了半晌,她倒是昨晚就聽青禾說了方菡娘來了西京的事,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巧,第二天就遇上了。
李彤花產生了跟林浩帆一樣的錯覺:這都是緣分啊……
只是,她沒想過的是,她跟方菡娘都算的上是吃貨了,而兩個吃貨,在知名飯館遇上的可能性,非常大……
李彤花當即興致勃勃的邀請了方菡娘與她同桌。
方菡娘自然是欣然答應。
只是入座後,方菡娘不知怎地,總覺的四周有一些不是很友善的眼神,正一直暗搓搓的瞅着她們……